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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代-2006年第1期-第4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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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它了,就只去管自个儿的脸了,她能让自个儿的脸变得就像没听到母亲的责骂没挨到父亲的巴掌一样。 
  母亲和父亲从不知道顾一红内心的抽搐,他们还以为顾一红真的是没事人儿一样呢。愈是这样,顾一红就愈不让他们知道,她平平静静地吃下两个鸡蛋,喝下一杯牛奶,便到仓房里推自行车去了。她在村办工厂里上班,村办工厂有很稳定的收入,她没有理由违背父母的意愿到城里去,尽管到城里她做梦都想呢。在她的眼里,稳定的收入算个狗屁,但她若是把这话说出来,会把母亲气疯的,母亲生起气来,手哆嗦腿也哆嗦,眼睛红得就像要杀人一样。父亲配合母亲,顾一红总觉得是被母亲这样子吓的。母亲这样子顾一红也怕,但她和父亲不一样,她的办法是和母亲形成强烈的对比,母亲愈是生气,她就愈是平静,她把真话藏在心里,任凭母亲把她骂成个没心没肺的人,要是有心有肺,她怕是一天都难活下去呢。 
  顾一红推出自行车,没出院儿就骑了上去。 
  母亲便在后面嚷,下来下来,该急的时候不急,不该急的时候瞎急,屁股大个院儿,就差这两步啊? 
  顾一红只好跳下了车子。她并不急于上班,但一推车子就想骑上去,对离开这个家,一刻也等不得似的。 
  刚要走,就听母亲又喊,回来回来,不穿衣服就上班啊? 
  顾一红回过头来,不解地看着母亲。 
  母亲说,看什么,回屋穿衣服去啊! 
  顾一红穿了件大红的背带背心,她说,这不穿了吗? 
  母亲说,这叫穿吗,袒胸露背的? 
  顾一红说,这么穿的人多了。 
  母亲说,别人穿我不管,你穿就不行,我的闺女不能光膀子去上班! 
  这叫光膀子吗?天啊!顾一红脸上的汗一下冒了出来,后背的汗也沾湿了衣裳。但她习惯地保持着平静,不说话,也不行动。 
  这样子恰是母亲最反感的,母亲忽然抬高了嗓门说,你穿不穿?顾一红你穿不穿?不穿我今儿就撞死在你跟前了! 
  母亲话来得突然,让顾一红没一点防备,她看见母亲的脸变了形,眼睛一点一点地红起来,手和腿也开始哆嗦起来了。 
  顾一红没有任何选择,回屋换了件半袖衬衫,在母亲的注视下推车走出了院子。 
  门外是一条宽敞的胡同,胡同里不见一个人影,顾一红抬起车子,狠狠地摔了几下,要上车时,发现多多跟在车后,呼哧呼哧的,她便将腿变了方向,朝了多多踢去。在多多的尖叫声中,顾一红骑车就跑,她知道这一脚是太恶劣了,但自个儿都不知怎么踢过去的,不踢就过不去了似的。 
   
  顾一红没想到,刚出胡同口,车子就被一个人拦下了。 
  这人脑袋光光的,眼睛大大的,穿一件肥大的半袖体恤,一条半长的牛仔裤,裤下是一双厚重的蓝白相间的旅游鞋,鞋的上方,露出了一截白袜。 
  一看,顾一红就傻了,她不管不顾地还要骑下去,这人却紧紧攥了车把,两条腿夹了车轱辘,车子动都不能动了。 
  顾一红说,你想干什么? 
  想看看你。 
  顾一红说,不是说好了不见面了? 
  不行,我做不到。 
  顾一红说,你就不怕我爸我妈吗? 
  你爸你妈大不了骂我几句,为了你,我苏小武还怕他们骂几句吗? 
  这时,街上有来往的人,停下来看着他们。 
  顾一红说,你把手放开。 
  你下来我就放开。 
  顾一红看看左右的人,跳下来把车交给苏小武,说,边走边说吧。 
  苏小武问,上哪儿? 
  顾一红说,厂里。 
  苏小武说,你去厂里我不是白来了? 
  顾一红说,那你还想干什么? 
