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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拔勃利乌斯(Babrius)以希腊韵文写寓言共百二十二则,其抄本至一八四
四年始被发见。四世纪时罗马人亚微亚奴斯(Avianus)又以拉丁韵文写寓言,
得四十二首。以上韵文本三种均存。寓言原本自系散文,文人或改写为诗,
据柏拉图说,苏格拉底以大逆不道判处死刑,未服毒人参之前,亦曾就记忆
所及,将伊索寓言翻为韵文。但奇怪的是散文原本今悉无存,后人复从韵文
改写为散文,并杂采各种故事,混为一编,虽冠以伊索之名,其中多有印度
亚刺伯的成分,有些是基督教的,经中古时代的编者写为希腊文,插入中间,
如上文所说约但的故事是最显著的例。佛教的“本生故事”相传为迦叶佛所
撰,在印度古代很是流行,基督二四一年顷流入锡兰岛,三百年之后由一锡
兰使臣带至东罗马,旋即译文,名为“吕皮亚故事”(LogoiLybikoi)共约
一百则,未准伽陀之例,有数言指示教戒,后来寓言遂沿此习,在古时盖本
无有,有时下语拙滞,或反减少效力。这样看来,希腊寓言受了印度的影响
很不浅,不但是内容有些由于借用,形式上尤有迹象留存,而伊索那时的式
样乃不复可见,这也是一件很可惜的事吧。
寓言中历史最古的要算本书中《莺与鹞子》(五页),这已见于前八世
纪中的赫西俄多斯(Hesiodos)的诗里,其次是《鹰与狐狸》(二页),见
于前七世纪中的亚耳吉洛科斯(Arkhi…lokhos)诗里,又《(被箭射的)鹰》
(五页),见于前六世纪中的埃斯库罗斯(Aiskhylos)的悲剧断片中。迟的
便是有些基督教影响的,这自然当在四世纪中君士坦丁大帝承认基督教之
后,虽然如《说马幸福的驴子》(一四一页)中云,以贫穷为满足,又《秃
头的骑手》(一七九页)中云,我们是裸体而来,也是裸体而去,可能是晚
期希腊诗人的思想,不一定与基督教相关,但文字有好些实例,都是《新约》
以后的用语,那总是实在的。这所表现的前后时间不算不长,社会情状也有
改变,可是人民的生活还是差不多一样,一样地辛苦,暗淡,不安定,因此
不但故事的空气是一致,就是在后世若干年间,这些故事与教训还是为世人
所理解尊重,实在是不足怪的。《伊索寓言》向来被认为启蒙用书,以为这
里边故事简单有趣,教训切实有用。其实这是不对的。于儿童相宜的自是一
般动物故事,并不一定要是寓言,而寓言中的教训反是累赘,所说的都是奴
隶的道德,更是不足为训。现在《伊索寓言》对于我们乃是世界的古典文学
遗产之动物故事,像一切民间文艺一样,经了时代的淘汰而留存下来,又在
所含的教训上可以想见那时苦辛的人生的影子,也是一种很有价值的贵重的
资料。
□1955 年刊“人文”版《伊索寓言》,署名周启明
□未收入自编文集
遵主圣范
前几天在东安市场旧书摊上见到一册洋装小本的书,名曰《遵主圣范》,
拿起来一看,原来乃是ImitatioChristi 的译本。这是一九一二年的有光纸
重印本,系北京救世堂(西什库北堂)出版,前有一八七五年主教田类斯的
序文。
这部《遵主圣范》是我所喜欢的一种书(我所见的是两种英译),虽然
我不是天主教徒。我听说这是中世纪基督教思想的一部代表的著作,却没有
道学家的那种严厉气,而且它的宗旨又近于神秘主义,使我们觉得很有趣味。
从文学方面讲,它也是很有价值的书。据说这是妥玛肯比斯(ThomasKempis,
1379—1471)做的,他与波加屈(GiovanniBOccaccio,1313—1375)虽是生
的时地不同,思想不同,但同是时代的先驱,他代表宗教改革,正如波加屈
代表文艺复兴的潮流。英国人玛格纳思(LaurieMagnus)在《欧洲文学大纲》
卷一上说:
出世主义是《遵主圣范》的最显著的特色,犹如现世主义是《十日谈》(Decameron)
