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珊曼尼站起身,裹着床单来到窗边,轻轻拉开窗帘一角,久久注视灯火通明的上海夜景。就在刚才,她险些被钱白胤那个唱歌剧的变态狂蒸发了,那个麻子太令人恐惧了,还一个瓶子一个瓶子拿出来展示、介绍、渲染他的科研成果。顾姐说得对,他不是人,是魔鬼。可是,顾姐也被他……她从未感受过这样的惊吓,冲破了所有她所认知的恐怖底线,直到现在,她的双腿都是软绵绵的,一点力气都没有。人只有亲临死亡,才会对“死而复生”这个词充满感情。这个词平时冷冰冰的,毫无活力,即使象征希望,也不会在她心里掀起波澜。现在不同了,它变得像一池春水,吹皱了她的心,使得她每根血管温暖如火,热气蒸腾。这种感觉让她舒服,从未有过的舒服,她想一直延续它,直到周身氤氲弥漫。
一个小时很快到了,酒店似乎变得异常安静,仿佛刚才的喧闹只是个虚无的幻觉一样。她摸索着打开客厅的大灯,屋里立刻变得亮堂起来。她环顾了一下四周,这个房间跟刚才钱白胤带她去的那个豪华房间差不多,家什的摆放也一模一样,只是面积稍微小点。她找到浴室,打开镜前灯,然后伫立在那里,久久凝视着镜中的自己。镜子里是一个完全陌生的女子,一个惊魂未定的舞女,一个装出被教授欺负楚楚可怜的大学生,一个险些被钱白胤置于死地的女特工。哪个才是真实的她?
我要恢复我的真实面目。
她在浴室里翻找起来,希望找到她需要的东西。令她惊奇的是,浴室除了花里胡哨的女性化妆品外,她真的在壁橱发现了一个印着红十字的急救盒。打开一看,里面有各种抗生素类药品,也有她最需要的——乙醚。
她拿着棉签,沾着乙醚开始往脸上涂抹。几分钟过后,脸上的皮肤变软,一块一块纷纷掉落。她了一口气,对着镜子说:“简晗,我回来了!即使这时候钱白胤进来,我敢保证,他这辈子也没见过我,他不会认出我的。但是我认识,把这个麻子烧成灰我也认识,我要把这个恶魔交给老沈刘晓鸥他们,他们会有办法替我们的人报仇的。”
“咚咚咚!”突然有人敲门。
简晗以为听错了,她从浴室走出来,没错,是有人敲她这个房间的门。
这个时候谁敲门?难道是钱白胤?即使已经面目全非,但简晗还是不免紧张起来,毕竟她面对的不是一个正常人。或许是刚才救她的蒙面人?
不知道。
敲门人很执着,一直坚持不懈地敲着,好像他确定房间里绝对有人。是不是看到房间里的灯光了?她有点后悔,埋怨自己不该打开客厅的大灯,可是谁又在意每个房间的灯光呢?住在这家酒店的房间难道都不开灯吗?此时的简晗并不知道,这家酒店周末几乎没有客人。
敲门人不是钱白胤,也不是蒙面人,而是酒店里一个穿着红色制服的服务生,今年才20岁,在这家酒店上班已经两年了。他是奉酒店经理罗蒙·史密斯先生之命来的,经理看见酒店还有一间亮着灯光的房间,便交代他去一趟。此前他已经在13层、18层、19层敲过几个房间的门。
门终于打开了,出现在他面前的是一个穿着睡衣,神态懒洋洋的女人。对这样的女人他早已司空见惯,周末能住进酒店的,都是些来历不明的舞女,或者是谁的姘头,就像刚才在13层、18层、19层房间遇到的差不多,甚至有一个女人一丝不挂地站在门口。
他厌恶地盯着她,说:“罗蒙·史密斯先生让我来通知你,请你马上离开这里。”
“为什么?”简晗不满地问道。
我巴不得离开呢!越快越好!
“酒店发生了一点意外,很危险,所以……”
“什么意外?”
“舞厅发生了爆炸,死了很多人。”
“爆炸?”简晗大吃一惊,叫了起来,“为什么会这样?”
