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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我们应该做的。溥仪先生也给了我们很大的支持,你捐献的那么多钻石、珍珠、金银首饰等,真让我们大开了眼界。”捷尼素夫所长说道。
“一点小意思,不成敬意。”溥仪谦虚道。
“还一点小意思,你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你捎的那些东西可是我们老百姓想也不敢想的东西,我们普通老百姓能够有那其中的一件也就心满意足了。就比如我吧,大小也是个所长,为了国家也曾在枪林弹雨中出生入死,但到现在还是个穷光蛋,而我那个爱人偏偏有个愿望,希望我能够给她买一串珍珠项链以表达对她的爱意。不给她买吧,她整天见了我就撅个小嘴,净给你脸色看,她真是不理我啊,我这凭供给制生活的人,哪有闲钱给她买那个呀。唉,真烦死人了。”捷尼索夫盯着溥仪,摇了摇头,重重地叹了口气。
听了捷尼索夫所长的这一番话,溥仪的脑子转开了,你这不是财神爷面前苦穷吗?你说这话不就是分明想向我要一件东西吗?看来索贿受贿不光是我们中国人才会干的,这苏联人索起贿也是满直露的。如果不给吧,我今后不还要在他管辖下生活吗,那要是给个小鞋穿,我可就要遭殃了!给,一定要给,但哪有合适的项链呢?对了,上次藏宝时,给毓嶦的不是一挂项链吗?毓嶦,毓嵣,这个可恨的东西,别人都愿意和我一起留居在苏联,就他不愿意,白疼这个东西了!就把他那串项链要过来,送给捷尼索夫所长,既做个顺水人情,也解我一点心头之恨。
“毓嵣。”
“嗻,皇上有什么吩咐,奴才一定照办。”毓嵣诚惶诚恐,自从上次毓嵣不愿意写留居苏联的申请书,毓嵣也知道他的行为惹恼了皇上,皇上已经忌恨上他了,因此毓嵣在皇上面前表现得十二分的小心。
“快把那挂项链拿出来。”溥仪命令道。
“什么项链?”毓嵣似乎没有反应过来。
“什么项链!就是我上次给你的那挂珍珠项链。记性不咋,忘性倒不差。”溥仪有点生气,十分不满他说。
“嗻,奴才该死,奴才一下子没想起来,奴才这就取。”毓嵣小心翼翼他说。
说着,毓嵣走向他自己的床头,打开了床头的一只小皮箱,从箱子中取出一块折叠得工工整整的红布,然后,双手递给了溥仪:“给,皇上,这就是您给我的项链。”
溥仪一层一层地打开布包,一副精美绝伦的项链呈现在捷尼索夫所长的面前,盯着项链的捷尼索夫所长的眼睛都要直了。溥仪提着手中的项链,一字一顿他说:“这挂珍珠全部都产于我国的南海,都是自然形成的真珠,而不是人工养殖的养珠,一点小意思,不成敬意,请所长先生笑纳。”
“不敢当,不敢当,夺人之爱,岂敢,岂敢。”捷尼索夫所长口中虽然谦让着,他眼睛却死死地盯着项链。
“这个,不是送给你的,是送给你爱人的。请所长先生代你爱人收下吧。”溥仪又找了个借口,同时又伸手从怀中掏出了一块怀表:“这个,就留你用吧,上下班也好知道个时间,所长先生就不必推辞了。”
自己念了个秧,不仅给爱人要了一件精美的、朝思暮想的项链,他本人还捎带着得到了一块怀表,这可真是意料之外的。他不再谦虚了,双手接过礼物,嘴里说道:“我爱人一定会喜欢的,我爱人一定会非常感谢你的。”
“不用感谢,不用感谢。”溥仪忙不迭他说。
“我的爱人一定会非常高兴的。”捷尼索夫所长流露出了极端的兴奋,但转而又附在溥仪耳边说了一句:“千万不要告诉我的长官。”
“不会的,决不会的。”溥仪保证道。