的特色。我们回顾过去,望见宗教改革已隐现在那精神的要求里,这就是引导妥玛往共生
宗的僧院的原因。我们又回顾过去,从波加屈的花园里,可以望见文艺复兴已隐现在那花
市情人们的决心里,在立意不屈服于黑暗与绝望,却想用尽了官能的新法去反抗那一般的
阴暗之计划里了。无论在南欧在北欧,目的是一样的,虽然所选的手段不同。共同的目的
是忘却与修复;忘却世上一切的罪恶,修复中古人的破损心,凭了种种内面的方法。《十
日谈》里的一个贵女辩解她们躲到乡间去的理由道:”在那里我们可以听到鸟的歌声,看
见绿的山野,海水似地动着的稻田,各色各样的树木。在那里我们又可以更广远地看见天
空,这虽然对我们很是严厉,但仍有它的那永久的美;我们可以见到各种美的东西,远过
于我们的那个荒凉的城墙。”正是一样,妥玛想忘却他的心的荒凉,凭了与天主的神交修
复他精神的破损。
这一部中世纪的名著中国早有了汉译,这是我所很欣喜的。据田类斯主
教序上所说,“其翻入中国文字者,已经数家,但非文太简奥,难使人人尽
解,即语太繁俗,且多散漫,往往有晦作者之意。”可见狠早就有译本,可
惜我们都不知道。单就这一八七五年本来说,也就很可珍重,计那时正是清
光绪元年,距今不过整五十年,但是文学翻译的工作还未起头,就是最早的
冷红生也还要在二十年后,而《遵主圣范》新译已出,并且还是用“平文”
写的,更是难得了。自然,《新旧约》的官话译本还要在前,译时都从宗教
着眼,并不论它文艺的价值,这也是的确的,但我们无妨当它作世界文学古
译本之一,加以把玩。《遵主圣范》的译文虽不能说是十分满意,然在五十
年前有这样的白话文(即平文),也就很可佩服了。今抄录卷一第五章的译
文于下,以见一斑。
论看圣书
看圣书,不是看里头的文章,是求里头的真道;是欲得其中的益处,不是看文词的
华美。看书之意与作书之意相合,方好。要把浅近热心的书与那文理高妙的书一样平心观
看。你莫管作书者学问高低,只该因爱真实道理,才看这部书。不必查问是谁说的,只该
留神说的是什么。
人能死,天主的真道常有,不论何等人,天主皆按人施训。只因我们看书的时候,
于那该轻轻放过的节目偏要多事追究,是以阻我们得其益处。要取圣书之益,该谦逊,诚
实,信服,总不要想讨个博学的虚名。你该情愿领圣人们的教,缄口静听。切莫轻慢先圣
之言,因为那些训言不是无缘无故就说出来的。
又如卷二第十一章《论十字圣架之御路》十四节中有这几句话:
“你须真知灼见,度此暂生,当是刻刻赴死。人越死于自己,则愈活于天主。”
这译语用得如何大胆而又如何苦心,虽然非支及拉耳特(Fitzgerald)的徒
弟决不佩服,我却相信就是叫我们来译,也想不出别的办法来的了。
末了,我又想起来了,倘若有人肯费光阴与气力,给我们编一本明以来
的译书史,——不,就是一册表也好,——那是怎么可以感谢的工作呀。
[附录一〕再论《遵主圣范》译本(陈垣)
阅《语丝周刊》第五十期,有《遵主圣范》一则,特将敝藏所藏此书汉
译诸本,介绍于众:
(一)《轻世金书》:一六四○年阳玛诺译,一八四八年上海重刊本。
阳玛诺葡萄牙国人,一六一○年至中国,传教北京、江南等处,后驻浙
江。一六五九年卒,墓在杭州方井南。其所译著,尚有《圣经直解》,《十
诫直诠》,《景教碑颂正诠》,《天问略》等。《天问略》曾刻于《艺海珠
尘》中。
此书用尚书谟诰体,与所著《圣经直解》同,其文至艰深,盖鄞人朱宗
元所与润色者也。宗元为天主教信徒,顺治五年举人,康熙《鄞县志》称其
博学善文。所著有《拯世略说》、《答客问》等,文笔酣畅,与此书体裁绝
异。宗元之意,以为翻译圣经贤传,与寻常著述不同,非用尚书谟诰体不足
以显其高古也,结果遂有此号称难读之《轻世金书》译本。兹录其小引如左,
亦可见其译笔之一斑:
客瞥书頟,讶曰:“世热谫劣,人匪晻暖,佥知。先生译兹,毋乃虚营?”答日:
“世谫诚然,克振拔者几!《圣经》云,众人竟败,灵目悉眯,鲜哉冀明厥行,讵云虚营!”
