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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言,我儿子。”坚看她的时候,面上突现温柔之色,眼眸凝深向她。一如向着最爱的女人。
“大公子。”骊儿微微向着星言含笑:“我们七年不见了。”
“骊血魅,想不到,你已经化成人形。”星言面色有些微青,指间不由的握紧,发出清脆的声音。
“坚,你要将我过给他吗?”骊儿轻笑,却是看着坚:“三年之后,驭关就为今日。如何?”
“我已经老了,骊儿跟着我,再不得曾经的荣光。”坚看着她:“我将你继给他,一血之亲,如此可托。将来骊儿更有作为,坚也不枉此生。”
“我与你通灵三十年,自然听从你的差遣。”她轻轻下拜:“他承你的血脉,骊儿自当助他。”她转身看着星言:“三年之后,你若能胜我,骊儿便是你的忠仆。事事听从你的驭令,三年之内,骊儿愿意为你做三件事。以报坚对我的恩情!”
“也就是说,三年之内,你只肯听我驭令三次?”星言看着她。
“不错。”骊儿轻笑:“因为坚,我给你三年时间,已经不短。”
“不必,不必再等三年,就今天吧。”星言忽然笑起来,眼眉微扬:“我既然要驭你,就要当你真正的主人。”他说着,便回身向着院后而去。坚听了一声大喊,眼瞪得浑圆:“言儿,你莫要讲疯话!”
骊儿歪着头瞧着星言的背影,眼底却是玩味兴趣。驭灵,需得亲擒亲养,通灵数载或者数十载,才可驭驾其力。若要中途控制强灵,需有驭关,根据灵力的强弱,驭关年限不一。她是坚亲自探寻五彩山璃而寻得的稚鸟,亲自养育,直至化形。她与坚通灵三十年,所以,愿意接受坚的指派。他可以无需任何代价便纵驭她三次。如此,他居然还不满意!
“爹爹也信不过我?”星言微微侧身,平伸出手掌对着坚:“我若连一个化形只有两三年的灵物都对付不了,还凭什么再去凌佩?”他微微笑着:“校场见。”说着,他接着前行,再无停顿。
“坚,你的儿子,很有意思。”她微微笑着:“现在,你还要把我过给他么?”他是坚唯一的儿子,动手之前,她自然要先问过坚。再给他一次选择的机会。
坚颤抖着手指,盯着他渐行渐远的背影,许久,他轻叹:“骊儿,去吧。”
鸟房后院,一拢房舍,中间是一个大空场。无任何装点,青石铺地,是这里的一方校场!星言立于场中,青衫微摆,发尾飘摇!他眉眼低垂,看着脚下的石板地,他的眼眸隐在他的浓睫之下,看不到他的神情。
“大公子,你要如何比试?”骊儿依旧是歪着头:“你现在没有驭我,该可以唤出其它灵物来。不知道,来的那个,是何物?”
她话音刚落,星言已经轻笑:“我,还没开禁呢。要开,也开给你!”说着,手腕一翻,五指向下而压。他身如鹤展,掌在下压的同时相抵结印,手落地间,自掌心突出浮线亮点,自中间向四周快速蔓延:“两极天地,浮悬于心。万法相依,攻克相抵。制驭之阵,天罡地煞!”他话音未落,周围已经旋起强气,在他身周,裹带着他的衣襟与长发,强气之间,于他身后,突然窜起一声强啸之音。那声音裂人耳膜,摧人心肝!声音未绝,已经有一鸟冲天而起,一道明晃的红光,直直向着骊儿而去。
“火岩珑!”骊儿一声低呼,那鸟已经急冲至了眼前,一对圆圆的大眼,里面全是火焰。双翅挥展之间,已经火灼。她身形一蜷,已经化成血骊,引颈突飞,直上半空之中。
两只鸟在空中追逐,一红一绿,交叠上下而旋。跟来的坚却只顾死死盯着星言:“制驭之阵,你,你竟然……”
驭灵是与灵物心意相通,驾驭其力。灵物越强,其主越强。也正是因为如此,皇室一边要仰仗驭灵之力,而一边,又十分的忌惮。生怕其力无可制管,终至其心不足。
制驭,也因此而应运而生。制驭之人,可结五行罡阵,召唤灵物天敌,以制其力。与驭灵不同的是,制驭是只能对抗灵物的局限招法。唯有灵物出现,罡阵才有用处。对付的若是普通人,则毫无发挥。这些人是对皇室权威无伤之人,不会因为其力的增强而伤害到皇脉根基。国家军力强劲便可令其臣服,而他们,更可以帮助制约强灵。比起驭灵的来说,更是无害的。星言上京七年,自封其力,更得皇上重用。原来,原来是因为这个。
