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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为公,虽居君位,飨万国,恬若素士接宾客也。虽建龙旗,服华衮,忽若布
衣之在身。故君臣相忘于上,民家足于下。岂劝百姓之尊己,割天下以自私,
以富贵为崇高,心欲之而不已哉?且子文三显,色不加悦;柳惠三黜,容不加戚。
何者?令尹之尊,不若德义之贵;三黜之贱,不伤冲粹之美。二子尝得富贵于其
身,终不以人爵婴心,故视荣辱如一。由此言之,岂云欲富贵之情哉?请问锦衣
绣裳,不陈乎暗室者,何必顾众而动以毁誉为欢戚也?夫然,则欲之患其得,得
之惧其失,苟患失之,无所不至矣.在上何得不骄?持满何得不溢?求之何得不
苟?得之何得不失邪?且君子出其言善,则千里之外应之,岂在于多欲以贵得哉?
奉法循理,不纟圭世网,以无罪自尊,以不仕为逸;游心乎道义,偃息乎卑室,
恬愉无,而神气条达,岂须荣华然後乃贵哉?耕而为食,蚕而为衣,衣食
周身,则余天下之财,犹渴者饮河,快然以足,不羡洪流,岂待积敛然後乃富哉?
君子之用心若此,盖将以名位为赘瘤,资财为尘垢也,安用富贵乎?故世之难得
者,非财也,非荣也。患意之不足耳!意足者,虽耦耕川亩,被褐啜菽,岂不
自得?不足者,虽养以天下,委以万物,犹未惬。然则足者不须外,不足者无外
之不须也。无不须,故无往而不乏;无所须,故无适而不足。不以荣华肆志,不
以隐约趋俗,混乎与万物并行,不可宠辱,此真有富贵也。故遗贵欲贵者,贱及
之;故忘富欲富者,贫得之。理之然也。今居荣华而忧,虽与荣华偕老,亦所以
终身长愁耳。故老子曰:“乐莫大于无忧,富莫大于知足。”此之谓也。
难曰:感而思室,饥而求食,自然之理也。诚哉是言!今不使不室不食,但
欲令室食得理耳。夫不虑而欲,性之动也;识而后感,智之用也。性动者,遇物
而当,足则无余;智用者,从感而求,倦而不已。故世之所患,祸之所由,常在
于智用,不在于性动。今使瞽者遇室,则西施与嫫母同情;忄贵者忘味,则糟糠
与精卑等甘。岂识贤、愚、好、丑,以爱憎乱心哉?君子识智以无恒伤生,欲
以逐物害性。故智用则收之以恬,性动则纠之以和。使智止于恬,性足于和,然
后神以默醇,体以和成,去累除害,与彼更生。所谓不见可欲,使心不乱者也。
纵令滋味常染于口,声色已开于心,则可以至理遣之,多算胜之。何以言之也?
夫欲官不识君位,思室不拟亲戚,何者?知其所不得,则不当生心也。故嗜酒者
自抑于鸩醴,贪食者忍饥于漏脯,知吉凶之理,故背之不惑,弃之不疑也,岂恨
向不得酣饮与大嚼哉?且逆旅之妾,恶者以自恶为贵,美者以自美得贱。美恶之
形在目,而贵贱不同;是非之情先著,故美恶不能移也。苟云理足于内,乘一以
御外,何物之能默哉?由此言之,性气自和,则无所困于防闲;情志自平,则无
郁而不通。世之多累,由见之不明耳。又常人之情,远虽大,莫不忽之;近虽小,
莫不存之。夫何故哉?诚以交赊相夺,识见异情也。三年丧不内御,礼之禁也。
莫有犯者。酒色乃身之雠也。莫能弃之。由此言之,礼禁虽小不犯,身雠虽大不
弃;然使左手据天下之图,右手旋害其身,虽愚夫不为:明天下之轻于其身,酒
色之轻于天下,又可知矣。而世人以身殉之,毙而不悔,此以所重而要所轻,岂
非背赊而趣交邪?智者则不然矣,审轻重然后动,量得失以居身。交赊之理同,
故备远如近,慎微如著,独行众妙之门,故终始无虞。此与夫耽欲而快意者,何
殊间哉?
