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简晗哭了,她说:“我也不知道,他们蒙着我的眼睛,好像钻了什么洞,我不知道方向……”
伊藤气急败坏地说:“明白了,明白了!他们竟然敢玩土遁?用障眼法,用调虎离山,如果没有猜错,杀手简晗已经到达典礼现场。吴瘦镛在羞辱我;我被他骗了!八嘎!幸亏天助我也,老天总是在关键时刻帮我一把。听着,把她给我抓起来,其余的人马上跟我去礼堂!快!快!”
书店里一片混乱,伊藤钻进一辆小汽车,风驰电掣般向礼堂开去……
汪伪“国民政府”选址在玄武湖南岸考试院,这是个依傍鸡笼山东麓,于1930年初修建的一组古典式建筑,紧靠古城墙。院内建筑群按东西两条平行的中轴线排列,沿东西两条中轴线排开,飞檐翘角,错落有致。西线有明志楼、衡鉴楼、公明堂等,东线围绕武庙大殿形成两个四合院,有五楹楼两幢及宁远楼、华宁馆、宝章阁。正对西大门的明志楼,碧瓦雕梁,画栋门扉,楼前平台,钩阑围护,踏道宽阔。汪精卫选择地处东轴线的宁远楼作为自己的办公楼,相对的西轴线的明志楼则为“国府礼堂”。
推迟4天的汪伪政权“还都南京”仪式就在国府礼堂举行。
作为南京市商务协会副会长,五十岁的叶吉卿无论是事业,还是人际关系,都如鱼得水,八面玲珑,不然这个盛大的典礼也不会请他来捧个闹场。对于任何军政商金融以及文化教育系统的精英,能收到这样的邀请应该是份荣耀,但叶吉卿不这么认为,他耻于与汪精卫为伍,认为他的所谓“和平运动”是在日本人的庇护下,以承认伪满为前提的卖国行为。畏倭寇如虎,卖国以求苟生。日本没想到的,他都替他们想到;日本人未做到的,他都替他们做到。中国历史上总少不了这种奸人,石敬塘、冯道、张邦昌、刘豫、秦桧、吴三桂、洪承畴,哪一个不振振有词阐释自己的行为?如果今天典礼完成,汪精卫可以在汉奸历史排名中名列第八。洪承畴的母亲痛骂当了汉奸的儿子,洪妻亦与之决裂,洪母更命其孙投奔义军抗清,然后与媳自焚殉国,汪精卫呢?却括不知耻,生怕在历史上留不下恶名。
嗟夫世事,如烟浮生,犹梦沧桑,易变驹隙。这是权贵与东洋人的盛宴,跟他无关。叶吉卿感叹着,决定托病,不去参加典礼仪式。但妻子马丹却不这么认为,她说:“你一个做生意的,管那么多政治干什么?我敢说,你要是不去,你的生意将会一落千丈。再说,我想去,这么热闹的场合,怎么可以没我?”
此时各路军政官员们以及嘉宾,分乘各种名牌轿车,一辆接一辆,来到新的“国民政府”。“政府”门前是一条横着的火车轨道,越过轨道,远远就能望到大旗杆上一面青天白日满地红旗在临风招展,上面并没有黄布飘带,而是换了一个方式,改用两根小竹竿交叉在国旗的下面。汪精卫或许希望借此暗示,旗上的黄飘带不是固定的,将来随时会撕去。
进入礼堂后,叶吉卿发现妻子马丹有点不对劲,她从厕所回来后就变了一个人,好像一下子安静下来。过去可不是这个样子,尤其在这种权贵云集的场合,她从来没给过他面子。马丹没读过几年书,除了喜欢跟其它阔太太比金银首饰外,她最大的特点是无论在什么重要场合,都可以肆无忌惮地爆发出震耳欲聋的大笑,好把在场所有人的目光吸引到她胸前两颗炸弹上去。那是她最大的本钱,也是暗示跟其它男人可以随时上床的信号灯。两个信号灯时刻充足电,吸引着各路狂蜂浪蝶,当然,除了叶吉卿。他对马丹的胸部一点兴趣也没有,他知道内容,它可不像表面那么脂凝暗香,里面没那么丰富,是马丹用了点小技巧,才使得“两两巫峰最断肠”的。
叶吉卿盯着马丹问:“老婆,怎么今天这么安静?”
