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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部诗集可以和贵国的《唐宋三百首》相媲美的。”
“谢谢希思罗先生,我回去一定拜读!”王亚樵虽然不识法文,但他仍然将希思罗好意相赠的《荷马史诗》放在身边。尽管已经没有什么事情要和法国医师交谈了,但是王亚樵仍不急于离开这间诊室。他的心思仍在身后那位神不守舍的黑衣女人身上。这时候,王亚樵又转身对那低头不肯看他的女人,主动搭话:“姑娘,怎么好象在什么地方见过你?”
姑娘不语,却将眼睛避开。
“昨天晚上,我在山上见到你的眼睛时,那时你没戴眼镜。所以就感到好象有点眼熟。可是,今天你是怕我看清你的眼睛,就戴上了墨镜,是吗?”
黑衣女人浑身一抖,还是不说话。但不知为什么,她忽然伸出白白的小手,怯怯的翻弄那本法国医师送给王亚樵的《荷马史诗》。
“其实,我王九光虽在外名声不雅,甚至还相当臭。可是,我从不与弱者为敌作对,更从来不欺负女人。”他说:“因此,我就不防范女人对我有什么不良不义之举。姑娘,你说是吗?”
黑衣女人想抬头看他,可不知为什么又将身子偏过去,不回答他的询问。
“姑娘,我王九光是不记女人仇的人。如你心里真有什么苦衷,只管对我王某人说,我是个敢为女人除恶的汉子啊!”
黑衣女人听到这里,咽喉里不知为何忽然哽咽一声。然后就将那本《荷马史诗》轻轻的放下了,就冲动地站了起来,头也不回地冲出那扇玻璃门,向医院那黑幽幽的走廊里跑去了。守在门外的赵士发和戚皖白发现这女人可疑,想追上去,不料却被里面的王亚樵以目光制止了。
他们发现黑衣女人冲到走廊里,正好那畏缩在黑暗角落里的独臂老人颤动着双手迎上来,他似乎对这忽从王亚樵身边跑出来的女人,充满了深深的仇恨。他狠狠地瞪了女人一眼,然后不情愿地和黑衣女人相扶着,向医院的走廊深处走去了。
王亚樵和余婉君的恩怨离合
“这个黑衣女人相当可疑。九爷,她会不会是戴笠从南京派来的刺客?”回到太平山公馆后,赵士发想起在医院见到的黑衣女人,心里就感到十分可怕。
可是王亚樵不肯说话,坐在椅子上大口吸着一只雪茄。在弥漫着浓黑烟雾的房间里,他也在想着医院里那两个在身边游荡的可疑男女。
戚皖白感到医院鬼影幢幢,阴森可怕,说:“我看在走廊里的那个独臂老汉,要比那黑衣女人更为可疑。他为什么老想到诊室里来?我看他是在外面指使那个女人做什么?不然,他决不会几次都到医生的诊室门前,去探头探脑。却又不敢进门,你说,这究竟是为什么?”
王亚樵仍然在那里吸烟。在弥漫的烟雾里,他仿佛又见到那女人遮在墨镜后面的眼睛。那是一双善良而又美丽的大眸子!昨天晚上他已经看到了那神秘的忧郁眼神。可是今天眼睛竟然隐藏在两片黑色镜片后面去了。她为什么不敢让他看她的眼睛呢?是一个怪事!忽然,王亚樵发现了那本希思罗医师送他的法文版《荷马史诗》,他眼睛一亮,急忙信手拿起来翻阅,发现里面的法文,他连一个字母也不认识。
“九爷,我看香港也不安全,特别是铜锣湾那家法国人开的医院,最好您就不要再去了。”赵士发说:“今天那两个神秘的男女,老是跟随在你的左右。我就感到十分可疑,他们既然不是去看病,为什么那女人还要去法国医师的诊室呢?”
戚皖白说:“我也感到医院里暗藏杀机。九爷如果不提防的话,那么,也许很快就会发生不测。因为我已经感到那个女人就是刺客!”
“对,马上行动吧。”赵士发说:“如果那女人是军统派来行刺九爷的特工,我们就该先下手为强,决不能再给她留下任何行刺的机会了。不然,我们的忍让就会造成他们的阴谋得逞。”
“不,不能杀那个女人!”沉思多时的王亚樵,忽然悟出了其中的秘密。他把手里那部《荷马诗集》,在两个侍卫面前一举说:“我想,她决不是戴春风的人!”