难曰:圣人穷理尽性,宜享遐期,而尧、孔上获百年,下者七十,岂复疏于
导养乎?案论尧、孔虽禀命有限,故导养以尽其寿。此则穷理之致,不为不养生
得百年也。且仲尼穷理尽性,以至七十;田父以六弊蠢愚,有百二十者。若以仲
尼之至妙,资田父之至拙,则千岁之论,奚所怪哉?且凡圣人,有损己为世,表
行显功,使天下慕之,三徙成都者,或菲食勤躬,经营四方,心劳形困,趣步失
节者;或奇谋潜称,爰及干戈,威武杀伐,功利争夺者;或修身以明貌,显智以
惊愚,藉名高于一世,取准的于天下,又勤诲善诱,聚徒三千,口倦谈议,身疲
磬折,形若救孺子,视若营四海,神驰于利害之端,心骛于荣辱之途,俯仰之间,
已再抚宇宙之外者。若比之于内视反听,爱气啬精,明白四达,而无执无为,遗
世坐忘,以实性全真,吾所不能同也。今不言松柏,不殊于榆柳也,然则中年枯
陨,树之于重崖则荣茂日新,此亦毓形之一观也。窦公无所服御,而致百八十,
岂非鼓琴和其心哉?此亦养神之一征也。火蚕十八日,寒蚕三十日,余以不得逾
时之命,而将养有过倍之隆。温肥者早终,凉瘦者迟竭,断可识矣。圉马养而不
乘,用皆六十岁。体疲者速雕,形全者难毙,又可知矣。富贵多残,伐之者众也;
野人多寿,伤之者寡也。亦可见矣。今能使目与瞽者同功,口与聩者等味,远害
生之具,御益性之物,则始可与言养性命矣。
难曰:神农唱粒食之始,鸟兽以之飞走,生民以之视息。今不言五谷,非神
农所唱也。既言上药,又唱五谷者,以上药希寡,艰而难致,五谷易殖,农而可
久,所以济百姓而继天阏也。并而存之,唯贤者志其大,不肖者志其小耳,此同
出一人。至当归止痛,用之不已;耒耜垦辟,从之不辍。何至养命蔑而不议?此
殆玩所先习,怪于所未知。且平原则有枣栗之属,池沼则有菱芡之类,虽非上药,
犹□于黍稷之笃恭也。岂云视息之具,唯立五谷哉?又曰:黍稷惟馨,实降神。
苹蘩蕴藻,非丰肴之匹;潢污行潦,非重酎之对。荐之宗庙,感灵降祉。是知神
飨德之与信,不以所养为生。犹九土述职,各贡方物,以效诚耳。又曰:肴粮入
体,益不逾旬,以明宜生之验,此所以困其体也。今不言肴粮无充体之益,但谓
延生非上药之偶耳。请借以为难:夫所知麦之善于菽,稻之胜于稷,由有效而识
之;假无稻稷之域,必以菽麦为珍养,谓不可尚矣。然则世人不知上药良于稻稷,
犹守菽麦之贤于蓬蒿,而必天下之无稻稷也。若能仗药以自永,则稻稷之贱,居
然可知。君子知其若此,故准性理之所宜,资妙物以养身,植玄根于初九,吸朝
霞以济神。今若以肴酒为寿,则未闻高阳有黄发之叟也;若以充性为贤,则未闻
鼎食有百年之宾也。且冉生婴疾,颜子短折,穰岁多病,饥年少疾。故狄食米而
生癞,疮得谷而血浮,马秣粟而足重,鹰食粒而身留。从此言之,鸟兽不足报功
于五谷,生民不足受德于田畴也;而人竭力以营之,杀身以争之。养亲献尊,则
□菊梁;聘享嘉会,则肴馔旨酒。而不知皆淖溺筋腋,易糜速腐。初虽甘香,
入身臭处。竭辱精神,染污六府。郁秽气蒸,自生灾蠹。饕淫所阶,百疾所附。
味之者口爽,服之者短祚。岂若流泉甘醴,琼蕊玉英。金丹石菌,紫芝黄精。皆
众灵含英,独发奇生。贞香难歇,和气充盈。澡雪五脏,疏彻开明,吮之者体轻。
又练骸易气,染骨柔筋。涤垢泽秽,志凌青云。若此以往,何五谷之养哉?且螟
蛉有子,果赢负之,性之变也。橘渡江为枳,易土而变,形之异也。纳所食之气,
还质易性,岂不能哉?故赤斧以练丹发,涓子以术精久延。以松实(《文
选》郭璞《游仙诗》注作“柏实”,《列仙传》作“松实”。)方目,赤松以水
玉乘烟。务光以蒲韭长耳,邛疏以石髓驻年。方回以云母变化,昌容以蓬{艹累}
易颜。若此之类,不可详载也。孰云五谷为最,而上药无益哉?又责千岁以来,
目未之见,谓无其人。即问谈者,见千岁人,何以别之?欲校之以形,则与人不
异;欲验之以年,则朝菌无以知晦朔,蜉蝣无以识灵龟。然而千岁虽在市朝,固
