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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鬼是啥呀?你想想,谁会深更半夜跑到那里去?再说了,鬼怎么就不会发出声音?过去那楼里出现过的哭声,不是鬼哭是什么?”中年女人机关枪似的一番话,轰得年轻人哑口无言。
“那你们前天晚上看到的又是什么呢?”有人问胖女人。
“前天晚上大概十一点多吧,我睡得迷迷糊糊的,忽然被死猴子摇醒了,我正想骂他几句,死猴子说你听听,那边院子里好像有动静。我侧耳一听,果然听到那边传来凄凄惨惨的哭声,我吓得赶紧用被子捂住脑袋,最后还是他胆子大,隔着窗缝往外看了好一会儿。”
“猴子,你到底看到啥了?”大家的好奇心再次被吊了起来。
“我看到那边院子里有亮光,似乎还有两个朦朦胧胧的黑影——因为当时太害怕了,我没敢多看。”瘦男人说,“不过我可以肯定,那两个黑影不是正常的人,他们如果不是鬼魂,就是精神不正常的疯子。”
“又是哭声在作祟,看来哭声一出现,光明村就会死人。”老人朝马老三的出租楼的方向望了一眼,摇摇头走了。
围观的人群也逐渐散了,街道上一时显得冷清起来。这时,又一辆警车呜呜尖叫着驶进了光明村,它径直穿过街道,向马老三的出租楼驶去。
当天下午,老毕和专案组成员匆匆赶到了马老三的出租楼。一走进院子,大家便看到了地上散落的纸钱和招魂幡。
“我们刚才已经查清楚了,这些纸钱和招魂幡是老杜夫妇俩留下来的,他们前天从老家赶来后直接来到了光明村,前晚和昨晚他们都曾来过院子。”小陈指着地面上的东西告诉老毕。
“老两口还在村里吧?”老毕的脸色显得异常凝重。
“还在村里,我让派出所的人照看着,再说,老两口也不想走,他们想看看杜芬芳的遗体。”小陈说。
“好,可能有些情况还需要找他们详细了解。”老毕的目光在院子里细细搜寻了一会儿,然后才慢慢走进了李落泪居住的房间。
李落泪静静地躺在卧室的床上,那张棱角分明的脸因死亡显得有些扭曲,看上去让人感觉恐怖。前期赶到的法医已经做完了初步尸检,老毕走上前看了看,轻声问了一句:“是中毒吧?”
“没错,尸体体表无外伤,尸斑呈现樱桃红色,完全符合煤气中毒的死亡特征。”法医说,“人如果吸入煤气过多,或在短时间内吸入高浓度的一氧化碳,就会深度昏迷,各种反射消失,持续下去,便会因血压下降,呼吸急促而很快死亡——一般情况下,人脑耐受缺氧的极限约为4至6分钟,而从尸体表面的情况来看,死者也符合短时间内死亡的表象特征。”
老毕点点头,戴上手套,用手轻轻按压了一下尸体的手臂部位,很快,他的眉头皱了起来:“尸体僵硬程度已经减弱,看来死亡时间已经超过了二十四小时。”
“这么说,李落泪不是昨晚死亡的?”小张感到有些惊讶。
“人死之后,一般大约经过1至3小时,尸体就会出现轻度收缩、关节不能弯曲等现象,这时尸体开始变得僵硬起来,4至6小时尸僵现象扩展到全身,12至16小时发展至高峰,而24小时后尸僵开始减弱,尸体又会慢慢回归柔软。”老毕解释说,“从尸体软硬程度分析,一般都能大致判断出死亡时间。”
“毕老说得没错,不过还有一种情况,即在气温适宜、尸体不致很快腐败的情况下,尸僵可能会经过24至48小时,甚至更长时间后才开始缓解。”法医说,“现在虽然是春季,但气温回升很慢,所以不排除李落泪死亡时间超过48小时的可能性。”
“根据我们对燕子的问讯,她是前天中午离开这里的,据她讲述,她走的时候李落泪还是好好的,精神状况也不错,如果她所说的话是真实的,那么我认为李落泪死亡的时间应该是前天晚上。”小陈说。
“嗯。”老毕点了点头,“现在最要紧的是弄清李落泪死亡的原因,到底是自杀还是他杀——对了,你们进来的时候,闻到屋里有煤气味吗?”