俘虏收容所里的生活依旧是空虚无聊的,如何打发时间是他们颇费脑筋的,饱食终日的伪满大臣、将官们起先是掷骰子、押宝,以苏联人发给的烟卷作赌注。但经历了几次为了几根烟卷而争得面红耳赤的事,他们就开始迷上了打麻将,俘虏收容所里当然没有现成的麻将。这一下子那些舞枪弄棒的将官们可就发挥了他们的长处,于是他们找来苏联人为让他们劳动锻炼而设的锯、斧头等物,然后从劈柴堆里找出质量较好的桦木,精雕细刻,总共刻了十几副,用苏联人发给的羊毡作台布,在上面打起来。从走廊这边到走廊的那边,一列都是牌桌,噼哩叭啦之声不断。一会儿是吃,一会儿又是碰,再不就是自扣,糊了的声音接二连三。如果外边来的人经过这里,还真的会以为这里是一个麻将俱乐部呢!对于俘虏们的这些行为,只要他们没有超出越轨行动,只是作为消遣的行为,苏联方面表现得也是满开通的,不但默许而且还给与种种方便。有的苏联士兵甚至还给这些俘虏们站“小哨”,只要上面不来人,他们这些俘虏们就可以尽情地玩;一旦上面来了人,他们就给这些俘虏们发暗号,他们立即收摊,马上装模作样地等候着上面来人的检查。
溥仪平生是最恨赌钱的,而且还要自我保持着“皇帝”的架子,当然是不会同那些伪满大臣,将官们同流合污的。而随同溥仪而来的几名“心腹羽翼”,在这种环境的薰陶下,也逐渐分成了两派,一派是他的三个侄子——毓嶦、毓嵣、毓嵒和另一个贴身随侍李国雄;另一派是溥杰,万嘉熙,润麒和西医黄子正。另一派他们关起屋门,把过去伪满宫内府的生活继续延长到苏联的伯力市俘虏收容所,每天过着别有天地的生活。不打苍蝇,不杀臭虫,每天念佛,随时摇金钱卦,溥仪有时还对这几个甚本群众发发脾气,甚至“扑作教刑”,重温一下做皇帝的威风,以溥杰等人为一派的则是“脚踏两只船”——既保持着和溥仪的关系,又和这帮伪满大臣厮混在一起,形成了蝙蝠派。
这一天的麻将照例又打得热火朝天,一万二条的出牌,三万碰,四条开杠,五万和了的声音不绝于耳,牌场中的人如痴如醉,场外的不少人也看得分外起劲,但也有个别的人对此无甚兴趣,但又无其他事可做,闲极无聊。坐在牌场旁边发呆,这天就有一个叫邢士廉的伪满大臣,此人是伪满时期的外交部长,自认为留过几天学,喝过几瓶洋墨水,从内心里不能认同这帮伪满大臣们打麻将这种带中国特色的娱乐活动,但又不愿孤立于这帮伪满大臣之外,他虽然从不参加打牌,但每当别人支起牌桌后,他总坐在牌桌外帮个人场。他看了两场,显得实在的无聊,就对着溥仪的门发呆,他看着看着,好似突然发现了什么秘密似的,但又怎么也解不开这个“谜”,他抓了抓身旁也是个看牌的,颇为神秘他说:“你看!”
“什么?”
“你仔细看看。”
那人看了又看,怎么也看不清,只见皇帝房间的那扇门一会儿开开,露出一只手,随即缩回去,一会儿又开开,露出一只手,随即又缩了回去。这位大臣又招了身边的一位大臣,接着一个又一个大臣被招了过来。不大一会儿,牌局停了下来,整个走廊呈现着死一般的寂静,大家都在全神贯注地盯着皇帝门前的这一反来复去的动作。
“你们猜猜看,皇帝房里的那门一开一关,手一伸一缩是干什么的?”最先发现这一动作的邢士廉问道。
没有人回答,整个牌场鸦雀无声。
“谁说出来那是干什么的?我请客,正宗的俄式大菜。”邢士廉允诺道。
“真的?假的?说话可他妈的算数!”突然一个人沙哑着嗓子问道。众人回头一看,此人原来是伪满劳动部(又称勤务奉公部)大臣于镜涛,满脸络腮胡子,颧骨突出,铜铃般的大眼时时露出惨人的凶光,身穿黑布中式长衫,身材魁梧高大,如果不知此人身份,肯定会给留下一个黑道老大的形象。此人不仅长相凶恶,而且语言也比较粗鲁,平时许多大臣是不和他打交道的,也难得和他说上一句话,他此时的插话引起了众人的诧异。
“真的,当然是真的,君子一言,驷马难追。”邢士廉保证道。
“有谁愿意作证吗?”于镜涛还是不相信,扫视了众人一眼问道。
“我来作证。”臧式毅站出来说道。
“好,臧老爷子,凭你的威望,我信你。”于镜涛伸出了大手握了握臧式毅的手。
“要是平时在皇上面前表忠心,大家恐怕一个比一个来的厉害,竟然连皇上的这一习惯都不了解,真他妈的太可怜了。”于镜涛的嘴角露出讥笑。“你们都该知道皇帝吃斋念佛吧?”
