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儿都会有一份礼金,这里头的事要多深有多深,情况要多复杂有多复杂。
这不是一本账簿能告得了的弥天大案,也不是池越溪这个深居绣楼的大家闺秀能弄得明白的事,谢天放怀疑,池越溪得到有心人的帮助,伪造账簿,捏造首犯,好致顾照光于死地。
“从今天这次未遂哗变看,这个人是要取大哥代总督之位。”这是谢天放的个人判断。
张德先冷笑,道:“这与咱家何干。”
谢天放回道:“公公,家齐少爷毕竟姓顾。倘若池太师将账簿上达天听,顾氏落得满门抄斩,家齐少爷也逃不脱。”
“那个不长眼的畜生,烂蚵仔糊了他的眼,臭猪油蒙他心肝。。。”张德先连番咒骂顾照光,形势所迫,他不得不与王谢二人合作,他问道,“那你说,要咱家如何做?”
谢天放要他指认士官哗变未遂时,挑拨离间的异心者,防范幕后主使。
张德先犹豫不决,那些人都是李夫人(顾照光前妻)留给自家少爷的班底,把名单交出去,就是把命都交给顾照光这个不可靠的背叛者手上。
谢天放道,他可以担保这些人官职不变,只要他们没和池越溪勾结。这话让张德先下定决心,说他去拟名单。
王雪娥看着自己的师兄,在这危机时刻,她很想做点什么帮助顾照光。
谢天放说另外一件要紧事,就是做假账,把所谓的池越溪嫁妆全部写进善事开支,一个铜子都不能多留,来个查无实据。
“池太师手上一定有李夫人的私房钱账目,不能做假。公公,你可千万要留心,不要因小失大,把沧州李家牵进这事。”
张德先哼声点头,道:“不用你叮嘱咱家也知晓轻重缓急。”
紫襄楼的贵重物,都是有登记,还有一份名册存在宫里,谁也做不了假。这些年,张德先是靠着李夫人留下来的田庄收益照顾少爷,也是有据可依的,不怕人查。反倒是总兵府这些年的账,一塌糊涂,才得小心。
张德先留下这话,自去整理名单。
王雪娥心急,又恨张德先兴灾乐祸,早知如此,这事儿就不告诉他,让池家人把沧州李家也拖下水。
谢天放道不能这么说,这事和张德先通气,是防着他背后给大人捅刀子;现在,张德先知道自己和顾府是绑在一处,就不会耍什么花样了。
“这种情况大哥早有防备,不用过分担心。师妹,你一宿未睡,先去歇歇。”
王雪娥哪里睡得下,她问道:“做了什么准备?你倒是快说啊。”
谢天放没有隐瞒,道金管事那儿有礼单来往账目,和营里老账房忙活几天,应当能把这事儿瞒过去。
王雪娥见顾照光确有预防,忙催他快把情况告诉大人。谢天放再次叮咛师妹注意身体,他匆匆赶往议事厅,叫出顾照光汇报情况。
顾照光神色肃穆,眉头越皱越紧,赞同谢天放的举措,叫来金管事叮嘱,此人是顾府的前院管事,专负责接、送各地官员礼金之事。
这边刚行动,那头就见烟尘滚滚,传令官急奔报:“大人,池太师府家仆池长亭到。”
“来得好快。”顾照光与谢天放相视一眼,前去打官腔。
池长亭奉池太师之命护送池越溪回京,他接信在宣府城外长等一夜,却听人说总督府起火,忧心顾夫人安危,才闯入营地,请总督爷万勿见怪。
顾照光抱拳说:“哪里哪里,长亭兄也是担心我夫人安危。”话锋一转,他道,“夫人为歹人火器所伤,至今未醒,要劳长亭兄回京告知太师缓行。”
“这,可否让长亭见一见顾夫人?”
