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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石转身回了后院,心想,这两日恐怕没有多少闲暇了,晚上去拜会种从端,明日入宫谢恩,赏赐下来,必定也会有人上门道贺,也不知会有多少人过来,他旧部虽多,但大部分都身在河中,至于京里的达官贵人,官阶高的,未必有那交情,官阶敌的,也不敢上门,上门道贺的人应该不多才对。
嗯,要是太多的话,还真要准备一下才行,想到这儿,他到是记起一个笑话,我不用记得什么人来过,只需记得什么人没来就行了,心里不由一笑,那样的话,可不是简单多了嘛。
此时府中有些乱,一路上都是搬运东西的,朝廷各色赏赐,定军侯,冠军大将军的仪仗之类,老夫人,夫人的诰命服饰,也有仪仗在其中,往后院送的,往库房搬的,以往府中家眷不多,所以管事的也就少,这回真真是让人忙成了一团。
不过现在侯府中,旁的可能比不上旁的府邸,但要说府中库房,那绝对是藏品丰富,长安城中是一等一的,到不是因为别的什么,而是府中人丁太少,花费也就不多,加上赵石来往应酬几乎没有,这些年积攒下来,家底儿还用说吗。
赵石不管这些,沿路碰到人,全都是恭喜之声,虽说不如前几年被封得胜伯时那么喜庆,但怎么说都是封侯了,知道封侯意味着什么吗?整个大秦才有几个侯爷?下人们想讨个吉利,主人家自然也是愿意的,想来到了晚间,还有一番闹腾。
一路来到后院,家中妻妾早已经聚在了石头娘这里,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话,要说府中这些女眷,现在除了琴其海和惜红,其他都是官身。
而琴其海与靖佳公主往来走动,相交莫逆,惜红人家有个儿子,现在已经是云骑尉了,母凭子贵,在赵石妻妾当中,却是最让其他人羡慕的一个。
一大家子,各个不凡,已经能瞧出簪缨世家的影子了。
赵石一露面,顿时一阵莺声燕语,奉茶的奉茶,道喜的道喜,赵石见了,心里也是高兴,男人在外面拼来拼去,除了权欲作祟外,可不就是想让家中妻荣子贵嘛,若非朝堂上风波诡秘,现如今,可不就是个功成名就的模样?
又和老娘妻妾们说了一阵子话,估摸着时候也不早了,老娘已经开始命人准备饭菜,赵石这才起身,说是张世杰来了,正在外面等着。
听到这个,顿时遭了老娘一顿埋怨,让他将人领过来,一起用饭。
赵石应了,这才辞出内宅,往书房方向而去。
到了书房,张世杰已经等候良久,但人家读书人,这养气功夫也足,并不见什么不耐,旁边又有人精心伺候,端坐在那里,双目微眯,好似比自己家呆着还舒服。
当然,赵石进来的时候,他便已知晓,站起身来,整理衣袍,深施一礼,“侯爷,下官这厢有礼了。”
赵石上下打量了一番,也没奇怪他这个做派,官场中人,皆是这般,便是皇帝陛下,也是先叙礼节,再述亲情。
张世杰四十多岁年纪,到不显老,发色黑亮,目光炯炯,脸上有些消瘦,还带着些旅途劳顿之色,但神色间,你可是再看不出当年半点抑郁来了,这些年,张世杰在官场之上,也算是如鱼得水,不经科举,却能坐到侍御史的位置上,着实是不容易。
加之还有东宫侍讲的身份挂着,不论朝廷显贵,还是武将勋臣,见了他都要礼让三分,而他在礼部,吏部任职期间,也很得上官同僚称道,这就很不容易了,以赵石看,这么个端方君子似的人物,能和同僚上官相处融洽,真的有些怪异,到是侍御史这个职位,很适合他才对。
当然,这其中要是没有他这个表弟的助力,张世杰想要到如今位置,做梦去吧。
想到这个,赵石又有些恼火儿,其实归根结底,还是在于亲戚两个字身上,身为亲戚,赵石觉着张世杰做的很不地道,平日疏远些没什么,毕竟文武殊途,官场规矩在那里,不能让人抓住把柄。
但话说回来了,家中一旦有事,却不得你半点助力,更甚者,此事还有你的首尾在里面,那可就有些说不过去了。
想到这儿,赵石把脸一板,径自来到正座坐下,只留张世杰僵在那里。
张世杰当官这些年,当然明白,这次来恐怕得不了什么好脸色,只能低头做小,尴尬一笑,满脸的愧色也实是发自肺腑。
“大哥这里先给表弟陪个不是,但表弟先莫要恼怒,待听完因由,再要如何,大哥听表弟处置便是。”
赵石冷冷看过来,讥讽道:“亲戚或余悲,他人亦已歌,死去何所道,托体同山阿,这本是世间常理,也怨不得旁人什么……”
“我本想着,有我这么个哥哥,妹妹即便生的丑些,心思少些,也总能有个好归宿,但如今却弄的差点抹了脖子,你让我这个做哥哥的如何自处?”