“那谁能不知道!”众人有点不屑地回答道。
“知道就好。”于镜涛说。“皇帝吃斋念佛可不比一般人,他是铁杆的信佛,佛有五戒:杀、盗、淫、妄、酒。杀为首戒,皇上是力戒杀生的,甚至是苍蝇、蚊子也不准伤害,屋里有苍蝇、蚊子,不能打死,怕犯了杀戒,就让他屋里的人用手抄,抄住了就放到门外去,而皇上平时是不大开那屋里的门的,开门是为了给苍蝇、蚊子放生,放生后,门院即又关上了,而我们这里离皇上房子比较远,看不到苍蝇,就只见门一开手一幌了。请客吧。”
“你说的不可信。”邢士廉不愿服输。
“怎么的不可信?不要想赖。”于镜涛睁大眼睛问道。
“就是不可信!我问你,皇帝不杀生,为什么还吃肉?肉都能吃,连个苍蝇、蚊子都不能打吗?”邢士廉反问道。
“这你就少见多怪了,亏你还是个喝过洋墨水的,佛教的杀戒还有个小注:”不为我杀‘,即不是为我吃而宰的,反正我不吃别人也要吃,吃这样的不算破戒。“
他们正争得面红耳赤,皇帝房间的门开了,毓嵒走了出来。
“毓爷,毓爷,过来,过来。”邢士廉喊道。他想从敏嵒的口中探个究竟,不想轻易在于镜涛面前让输。
邢士廉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叙述了一遍,毓嵒的证实果然如于镜涛所言,这令邢士廉大跌眼镜,他不得不赔了一顿俄式大餐,心疼得邢士廉好几天见了人都不理。
时光在这帮伪满大臣的空虚无聊中被打发了过去,很快到了一九四八年的十一月底,这时中国形势发生了令这帮伪满大臣们意料不到的变化。东北全境被人民解放军解放,东北成了共产党的天下。这帮伪满的大臣、将军们一刚到苏联时,凭着他们的经验和嗅觉,认定蒋介石兵精将广,背后又有强大的美国作后援,而共产党领导的八路军不过是一批乌合之众,装备低劣,哪能是蒋介石的对手,必败无疑。他们都想着早晚是要被送交国民党的,所以就一心向着蒋介石,见他们不少人和国民党还都有些关系,亲朋故旧在国民党中能够呼风唤雨的人也不在少数,他们就通过这种或那种关系和国民党套近乎,以求未来的时日能够有个比较令人满意的结局。现在的形势变了,这帮善于见风使舵的政客们,又开始动起了脑筋,如果说他们以前和国民党领导是暗渡陈仓,那这次向共产党示好则是明修栈道。他们商量的结果,组织起了一个学习会,名为“马恩列斯学习会”,还郑重其事地报请收容所批准,声势造得轰轰烈烈,形势搞得有模有样,既有讲解员为大家讲,听者还煞有介事地记;既有讨论,还有提问,深受收容所的好评。这下可把溥仪甩在一边了。
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一样的溥仪把溥杰、万嘉熙及几个族侄召集在一起,召开了一次“御前会议”。
“你们几个看一看,人家那边多热闹,我们该怎么办?”溥仪首先开了腔。
“怎么办?他们能学,我们也能学。”年龄最小的毓嵒抢先说道。
“学,就是你一句话的事吗?听说人家还是经过所里批准的呢!”溥仪没好气地抢白道。
“那我们就和他们一起学,不就行了吗?”和溥仪及伪满大臣们都保持密切关系的“编蝠派”万嘉熙说道。
“是的,这倒是个好主意。”溥杰附和道。
“好主意!好主意个屁!平时我又不和他们来往,这时要参加人家的学习,那我怎么能拉得下这个老脸!”溥仪对溥杰投来了极为不满的一瞥。
“那怎么办?自己学不行,参加人家的又不愿意。”毓喦快言快语他说道。
“少插嘴,谁让你说这么多!”溥仪十分恼怒地责怪毓嵒。
“那这么办行不?”一直未开口的毓嶦说道。“他们能打报告成立学习小组,我们为何不能呢?还可以借此看看所方的态度。”
“嗯。这倒是个不错的主意。”溥仪赞叹道。
“御前会议”结束后,由万嘉熙执笔,溥杰润色,溥仪过目的一篇关于成立学习小组的申请报告很快递到所方。所方的指示很快下来了,让溥仪参加伪满大臣们的学习小组,并指定溥杰、万嘉熙担任讲师,学习的内容不外是《联共(布)党史简明教程》、斯大林著《列宁主义问题》等。