“军医有言,夫人得静养,不能见客。”顾照光有礼地拒绝。
池长亭退而求其次,他道:“长亭回京,池太师必要问小姐伤势来由,不若请小姐的奶娘与长亭回府细说。”
顾照光歉然一笑,道:“长亭兄所言甚是,远山再拒反显不近人情。但,夫人奶娘韦氏被烈火烧伤,亦不能成行。还望长亭兄海涵。”
池长亭硬闯不能,抱拳告辞,道他必将此地事一五一十报与太师。
“在理,远山也会书信一封,细说总督府起火来由。不叫长亭兄为难。”
送走池长亭,顾照光即刻吩咐军中书记协助金管事冲平账面;并命亲卫将池越溪与韦婆子分别看押,无他亲令任何人不得探视。
“天放,这事你多费心。”
“大哥,你放心,我有数的。”
顾照光回帐内,再与众将士热烈地讨论到哪里找石头给弟兄们造房子,要铺好路,栽百年树,看起来就像完全不知道有一本账册在暗处威胁。
军中文书,兼任会计之职。要他们冲平军粮、火器、马匹、饲料这样的账面,那不会比吃块豆腐费力气,但是以善事为名目,石料树苗人工费餐食费七十万两白银顶天了。剩下的巨额黄金账面要怎么做?
只要有名头,他们一定能把假账做得漂漂亮亮。
问题在于没有名头。
众人一筹莫展,王雪娥关心此事,知道众人难题,提议道:“我答应要给弟兄们娶媳妇,每个人置家费五百两,如何?”
“这一笔早记上了。”张德先翻着新账簿说道。
“那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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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人发一百斤猪肉。”
王雪娥以为太少,有个书记笑道,写五百斤也不要一百两银,他们要的是大名目造大数额,吃肉能记多少银两。王雪娥道:“那天天吃,八大军营二十万的将士,应该是大额的吧?”
“谢夫人,十八州府都没有这么多猪让咱们天天吃。”又一个书记取笑道,另外一个直接说真是妇人,头发长见识短。
顾家琪冷冷瞟了这几个倚老卖老的书记,道:“那就养猪。”
“对啊,咱们养二十万头猪。一人发一头。”王雪娥应道。
“谢夫人,您知道二十万头猪要多少猪仔,要多少地方,要多少饲料,要多少人工。。。”这个书记讥讽几句,其他人就回过神,这个名目不错,起码能消上十万两。
“不过,这样大的场子,整个大魏朝都没见过。”有人迟疑,这样的账面做起来,会让人一看就是假的。北边最大的养马场,也没超过以万单计的。
“借口。”王雪娥的手堵得晚了点,顾家琪已经说完下半句,“无能的借口。”
谢天放笑了笑,道:“分场,十八州府都弄个养猪场,加上买地建场税金,我看少不得要五六十万两。”
几个书记神情一喜,已经转过弯来。十八个州府至少有五十个长官,他们的关系户必然有养猪的,注入资金扩建规模,打上军供的牌子,日后有固定进账不说,军队里头大家也能分到油水。
真正一举数得,这些人就像打了鸡血一样兴奋,连夜奋战,为自己背后的代表势力,尽责尽力地算账分摊资金,除了养猪,这房子也可以连建十八州;铺路造桥可延伸的范围更广,这么一算,银子还得省着点用呢,毕竟铺大摊子处处都要用钱。
银子全花光,包括池越溪真正的嫁妆底子,顾家琪心里不免自得,暗忖道看你这回如何生钱买毒药雇杀手。
不过五天功夫,巨额贿赂金变成池越溪的嫁妆,用来赔偿顾家少年重伤。
新账簿交到总统领那儿,众将领看后心里无比舒坦,这善事办的,人人都有油水分,好,上道,懂规矩,会来事儿。
第七回 由来春梦最易醒 保命要紧下
话表两枝,池长亭留在大同,走官驿把宣府情况报与太师知晓。
池太师得信,当即进宫,与李太后这般那般一说,景福宫的懿旨与太医一起到宣州。李太后听说侄外孙被歹人所伤,至今未醒,特派太医院院首为顾家齐诊治。
张德先接下旨意,高呼太后千岁。趁着太医给小少爷诊脉时,和颁旨太监,李太后跟前的红人杨林逋公公告状,这池家如何地欺人太甚,如何地嚣张跋扈,如何地目无法纪,干出买凶杀继子的歹事来。
“张公公,这话可得三思啊。”杨林逋公公拖长了声腔道,无凭无据的事,不能凭空捏造。旁的不说,顾照光亡妻李香莲,她就是自己自尽死的,张德先非告诉顾家少爷那是让他老子逼死的,闹得两父子反目成仇,太后是非常不喜欢这种事发生的。
张德先憋气,强调这回是千真万确,证人多着,就连三岁小娃都知道怎么回事。
杨林逋眯眼瞅瞅顾家新生代,和气的脸上笑眯眯的,问道:“这就是池太师的外孙女么,长得倒是俊。不知哪家儿郎有这个福气喽。”
张德先面色尴尬,杨林逋显然是不愿搭理池家欺负李家侄外孙的事。这会儿,太医收针出屋,众人围上去探问究竟。太医道,尽人事看天命。张德先悲痛几乎落泪,也顾不得再和杨林逋寒暄,冲进去叫着苦命的小少爷云云。
池长亭凑过来,道:“吴太医,顾夫人也有伤在身,可否一观。”
不待顾照光阻止,杨林逋双手握拳向北高举过顶,道:“太后娘娘有口谕,请吴太医为顾夫人看伤。”
太后的面子不能驳,顾照光领他们前去,但把池长亭拦在外头,杨林逋笑呵呵的,劝池长亭不要恼,这看病有吴太医一人就行了。
不多会儿,吴太医背着医箱走出来,回禀顾夫人腹伤愈合良好,不过近期要禁房事。
“吴太医,顾夫人可神智清醒?”池长亭迫不及待地问道,吴太医点头,池长亭又问,“她可有受人胁迫?”