“照如今看,旁人歌也罢,唱也好,也算平常,但你这个作大哥的,却着实让人失望,亲戚或余悲?好在妹妹命大,不然,你这个大哥,嘿,小弟却是不敢认的。”
这就是直接问罪了,赵石现在身居高位,已经很少这么说话,旁人又有几人当得如此他如此训斥?
但对着面前这位,却不用顾忌那许多……不过只这一番话,就已让张世杰脸红脖子粗,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才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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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卷 天下兴亡谁人第八百零二章 传话
所谓义气之争,谦谦君子还真不怕这个,他们的底线横在那里,在道理上,他们一般都是稳稳站定脚跟,然后代之以口舌之争,这样的人一旦认准了,往往是不容易说服或者低头的,其实,称得上君子两个字的人,是值得钦佩的,这个毋庸置疑。
然自古以来,能真正配得上这两个字的人其实并不多,为什么?那还用问吗?滔滔浊世,君子固清且廉,却往往不得人喜欢,所谓割袍断义,划地绝交,听上去是佳话,但却总带着绝情的味道。
与这样的人相交,真的是考验人的心胸,以这样的人为臣子,更加考验帝王的度量,而这样的人在官场中也讨不了好去。
魏晋名士名传千古,但多数却悠游林下,不愿出仕,后世有些人就会说,此等人只尚空谈,未必有何才学,其实细细想想,却也不然,试想,魏晋名士之所以为后世所敬,这些人没有才学是不可能享此大名的。
这里面的因由,估计一个是风气使然,一个呢,是这些才学之士有感于朝政凶险,杀机暗伏,不愿置身于其中,与人同流合污,坏了自己一世清名罢了。
不然怎么会有那么一句话呢,达则兼济天下,穷则独善其身,能兼济天下的,都是有大勇气大智慧之人,多数人最多也就是个独善其身罢了。
废话少说,张世杰行事风范,早有人夸其有古君子之风。但能在官场中厮混的如鱼得水的人,可能是谦谦君子吗?
这个答案很明显。但名声却很不错,相交之人多有赞语,这就只能说明一个问题,这是个地道的聪明人,目光敏锐,公私分明,让人抓不住半点把柄,却又才干过人。如果非要有个评语的话,那么,这就是一个有着底线的伪君子。
但这一次,在为表妹保媒的事情上,真的是办了一件蠢事。
不管是伪君子(当然,这里的伪君子并非纯粹的蔑称。),还是君子。如果是后者,心胸必定坦荡非常,也会直承其事,多数不会做出什么辩驳,因为他们会觉着,切词狡辩。会使自己变得卑污。
但作为一个聪明的伪君子,这不是什么问题,直承其事可以,但总会有自己的道理的。
这不,张世杰开始解释。赵石本还有些不耐烦,但一听之下。心中却是大惊,而这个时候,他才记起,张世杰还有东宫侍讲这么一个职位……
原来,自太子回京奔丧,虽未大嚷大闹一番,但也没有消停,先就是上书,欲为皇后守陵,皇帝陛下看都没看就给驳了,太子守陵,根本不可能,如果那么干了,只能说明太子失宠,储位堪忧,景帝自然不准。
不过开始时还只以为太子做的表面文章,但太子李全寿却是再三上书言及此事,这时候,景帝才意识到,这个儿子恐怕是有旁的意思在里面。