“我们倒是没闻到,不过据燕子讲,她进屋的时候的确闻到了一股臭鸡蛋味道,后来她发现李落泪的尸体便跑了出去,门一直开着,我们赶过来时,那股臭鸡蛋味道早已经消散了。”小陈说。
“那股臭鸡蛋味道,正是煤气或天然气所特有的,本身煤气并没有味道,但为了泄漏后能被及时发现,所以一般都在里面加入了类似臭鸡蛋的气味。”法医说,“如此看来,李落泪的确是死于煤气泄漏。”
老毕没有说话,他跟着小陈来到厨房,在窄小的厨房角落里,发现了一个煤气罐。
不过,煤气罐空空如也,压力表显示里面的煤气已经全部释放完毕了。
“注意提取煤气罐上面的指纹,特别是开关旋钮上的指纹。”老毕说完,又在屋里仔细检查了一会儿,最后,他面无表情地走出了屋子。
“那个叫燕子的女孩呢?”老毕点燃一支烟,闷闷不乐地吸了一口问道。
“她情绪有些失控,我让江涛和小王先把她送回去了。”小陈说。
“那老杜夫妇呢,他们应该还没走吧?现在带我过去见见他们。”
“他们就住在附近。”小陈说,“你还记得那个打电话举报李落泪的老人吗?老杜夫妇这两天就住在他那里。”
老毕点点头,当他见到杜老头夫妇时,脸上已经恢复了自然和平静,看上去波澜不惊。
“老杜呀,你们来到城里,应该先跟我们打个招呼才对。”老毕看着惊魂未定的老两口说,“听说你们昨晚受了惊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呀?”
“咳,别提了,我们在家请先生算好了日子,准备昨晚接芳芳回家,哪知我们正要上楼的时候,上面冲下来三个黑影,差点没把我们吓死。”杜老太泪眼婆娑地说,“我那可怜的芳儿啊,死了也回不了家,这是造了什么孽哟……”
杜老头在一旁默默摇头,也是一副悲痛欲绝的样子。
“刚才我们已经调查清楚了,那三个黑影并不是你们想象的鬼魂,而是三个好奇的小伙子。”小陈解释说,“他们当时也被吓了一大跳,所以你们也不要放在心上了。”
“他们啥时去不好,偏偏要昨晚去那里?唉,我可怜的芳儿……”杜老太哭出声来。
“老杜,我们想向你打听一件事。”老毕对一旁默然不语的杜老头说,“前天晚上,你们也去过那个院子?”
“是。”杜老头点点头,“前天我们来到这里后,当晚就去了那个院子,我们主要是想给芳儿烧点纸钱。”
“你们大概是什么时间去的?在院里见过其他人吗?”
“大概是晚上九点多吧,我们刚在院里把香烛点上,把纸钱烧燃,就见楼下门一开,一个扎着辫子的人走出来,开始我们都以为是个女人,他一开口说话才知道他是男人。”杜老头说,“当时那个男人问我们在干啥,我们说给女儿烧钱,他说你们要注意,千万不要引起火灾,说完他就进门去了。”
“这个男人已经死了,你们知道吗?”老毕说。
“知道,下午我们已经听说了。”
“根据我们分析,他死亡的时间正是前天晚上。”
“啊,怎么会这么巧?”杜老头吃惊地瞪大了眼睛,而杜老太也停止哭泣,呆呆地望着老毕,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想再冒昧地问一句:你们这次进城,怎么会一下就找到光明村呢?”老毕意味深长地看了老杜夫妇一眼。
“是周会计带我们来这里的。”杜老太抹了抹眼泪说,“如果没有他帮助,我们哪会找得到这里?”
“周德阳!”小陈一愣,心里顿时涌起满腹疑惑。
李落泪死亡事件使光明村再一次成为全市关注的焦点,“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当天这事便纷纷扬扬几乎传遍了整个市区。
市委、市政府领导大为震惊,因为四月便是创建文明标兵城市活动的启动月,借此东风,市里还将举办首届旅游观光节和第三届民俗文化节,届时省文明办、省旅游局、省文化厅等部门领导和大量游客都会光临本市,如今旧案未破,再添新案,怎能不让市委、市政府领导忧心忡忡?
当天,市委书记和市长均作出重要批示,要求市公安局加大侦破力度,不惜一切代价,务必在三月底前破获两起大案,为四月的系列重大活动创建一个安定和谐的环境。
市公安局王斌局长接到批示后,立即和分管刑侦工作的副局长刘海军一起赶到了重案组办公室。
“老毕啊,这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船漏却遇顶头风,这两起大案真是要了我们的命了。”王局长把市领导批示作了传达后,一脸愁容地对老毕说,“现在离四月只有一周多时间了,不知道你们的侦破工作进展得如何?”