“那倒没有,顾夫人有话让老夫转达,”吴太医不慌不忙地说道,“顾夫人道她想念太师夫人,问总督大人可否送她进京看望双亲?”
池长亭立即说,他来护送顾夫人回京。顾照光很客气地回道:“长亭兄莫急,待溪儿伤愈,顾某自然亲送夫人入京。”
“顾夫人如此想念老夫人,不免伤身,远山兄若为夫人着想,合该即刻送她回太师府安心养伤。”池长亭坚持。
顾照光不与他争辩,转问太医:“吴太医,您看我夫人所伤,能否远行?”
吴太医在两人脸上瞧了瞧,敛眉收袖,不偏不倚,道:“不才以为,顾夫人宜静养。”
杨林逋、吴太医告辞,回景福宫告禀顾家齐情况。池长亭依旧没见到伊人面,再送信请池太师定夺。池太师入宫,向皇帝请假,独女伤重,病床前心念老父,唯恐是最后一面,望陛下体念老臣一番忧女之心。
皇帝体恤太师,不仅许他半月假期,还赏赐无数珍贵药材,另派两名太医常随。
池太师千恩万谢,领着皇帝口谕到宣州军营。顾照光先谢皇帝圣恩,再摆宴席招待岳丈,还带顾家琪作陪,说这就是溪儿的女儿,让孩子认亲。
池太师少不得要与做父亲的寒暄,这孩子多大了叫什么名儿啊等等。
如此一番往来,消磨掉半个时辰。顾照光又开始敬酒,边喝边问起朝中的事;池太师不耐烦,他只想见女儿。顾照光放下酒杯,唉声叹气一番,说他是如何地疼爱池越溪,不敢叫她受一丝委屈,但这回这事做的,实在叫人难说出口。
池太师便问女儿做了什么事,顾照光把事情仔仔细细前前后后交待得个遍,一个时辰过去;最末,拿出一摞账簿,看在这份善款上,二十万军士才不追究这狠毒后母虐待继子一事。
“贤婿这是何意?”
顾照光笑笑,道:“回岳丈,这些善款是夫人的嫁妆。”
池太师神色未变,眼中寒光闪闪,反复捋胡子,笑道:“好,好,好。”
顾照光微笑敬酒,一口抿干,再反倒酒杯,没有余滴。池太师眉间神情不由地冷上两分,甩甩衣袖,叫女婿带他去看女儿伤势。
到医室后,池太师毫不客气地挥退顾照光父女,他要与女儿单独述情。池长亭等亲信守备,防人探听。池太师看到女儿,第一句话就是问她信上所说账册藏在何处。
池越溪很坚决地说道:“没有旨意,女儿绝不会交出来。”
“糊涂,”池太师骂了句,“你独身在此,如何保得住那证物?为父已答应你,必为你周旋,日后荣华富贵享之不尽。”
池越溪嗤笑,道:“周旋?这种话我听够了,爹,你知不知道这些年我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我是在阿鼻地狱里煎熬,没有实质的保证,我什么也不会说。”
池太师叹气两声,道:“为父就你一个女儿,怎么会不为你考虑。只是求圣旨已然不及,顾远山已把所有的赃银都栽到我们池家身上了。”
“不可能,爹,我敢保证,他根本没有起疑,他也没机会抹平账据。”
“顾远山自小兵营生,三十岁做上总督,你以为他靠的是什么?”池太师放缓了语速,“傻闺女啊,他以为李家幼子赎罪为由,把你收集的赃银当成善款洒用各处。为父不是警告过你,不要妄动的么,啊?”
