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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身着东陆文士服色，手持羽扇，留着三缕长髯，望之气度俨然的男子此刻正矗立在大殿正中，向着高居王座之上的永夜大公国大公卢修斯·克劳恩行礼道。
“我明白了，你退下吧。”卢修斯大公淡淡的说道。
那文士点点头，又行了一礼，便告退了。
在那文士的身影完全消失之后，血族大公的脸立刻阴沉了下来。
“陛下，为什么要答应他们？！”一名身着侯爵服色的贵族站了出来，怒声问道。
“对啊，陛下！他们当年毁灭了我们，现在又要我们给他们当马前卒，世上哪里有这种道理？！”
其他高等贵族也纷纷大叫了起来。
“住口。”卢修斯声音不大，但却份外清晰的说道。
闻言，贵族们立刻乖乖地闭上了嘴巴，哪怕他们都是永夜大公国中身份最显赫的人物，实力也极其强大，但在面对唯一的始祖时，还是不敢造次的。
卢修斯大公知道他们指的是血徙。
所谓血徙，便是血族每十年一次，从北到南，或从南到北，竖着穿越整个西大陆的举族迁徙，在这为期三四个月到半年的迁徙过程中，血族可以随心所欲地捕猎一路上所有的生灵为血食，既是狂欢，也是传统。
而现在，距离上次的血徙，才只过了九年而已。
“他们毕竟是神。”卢修斯大公声音冰冷的说道，“是我们根本无法抵抗的神，他们能毁灭我们一次，便能毁灭我们第二次。”
贵族们都缄默不言，卢修斯大公的话正正戳在了他们的软肋上。
“上一次毁灭，他们给了我们永恒的生命，但下一次毁灭，就不见得了。”卢修斯大公人仍在说着。
尽管很残酷，但卢修斯大公说的却是事实，尽管他们血族是这个世界上最强大的种族，拥有天下第一的重骑兵，但是在面对“神”们时，却仍如蝼蚁一般渺小而脆弱。
“可是，他们为什么不亲自来给我们下命令，而是要不死王国的人转告？”
良久之后，才有人问道。
那个文士虽然外表是一副赛里斯人的样子，但其实是一个巫妖，此人是不死王国国主不死魔君的亲信，姓明，名正法，乃是赛里斯人的祖先光明皇帝的次子——法家祖师明大理的后人，在该国十七王朝礼教大兴，法家衰落，备受迫害之时，使用西陆的黑暗仪式，将自己转化成了巫妖，自此便为不死王国效忠，在不死魔君的麾下奔走。
卢修斯大公看了那个提问的贵族一眼，微微挑了下眉毛，“这还不简单么？相比起我们，神们更相信不死王国。毕竟，他们还没有被毁灭过。”
“陛下，既然他们不相信我们，我们又怎么能相信他们？谁知道他们这次是想连我们一起毁灭，还是只毁灭人类。照我看，我们还不如和人类联手，跟他们拼个鱼死网破算了！”一个贵族不忿的提议道。
身处前排的贵族们都用像看白痴一样的眼神看着他。
“怎么了，难道我说的不对吗？”那人嗔目问道。
卢修斯大公开口了，神色仍然淡淡的，仿佛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事情能够让他稍稍在意一般。
“这不怪你，德古拉，毕竟你还没有恢复记忆，不知道神们的强大，人类？”卢修斯大公脸上终于显露出了一丝笑意，“他们太弱了，就算加上我们也远远不够，伪神创造了他们，却没有给他们自保的力量。”
提到伪神，所有已经恢复了记忆的高等贵族脸上都浮现出了讽刺的笑意。
他们都深深的明白——这场战争是真正的神之战，而他们尽管被真神们毁灭过，但创造他们的也是真神。
而现在盘踞在大陆的膏腴之地上，把真神的子民兽人们赶到不毛之地与海岛上的人类，则只是伪神的子民罢了。
伪神当年就不是真神的对手，差点被毁灭，现在创造出来的人类，也只是徒有其表罢了，还走弯了路。就算是下注，也没有买必输的一方的道理。
“真神真的那么强大？”那个名叫德古拉的贵族仍然有些怀疑。