但皇后崩逝,他心中是有愧疚在的,加之皇后的临终嘱托言犹在耳,也无心与李全寿计较,只是召见太子,准备训责一番也就是了。
不过没成想,太子李全寿的倔强实在出乎他的意料之外,其中细节,外人无法知晓,但最终,景帝也没允了太子所请。
之后的事情,则更让人惊悚,太子亲召张世杰于密室,说了一些话出来,这些话,张世杰到了如今,都觉着自己耳朵是不是不好使,听差了什么,午夜梦回之间,常常惊醒过来,随之便是一身的冷汗。
其中滋味,着实不足为外人道也。
之后,张世杰以父亲病重为由,请求回乡探亲,太子当即便允了,吏部那里办的也很快,因为这本就是太子的命令,直等大将军回朝,才能重回长安。
不过还没等他走呢,已经风闻刑部有数人暴毙,加之东宫同僚与他传信,当晚,太子在勤政殿外跪了半晚,想那时正是隆冬季节,身子怎么受得了?最后昏迷在大殿之外,之后御医诊断,风寒入体,反正是重病不起。
皇帝陛下大怒,除了已经上请回乡省亲的张世杰,其余人等都是罪过不轻,被赶出了东宫不说,在年关之前,一个个收拾行李,都被贬出了长安城,更是下了封口令,这个东宫同僚还是奉了太子之命,传讯于他,不然的话,他根本不会知道此事。
张世杰大惊之下,连夜收拾行囊就要启程回乡,但转念一想,又聪明了一把,呆了两天,这才出了长安,中间更是不敢停留,生怕出了什么意外,一路疾奔,回了巩义,待得回到家中,连惊带怕之余,加上路途劳顿,也没扛住,病倒了下来。
总之来说,这几个月的时光,张世杰是度日如年,连睡觉都恨不能封住自己的嘴巴,生怕露出点马脚来,招来灭门大祸。
赵石已经启程回京的消息传到,传信的人他自然也不认得,不过却持有太子信物,张世杰没着急回京,因为太子曾说过,还会有人来的,时至今日,他对于太子的谨慎以及其他什么,都不会太过惊讶了。
果然,过得两日,又有人来,说大将军已经到了哪里,又过一日,再有人传信过来,言道大将军已到潼关。
又过两日,这一次来人已经开始催促他回京了,不过他还在等最后一个人。
这人来到的时候,却是平平常常一个人,还是个商人,带着一支商队,张世杰此时终于开始收拾行李,别了老父老娘,随着商队一路回京。
回到京师之时,赵石已经回京数日了,而张世杰也没在京师留下什么人守家,怕就怕留下什么人乱说话,所以也根本不知道得胜伯府发生的事情。
直到回京,到吏部点卯,有到御史台转了一圈,这才从一个交好同僚那里晓得,得胜伯府竟然生了如此大事。
他知道,苗头不对,但还是耐着性子等了一天,直到赵石入宫见驾,圣旨到了家中,这才登门造访,说起来,赵石那些埋怨和这些事情比起来,真的是不值一提。
要说张世杰也不是唠叨之人,办起事来也向来干净利落,但这几个月所思所想,皆是太子嘱托,又日夜担惊受怕,精神上实在饱受折磨。
不过也不知怎的,先前等在府门外的时候,心里还是惶惶然一如当年落魄时候在赵石府门外转悠那会儿,但不知怎的,一入府门,这心反而安定了下来,等到见到赵石,心中多有愧疚就不说了,却好似找到了宣泄的地方,将事情一股脑的说了不算,中间还夹杂着些琐屑之事,直说了半个多时辰,才算口干舌燥的住了嘴,不管不顾,拿起旁边的茶壶,将半凉的茶水一股脑倒进了嘴里,那里还有半点平日谦谦君子的影子?
赵石听了这些,心中震惊自不待言,哪里还发得出什么火儿?
直沉默良久,赵石起身在屋中转悠了一圈,下意识的瞅了瞅门窗,府中书房,是防卫最严密的地方之一,但这个时候,他好像也有些担心,什么人在旁窥伺了。
直过了半晌,才沉声道:“殿下让大哥传什么话于我?”