“什么?九爷怎么知道她不是戴春风的人?”两个保镖都对王亚樵忽发此语大感怪疑。
“你们看,这是什么?”忽然,大出赵士发和戚皖白意外的是,王亚樵从那本《荷马史诗》中,意外发现了一张折叠着的小纸笺。他让两个保镖来看,竟发现上面用女人的描眉笔,写下几个娟秀的小字:“小心,他要谋杀你!!”
“啊──?!”赵士发和戚皖白见了,顿时惊愕地瞪大了眼睛。一时猜不到这张纸条的来历。
“这张纸条,就是那个穿着黑衣,戴着墨镜的女人,在翻看这本法文诗集的时候,趁机悄悄放进里面去的。”王亚樵小心地把那字笺上的字迹看了又看,终于断定这上面的字,就是黑衣女人所写,他说:“从字迹上看,她是用描眉的笔写下的。这就说明这女人是个有正义感的好人。她说的‘他想暗杀你,’这个‘他’是谁呢?自然就是那个有一支臂膀的男人啊。现在我已经看得清清楚楚,就是独臂老人想暗杀我呀!他自己又担心对我行刺之后,无法逃出杀人的现场。所以他就逼迫这个苦命的姑娘来充当刺客,可是,那个姑娘会把这样一张字笺悄悄放在我的书里,又说明她是被人胁迫前来接近我的。正因为如此,我才可以断定,那个独臂老汉,才是南京派过来的杀手!”
“我的天,姓戴的直到现在,也没放弃对九爷的杀心啊!真是太可怕了。”赵士发想起在法国医院经历的场面,现在才感到情势变得越加可怕起来。如果当时他和戚皖白不在王亚樵身边,那么,独臂老人极可能利用王亚樵进诊室之机,对他开枪行刺。想到这里他不禁万分紧张。
“现在看来,咱们必须马上离开香港。不然,随时都有受戴春风加害的危险啊!”戚皖白听到这里,心里越加紧张起来:“如果夫人继续住在那家法国医院里,迟早也会发生意外不测的。不如马上离开的好。”
“现在香港是最安全的地方,如果这里也不能住了,我们还往何处去呢?”王亚樵显然对戚皖白这逃离香港的意见不以为然,摇摇头说:“对于蒋介石和戴春风这样的人,我们逃是逃不开的,躲也躲不赢。唯一的办法,只有和他们坚决斗争下去。也就是说,不是他们死,就是我们活。除此之外,别无其它选择了。”
“那么,我们又如何提防这个已经逼上门来的军统特务呢?”赵士发也感到逃离香港不是最好的选择,而且到目前为止,他们几人早已经没有退路。就在三个人在小楼里商议如何对付从南京杀手时,一位女佣忽然神色紧张地跑上楼来,对王亚樵报告说:“九爷,楼下有客人求见!”
“有客求见?”王亚樵听了,大感困惑地望望身边的赵士发和戚皖白,他知道自己初来香港,极少有人知道他住在太平山,此地又无朋友。可是忽然有客来访,王亚樵不禁一怔。忙问:“是什么样的客人来访?”
女佣道:“一男一女,那男人是个独臂人!女的脸上蒙着黑纱。他们说一定要见到九爷不行,不然他们就不肯离开。”
王亚樵及赵士发、戚皖白听了,也都暗暗一惊。他们作梦也不曾想到,刚才正议论着的可疑人男女,如今居然不请自来,而且又来到了太平山别墅门前。王亚樵急忙来到窗前,透过窗口下望,原来果然就是那两个在法国医院里相遇的陌生人。特别是那个独臂老人,现在紧紧拉着黑衣女人,似乎在逼迫她向小院里猛闯。
“九爷,我断定他们来者不善。”戚皖白这时早将腰间的两支手枪取出,对王说:“既然他们来这里是为了行刺,那么我们索性就以牙还牙吧。不等他们到小楼里来,就从窗口开枪将他们击毙算了。”
“不行,”王亚樵将大手一摇说:“皖白,方才我已经对你们说了,那位姑娘很可能就是一个受戴笠逼迫才到香港的无辜女子。如果你在楼上不问青红就开枪,打死独臂老人倒也无妨,万一伤害了无辜,我们岂不是作下错事了吗?”
赵士发说:“可是,现在那个独臂老人又找上门来,他肯定是不怀善意的。我们莫非就这样容他在门前呼叫不休吗?”
“自然要请他们进门的。”王亚樵想了想,说:“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既然他们屡次三番寻我,那就来而无往非礼也,就放他们父女进来好了!”