非小年之所辨矣。彭祖七百,安期千年,则狭见者谓书籍妄记。刘根遐寝不食,
或谓偶能忍饥;仲都冬倮而体温,夏裘而身凉,桓谭谓偶耐寒暑;李少君识桓公
玉碗,则阮生谓之逢占而知;尧以天下禅许由,而扬雄谓好大为之。凡若此类,
上以周、孔为关键,毕志一诚;下以嗜欲为鞭策,欲罢不能。驰骤于世教之内,
争巧于荣辱之间,以多同自灭,思不出位,使奇事绝于所见,妙理断于常论,以
言变通达微,未之闻也。久愠闲居,谓之无欢,深恨无肴,谓之自愁。以酒色为
供养,谓长生为无聊。然则子之所以为欢者,必结驷连骑,食方丈于前也。夫俟
此而后为足,谓之天理自然者,皆役身以物,丧志于欲,原性命之情,有累于所
论矣。夫渴者唯水之是见,酌者唯酒之是求,人皆知乎生于有疾也。今昔以从欲
为得性,则渴酌者非病,淫湎者非过,桀、跖之徒皆得自然,非本论所以明至理
之意也。夫至理诚微,善溺于世,然或可求诸身而后悟,校外物以知之者。人从
少至长,降杀好恶有盛衰。或稚年所乐,壮而弃之;始之所薄,终而重之。当其
所悦,谓不可夺;值其所丑,谓不可欢;然还成易地,则情变于初。苟嗜欲有变,
安知今之所耽,不为臭腐;曩之所贱,不为奇美邪?假令厮养暴登卿尹,则监门
之类蔑而遗之。由此言之,凡所区区,一域之情耳,岂必不易哉?又饥飧者,于
将获所欲,则悦情注心。饱满之后,释然疏之,或有厌恶。然则荣华酒色,有可
疏之时,蚺蛇珍于越土,中国遇而恶之;黼黻贵于华夏,裸国得而弃之。当其无
用,皆中国之蚺蛇,裸国之黼黻也。以大和为至乐,则荣华不足顾也;以恬澹为
至味,则酒色不足钦也。苟得意有地,俗之所乐,皆粪土耳,何足恋哉?今谈者
不睹至乐之情,甘减年残生,以从所愿,此则李斯背儒,以殉一朝之欲,主父发
愤,思调五鼎之味耳。且鲍肆自玩而贱兰ぇ,犹海鸟对太牢而长愁,文侯闻雅乐
而塞耳。故以荣华为生具,谓济万世不足以喜耳。此皆无主于内,借外物以乐之;
外物虽丰,哀亦备矣。有主于中,以内乐外,虽无钟鼓,乐已具矣。故得志者,
非轩冕也;有至乐者,非充屈也;得失无以累之耳。且父母有疾,在困而瘳,则
忧喜并用矣。由此言之,不若无喜可知也。然则乐岂非至乐邪?故顺天和以自然,
以道德为师友,玩阴阳之变化,得长生之永久,任自然以托身,并天地而不朽者,
孰享之哉?
养生有五难,名利不灭,此一难也;喜怒不除,此二难也;声色不去,此三
难也;滋味不绝,此四难也;神虑转发,此五难也。五者必存,虽心希难老,口
诵至言,咀嚼英华,呼吸太阳,不能不回其操,不夭其年也。五者无于胸中,则
信顺日济,玄德日全。不祈喜而有福,不求寿而自延,此养生大理之所效也。然
或有行逾曾闵,服膺仁义,动由中和,无甚大之累,便谓仁理已毕,以此自臧,
而不荡喜怒、平神气,而欲却老延年者,未之闻也。或抗志希古,不荣名位,因
自高于驰骛;或运智御世,不婴祸故,以此自贵。此于用身,甫与乡党□齿耆年
同耳,以言存生,盖阙如也。或弃世不群,志气和粹,不绝谷茹芝,无益于短期
矣。或琼糇既储,六气并御,而能含光内观,凝神复朴,栖心于玄冥之崖,含气
于莫大之者,则有老可却,有年可延也。凡此数者,合而为用,不可相无,犹
辕轴轮辖,不可一乏于舆也。然人若偏见,各备所患,单豹以营内致毙,张毅以
趣外失中,齐以戒济西取败,秦以备戎狄自穷。此皆不兼之祸也。积善履信,世
屡闻之。慎言语,节饮食,学者识之。过此以往,莫之或知。请以先觉,语将来
之觉者。(本集)
●卷四十九·魏四十九
☆嵇康(三)
○声无哀乐论
有秦客问于东野主人曰:“闻之前论曰:‘治世之音安以乐,亡国之音哀以
思。’夫治乱在政,而音声应之;故哀思之情,表于金石;安乐之象,形于管弦
也。又仲尼闻韶,识虞舜之德;季札听弦,知众国之风。斯已然之事,先贤所不
疑也。今子独以为声无哀乐,其理何居?若有嘉讯,今请闻其说。”主人应之曰:
“斯义久滞,莫肯拯救,故令历世滥于名实。今蒙启导,将言其一隅焉。夫天地