所有恢复了记忆的贵族，包括卢修斯都轻轻点了点头，脸上的表情显得份外凝重。
德古拉退下了。
又是一阵令人窒息的沉默。
卢修斯见贵族们都无异议了，便定了调子。
“命令十万先锋先行南下，还是如以往一般，往人烟稠密与战争爆发之处去，既然是血徙，那就要有血徙的样子！”卢修斯大公话音一顿，扫视着高级贵族们，说道：“而我，则会带着你们，亲率三十万血云铁骑南下！”
“谨遵陛下敕令！”
高级贵族们齐声回应道。
……
安德里斯王国的首都，凯文城的西城墙上。
“安东尼奥，你小子还行不行？不行我就把你的百人队换下去，让里昂的百人队上来！”查理王向一个二十多岁，头上裹着白纱布，靠坐在城垛上的小军官招呼道，一副精神饱满的样子。
那小军官闻言立刻蹦了起来，拍着胸脯道：“王上你放心，我们就算是战到最后一人也绝对不会让敌人上来的！至于里昂？让他的人哪凉快哪去吧！”
“好！”查理王大喝一声，满意地拍了拍安东尼奥的肩膀，“就是要有这种精神！”
安东尼奥遍布血迹与伤痕的脸，顿时笑成了一朵花，他手下的士兵也都一脸羡慕的看着他。
查理王看了看他们，立刻很贴心的跟他们握起了手。
“将士们辛苦了！”
“只要坚持下去，胜利一定是属于我们的！”
士兵们都兴奋的满脸通红，能得到王上的亲自慰劳，他们就算是战死也值得了。更何况他们现在的背后就是自己的家园和亲人，由不得他们不竭尽全力！
“男子汉，大丈夫，就应该为了家国而战！这才是战士应尽的职责，这才是战士的荣誉应该体现之处，孤会跟你们并肩奋战，直到胜利的到来！”查理王富有渲染力声音四下传播着。
半个时辰后，巡城结束，查理王回到了自己的指挥部之中——既然是战时，统帅自然该跟将士们一起同甘共苦，就算舒适的皇宫就在城中不远处，也是不可以往里住的，至少查理王不会去住。
“你们就在门外值守，我要一个人待会。”查理王走到自己的房间门口，向着身后跟随的侍卫们吩咐道。
侍卫们应了一声诺，在房门前停下了脚步。
查理王推门走了进去。
“扑通！”
查理立刻瘫倒在了床铺上，虽然在将士们面前时，他一直强撑着，表现出一副精神焕发，信心满满的样子，但是一旦一人独处，他的疲惫感就立刻席卷了上来。
战局不利，不，应该是极端不利！
在八国联军的强大攻势下，他已经连续丢掉了五座城市，而今，八国大军已经一路杀到了国都之下，但他除了闭城死守之外，却毫无办法。
在前几个月的连续奔袭战中，他的禁卫骑兵损失惨重，特别是马匹的损失，几乎到了触目惊心的程度。而想要使用他的骑兵阵法，不仅要求骑士们训练有素，连战马，也必须得经过较长时间的调教才可，而今，随着战马在征途与战斗中的连续倒毙，他的禁卫骑兵，能动用的，已经只剩下一千五百骑了。
而仅靠这点骑兵，自然是无法突破数十万大军的连营，直击敌军本阵的。
而且，他现在的问题不仅仅是无法进攻，甚至连防守都岌岌可危了，虽然凯文城的城墙本身就很高大，他还动员全城军民加固过，但是在八个国家，四个战争法师军团的轮番禁咒轰击下，也已经摇摇欲坠了。
现在凯文城之所以没有陷落，其实更多的是将士们与都城百姓们众志成城，拿人命拼出来的结果。
但是，就算如此，也坚持不了多久了……
“难道就要这么结束了吗？！”查理向着天花板伸出了手掌。
“只是，好不甘心啊！”他咬着牙说道。
大业未成，西陆未统，他如何能甘心就此结束？！
不过就在这时，房门突然被推开了，一个竖着发髻，须发雪白的老头闯了进来！
“王上，王上！大喜啊王上！”上官老儿激动的都语无伦次了。
查理立刻从床上坐了起来，好奇的问自己的老师道：“老师，你慢慢说，怎么了？”
“王上！”上官止戈兴奋的说道。
“圣城王亚伯拉罕·布里奇斯遇刺身亡了！”
“什么？！”查理·安德里斯陡然瞪大了双眼。
第46章 此山为我开