此时星言已经盘坐于地,十指不停结印,半空之中已经红光大炽。火灼之鸟已经占了上风!火岩珑是血骊的天敌,专与血骊为食。罡阵会因灵物而自发现出天敌以克,也正是因为此,皇室借这些人将驭灵者消除了大半。对于驭灵之人来说,其力无可约制,终会成为患祸之源。星言双指相扣,指尖不停相抵。七年,他上京七年,除了陪太子读书。就是研习制驭之术。但是,他在面对倾绝的时候,没有使出来。因为,在见他的一霎,他就知道,他的五行阵,根本克不了他!他不知道倾绝所驭的强灵是什么,但从他浑身所绽出的法血气息就能感觉到,他所驭的灵,是一个至少已经化形百年之上的强灵。凭他七年的修为,根本无法克他。到时他若放出阵法,无法制克他,反倒让他多知道一条关于自己的信息。
“够了!”坚忍不住出声大吼。骊儿已经被它半吞,其力已经不继,鸣音已经哀苦。连带他,已经觉得浑身灼痛,感同身受。骊儿现在依旧是他的,他依旧与她心神相合。他现在当然不能继血与自己儿子相拼,只能出声制止。
星言手掌绝飞,指尖松开,双臂同时像两边挥展。一瞬之间,天上红光霎时无影无踪,烟消云散。他长长吐气,慢慢张开眼睛,抬头看着骊儿在空中扑荡:“你输了。”
制驭之阵所出的灵物只是幻像,但对于敌方而言,就是实物。所受的每一道伤,都是真切非常。她喘息着跌落地上,四肢扑倒,面上还有鲜血,滴滴坠落:“想,想不到……”
“想不到一个驭灵的后人,会去练这个?”星言站起身来,向下看着她:“现在我开禁,你可愿意?”
“骊儿愿意。”她仰着脸向着他,轻轻的说着。星言拇指抵着中指,指尖用力,中指指尖,便滚出一滴血来,不偏不倚,正落在她的眉心。一落而下,变成一道红光,直入脑髓深处。坚浑身一抖,顿觉身体空泛了起来,扶摇无力。骊儿,以后,不再是他的了。
指尖的血线,一点点回收,直至中指再无任何痕迹。他微微的叹息,握紧了手掌,他看向坚:“爹,儿子继你灵物。从此之后,骊儿是我的奴仆。”说着,他向着坚,慢慢的跪倒:“多谢爹爹成全!”
第二章 父子,夫妻
“你为什么要去练那个?”坚与星言,重新坐在园里观景厅内,但坚手乱抖不休。甚至都托不起茶盏来。
“为了表示对皇上的忠心,表示对驭灵,一刀两断!”星言帮着坚托起茶来,轻轻的说着。他们驭灵,而皇上,驭的乃是天下。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他是皇上,他坐拥天下,怎么会让一人独大?功高盖主?独大的,只能是他自己。
“既然你有强法,为什么不直接灭了他?”坚忍不住脱口而出。
“能吗?我要克他,他要先放灵物出来。但是那天……是我太冲动了。竟然想去夜探他,结果,让他逮个正着。”他冷笑着:“一院子人,一人一拳就把我撂倒了,何需再驭灵呢。”他戏讽的说着,他不想提起这个,但是,这毕竟是事实。
“况且,我能感觉到。他的灵物,是一个比骊儿更强百倍的强灵。我的阵法,根本无效。或者京里阵诀营全出,可能能制肘他。”星言笑容更是清冷:“但皇上能为了一个奴才的奴才,出兵征讨凌佩吗?”更何况,这个奴才想去找的,是有关驭灵的秘密。而这个秘密,这个奴才,连同全家,一直瞒着他。
“他驭何物,你可知道?”坚静了半晌,突然问着。
“听街上人闲话间可以听出一些,可能是驭狼的。昭平有狼舍,但没见过。”星言低语:“我想,他驭的,该不会是普通的狼。”
“若真是比骊儿还强百倍,你驭她去,还有何用?我却是不信,一个二十出头的毛小子,能驭这么强的灵。”坚摇着头,一脸的不可思议。
“他是紫眼的!”星言说着:“三代才出一个的紫眼。”
“我见过他。十年了吧!”坚叹着:“我以为他死了。”
“他是凌佩的隐皇帝,在那里,他不姓碧丹。”星言微饮了一口茶:“我带骊儿去,至少好过带兵马前去!况且,现在除了皇上跟爹爹之外,无人知道我还会制驭之法。”
“回京述职的时候,千万要避那些制驭的人。莫要让人知道,你已经开了法禁。”坚颤抖着手,忽然一把拉了他。
“爹爹放心,我自有法子。”星言看着他,一时之间,竟觉他又老了好些。心下,有些怆然:“爹爹莫要再寻他灵。马上封了血,向皇上表明忠心。星言回京之后,一定想法子让爹回朝。”
“多少年,咱们父子,没有如此了。”坚惨然一笑:“我终是明白,你为何一直不肯为我美言。你怕我刚愎,让人抓了短处,祸连墨虚家!”