戚皖白和赵士发听了,都极力反对说:“九爷,万万不能放他进来。刚才已经得到了那女人的报警,情知独臂老人是个不怀善意的杀手,万一放他进来,如何是好?”
“别慌,我自有办法!”王亚樵这时已将腰里那支强力士德国枪推上了子弹,然后向两位贴身保镖一挥手,说:“请!”
不久,只见楼下传来一阵女人的哭声。然后就是赵士发询问的声音:“老人家,你们父女究竟何事,要到山上来骚扰我们九爷?九爷他和你们素昧平生,为何要从医院一直跟到家里来?”
王亚樵在楼上握紧了手枪,他透过楼梯口向下一望,发现这对可疑的父女,果然已经来到楼厅内的大红地毯上。黑衣女人仍然戴着一架墨镜,正在那里左顾右盼地寻找什么。他看出女人的行迹越来越紧张。可她身后那个独臂老人,却用一只手紧紧的拉着女人的衣袖,仿佛担心她突然从自己的控制下逃掉一般。王亚樵特别将目光投向那故作痛苦之状的独臂老人,发现他的一双眼睛正向楼顶上遥望着。见赵士发和戚皖白一左一右,将他们父女两人拦阻在楼厅里,他忽然哭泣说:“两位先生千万别误会,我们本是从上海逃难来港的一对苦命父女。我女儿本是上海中学生,后来因被人拐卖来此,到妓院去做了个妓女。而我这左手,也是为了救我爱女逃出妓院火坑,才和强人奋力打斗,遭到毒打所致。今天我们父女落魄在此,就为我们寻找到王九爷。为何寻九爷?就因为他是一位大名鼎鼎的义士豪杰呀!”
赵士发道:“老人家,千万不要继续在这里胡缠了,我家九爷即便是当代义士豪杰,又与你们何干呢?”
独臂人哭道:“九爷为人仗义,我早在上海时就有耳闻。现在我们父女俩落魄至此,只好求到九爷的门下了。”
戚皖白忙从衣袋里掏出几张钞票说:“既然你们流落在香港,给你们一点盘缠,也就是了,还不快快离开这里?”
不料独臂人接钱以后,仍然不肯离开,继续暗暗纵恿身边的黑衣女子,向楼梯上冲来,他说:“我们当然不为讨些钞票回家,而是定要见见仗义疏财的王九爷。不让我们见到九爷,又怎么能离开太平山呢?”
赵士发和戚皖白见独臂人拉着那不声不语的黑衣女人,还想向楼梯上冲来,两人见情况不妙,一齐上前将他们拉住,说:“九爷根本就不在楼上。再说,你们得了钱,为何还要非见九爷不可呢?”
独臂人哭道:“我女儿是被坏蛋骗到香港的,她不幸进了火坑。如今我是想求王九爷,为我们父女报仇雪恨的。如果你们不允许我们父女上楼去见九爷,我们今天索性就撞死在这楼梯上了!”独臂人说着,也不和赵士发、戚皖白纠缠,突然向楼上冲扑过来了。
赵士发和戚皖白一看,哪里肯依。都一齐拔出枪来,就在这时,猛听到楼梯上有人大喊一声:“不得无礼,放他们上来就是了!”
独臂人和黑衣女人一看,楼梯拐弯处,原来蓦然出现一位身穿青纱衣袍的汉子,他双手卡腰,一身凛然,正是王亚樵。由于他的突然出现,吓得那已拉着黑衣女人向楼上冲来的独臂人情不自禁后退一步。
“哈哈,”王亚樵安若泰山在伫立在楼梯上,宛若一尊不可侵犯的铁塔。他凛然目光从已经吓得浑身发抖的黑衣女人身上,很快移向她身后的独臂人。只见他那多皱的脸上,忽然现出一丝畏葸和惊恐。他向威风凛凛的王亚樵看一眼,正想说些什么,不料王亚樵忽然大吼一声:“如我没猜错的话,你就是上海滩上的杨二楞吧?”
“啊──?”独臂人立刻反射般地应了一声,但他很快就知道自己的下意识行动已暴露了身份。他忙把黑衣女人猛地向前面的楼梯一推,又后退一步,说:“不不,我不是杨……”
“你如果不是杨二楞,那我王九光就空在江湖上奔波大半辈子了!”王亚樵愤怒的眼睛直视着想从危境里逃脱的独臂老人,他厉喝一声说:“我问你,你那左手飞到哪儿去了?还不是当年为了那艘‘江安号’,替杜老板和我们斧头帮火拼血战的时候,被宣济民一斧头给砍掉的吗?后来,也许你就是为报这一条左臂之仇,才决定投靠戴春风,当上了军统特务的吧?”