三月初，冰封的大地仍没有回暖的迹象，西大陆，不，也许是整个开天大陆都仍处于较之往年严酷的多的气候之中，大多数人都窝在家里抱着妻儿瑟瑟颤抖，只有处于社会金字塔顶端的那些人的生活才没有受到多少影响，好吧，至少他们不用担心饿肚子。
但是仿似严冬的气候还是加重了人们心中的隐忧，如果到四月份天气还不回暖，今年的春耕就要大受影响了，而对于家里没有多少余粮，经济条件也不富裕的普通自耕农与小市民们来说，这不吝于灭顶之灾。
不过即便如此，人们不会，也不可能想到，这其实是末日的开始……
此时此刻，科林王国的西部行省克利夫兰的山区道路上，正有一支几人的小队伍在前进，他们都骑着高头大马，穿着白底红边的袍服，胸前挂着银制的竖瞳纹章，走在队伍最前的，那个骑着黑马的老者甚至怀里还抱着一本《创世圣典》。从他们队伍之中，那个棕色皮肤的胖子手里捧着的旗号来看，他们应该是科林王国东北部的某个教堂的人马，至于他们的去向，则一想就知道，肯定是去参加围剿叛教者查理的战争的。
在安德里斯王查理造反后，在很短的一段时间里，西大陆北方的大多数教堂的神父和修士们都坐不住了，心知查理一旦成功，自己的社会地位就会一落千丈的他们，不约而同地开始了远征——既是每个教堂派出几个人的队伍，前往围剿查理的周边八国进行宗教活动，稳定人心的同时也为前线的将士们加油助威，更像是拉拉队的性质。
不过别看这种队伍只有几个人，而且武力也很弱的样子，但他们的安全其实比某些武装齐全的商队还有保证，只要他们穿着神职人员的行头，打着教堂的旗号，不管是全职的山贼土匪，还是业余客串劫匪的雇佣兵，都不会打他们的主意。
原因无他，因为他们代表着女神，代表着人们心中的信仰。
“今年怎么这么冷？”
那个走在队伍之前的老者皱了皱眉头，说道。不过他虽然看起来很老，脸上皱纹堆积的，发出的却是稍稍有些青涩的少年声音。
“谁知道呢？”跟在老者身后，骑在一匹高大的黑马上，有着一身健康的小麦色皮肤，不过脑袋的大部分都被头饰遮挡住，只露出一张精致的俏脸的修女说道。
“往年，就算是深山里，这雪也该开始融化了啊！”队伍最末尾的那个白肤修女也皱眉道，看起来，并不是只有那个老者一个人觉得今年的气候不寻常。
此时在克利夫兰省的山区道路两旁，还积满了厚厚的冰雪，倒是道路本身因为经常有人走的缘故，所以还算干净。
“恩……恩公，这旗子我还要举多久啊？”走在队伍第三位，举着教堂旗号的那个棕皮肤胖子苦着脸问道，他是商人，又不是农夫，才不会在乎天气冷不冷呢，倒是举了半天旗子，他的手臂快酸疼的抬不起来了。
老者回头看了看他那难受样，挑了挑眉毛，对身后的修女说：“菲菲，你帮他举一会吧！”
那修女不耐烦的撇撇嘴，伸手从胖子手里夺过了旗子，“一个破旗而已，有多重？才举多久就受不了了，真是没用！”
胖子被数落也不生气，反倒陪着笑脸说道：“那是，那是，我波普只是一介人类，如何能跟菲菲小姐这样的精灵比呢？”
麦肤修女哼了一声没理他。
不臣一笑，转回了头来。
没错，现在正在赶路的这支打着教堂旗号的人马，就是不臣一行人假扮的！
为了躲避圣城王国的追杀，在出了黑森林后，不臣便想方设法地隐藏起了自己一行人的行踪，他先是从布店搞了点染料，将黑马王的白色鬃毛和尾巴染成了黑色的，又用光学迷彩随便为自己换了张西陆人的面孔。
只是就算如此，他还是觉得不保险，于是又打起了换装改扮的主意，几日前，他发现了一支创世神教的教堂人马，老的老，胖的胖，女的女，身上还穿金戴银的，一副很好打劫的弱鸡模样，不过不知道为啥，就是没人动他们，而且每当到了村寨小镇，还总有人接待盛情接待，不仅有好酒好菜奉上，伺候的人还都是能用指头掐出水的清秀小姑娘。
不臣看的啧啧称奇，就随便打听了一下，没想到不听不知道，一听吓一跳，原来教堂的人待遇这么高？
因为代表了女神，代表了信仰，这帮人远行路费都可以不带，连土匪山贼都要避道。