“我也不知道,”穿红色制服的服务生不耐烦地催促道:“你快点穿好衣服跟我走,我带你下楼,电梯坏了。”
“好!好!”简晗显得有点惊慌失措,她关上门,在卧室的衣柜里找了一件旗袍,顾不上尺寸合不合适,套上就跟着那个服务生朝楼下走去。
离开这里,一刻都不能停留。这是她唯一想的。
从20层下来,仿佛有走不完的楼梯,简晗的脑袋都转晕了,但她的思索并没有停止。爆炸?谁干的?会不会是老沈刘晓鸥他们?如果是他们,那他们怎么知道她不在里面?好哇,这个该死的老沈,还有那个自命不凡的刘晓鸥,他们到底想干什么?想炸死钱白胤?或者吴瘦镛?或者想一锅烩?可是,炸死钱白胤吴瘦镛也会炸死她啊!他们难道一点都不顾忌吗?或者他们根本没把她放在眼里,死活都无所谓。想到这里,简晗不寒而栗,同时又被巨大的愤怒包围了。她想,她又一次被他们欺骗了,她不是具有决定意义的炸弹,而是一根简单的导火索,炸弹一爆,她也就变得无足轻重了。
回到吴宅,已经接近晚上12点。这么晚从外面回来,这还是第一次,简晗不知道怎么跟吴宅解释,一个年轻女子不顾自己的名声晚归,怎么解释都没用,没人相信她。果然,她刚一进卧室,薛妈就尾随着进来了。
“薛妈,你为什么不敲门?”简晗回身嗔怪道。
薛妈说:“对不起,简小姐,多有冒犯,请你谅解!”
“找我有什么事吗?”
“吴先生等你好久了,他很担心你,让你一回来就到他书房去。”
“哦?担心我?我应该有我的自由吧?”简晗一肚子不高兴,实际上她心里也是虚的,这么晚回来,别说吴宅,换了谁也会替她担心,何况她现在住在吴宅,属于吴宅的人。
“这些话你跟吴先生解释吧!话我已经带到,我睡觉了!”薛妈不卑不亢地走了。
简晗洗了个脸,稍微打扮了一下自己,她害怕身上还有珊曼尼的痕迹。好了,准备妥当了,她现在是家庭教师简晗,不是看破红尘的舞女珊曼尼。
吴瘦镛看到简晗进来,马上扭动了一下脖子,好像简晗是个电门开关。他冷冷地问:“你到哪里去了?”
简晗说:“我应该有我的自由吧?”她重复着刚才对薛妈说的话。
“自由?”吴瘦镛不满地望着简晗,“自由意味着死亡。”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你知道现在上海滩有多乱吗?”
“不知道。”
吴瘦镛喝了一口桌上的红酒,简晗认出,是那瓶放了苯海拉明的酒。
他气色很好,身体已经完全康复,应该考虑重新滴入组胺,PLATINUM钢笔已经闲了很久了。
吴瘦镛说:“爆炸,暗杀,绑架,枪击,几乎每天都在上海滩上演,有时候一天要发生好几起。”
“这跟我有什么关系?”简晗问。
“我知道,我知道,”吴瘦镛喝干杯子里的酒,“一个女孩子是不会过问政治的,但是你知道不知道,爆炸和暗杀会伤及很多无辜,炸弹和子弹是不长眼睛的,你又不是没亲眼看见,我太太是怎么被他们炸死的。今天晚上……”吴瘦镛迟疑了一下,说,“又添了一个。”
“又添了一个,这是什么意思?”
“黎哥刚才被炸死了。”
“啊?在哪里被炸死的?”
“在……”吴瘦镛又扭了一下脖子,“执行公务的时候被炸弹炸死的,胳膊和腿各缺一只,下颚也找不着了,只剩上嘴唇。你不知道,当时在医院抢救时他看上去多么滑稽,”吴瘦镛突然笑了起来,“像一个……像一个……哈哈哈……”
“你……”简晗狐疑地盯着吴瘦镛,她不明白他为什么要笑。
“像一个正在生产的孕妇……哈哈……在血泊里使劲……他放了多少个屁啊!他用剩下的那只手抓住我,好像让我帮他使劲。我知道他想跟我说什么,可是他没舌头……哈哈哈……没舌头……”吴瘦镛突然停住笑,嘴角从舒展的状态回到原来位置,“清明的时候他想请假回苏州,给他父母上坟,说他已经5年没回去了。我没同意,但我答应他,等忙过这段时间,我陪他一起去。估计他就是想告诉我,让我在他父母坟前说句话,说他马上就来了,让二老等着他……”笑着笑着,吴瘦镛突然哭了起来,眼泪像断线的珠子,“或者他想告诉我他在现场看见了什么,或者听到了什么。可惜他没舌头,也没下颚,他没法告诉我,只能紧紧抓住我的手。我永远也不知道他临死前到底想说什么。”
吴瘦镛捂着自己的脸,拼命压抑着哭声。许久,他平静下来,用手绢擤着鼻涕,他耸了耸肩膀,说:“是不是很遗憾?”