“没心情。”马丹说,但声音似乎不对。
这可不是出门时马丹的态度,去了一趟厕所就彻底变了。
“你在厕所遇到什么了?”他问。
“什么也没遇到。”马丹的声音怪怪的。
此时,国府礼堂早已挤得满满的,官员嘉宾们彼此相见,点头为礼。叶吉卿拉着马丹的手,准备往贵宾席上就座。他感觉马丹的手不对,拿起来一看,是一双陌生的手。看岁数,手比脸真实,马丹36岁,她的手没这么年轻。
“你是谁?”叶吉卿有些慌张,他低声问身边这个跟马丹长得几乎一模一样的女子。
“杀手。”女人冷冷答道。
“杀……杀……”叶吉卿的嗓子开始干涩。
“你敢喊一句,我口袋里的枪会让你永远闭嘴。”
“那……那……马丹呢?”
“她在厕所,恐怕要等到典礼完后才能出来。放心!不会伤害她一根毫毛,她出来后保证比以前更爱你,她那样的女人只有大难降临时才有归属感。”女人笑了。
叶吉卿紧张极了,心里嘀咕,说不来说不来,马丹非要来,这下惹大麻烦了。
“你想杀谁?”他问。
“你会看到的。你笑一下行不行?你看我!”说着,女人向身边经过的人浅浅笑了一下。
叶吉卿真笑了,他低声说:“我老婆不是你这样笑的。”
“她怎么笑?”
“从来没有像你这样抿着嘴唇,她的嘴比你大。”
“看来情报有点偏差,这没关系,典礼开始后,想笑也笑不成了。”
“你是想刺杀汪精卫吧?”他忽然兴奋地悄悄问。
女人没说话,眼睛朝礼堂前面搜寻着。
叶吉卿的心怦怦跳着,不知所措。说实话,恨汪精卫归恨,但并不意味着自己会参与到刺杀的行列中去。他不是杀手,他是生意人,这件事对他的将来将十分不利,别说生意,说不定连家人的性命都得搭进去。他眼睛滴溜溜到处转悠,想找一个脱身的机会。
女人拉着他的手,说:“别想那么简单,周围都是我们的人。”
叶吉卿一下子蔫了。
女杀手叫简晗,此时她紧紧靠着叶吉卿,一步一步向贵宾席走去。
吴瘦镛说,一切都办妥了,没有问题,你可以冒名顶替。
从地道离开吴宅后,她第一次看到那个替身,叔叔这次从日本带回来的。不!那个女子才是真正的简晗,是画家船山泽人先生的学生。而她,是简晗的替身。当初,医术高明的高桥润一先生正是照着那个女子的模样改造的她,真像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外人很难分辨。
吴瘦镛说:“易容手术本来是让你刺杀我的,但你的行动被军统的老沈发现,就想让你加入军统,担当锄奸杀手。后来,军统方面商量,把在日本的这个女孩也培养成特工,然后派回上海,跟你协同作战。两个一模一样的女子,真假难辨,最大程度搅乱汉奸们的视线。但是,不是每一个人都能当特工的,这个女孩的胆量、智慧,都达不到要求,再怎么训练都没用。最后他们决定放弃。”
“这次让她引开伊藤,会不会很危险?”简晗问。
“当然危险。”
简晗突然觉得那个女子有些可怜,感叹道:“她是个牺牲品……”
“到现在为止,她什么都不知道,这样最好。不过你不要过分为她担心,有人专门保护她,最后时刻我们会拼命把她抢回来的。”
吴瘦镛的话让简晗的心稍许安定了些。听到老沈的名字,她问吴瘦镛:“你知道老沈的消息吗?”
“听到了。廖白告诉我,老沈被斩去四肢,放进一个咸菜缸……”
“啊?是危雅云干的?”
“不!是伊藤见司,他发现危雅云怀孕了,怀疑是老沈干的,于是他从监狱里把老沈提出来,然后……”
“这个伊藤是什么人啊?这么狠毒?薛妈在监狱提过他……”
“这也是为什么必须要一个人引开他的原因。他是日本特务机关一个集毒辣与智慧于一身的特工天才,嗅觉敏锐,超乎寻常。如果他在典礼现场,行刺将会非常困难,所以我们和军统方面商量决定,公开发出挑战书,指定杀手名字,地点,时间,用另一个简晗引开他,利用他的虚荣心,扰乱他的思维。这本身就是一个烟雾弹,他一定会上钩的。对了,钱白胤的罪行是你侦查出来的吧?”
“嗯。”
“那我告诉你,真正的幕后人物是伊藤。”
“是他?”
“对!他抓住钱白胤的母亲,准备扔进浴缸溶掉,以此逼迫钱白胤投靠汪伪。后来钱白胤实施毁尸溶尸,伊藤就在现场指导,所有的药水都是在伊藤的协助下配制成功的。可以这么说,没有伊藤,就没有后来极度变态的钱白胤。”
“他太坏了!”