几欲操觚,获笃玛大贤书,覙缕厥理。若玩兹书,明悟顿启,爱欲翛发。洞世丑,曰“轻
世”,且读贵若宝矿。亦日“金书”。玩而弗斁,贫儿暴富,无庸搜广籍也。统括四卷,
若针南指,示人游世弗舛。初导兴程,冀人改愆,却旧徙新识己。次导继程,弃欲幻乐,
饫道真滋,始肄默工。次又导终程,示以悟入默想,已精求精。未则论主圣体,若庀丰宴
福,善士竟程,为程工报。兹四帙大意也。书理而夷奇,咀而愈味。但人攻■敧,或宖遵
诫,或强希圣;虽趣志人殊,然知玩佥裨,是书奚可少哉!昔贤历回回邦,王延观国宝,
既阅群书藏,出兹书日:“知是书耶?”贤曰:“兹乃圣教神书,王不从,焉用?”王曰:
“寡人宝聚皆贵,兹书厥极,盖室外饰,是书内饰,钦哉。”西士钻厥益曰:“人或撄疑,
或罹患,罔策决脱,若应手揽书,即获决脱,厥效神哉!”又拟曰:经记昔主自空命降滋
味,谓玛纳,因字教众,奇矣其奇,味虽惟一,公含诸味,人贪某味,玛纳即应,书惟一。
诸德之集,自逞之抑,自诿之勖,失心之望,怠食之策,妄豫之禁,虚恐之释,恶德之阻,
善德之进、灵病之神剂也。自天降临玛纳,信乎,诸会士日览,货若神■,是故译之。友
法兹探验,灵健,蒙裨奢矣。极西阳玛诺识。
(二)《轻世全书便览》:一八四八年吕若翰撰,一九○五年广东重刊本。
吕若翰,粤之顺德人,天主教士,以阳玛诺《轻世金书》难读,特仿《日
讲书经解义》体,为之注解,词旨条达,可为阳译功臣。
(三)《遵主圣范》:一八七四年田类斯重译,一九一二年北京救世堂本。
此即《语丝》第五十期所介绍之本。田类斯为味增爵会北京主教。观其
自序,似《遵主圣范》译名并不始于田类斯,田不过据旧译重为删订而已。
余见重庆圣家堂名目,有《遵主圣范》一种,未识为何本。此本纯用语体,
比《轻世金书》易晓,故颇通行。又田序言旧译尚有《神慰奇编》,余求之
十馀年,未之见。
(四)《遵主圣范》:一八九五年柏亨理重译,一九○四年上海美华书馆
本。
柏亨理为耶稣教士。此书即据田类斯本,改语体为文体,凡田本”的”
“这”“我们”等字,均易以“之”“此”“我等”。凡称天主处,均易以
上帝。其自序言:
著此书者乃根比斯之笃玛,德国人,生于一千三百八十年,十九岁入修士院,在彼
七十馀年,至九十二岁而卒。其书乃其六十一岁时所著,原文用拉低尼语,至今翻译已经
六十馀种话语。今特将天主教会主教田类斯所删定之本,略改数处;免门徒见之,或生阻
碍。其字面有更换者,乃为使其尤易通行云。
柏亨理之意,盖以文体为比语体通行,然细审其书,文笔平凡,似无谓多此
一举。
(五)《师主编》:一九○一年蒋升译,一九○七年上海慈母堂本。
蒋升为天主教耶稣会士,其凡例称:“是书译本已有数种,或简故奇倔,
难索解人;或散漫晦涩,领略为难;或辞取方言,限于一隅;今本措词清浅,
冀人一目了然。”又云:“各译本题额不同,或名《轻世金书》,或名《神
慰奇编》,或名《遵主圣范》,似与原本颜名不甚符合,故区而别之,颜之
曰《师主编》云。”
《神慰奇编》余未见,此书所讥简故奇倔,似指《轻世金书》,辞取方
言似指《遵主圣范》,然则散漫晦涩,当指《神慰奇编》也。此译纯用文言,
同句比较浅达,似视柏本为优矣,河间献县亦有刊本。
(六)《遵主圣范新编》:一九○五年香港纳匝肋静院本。
此本无译者姓名,似系将田本改译,其用语比田本更俗。重庆圣家堂书
目,亦有《遵主圣范新编》,未识与此本同否。
今特以《语丝》第五十期所举田译之卷一第五章译文为例,将阳译《轻
世金书》、蒋译《师主编》与此本译文,并录如左,比类而观,亦可见诸家
之优劣矣。
《轻世金书》译文——恒诵圣经善书
诵圣经等书,求实勿求文。主并诸圣以圣意敷书,吾亦可以圣意诵之。图裨灵明,