溥仪的参加,学习小组的气氛倒是严肃了不少,但无论是伪满大臣,还是溥仪及其族侄们,他们都没有一个是真心学习的,讲的是在唱戏,听的也在“当差”,能糊弄过去就算了,只是每次的开讲之前,仪式倒是蛮有趣的。每到学习时间,照例是现吆喝人。等到伪满国务总理张景惠以及他文武大臣们一个个搬椅坐定之后,再由溥仪的侄子去请溥仪。不大一会儿,便可看到溥仪领着三个侄子(溥嶦、毓嵣、毓嵒)及近待李国雄缓步走来,同时有一个人捧着溥仪专用的椅子,抢行几步,把椅子放在和讲师座位平行稍前的右方,紧靠着八号室、九号室之间的地方。这时,摆椅的人向溥仪鞠一个比伪满时期稍浅些的“致敬礼”,“讲师”溥杰或万嘉熙则向溥仪报告一声:“现在开始。”,溥仪则神情木然地点点头。对于溥仪的出席,退场,那些伪满大臣们则既不起立,也不行礼,但都是习以为常地乖乖地坐在那里等着。
看着这种学习的场景,曾任南京汪伪政权驻朝鲜领事的汉奸杨绍权作过一首诗,诗云:
长廊短椅列公卿,御弟高声讲列宁。
斜并讲坛安宝座,半掩龙门仔细听。
一九四九年十月一日,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中国人民在中国共产党的领导下,经过二十八年的艰苦努力,终于推翻压在中国人民头上的三座大山,结束了旧中国一百多年的半封建半殖民地的历史,这对全中国人民来说都是欢欣鼓舞的大喜事,但溥仪整日里却愁眉苦脸,似乎世界未日就要来临了似的。他的诸葛神课摇得更勤了,也更虔诚了,这一天他又换了一卦,恰巧有这么一句卦词“一片彩云秋后至”,那意思是回国将在秋后不久的日子,这更使溥仪愁上加愁。
这一天,别尔面阔夫中校代表苏联怕力市内务局来收容所检查工作,溥仪如同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
没等溥仪开口,别尔面阔夫首先笑容满面地和溥仪打了招呼:“溥仪先生,你好,我们很久没见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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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好,很好,我倒非常想念你呢!谢谢你在日本时给予我无微不至的照顾。”溥仪赶忙套近乎回答了别尔面阔夫的问候。
“不用谢,那是我职责范围内的事,是我应该做的事。”别尔面阔夫回答道。
“先生……”溥仪迟疑了一下。
“不用客气,我们是老熟人了,你就直呼我的名字就行了。”别尔面阔夫说。
“不,首长。”溥仪又显得有点很难为情他说道。
“溥仪先生,请你不必客气,有什么问题尽管提出来。如果是我能够做到的,我一定尽力帮忙。”别尔面阔夫十分仗义他说道。
“是,是这样的。”溥仪似乎受到了鼓励,终于说了出来。“我曾经多次向贵方提出了留居贵国的要求,不知为何到现在一直没有回音,我希望能够得到贵方一个肯定的答复。”
“这个,至于为什么没有给予你回答,我不了解情况,我也不能回答你,但我想……”别尔面阔夫摇了摇头。
“什么?我不能留居苏联,留居苏联可是我多年的愿望。”溥仪急切地表白道。
“我想,我想是这样的。如果目前的中国还是蒋介石的国民党政权,溥仪先生想留居苏联倒是有可能的。而现在中国的政局已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中国共产党掌握了政权,美国支持的蒋介石被赶到了台湾,以美国为首的西方资本主义国家拒不承认中华人民共和国,对新中国采取经济上封锁。武力上威胁,外交上孤立的政策,而我们苏维埃社会主义共和国联盟是世界上第一个承认中华人民共和国的国家,双方建立了正式的外交关系,给予新中国以莫大的支持。我想,溥仪先生的去留问题,你自己多考虑考虑一下吧。”别尔面阔夫进行了一番有理有据的分析。
别尔面阔夫的一番分析,使溥仪仅存在心中的最后一点希望破灭了,他头脑里整日想的是他回到中国先是如何受到公审,然后被拉往刑场,人头落地,这使他神思恍惚,萎靡不振,茶饭不思,一日比一日消瘦。原先从收容所的食堂打来饭菜后。溥仪的几个族侄总是把自己那份里的好菜留给溥仪,现在倒过来,他难得动一下筷子,有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