  苏小武便不再吱声,骑上车,脚上用足了力气,车子立刻被他骑得飞起来了。 
  几只母鸡吓得扑棱棱四散逃开,一条被惊吓的黄狗不服气似的,紧追在车后汪汪直叫,几个在街心闲聊的女人慌慌地躲闪着。女人们都认识顾一红,却不认识苏小武,她们说,好好的一个闺女,怎么跟这种人搅在一起?苏小武的打扮,一定是让她们想起了70年代的坏孩子,那些孩子一律穿白色的运动鞋,名字叫个什么白鞋队呢。 
  顾一红坐在车后,想起苏小武头一回来找她,母亲问他是谁,他说是平平的表哥,母亲问平平是谁,他说平平是顾一红的同学,母亲上下打量了他一会儿,忽然说,这样的衣服,这样的脑袋,你妈就让你出门吗?顾一红后来劝苏小武换一种打扮,苏小武就反问顾一红,你喜欢不喜欢?顾一红说,我喜欢不喜欢是小事,我爸我妈不喜欢呢。苏小武说,我找的是你,又不是你爸你妈。苏小武就是这样地固执。父母得知苏小武是一个没工作的城里人时,越发反对顾一红和他的来往,父亲说,没有工作,他拿什么来养活你呢?顾一红说,不过交个朋友,哪就说得上养活不养活的?父亲说,不说养活,交的什么朋友!顾一红只好又劝苏小武找个工作,苏小武却又反问顾一红,你是喜欢我的人呢,还是喜欢我的工作?顾一红是对父亲无言以对,对苏小武也无言以对,她想,他们谁都是真理在握的样子,可她的真理在哪里呢? 
  顾一红第一次在兰兰家见到苏小武,是又新奇又有一种说不出的惊喜,他的光脑袋,他的肥衣肥裤,他随口溜出的一句流行歌曲,他随手做出的一个街舞动作,都让她看也看不够。后来,苏小武约顾一红到城里去玩儿,顾一红又看到了一个从小在城市长大的男孩的如鱼得水般的从容,特别是,他那么熟悉城市的每一条街道,他可以带了她,躲过每一个交通警,在胡同、小巷里鱼一样地穿行。穿行的时候,她觉得他就像这城市的主人一样。一个城市的主人,还用想工作不工作的事么!后来,这些话被母亲逼问出来时,顾一红自个儿没觉得什么,母亲却哭天抹泪地说,傻啊,穿街过巷算什么本事,傻透了啊你! 
  现在,他们已经穿过了两条街道,再往前是一所小学校,小学校往前是一片玉米地,玉米地再往前,便是顾一红所在的工厂了。 
  愈走近小学校,去上学的孩子就愈多起来,到了学校门口,路都被孩子们堵死了,苏小武和顾一红只好跳下车,等孩子们让出路来。 
  孩子们有好奇的,朝苏小武不住地打量着,有的还伸出胳膊向苏小武打着街舞式的招呼。苏小武笑笑,也立刻伸胳膊抬腿的,向那孩子做出了反应。这一来,更多的孩子注意起苏小武来,也不知哪个孩子喊了一声,跳一段给我们看看吧!其他孩子便也跟了喊起来,跳一段,跳一段吧! 
  顾一红看着苏小武。 
  苏小武说,看什么,我就是不会跳,也高兴他们这么喊。 
  顾一红想起自个儿当初,一点没想过苏小武不会跳街舞,更没想过苏小武只会一个伸胳膊抬腿的动作。她说,那时候,我就像这些小学生一样。 
  苏小武说,不要拿你跟这些小学生比,小学生可没你身上的俗气。 
  顾一红说,我是俗,是嫌你没工作,是嫌你没房子,是嫌你不会做一件养活自个儿的事,是嫌你连自个儿唯一喜欢的一件事都做不来。 
  苏小武的脸一下子阴暗下来,他推了车子,从孩子们中间横冲直撞地冲了出去。孩子们慌乱地躲闪着。 
  顾一红远远地走在后面。一个女孩拒绝一个男孩,那些当然完全可以成为原因,但那决不会是她顾一红的原因。她不是嫌他不能,她也许是嫌他太能呢!由于父母的反对,她提出不再与他见面时,他竟当即砍了他的手指头,若不是及时到医院救治,那指头就要残废了呢。她把这事说给厂里的女伴们时,女伴们竟还羡慕极了,她们说,一个肯为你砍指头的男人,如今上哪儿去找啊!但顾一红一回想起苏小武砍指头时的表情,就觉得和生气时的母亲是太相像了,一样的红红的眼睛,一样的变了形的脸……她甚至有些后怕地想,幸亏他砍了他的手指头,不然,她不是又要和一个母亲一样的人在一起了么! 
  再往前走,就是大片的玉米地了。玉米长得已有一人多高了,风一吹,哗啦哗啦的,就像雨点落在玉米叶子上一样。 
  苏小武停了车等在前面,他低了脑袋,背对了顾一红,就像是一个少了脑袋的人。 
  顾一红看着他,莫名地有些惊怕,但还是平静着自个儿走上前去,坐在了他的身后。车子骑动了,她听到苏小武说,我发现你跟从前真是不一样了,我不明白,你怎么说不一样就不一样了? 
  顾一红说,能不能骑快点,我要迟到了。 
  苏小武没吱声,也没骑快。 
  顾一红说,迟到了要挨骂,还要扣奖金。 
  苏小武还是不吱声,还是不骑快。 
  顾一红说,苏小武,你听见没有啊? 