“裸尸案应该说已经进展到了关键时刻,可没想到现在又出了李落泪死亡事件,这一切来得太突然,在一定程度上打乱了我们原来的计划。”老毕摇摇头说,“现在问题的关键是这两起案件之间有无必然联系,李落泪之死究竟是自杀还是他杀?在你们两位领导进门之前,我们专案组正在讨论这一问题。”
“那你们接着讨论吧,我们旁听,顺便也了解一下案情。”副局长刘海军说。
“嗯,你们继续说吧。”王局长无力地挥了挥手。
“根据现场勘察和法医提供的尸检报告,我认为李落泪之死很可能是一种自杀行为。”江涛站起来说,“首先,从自杀的合理性来分析,李落泪有自杀的主观倾向,因为感情受挫,明星梦迟迟未能实现,再加上四处流浪,因此他的心理有一定的灰暗因素,这种因素掩盖在他豁达开朗的表象之下,外人很难发现,但真正洞悉他内心的人都会知道,李落泪其实是一个很脆弱的人,任何一根导火索都会引燃他内心的自卑和绝望,而这根导火索不是别人,正是那个与他同居的女孩燕子。其次,从现场勘察来看,屋里除了李落泪和燕子的指纹和脚印外,没有发现第三者的痕迹,更重要的一点是,那个煤气瓶上只有煤气灌装小工和李落泪的指纹,小工不可能进入室内,这说明除了李落泪,当时没有人碰过煤气瓶旋钮。”
“我赞同江警官的分析。”小王清了清嗓子,接着江涛的话说,“我们通过对燕子的讯问得知,两天前燕子准备去参加同学欧阳军的生日,李落泪表现得不太高兴,因为从燕子的口中李落泪知道欧阳军过去曾经追求过燕子。在李落泪看来,燕子一走就是两天,很可能会与欧阳军发生什么故事。不过燕子是那种随心所欲的女孩,她根本不会受李落泪的约束。她趁李落泪上班时偷跑出来,为了与伙伴们好好玩耍,她甚至关掉了手机——根据我们推测,李落泪可能是打不通燕子的电话,心里一时想不通而采取了自杀行为。”
“你们说的这个燕子是什么人?”王局长问道。
“这是一个在社会上浪荡的女孩,她去年从市职业技术学院毕业出来后没能找到工作,于是和一大帮原来的同学一起瞎混,这些人有男有女,整天无所事事,都希望寻找刺激的事情来干。前不久燕子和同学在夜总会玩耍,听了李落泪的歌声后便狂热地爱上了他。”小陈说,“我也同意李落泪的死是自杀,不过我认为自杀的原因与燕子无关,因为之前我和毕老曾经试探过李落泪,他也认识到与燕子之间存在代沟,并对这段爱情不抱多大希望,所以我认为,燕子的不辞而别不足以让他产生自杀倾向。”
“那会是什么原因呢?”江涛和小王异口同声地问。
“李落泪的终极梦想是当一名歌星,这可以说是支撑他苦苦生活下去的最大精神支柱。”小陈看了一眼老毕说,“这点毕老也是很清楚的,追求艺术的人都比较感性,缺乏应有的理性和自控力,一旦理想破灭,精神支柱轰然倒塌,便会采用自杀等极端方式彻底否定自己。”
“如果是自杀而不是他杀,那么我们的压力就相对要轻一些了。”王局长暗暗松了一口气说,“我希望你们尽快把这个案子搞定后向局党组报告,我们再向市委、市政府领导汇报——不过,那个裸尸案也要抓紧进行,超出十天时限大家都不好交代呀!”