“大多数犯罪根源都与他少年的遭遇有关。他在14岁的时候,发现自己的母亲和女仆阿花有同性恋行为,于是他找到他家药店的伙计,预谋用毒药毒死母亲和阿花。他的确这么做了,并且把那个伙计也一起干掉了,因为他发现,伙计和阿花准备干掉他母亲,然后把药店窃为己有。”
“你是怎么得知的?”
“我们的情报人员对他进行了长期追踪与研究,终于窃得他的日记,他在日记里详细记述了杀母过程。”
“毛骨悚然,我真想亲手杀了他。”
简晗想起钱白胤就恐惧得浑身发抖,现在又得知伊藤见司是钱白胤的指导老师,人要经历什么心理磨难才能变成这样的魔鬼啊!
简晗恨得牙根儿痒痒。
典礼仪式马上开始了,此时礼堂里人头攒动,挤满了文武官员和各界嘉宾,以及部分选定的拥汪市民,文官身穿中式礼服,武官身穿军装,一脸肃穆。不知什么原因,礼堂里偶尔还传来低声的叹息声,甚至啜泣声。
贵宾席已经坐满客人,有下台不久的日本前首相阿部信行、日本众议院议长、贵族院议长以及日军总参谋长等要人,还有“蒙疆政府”派来的政务院院长卓特巴扎普。看来,叶吉卿根本没机会上贵宾席,只能伸着脖子站在主席台下。
简晗想,这个角度最好。按计划,开枪后她急速向厕所方向撤退,那里有内线接应。内线属于哪个派别——军统或是共产党——简晗不得而知,她只知道内线是一个在礼堂守大门的老大爷,他把简晗从一个谁都不知道的暗门放进来,并协助她在厕所劫持了马丹。手枪零件是深埋在地里的,躲过了搜查犬的鼻子。简晗只要了30秒,就把七零八散的组件变成了一个整体。
吴瘦镛跟简晗交代说,以她的枪声为令,枪响后吴瘦镛带领共产党特工从暗门进入,接应简晗撤退,而刘晓鸥等军统特工则在考试院外鸣枪佯攻,搞乱礼堂秩序,使典礼仪式大乱。
吴瘦镛说:“现场可能血流成河。”
简晗答道:“我已做好牺牲准备。”
说这话的时候,简晗浑身每根血管都滚烫,这是杀手出发前的生理反应。
此时,汪精卫身着黑色礼服走上了主席台,随从他的有伪“立法院长”陈公博,伪“监察院长”梁鸿志,伪“司法院长”温宗尧,伪“考试院长”王揖唐,伪“财政部长”周佛海,伪“外交部长”褚民谊等大小汉奸。汪精卫比照片上苍老许多,显得有些憔悴。他脸上没有一丝笑容,眼光向四周扫射着,好像审视着下面的这帮人对他的忠诚度。
现场开始高唱中华民国国歌:
三民主义,吾党所宗,
以建民国,以进大同。
咨尔多士,为民前锋,
矢勤矢勇,必信必忠,
一心一德,贯彻始终。
国歌歌词出自民国十三年六月十六日,孙中山先生在广州黄埔军官学校开学典礼时对该校师生的训词。北伐成功以后,戴传贤建议将此训词采为中国国民党党歌。其后经中央常务委员会通过,并公开征求乐谱,最后音乐家程懋筠拔得头筹。1930年3月20日训令全国,规定为“代国歌”,曾在1936年夏季奥林匹克运动会上获选为“世界最佳国歌”。
国歌出现在伪政府成立仪式上,气氛特别别扭。国歌声中,汪精卫俯下头,脸上现出莫名其妙的笑容。也许他在偷笑,酝酿一年零三个月的窃国大计终于接近成功了。
唱完国歌,汪精卫从口袋里拿出一张纸,开始宣读他的《还都宣言》:
“……实现和平、实施宪政两大方针,为中央政治会议所郑重决议,国民政府当坚决执行之……”
简晗把手伸进随身携带的坤包,握住手枪。身旁的叶吉卿开始瑟瑟发抖。
“所谓实现和平,在与日本共同努力,本于善邻友好、共同防共、经济提携之原则,以扫除过去之纠纷,确立将来之亲善关系……”汪精卫的声音有气无力。
简晗的心怦怦跳着,她把手枪悄悄拿了出来……
此时她看到汪精卫竟然流出两行热泪,旁边的周佛海和影佐祯昭也跟着抹着眼睛。就在这一愣神的时候,汪精卫已经宣读完毕,跟着就是各院、部、会官员宣誓就职,汪精卫退到后面,几个身材高大的保镖把他围了起来,简晗的视线一下子被挡住了。
简晗把手枪放回包里,等待下一个机会。
突然,礼堂外传来一阵密集的枪声,现场顿时大乱。
“怎么回事?不是以我的枪声为令吗?是不是行动暴露了?”简晗一时懵了。
主席台上的保镖簇拥着汪精卫,准备从后台逃走,不行!不能让他跑掉!她已经剑拔弩张,决不能放过这次机会,她知道,在典礼上刺杀汪精卫,其影响是锄杀其它汉奸无法比拟的,她必须完成任务。
追上去!简晗甩开叶吉卿,疾步向主席台移动。
外面的枪声越来越密集,礼堂内人头攒动,他们向门口涌去,又迅速被推了回来,有女人倒在地上,发出刺耳的尖叫。太拥挤了,想挪动一步都难,眼看汪精卫越走越远,简晗急了,她扒开前面的人,大喊道:“让开!”