“不不,九爷,我不是……”独臂人听了大吃一惊,他正想夺门而逃,可是他发现身后忽然又跳出两个持枪的汉子来,原是许志远和郑抱真不知何时突然赶到。几条大汉将他里里外外一围,独臂人发现自己现在早已插翅难逃了。
王亚樵冷笑:“其实,昨晚我一见到你时,就想起了十几年以前那场江边冲突了。本来我和杜老板早已和解,万没有想到,你杨二楞居然还对我们斧头帮仍然怀恨在心。这次又主动请战,来到香港行刺我王九光,你真是个不识好歹的家伙!既然你不想好好活在世上,又找上门来寻死,那我王九光今天就成全你了?”
“九爷,我真不是戴春风派来杀你的人啊!”独臂人发现他前后都无去路,忽然指着那不肯开口的黑衣女子,哭道:“我此次当真为女儿出火坑,才来寻九爷为我们父女报仇雪恨的呀,如若不肯相信,你就去问我女儿好了。她必定会替我说出冤情的!”
“胡说,我从来都不是你的女儿,你这个老坏种,色鬼,就是你逼着我到这里来,刺杀王九哥的!”不想在这关键时刻,一直站在那里不说话的黑衣女人,突然指着独臂人大骂了一声。然后她一把撕去脸上的黑纱,向楼上的王亚樵冲了一步,忽然大叫道:“九哥,你可还认识我?我就是你的婉君啊!”
“什么,婉君?!”王亚樵闻言大惊。虽然他昨夜就对这神秘的女人心有几分疑惑,但是,王亚樵万没想到自己多年来一直期盼相见的女人,原来就在眼前!他这时才惊愕发现,那黑衣女人一旦撕去蒙在脸上的黑纱以后,竟现出了一张秀丽端庄,妩媚可爱的鹅蛋型脸来。特别当姑娘摘去那架大墨镜,露出两只漂亮大眸子时,王亚樵心里越加冲动起来。他知道突然出现在他面前的这位自称为婉君的女人,就是他当年在上海滩曾经救过一命的安徵女学生余婉君!
“对,九哥,我就是婉君啊!”那漂亮标致的女人,忽然不顾一切地跑上楼来,一下扑进了王亚樵怀里,竟然当着众人之面,发出呜呜的恸哭之声。
大家都被这突然发生的悲喜场面弄得大惑不解。就在余婉君抱住王亚樵大哭的时候,不料刚才还鼓动余婉君向楼上闯去的独臂老人,忽然趁机逃出门去,不顾一切向山下猛跑而去了。
“九哥,千万不能放了他呀,他就是戴笠派来杀你的特务队长杨国安!”余婉君发现独臂人突然挣脱而逃,就不顾一切向大家急呼大叫起来。赵士发、戚皖白、郑抱真和许志远,都把注意力集中在与王亚樵相拥而哭的余婉君身上,万没想到那个已落入罗网中的独臂人,竟然也胆敢挣脱逃走。这时大家都一拥而出,可是独臂人已经跑出大门,向着通往山下的小路逃去。王亚樵却不慌不忙地赶到门前,他发现那独臂老人已经飞也似向太平山下狂逃而去,眨眼转瞬之际,已逃到了山坡之下。前面就是一片小树林,如他隐藏进树林里,那么就难以将他逮住了。这时,王亚樵忽然从腰里拔出那支强力式,眼睛一瞄,手举枪响,砰砰砰,三枪响过,那正在拼命狂跑的独臂杀手,扑咚一声,已经扑倒在山间的血泊里不动了。赵士发和郑抱真急忙跑上前去,从他腰里搜出两支已经推上了子弹的手枪!真是好险!
当天夜里,王亚樵和余婉君就同宿在太平山别墅里。
原来,这余婉君也是安徽人氏,本姓金,乳名石心。从小就生得天生丽质,聪明才智。她十几岁时就羡慕王亚樵敢拼敢杀的威风,所以小时候就在心里就把王亚樵当成了英雄豪杰。后来金石心前去上海求学读书,正赶上“五卅惨案”发生,金石心也是个有爱国心的女学生。她因为参加学生运动忽然遭到了逮捕。这时,王亚樵正在上海组织斧头帮。当他得知一批安徵学生无故遭到逮捕时,就冒险前去搭救,最后终因王亚樵的社会力量,迫使法国巡捕房释放了在押的一群安徽女学生。这期中就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