“殿下说……”张世杰抽动了一下干涩的嘴唇,心里想,都说君子不立危墙之下,自己怎么就卷进如此大事当中来了呢?
不过事已至此,也没后悔药可吃,不还是有那么句老话吗,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君有事,臣不敢辞,临危受命,冒着天大的干系,将话传到,若之后……不定又是一桩佳话。
读书人啊,总不难找到理由来安慰自己的。
“殿下说,曲氏悖逆,定不可留,惜,此时将军在身侧,不然定尽诛之,以慰母后在天之灵……
陛下……不念夫妻,父子之情,如此……昏聩凉薄,何以为……天下之主,将军与我,乃手足也,托付重事而不疑,付生死而不顾……”
“今小人窥伺在侧……人主不辨忠奸,将军当早作准备,助我廓清朝堂,功成之日,天下群山,吾与君共之,天日可鉴,吾定不负今日之言……今有前鉴,余人不敢用之,唯世杰乃将军兄长,平日稳重端方,遂托之以心腹,望将军勿为高官厚禄所惑,陛下疑将军久矣,亏负之处一言难尽……将军闻此言时,当已处之于凶险之地矣,望将军善自珍重,速做决断,切切……”
说完这些,张世杰已是满头大汗,好似虚脱一般软在椅子上,这可不就是一封口传的衣带诏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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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卷 天下兴亡谁人晓第八百零三章 漏风(二更)
赵石在屋子里转来转去,他知道情形很糟,但没想到会糟糕到这种地步,太子传的话,明显表明,太子李全寿已经失了分寸,那些话里透露出来的只有一个意思,篡权谋逆。
那小子莫非疯了?赵石不由自主的升起这个念头,接着便一发不可收拾,但不管李全寿疯没疯,他赵石却不能不做出选择。
是的,现在看来,长安还算平静,好像没什么事情一般,但他已经能够闻到,狂风暴雨来临之前透出的血腥味道。
这种事情他经历过,但绝对不能和现在相比。
要知道,那时候虽也凶险,但正德皇帝属意于景王李玄谨,为李玄谨登位也做出了很好的铺垫,那晚宫中之事,不过是太子李玄持的垂死挣扎而已,但就算是略微挣扎了一下,也好悬没能翻了盘去。
再瞧现在呢,当今陛下登基日久,朝政稳固,人也春秋正盛,除了兵变,好像没什么可以走的路。
不过,兵变?赵石脑袋都大了一圈,他是早有些准备后手的,但从来没想过,要在长安城里闹出兵变大事来的,再加上,他刚回来,京中诸军,到底还有自己几分实力,都没摸清楚呢,兵变,开什么玩笑?
他可以助太子想法子铲除曲氏助力,可以助太子巩固权位,也可以用自己的势力,与当今陛下周旋,让当今陛下无可奈何于他,但天日可鉴。他真的从来没有想过如当年太子李玄持那般,带兵谋反的。
太子李全寿凭什么认为。自己会听他的?就凭当年的同窗之谊?就让他堵上所有人的性命?
狗屁,赵石心里咆哮着,怒不可遏,因为他隐隐间,已经感觉到,一张大网,好像已经张了开来,就悬在自己头上。但他却不知道,这张网控制在谁手里,又会从哪个地方冒出来。
可能李全寿知道一点,不然话中的意思不会那般笃定,也认定了,只要他察觉到那张网,并打算撕破它。就一定已经没有了退路。
赵石如困兽般在屋子里转了几圈,他知道,绝对不能再这样子等下去了,等到事到临头之时,再想对策估计已经晚了,此时。早已遥远,而且有些模糊的前世记忆好像苏醒了过来,一幕一幕在他眼前划过。
他悚然而惊,后背一片凉意,他粗重的喘了几口气。压下心中的惊悸,恶狠狠在心中发誓。自己的命运一定要掌握在自己的手里。
猛的回头望向张世杰,张世杰正对上他的一双眸子,那眸光中蕴含的凶狠和暴戾是如此的让人悚然,张世杰低呼了一声,险些没晕过去。
赵石慢慢挺起腰,心里杀机涌动,几乎不可自制,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