合德,万物贵生,寒暑代往,五行以成。故章为五色,发为五音;音声之作,其
犹臭味在于天地之间。其善与不善,虽遭遇浊乱,其体自若而不变也。岂以爱憎
易操、哀乐改度哉?及宫商集比,声音克谐,此人心至愿,情欲之所锺。故人知
情不可恣,欲不可极故,因其所用,每为之节,使哀不至伤,乐不至淫,斯其大
较也。然‘乐云乐云,锺鼓云乎哉,?哀云哀云,哭泣云乎哉?因兹而言,玉帛
非礼敬之实,歌舞非悲哀之主也。何以明之?夫殊方异俗,歌哭不同。使错而用
之,或闻哭而欢,或听歌而戚,然而哀乐之情均也。今用均同之情,案,“戚”
本作“感”,又脱同字,依《世说·文学篇》注改补。)而发万殊之声,斯非音
声之无常哉?然声音和比,感人之最深者也。劳者歌其事,乐者舞其功。夫内有
悲痛之心,则激切哀言。言比成诗,声比成音。杂而咏之,聚而听之,心动于和
声,情感于苦言。嗟叹未绝,而泣涕流涟矣。夫哀心藏于苦心内,遇和声而后发。
和声无象,而哀心有主。夫以有主之哀心,因乎无象之和声,其所觉悟,唯哀而
已。岂复知‘吹万不同,而使其自已’哉。风俗之流,遂成其政;是故国史明政
教之得失,审国风之盛衰,吟咏情性以讽其上,故曰‘亡国之音哀以思’也。
夫喜、怒、哀、乐、爱、憎、惭、惧,凡此八者,生民所以接物传情,区别
有属,而不可溢者也。夫味以甘苦为称,今以甲贤而心爱,以乙愚而情憎,则爱
憎宜属我,而贤愚宜属彼也。可以我爱而谓之爱人,我憎而谓之憎人,所喜则谓
之喜味,所怒而谓之怒味哉?由此言之,则外内殊用,彼我异名。声音自当以善
恶为主,则无关于哀乐;哀乐自当以情感,则无系于声音。名实俱去,则尽然可
见矣。且季子在鲁,采《诗》观礼,以别《风》、《雅》,岂徒任声以决臧否哉?
又仲尼闻《韶》,叹其一致,是以咨嗟,何必因声以知虞舜之德,然後叹美邪?
今粗明其一端,亦可思过半矣。”
秦客难曰:“八方异俗,歌哭万殊,然其哀乐之情,不得不见也。夫心动于
中,而声出于心。虽托之于他音,寄之于余声,善听察者,要自觉之不使得过也。
昔伯牙理琴而锺子知其所志;隶人击磬而子产识其心哀;鲁人晨哭而颜渊审其生
离。夫数子者,岂复假智于常音,借验于曲度哉?心戚者则形为之动,情悲者则
声为之哀。此自然相应,不可得逃,唯神明者能精之耳。夫能者不以声众为难,
不能者不以声寡为易。今不可以未遇善听,而谓之声无可察之理;见方俗之多变,
而谓声音无哀乐也。”又云:“贤不宜言爱,愚不宜言憎。然则有贤然后爱生,
有愚然后憎成,但不当共其名耳。哀乐之作,亦有由而然。此为声使我哀,音使
我乐也。苟哀乐由声,更为有实,何得名实俱去邪?”又云:“季子采《诗》观
礼,以别《风》、《雅》;仲尼叹《韶》音之一致,是以咨嗟。是何言欤?且师
襄奏操,而仲尼睹文王之容;师涓进曲,而子野识亡国之音。宁复讲诗而后下言,
习礼然后立评哉?斯皆神妙独见,不待留闻积日,而已综其吉凶矣;是以前史以
为美谈。今子以区区之近知,齐所见而为限,无乃诬前贤之识微,负夫子之妙察
邪?”
主人答曰:“难云:虽歌哭万殊,善听察者要自觉之,不假智于常音,不借
验于曲度,锺子之徒云云是也。此为心悲者,虽谈笑鼓舞,情欢者,虽拊膺咨嗟,
犹不能御外形以自匿,诳察者于疑似也。以为就令声音之无常,犹谓当有哀乐耳。
又曰:“季子听声,以知众国之风;师襄奏操,而仲尼睹文王之容。案如所云,
此为文王之功德,与风俗之盛衰,皆可象之于声音:声之轻重,可移于後世;襄
涓之巧,能得之于将来。若然者,三皇五帝,可不绝于今日,何独数事哉?若此
果然也。则文王之操有常度,韶武之音有定数,不可杂以他变,操以余声也。则
向所谓声音之无常,锺子之触类,于是乎踬矣。若音声无常,锺子触类,其果然
邪?则仲尼之识微,季札之善听,固亦诬矣。此皆俗儒妄记,欲神其事而追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