“爹,你根本不知道李家教出一个什么东西来,我恨不得将他碎尸万断!”池越溪自辩,想起那事,五内俱焚,恨意深深。
“小不忍,乱大谋。”
“要不是有人暗中放火,事情怎会到这一步,让我知道是谁碍事,必要活剁了。”
“这些以后再说,眼下要紧的是你把证物藏在何处?”
“爹不是说赃银已失,还要账册何用?”池越溪疑心太师诓她。
池太师解释道:“趁这善事之举未传开,报与朝庭断他死罪;你要知道,有账册无赃银,顾氏一门在朝中运作一番,阁老和御史多半以证据不足驳回。现在争的是时间,懂了吗?”
池越溪不甘不愿地说出藏匿地,池太师即刻命亲信取账册,直接快马送回京里,无需与他会合。留下皇帝赐药,池太师出外,这回轮到他对女婿打太极拖时间。
第八回 风声雨声读书声 只为美人上
却说那池长亭得命寻账册,但见浣溪楼里混乱杂杂,心知证物已失,匆忙回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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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太师心下惊疑,面上不露声色,瞧着女婿气定神闲,眉头不自觉紧皱。他捋捋美髯须,笑对女婿说,想必娃娃也想念母亲,他带外孙女去探视一番。
顾照光一时推脱不得,忙叫人去请王雪娥。待太师远离,谢天放闪出,悄声报说池府家仆动静。顾照光也是狐疑,不知账簿落于谁手。思索后,他道:“照此看,这人早得账册,既然此时朝中仍未有消息,说明此人相助与我等。”
“不知这人是谁?”谢天放想到那个救顾家小姐的武林高手,顾照光犹疑不定,片刻后,他道:“二弟,我看还是先找内贼。”
“大哥可是已有眉目?”
顾照光嗯一声,与谢天放低语做安排。
再说那池太师寻不得证物,欲与女儿求证。池越溪一看太师手中所牵孩童,惊怒交加,喝道:“爹,你带这孽种来做什么?”
“没有账册,”池太师回得很飘然,很冷情,“溪儿啊,你说远山迷恋你甚深,从不疑心你做事。但从这件事看,为父以为,你要好好反省哪里露了马脚。”
池越溪气得胸脯不停地起伏,可有些事却又说不得。她冷声道:“那与这孽种何干?”
池太师抚着小娃娃的双髻,道:“远山既已生疑,你行事必受制肘。你看他如今已与你生分,多日未曾来看你。这孩子就是缓和你们关系的契机。远山疼爱此女,你与她多多亲近,换回他的宠爱,再行图谋。”
“爹!”池越溪伤心一怒,又哭又闹,“你竟还要女儿留下来,那畜生,那畜生根本不是人。爹,我要回京,你带我回京。”
“胡闹!”池太师大声喝止,“你已嫁为人妇,岂能任由你行事。”见女儿落泪,他稍缓了口气,劝道,“溪儿,不是为父不疼你,你此时抽身,此前所受之苦不都白费了?你既恨透顾家人,这仇就要自己报。为父在朝中自会为你斡旋。”
池越溪趴在被面上嚎啕大哭,池太师由她去,他哄小孩去安慰母亲。顾家琪看他一眼,听到外头王雪娥叫阿南的声音,甩开太师的手掌,跑了出去。
王雪娥抱起小孩,仔细打量,又详问在里面做了什么。顾家琪说出太师的打算,王雪娥冷笑,看向小孩时笑容温婉,问道:“阿南,姑姑带你到城里玩好不好?”
顾家琪可有可无地点头,两人穿过营地,左侧是火器营房,顾家琪心念动,滑下王雪娥的怀抱,蹬蹬走到那门前,指着木架子上的火器,道:“姑姑,阿南要这个。”
“阿南,这个不能玩的。”
“不,我就要。”
王雪娥蹲下来哄孩子,这东东很危险不是玩具。顾家琪歪着头,认真地说道:“阿南知道,大夫人就是让这东西打伤的。阿南可以拿它打坏人。”
“阿南不喜欢大夫人?”王雪娥的语气很古怪,欢喜又诡谲。
顾家琪看着她不说话,王雪娥笑起来,好像和小孩有共同的小秘密,小声教她在人前不能这么说,特别是她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