“老毕,你是专案组负责人,你的意见最为重要,你认为刚才几位同志的分析如何?”刘副局长看了老毕一眼说,“你不能一味吸烟呀,赶紧给个结论吧,我们今晚还要向市领导报告哩。”
“因为还有很多细节性的东西需要证实,现在下结论为时尚早。”老毕把烟头摁灭,脸上的表情令人捉摸不透,“不过,根据我的感觉来看,我觉得李落泪并不是死于自杀,这件案子,很可能是一桩与裸尸案相关的蓄意谋杀案。”
“啊?”老毕的话犹如一颗炸弹,瞬间引发了大家的骚动和不安。
“从表面上看,这个案子似乎就是一个简单的自杀案,但越是简单越让我怀疑,之前你们所分析的李落泪自杀理由都有些勉强——李落泪是一个经历过风雨的成熟男人,不可能冲动到为情自杀;而歌星梦破裂、精神支柱倒塌也说不过去,因为他最近并没受过这方面的明显打击——既然自杀的理由不成立,那他杀的可能性就很大了。”老毕重新点燃一支烟,轻轻吸了一口。
“可是现场并没有发现任何第三者的痕迹呀,如果是他杀,那么唯一的嫌疑对象就是燕子了。”江涛说,“我们接下来的工作,是否重点调查燕子及她的那一帮伙伴?”
“嗯,燕子离开酒吧的时间一定要核实,还有那三个小青年昨晚的活动也要调查清楚。”老毕说,“不过我认为调查的重点不在于此,这个案子可以与裸尸案合并侦破,如果我的预感没有错,那么凶手很可能就是同一个人。”
老毕的一番话,让在场的人感到既惊讶,又迷惑。
第二十九章 暗夜黑影(1)
声音是从附近的菜地里传来的,它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终于,一个模糊的黑影从菜地中钻了出来,一到路面上,黑影便悄无声息,它像鬼魂般直接“飘”进了院子。在进院的那一刻,他离我只有不到一米的距离,借助依稀可辨的模糊光亮,我看到了一张僵尸般苍白惨淡的脸……
黄昏时分,老毕和小陈来到东方伊甸园建筑工地,工人们还没有下班,只见高高的塔吊悬在半空,眼前还未封顶的楼房周遭缠满了防护网,不停有工人将一车车砖头推到入口,再由升降机输送到楼顶。
工地上,搅拌机的轰轰声和升降机的嗡嗡声混杂在一起,再加上砖头倾倒声和砌墙发出的混杂音,让人心烦意乱,躁动不安。
“喂,这是工地,没戴安全帽不能进去!”两人刚走到楼下,一个戴着红色安全帽的中年人便走过来大声呵斥。
“请问毛子是不是在这里上班?”小陈上前问道。
“是呀,你们找他有什么事?”
“我们是他老乡,有点事情想问问他。”
“你们是他老乡?”中年人打量了一下小陈,有些怀疑地说,“毛子在这里干了大半年活了,从没听说他有老乡在城里。”
“请你帮叫一下吧,我们确实有事找他。”老毕摸出一支烟递了过去。
中年人接过烟,放在鼻底下嗅了嗅,转身向升降机方向走去。不一会儿,他便领着一个满身灰尘的年轻人回来了。
“毛子,你老乡找你。”中年人点着烟吸了一口,对年轻人说,“你们到工地外面去聊吧,反正也快收工了,算你小子占了便宜,今天就干到这里吧。”
毛子跟着老毕和小陈走出工地,他很快便停住脚步不再往前走了:“哎,你们究竟是什么人?我怎么从没见过你们呀!”
“实话告诉你吧,我们是公安局的,有一件事想请你去核实一下。”小陈从口袋里掏出证件在他面前晃了晃。
毛子脸色一变,撒腿就想往回跑,但小陈眼疾手快,一双铁钳般的大手早把他的双臂控制住了。
“我,我没干过什么坏事……”毛子挣扎了一下,很快便低下头,身体不由自主地哆嗦起来。
“既然没干过坏事,你哆嗦什么?”小陈厉声说,“走吧,到局里把事情老老实实告诉我们。”
西郊派出所会议室内,毛子惊魂未定,他睁着一双惶恐的眼睛,仔细打量着眼前这间不大不小的房间。十天前,他和旺叔就是被抓到这里,折腾了差不多一个晚上。
“你肯定已经饿了,来,这里有一个盒饭,你将就填一下肚子吧。”老毕将一个饭盒轻轻推到了他面前的桌上。
毛子不相信地看着老毕,直到老毕点了点头,他才接过盒饭,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除了上次找小姐外,我这段时间都待在工地上,哪儿都没去过。”吃饱喝足,毛子抹了抹嘴巴说,“不信,你们可以去工地问问。”
“嗯,我们相信你。”老毕点燃一支烟,语气平和地说,“你老家是哪里的?”
“洛川县仁义镇。”毛子愣了一下,不明白老毕问话的意思。
“你们工地上,洛川县的人好像挺多吧?”老毕漫不经心地说,“有一个叫苏丽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