“这些年,皇上身边。有天狗,天星,天煞三个制驭的强法之人。他们为皇上广布眼线,四处搜捕驭灵者。如今缀锦国安,皇上用不着我们了。兔死狗烹,鸟尽弓藏,一直以来,都是如此。”星言低语着:“他们之所以没有动爹,是因为碍于我。当初先皇之所以要我伴读,根本就是拿我人质。只是人算不如天算,先皇也想不到,我会与当今圣上如此。我竭力远离驭灵,自封法血,我一再跟皇上表明,爹已经无力再驭强灵,只是舍不得灵物,一直没有封血。如今只要爹爹封了法血,向皇上表明忠心。星言现已经外放,又与皇室结了姻亲。说明皇上已经对我们不再严防。小心一些,安度此生,也不是不可能。”
“我封了,你开禁,一样是战战惊惊,如履薄冰。”坚长长的叹息:“当年我们为了缀锦,死伤惨重,为缀锦构建血肉长城。到了现在,却成了罪孽。”
“我过些日子,陪公主返京。顺便述职。”星言静静的说:“我自会避开那三人,爹爹不用担心。皇上知道爹封禁,一定要召爹入京。我想,一方面表示对我墨虚家的恩宠,一方面是要将爹就近督管。爹封了法血,皇上自然不会再动爹爹。爹爹也可安度周旋,星言便趁机再入凌佩。”
“萧家与我最亲,此外婚礼之上,朝中拿到旨意亲贺的京官都是星言过了明目的死党。为避皇上耳目,没有亲到,致贺的还有几人。再过几年,驭灵者已经从缀锦绝迹。到时皇上该除掉的,就是……”星言微微扬眉,轻哼出声:“忍字诀,爹比星言更明白。”这个道理,他早就明白,只不过,倾绝让他领悟的更是透彻。
“你,真的长大了。”坚看着他,忽然轻轻笑了起来:“是爹,太孤高了。”
“是星言,太拗执了,不肯与爹倾诉。”他微垂了头,轻道。
“你是我儿子,我怎么会不了解你。你怪我行事狠辣,处处不留余地。今夕何夕,爹真的老了。”坚摇摇头,微叹着:“我便封了法血,从此再不驭灵。只要聚灵咒不落在他人手上,我此生也别无它想。”
“爹用了七年都拿不到,他不会那么容易拿到的。”星言的手微颤了起来,拿不到,小白又要受苦。是他太大意了,是他,把她给害了。他竭力想让自己平静,但是,一想到小白,他就没办法平静。她如同在他心上系了一根丝,平日没有感觉,但一牵动,就疼痛难挡。一根丝,便扯得他鲜血淋漓。他要去找她,恨不得立时就去。但是,自从上一次,他更是明白。他所碰到的对手,不是一个只凭力量或者心机便能打垮的。他要周详再周详,他不能再输。他不管前仇旧恨,只管当下。他要带回小白,还要,保他全家平安。
两人正说着,忽然见墨虚劲远远而来。这里一直是劲在照管,小厮丫头,都是坚亲自挑了过来的。平时就管管打扫茶水,修整下园子,无事就全都遣到门外头仆舍去住。劲顺着桥直走过来:“老爷,少爷,夫人打发人来了。”
“啊?”坚一听,跟星言直站了起来。刚才他们在园子里,把人都遣出去了。只留了劲在,估计是刚才动了招法,半空红光大炽,以为是走了水了。轻晚不放心他们,特别打发人过来瞧。
“没事,就说刚才南阁子那走了水了。已经救下去了,我们这就回去了。”坚轻轻的扬眉,跟劲说着。
“是的,老爷。劲刚说了,估计夫人不放心。打发人来接了。”劲会意,点点头道。
“不用,一会我们就回去。就说我们聊的起兴,午饭就在这用了。”坚说着。
“娘近年间也不爱来这逛了。”星言低语着。
“呵,她总说鸟房鸟房,也没见半只鸟来。”坚笑着:“她也没兴致了。”
“水鸭子倒有几只。”星言淡笑着,爹,好久没这样开怀了。