“是遗憾,他可能有很重要的事告诉你。”简晗不动声色地应付道。
“认识他20年了,他一直在我身边,在重庆,在武汉,在成都,在杭州,在上海,我们始终形影不离。”
黎哥肯定知道我母亲是怎么死的,哼!原来是一丘之貉。
“你说,在这种混乱的时期,这么晚你还在外面,我能放心吗?能吗?我真的不放心啊!”吴瘦镛的语调恢复了正常。
“谢谢吴先生的关心!”
“我当然关心你,”吴瘦镛说,“你是我女儿的家庭教师,是我的朋友船山泽人先生的学生。他把你交给我,我又把你交给我的女儿们,她们除了在你那里学到有用的知识外,我还期望你在做人方面做出正确的表率,而不是……”
“吴先生的意思是,我会带坏你的女儿?”
“我没这么说,但是一个未婚女子,深夜迟迟不归,你让人怎么想?如果没有什么特殊情况,这总不是一个淑女应该做的吧?我的要求并不过分,我在想,如果你总是这么晚还在外面晃荡,我要考虑辞退你了。”吴瘦镛口气强硬起来。
不行!不能让他辞退,辞退了就什么都完了,我的仇还没报呢!必须想个合适的理由搪塞过去。
“我恋爱了。”简晗突然说。
“恋爱?”吴瘦镛眯着眼,观测着简晗,他发现她是带着羞涩说这句话的,一个女孩子遇到爱情时的正常表情。
“是,我在日本读书时的同学,他回到了上海……所以……我们在外滩……坐了一会儿。”简晗继续编着谎言。
“坐了一会儿?你差不多要看到日出了。”
“对不起,吴先生,我知道今天晚了点,我保证今后不会再发生了。”简晗开始服软。
听简晗这么说,吴瘦镛也不好再强硬下去,毕竟他不是人家的父母,也不是可以推心置腹的朋友,他只是雇主,即使对她心存不满,有些话也不能说得太过。大不了你辞退人家,不可能强硬地限制人家的作息时间。
“原来是这样啊!是好事,好事!他叫什么?”吴瘦镛貌似关心地问道。
“刘晓鸥。”说出这个名字的同时,简晗也被自己吓了一跳。在此之前几秒,她的脑子里闪烁的是小坂茂,而不是什么刘晓鸥。她不知道自己怎么说出了他的名字,大概小坂茂太渺茫了,她根本抓不着他,也不可能抓到,所以她临时抓了一个身边能够得着的替身。说出刘晓鸦名字的同时,她在心里告诉自己,她不喜欢刘晓鸥,不喜欢!她的心从来没为这个男人悸动过,一点涟漪都没有,有的只是生气,就在现在,她还生气呢。
“刘——晓——鸥,”吴瘦镛拖着长声念着,念得简晗心里很不舒服,好像她把刘晓鸥出卖给眼前这个汉奸了,“你这个年龄,恋爱很正常,不恋爱反而不正常,”吴瘦镛像家长似的唠叨起来,“青年男子谁个不善钟情?妙龄女人谁个不善怀春?这是我们人性中之至洁至纯。歌德说的。”
“我知道,《少年维特之烦恼》。”
“那你应该知道接下来那句:啊,怎么从此中有惨痛飞迸?”吴瘦镛像诗人那样抑扬顿挫朗诵着。
简晗说:“也许是年龄原因,你经历得太多,所以看什么事情都会从结果去反思过程。而我,正享受过程,暂时不会去理会结果。我更知道,爱情没有固定模式,它是千姿百态的,给每个人的感受都不尽相同,无法横向比较。我现在满心阳光,在我眼里,我觉得爱情是人世间最美好的事情。”简晗装出天真的样子,像个情窦初开的少女,其实她的心何尝不在滴血?一个小坂茂就够她伤痛一辈子。
吴瘦镛说:“阳光充足的地方,影子也就特别黑。”
“吴先生,我理解你对我的关心,我还是那句话,我有我的自由,不单指时间,还指爱情。请别在我的感情问题上指导我,如果将来我看到黑的影子,我会想起你这句话的。那时候我再来感谢你。”
话说到这个份上,吴瘦镛只能打住,但他还是嘱咐简晗:“我希望简小姐心里不光有爱情,还有你的本职工作,还有盛开的樱花。简小姐,别忘了,你答应替我照看它们的。”
简晗微微一笑,说道:“我会的,我喜欢樱花盛开,整个屋子充满花香。你放心吧!我会细心照料的。”