毋图悦听。章句或雅或俚,吾惟坦心以诵,勿日作者何士。行文浅深,惟视其书之旨,作
者骨虽己朽,其精意偕主真训,恒留书内。主冀吾聆,不判彼此,奈人喜察超理,卒莫承
裨。夫欲承之,则宜逊矣。勿怙己睿,勿以言俚而逆意,勿以理在而加损,以沽儒者名。
或时值理有不决,可虚衷以问,勿遽轻古贤喻;古之贤者皆有为也,敢不钦哉。
《师主编》译文——论读圣经
人于圣经宜求者,真实也,非词章也。阅诸圣经者,宜体作者之心。吾侪于圣经,
宁求实益,毋求言词之高妙。书之平易热心者,吾宜乐诵之,如诵高深者。著书者之才力
或小或大,无干于汝,惟爱真理之心引汝诵阅耳。汝毋究言此者何人,惟留意于所言者何
理。
人固往焉,而主之真实永存。天主以多式训我,无分人之彼此。吾侪好异之心屡阻
我诵阅圣经,盖当阙疑之处亦欲深知推究也。汝若欲收其益,宜谦逊纯朴忠诚而诵之,终
不愿有博知之名。汝宜甘于请问,默听圣德之言。勿厌古人所设之喻,盖决非无故而设此
喻也。
《遵主圣范新编》译文——读圣经看善书的正法
看圣书不要贪高妙的文法,只要想真实的道理;看圣经的意思,该当体会造圣经的
志向才是。总是咱们不该在圣经上找细微的言词,只该专务有益的教训。若圣经以外能够
动心的善书,不论是美妙深奥的,或是朴素无文的,都该要一样的爱看。你别误工夫,搜
寻做书的是何等人,他的学问高低何如,引着你看书的只要有一个爱慕纯实道理的心才
好。你也别问这话是谁说的,你只管在那话的意思留神。
人再没有个不死的,只有天主的真理,是永远不会变的。天主不论是何等人,千方
百计都一齐要教诲的。但屡屡的有肯察访、肯穷究的毛病,耽搁了看圣经读书的神益。因
为有该老实信从的道理,我们反倒尽力要推论要细究。你要看圣书取个神益,该谦逊老实
着信服看才是,总不要图一个博学的虚名。你该情愿领圣人们的教,嘿嘿的留神听他话。
就是古圣贤的俗语,你也不要嫌他,因为这些训言,都不是无缘故的说给你听的。
又《语丝》第五十期所举卷二第十二章十四节之文,今亦将诸本译文列下:
阳译自视如殂,遗世伪乐,灵性始生。
蒋译汝宜需死以度生,当知为确实之理;凡愈死于己者,始愈活于天
主。
新编你还要知道你在世上的暂生,该是一个常死;一个人越死于自己,
他越活于天主。
(七)《轻世金书直解》:一九○七年王保禄撰,一九○九年北京刊本。
王保禄为北京味增爵会士。原序不著姓名,余从《经书目录》知为王保
禄撰。唯《经书目录》称此书为一九0三年重印,而原序则末署光绪丁未秋,
丁未为一九○七年,疑目录误耳。序称此书仿《南华发覆》作。《南华发覆》
者,坊间《庄子》注本,本文大字,而以疏解之文作小字,纳入本文中,俾
读者联贯而读之,其能免续凫断鹤削趾适屦之讥者鲜矣。然观其自序,可见
田译《遵主圣范》之不能尽满人意,而后人兴反古之思。其序有曰:
《轻世金书》乃圣教神修之妙书也。明末极西耶酥会士阳玛诺译入汉文,雨上朱子
宗元订正之,而字句简古,文义玄奥,非兼通西文者往往难得真解。今之浅文《遵主圣范》,
即同一书也,然虽有《遵主圣范》,而人多以能读《轻世金书》为快,求为讲解者甚夥,
即其证也。又云,《遵主圣范》与现今通行之西文本相同,而《轻世金书》
则与现今通行之西文本繁简迥异,疑当时所据者另为一本。今《遵主圣范》
《师主编》卷三,均五十九章,而《轻世金书》卷三则六十四章,细相比勘,
知第三第十五第二十七各章之下,《轻世金书》均多一章,第二十三章之下,
《轻世金书》则多二章。其篇章分合不同,抑词句多寡有别,非得三百年前
蜡顶文原本校之不可,是在好学君子。
(一九二五年十月三十一日北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