“主子,我的姑奶奶,下来吧。”一大伙子人围着观聆楼边上一处假山,急头白脸的呼着。烟雨几个簇在四周,边上是六七个抬着大厚垫子的小丫头。顶着一头的汗,随着上头那个晃来晃去的影子,左跑右颠的。
三月天,风筝天。春风拂面,府里人纷纷做纸鸢放春。烟雨瞧这两天天好,给小白做个了沙燕,几个人本来好好的在东怀阁湖桥上玩,结果扯线急了,沙燕一下子窜出去,随着风荡来荡去,最后落到观聆楼山上去了。这边灿菊刚去唤外头小厮进来够捡,这边小白已经爬上去了。这一下,给她们几个吓个脸黄,又不敢高声呼叫,怕惊了她。又怕惊动了平海或者刘波,回来给她们告上一大状!烟雨忙忙的叫了几个小丫头抬了三张厚褥子过来接,这边围着小白干跳脚。
“姐姐,咱们也过去吧。”正在观聆楼上瞧景的碧纱轻轻的说着:“我瞧着她那样儿,好险。”
“过去凑那份子干什么?她还真当自己是佛了。”芷含接过小丫头递过来的碧罗春,慢饮了一口:“咱过来瞧花儿的,她捡她的风筝。我才不去抱她的脚!”自打过了年,王爷再没来过一次。哼,一个来路不名的贱货,竟然还给封了个郡主,现在还抖起来当了王妃了!国礼家礼都顶上天了!天天百八十口子人就都围着她转上了。想起来她就一肚子火。
“瞧她那样儿!身无四两肉,爬高上低,真不知道王爷眼走到哪去了。”芷含哼哼的说着。
“姐姐,小点声。”碧纱吓了一跳,急火火的回拢过身:“我听说,王爷要把咱们都打发了,姐姐再别说这样的话了。”
“谁说的?”芷含一惊,脸就变了色了:“你别听人混说。”
“真的,三门内的境子,他跟着大总管身边管传话的。以前在我院里当过差,帮我跑过几回腿,我待他不错。那天没人,悄悄的说给我了。”碧纱示意小丫头守着,自己凑过芷含的耳朵边:“想留在这儿,就得顺她的意。不然,就跟那渺……”她没再说,因为身体禁不住抖了一下。
“她身边有那四大金刚,怎么凑近了去讨喜欢?”芷含也是一脸的惶然:“难不成,王爷要收了她们四个,把咱们轰了?”她们四个现在算是王妃的陪嫁,陪嫁陪嫁,当然得陪着嫁了。
“我看不像,她们在东怀阁也有好几年了。王爷要瞧上,早收了,哪等到今天。”碧纱轻声说着:“王爷就想留她一个。这会子他忙的很,没工夫理我们,要现在再让他捏个错处。我看下场就是……”她伸手往脖子前横了一横,两人同时打了个冷战。霍的直站了起来,扶着小丫头就往楼下奔,一边跑着,一边嘴里还嚷:“哟,姐姐,姐姐快快下来吧。”
对于这种先是妹妹,再换成姐姐的称呼,小白晕的很。不过此时她也没听到,只顾着头顶上不远处的沙燕。那可是烟雨做了一晚上给她的,还簇新的,只头一回玩。就让她给扯天上去了,她一定得捡回来。要不是这身衣服碍事,她早能窜上去再下来。现在裙长的很,又裹了好几层,让她拿不上劲,正咬着牙努呢。
“她们怎么也在这呢?”灿菊一看两人扑过来的身影,皱了眉:“再嚎,把平伯叫了来,咱们都吃不了兜着走。”她嘀咕着,脚底下可没闲着,直迎着过去。拦开了双手:“哟,两位主子今儿个好兴头啊。”
“你们怎么伺候的?让姐姐上去捡?磕着了头,看我不告诉王爷去。”芷含先下手为强,劈头就来了一句。
“哼,你也得能瞧得着王爷啊。”烟雨微微的翻了下眼白,轻轻的说着。这话她们两个没听见,只顾着来这里献殷勤。
灿菊刚要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