花香意味着花粉弥漫,它要进入你的肺部,那是我想让它去的地方。
简晗回到卧室,来到卫生间,她脱去衣物,赤条条地来到淋浴莲蓬下。热水“哗”地喷了出来,她抹上芬芳的香皂,本来汗腻腻的皮肤顿时变得滑溜溜的。她全身被蒸汽缭绕着,一股暖洋洋的味道浸入简晗的鼻孔,她深深吸了一口,随后抓起莲蓬让温热的水轻抚着,很快,她受惊的肌体和紧张的神经松驰了下来。
松弛的状态很容易闪现过去的场景,朦胧中先是钱白胤那张狰狞的麻子脸来到她面前,他微笑着,唱着普契尼的歌剧《托斯卡》中最著名的咏叹调《今夜星光灿烂》,他的嗓音太好听了,边唱边灵巧地原地打着转,像顽皮的兔子一样蹦跳着向她走来,脸上洋溢着孩童般的微笑。星光灿烂的夜晚,阵阵花香飘来,我的恋人托斯卡披着轻纱,推开花园的门走了进来。甜蜜的亲吻,温柔的拥抱。这里发音有点困难,Je……Je……Je crois entendre encore……简晗看见了烧黑的皮肤,漂浮着血沫的药水,一股令人作呕的气味侵入她的鼻孔。我宁愿在厕所蹲一天,也不想再闻它一次。D瓶好点,骨质已经变脆,像饼干渣,一捏,粉末就会从指间滑落。今天的重头节目是F瓶,它是我的神水,女人的爱液。简晗看见6个人——杭州站2号联络员王励、上海站密码破译组组员赫吉利、南京站站长助理刀润波、天津站行动组副组长高受郡、京津以及晋察冀首席协调员潘金旺、刚刚抵达上海的张置林——他们在浴缸里逐渐变小,慢慢被气泡淹没,它们的肌肉消失了,变成一个个干枯的骨头架子。她还看到黄小荷,兰雪柔,顾文英,她们瀑布样的长发,玲珑的锁骨,丘陵般的乳房,隐藏幽径的阴阜,以及柔软的四肢,贝壳样的指甲,统统变成……简晗猛地睁开眼睛,她发现身边的浴缸里,有一大滩黑色的黏液在蠕动。啊!她大叫着,从卫生间冲出来,随即钻进被窝,用被单死死蒙着自己的头。她害怕极了,害怕这个时候钱白胤突然冲进来,害怕那些让她永远难忘的瓶子:ABCDEF……多么可怕的英文字母。
她没敢关灯,彻夜难眠,辗转反侧。
有一个黑影在她的窗下足足站了半个小时,随后悄然走了。
黄浦江上的江轮一声沉闷的笛声,伴随着江水拍岸的涛涛声,被薄雾笼罩的上海从慵懒的梦中醒来了。
谈刚被五花大绑押到一堵墙前,他绝望地盯着老沈手里黑洞洞的枪口。老沈站在谈刚对面,冷冰冰地对他说:“谈刚,我现在准备执行对你的制裁令,你将用生命维持集体纪律的尊严和完整。”
“少啰嗦!”谈刚大喊着,他的声音在朝雾晨风中显得有点单薄。
“你还记得戴老板的教诲吗?最高明的杀人者,一定要让被杀者舒服,让他服气,毫无怨言。我将说服你,让你心甘情愿赴死。”
“开枪吧!”谈刚索性把眼睛闭上了。
老沈说:“违犯军统纪律,必须得到制裁。你在战场上意气用事,你的言语直接鼓动了赫吉祥采取不恰当的行动,你明明知道我们的目标是捣毁汉奸窝点,实在不能捣毁就迅速撤退,不是让你不分青红皂白连简晗一起炸掉,她的价值我想你应该知道。你违反了军令,你没有任何理由进行辩驳。”
谈刚一声不坑。
“还有,当刘晓鸥试图阻止你时,你不但不知错,竟然调转枪口来威胁他。在战场上你知道这叫什么吗?这叫叛徒。谈刚,你错了没有?”
“开枪!开枪!!开枪!!!”谈刚不耐烦起来。
“好吧!既然说服不了你,说明我水平差,离戴老板的要求还有很长的距离,但我开枪的距离却没有那么长,你睁眼看看,只有短短的两米。我将用这两米来成全你的梦想。”老沈“咔嚓”一声把子弹推上膛,“谈刚,你听着,军统枪决过上千名违纪特工,从今天开始,你将光荣地成为他们中的一员。不过按照规定,每个特工都有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