听到如此多的好处，不臣顿时便打起了这支教堂人马的主意，在某个月黑风高的夜晚，他带着菲菲和艾艾偷偷潜入了这支人马住宿的旅馆，扒下教堂人马的行头，将他们连同旅馆中的所有人，包括其他旅人都打晕，扔进了地下室的酒窖里，然后缺德的上了锁……
于是就这么，不臣等人摇身一变，变成了各种伟光正的神职人员。
至于他们的武器？教堂的人都是随身携带乐器的，比如说大提琴什么的，菲菲的狙击枪和不臣的刀完全可以拆开藏在琴盒子里面，至于手枪就更好藏了，直接往隐藏在长袍里的裤子后头一别就完事。
唯一有些麻烦的是马槊，不过也不是没办法，把槊锋取下来，槊杆拿去当旗杆就行了。
当然，对于伪装成神职人员，队伍里也不是一点意见都没有的。比如说波普老爷，这胖子是信主宰教的，让他穿创世神教的神职人员行头，把女神弥撒亚云云当做口头禅，这简直比杀了他还难受。不过在不臣的软硬兼施下，波普老爷再一次就范了。
还是那句话，形势比人强啊！
不过就在他们正在百无聊赖的赶着路的时候，突然，前方传来了一阵铜锣响，然后一彪穿的很非主流，手里拎着柴刀和粪叉的家伙就杀了出来，拦住了道路！
“停下！”为首的一个红色大胡子向着不臣一行人大喝道。
不臣的脸颊抽了抽，这是要干啥，打劫？可问题是，小爷现在可是神职人员啊！代表了那啥女神和信仰的！
“你们……你们要做什么？”不臣佯装出一副惊恐的表情问道。
大胡子也不废话，表情凶狠的道：“留下你们的所有财产，我就放你们一条生路！”
“我的女神啊！”不臣妆模作样的大叫了一声，然后用手戟指着他们，一副色厉内荏的模样，说道：“你们知道你们在做什么么？劫掠女神的仆人？这是要下地狱的！”
没想到那大胡子根本就不买账。
“狗屁！”他向地上狠狠吐了口唾沫，“天气这么冷，今年的春耕都要耽误了，我们还是山民，有一家子人要养，再不打劫吃什么？女神这是要整死我们啊，要不打劫你们也行，神父，有本事你给我变出足够今年吃的粮食来嘛！”
不臣自然是变不出粮食来的。
“面包会有的，牛奶也会有的，一切都会有的，只需要虔诚的向女神祈祷就可以了。”不臣平举双臂，做足了神棍风范儿。
可惜对方根本就不信。
“别废话了！”大胡子怒喝道，“我们村的神父差不多也是这么给我们说的，可惜我们祈祷了半个月不仅天气没好转，连毛都没有一根！于是老子就把他吊在树上了，如果女神真的存在，肯定会放他下来的，可惜这一吊就是半个月，那老神棍现在都成肉干了！
告诉你，看你是个神父的份上，我们才没有直接对你动刀子，你最好识相点，不然这里的山沟沟就是你们的葬身之地！”
不臣有些无奈的吐了口气，心道：看来这次不动武是不行了……
只是就在这时，他身后的山道上却突然传来了一阵急速的马蹄声，接着，一个身高九尺多，留着金色短发的巨汉身影出现了！
他双脚摘镫，单手在马鞍上一撑，便飞身而起，稳稳落在了不臣等人的身前。
“想杀害神父，就先从我肖恩·斯特林的尸体上跨过去！”
第47章 仇人相遇
……
“你是什么人？！”大胡子又惊又怒的问道。
“肖恩·斯特林。”斯特林俯视着一众土匪，昂然说道。
“我警告你，叫肖恩的小子，不要多管闲事，不然我们就连你一起宰了！”大胡子劫匪色厉内荏的说道，好吧，现在轮到他们色厉内荏了，因为眼前这个大个子一看就很不好惹啊……
斯特林撇了撇嘴，不屑的看着他们，淡淡的吐出了八个字：“要么滚，要么死，选吧！”
“混账！”
“老大，杀了他们吧！”
“对，别跟他们废话了！”
“他们只有五个人，而我们有上百人，干嘛要怕他们？！”
土匪们都被激怒了！
大胡子犹豫了，他虽然是老大，但其实更类似民选村长的角色，干啥事都要考虑“选民”们的意愿的，如果“选民”们集体喊打喊杀的话，那他也别无选择，只能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