她跳上主席台,向汪精卫冲去。10米,8米,5米……简晗血脉喷张,她一把揪掉假发,扒掉敷在脸上的那层软皮,霍地拔出手枪。
这是一把比利时FN国营兵工厂制造的勃朗宁M1900手枪,发射7。65毫米半突缘式手枪子弹。枪管有6条膛线,套筒前端设有准星,后端有“V”形缺口。她右手握紧枪把,左手握着右手手腕,“V”形缺口出现了汪精卫的后脑勺。这颗脑袋曾经制造出“引刀成一快,不负少年头”那样亢爽勇烈的词句,现在它只能承受“一生清白俱非”这样的结论了……
她的食指搭在扳机上,准备扣动,她想听见那个球体发出令人酣畅淋漓的爆裂声。正在这时,“V”形缺口出现另外一个男人的前额,挡住了射杀目标。
“让开!”简晗怒吼道。
男人没动。简晗涨红着脸,冲过去准备把这个男人踹开,可是,她突然定在那里,木桩一样,一动不动。这个男人是……
“你……”她愣在那里,全身冰凉,眼睛睁得老大,“你是……”
男人笑着说:“鄙人伊藤见司。”
简晗的嘴唇开始哆嗦,跟着全身也止不住颤抖起来。
“久闻你的大名,”伊藤笑着说,“第二次见面,倍感亲切。第一次见面是在书店,她是你的替身!”伊藤张开手臂,开始鼓掌,一声比一声快。“简晗,放下武器吧!你接近不了汪精卫,除非把我干掉。但是你挖空心思来到这里,是为了干掉我吗?干掉我不必费这么大周折吧!如果你不开枪,你就认输吧!”
此时,有保镖发现简晗手里的手枪,他们迅速用身体把汪精卫围住,快速向外面移去,其余的保镖举枪对准了简晗。
伊藤向周围的人挥挥手,说:“别用枪对着她,吓坏她我还心疼呢!据我所知,她是个从来没杀过人的杀手,代号杀手简。她会开枪杀人吗?会吗?你们相信,但是我不相信!”
简晗知道,有这个男人挡在这里,目标已经越来越远。
“听!外面的枪声,”伊藤接着说,“那是给你燃放的礼花,是胜利的礼花,你能走到礼堂,站在这里,就是最大的胜利。我承认,在判断双簧这场戏里输了,输得毫不体面,心服口服。好在这场大戏内容丰富,两个简晗并不是其全部内容,我们的人从来没有停顿。听吧!那些礼花也是送给你的同伙的,多么绚丽的礼花啊!他们乖乖地钻进我们的包围圈,不选择束手就擒,就只能负隅顽抗,他们用血洗刷勇敢,让勇敢变得一钱不值。他们叫什么?叫吴瘦镛,叫刘晓鸥……”
“砰!”她开枪了,子弹在伊藤的眉心绽放出一朵红色的花,随之便败谢了。伊藤还没来得及把惊讶的表情展现完毕,就“扑通”一声倒了下去。
她从一开始就认出了眼前这个男人,当然,他不会认出整过容的简晗。简晗怎么都不明白,原来伊藤就是在浅草弹吉他后来莫名其妙失踪的小坂茂,他不辞而别,就是为了报效他的祖国而蜕变成一个恶魔吗?他母亲给了他多大的耻辱,才让他毫不怜惜一个中国女孩的初恋。
他的手指冻红了,但丝毫没有影响弹奏速度,手指像十根柔软的花穗,随着浅草的雪风摇曳。有一缕发黄的头发从额前耷拉下来,遮住他的眼睛,他一个劲儿地弹奏着,沉溺在连绵不绝余音袅袅的音乐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