  苏小武开口说,你还没答我话呢,怎么说不一样就不一样了? 
  顾一红说,这要问你自己。 
  这时,苏小武忽然将腰弯了下去,车子眼见着就快起来了。 
  一棵一棵的玉米向顾一红的身后闪过去。已经看得见玉米地的那头儿了,玉米地过去,就是工厂的围墙,围墙过去,就是工厂的大门口了。 
  顾一红做好了下车的准备。 
  但苏小武没有慢下来,反而骑得更快了。 
  顾一红喊,停下,停下啊! 
  苏小武不理她,车子骑得嗖嗖的,顾一红都能听到耳边的风声了。 
  玉米地过去了,围墙过去了,厂门口也过去了。 
  顾一红开始用拳头捶打着苏小武的后背。 
  苏小武说,你答应我件事,我就停下来! 
  顾一红说,你说! 
  苏小武说,跟我到城里去! 
  顾一红说,不可能! 
  苏小武说,只一天! 
  顾一红说,不可能! 
  苏小武说,最后一次,最后的告别,只要你答应我,我发誓再不会来找你了! 
  顾一红仍然说,不可能! 
  前面不远处,传来了汽车喇叭的声音。 
  苏小武说,你要不答应,我今儿就撞死在你的面前! 
  又是撞死,跟母亲的话一模一样。顾一红发现,苏小武和母亲永远是非此即彼,不给别人也不给自个儿留半点的余地,她想,比较撞死,她也许只能选择“最后的告别”了,妈的,这最后的告别! 
  顾一红终于答应了苏小武。她拿出手机,给车间主任打了请假的电话,她说,一个朋友病了,我要送他到医院去。 
   
  在最初的恼怒过去之后,顾一红决定用自己平静的力量,来和苏小武做一次真正的分手,她叮嘱自己,要服从,要坚持,要有最大的耐心。 
  按苏小武的提议,他们先去了中心广场,中心广场的一棵柳树下,是他们第一次约会的地方。他们坐在那条曾经坐过的长椅上,眼睛看了地上,半天也没找出要说的话来。前面不远的地方,是曾让他们欢呼雀跃过的音乐喷泉。那天,苏小武拉了顾一红在水的森林里兴奋地跑来跑去,两人都淋得落汤鸡一样,却谁也不肯从里面跑出来。他们最怕的是音乐停止的一刻,那时,“森林”没有了,旋律没有了,只剩了一个乏味的世界,就如同一下子从天上掉在了地上。现在,音乐依然响着,水的森林依然存在,但在顾一红的感觉里,她和苏小武已经定格在音乐停止的一刻了,且是一个永远的定格,她想,他们再不可能从地上回到天上去了。 
  在两人的沉默中,顾一红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打开一听,是母亲的声音。母亲张口就问,你跟谁在一起?顾一红说,跟一个同学。母亲说,哪个同学?顾一红迟疑了一下,母亲忽然抬高声音说,你还骗我,你们把村里搞得鸡飞狗跳的,还骗我,你要把你妈气死啊!顾一红不由得就将手机合住了,她想她不能在这时候听到母亲的声音,有一个苏小武就够了。 
  手机又响起来,是一首欢快的华尔兹,顾一红害怕似的将手机放进了包里。 
  苏小武一直看着顾一红,脸上似露出了一丝喜色,他说,不想接,就关掉算了。 
  顾一红没理他,继续看着不远处的音乐喷泉,喷泉四周围满了观看的人们,人们不停地发出惊叹之声,从人们的夹缝里,仍可看到几个忘情的被淋成了落汤鸡的人。 
  华尔兹依然顽强地欢快着,可给顾一红的感觉却有些恐怖。 
  苏小武也随了顾一红的目光望着喷泉,他说,关掉吧,你不想我们安安静静地呆一天吗? 
  安静,顾一红想,你们谁又给过我安静呢? 
  手机的声音,苏小武的声音,就仿佛合成了一种刺耳的喧嚣,顾一红终于忍无可忍,将手伸进包里,关掉了手机。 
  苏小武更添了几分喜色,他说,谢谢你红红。 
  顾一红说,苏小武,你真的说话算话吗? 
  苏小武说,你指什么? 
  顾一红说,最后一次。 
  苏小武说,当然。 
  顾一红说,那就走吧。 
  苏小武问,去哪儿? 
  顾一红有些茫然地看了远方,说,随便吧。 
  不知为什么,顾一红总觉得母亲会追到城里来的,呆在任何地方都可能被母亲追到,当她一跃坐向后座时,不禁有一种仓皇出逃的感觉,她便朝了身前的苏小武说,转胡同吧,你不是熟悉所有的胡同吗? 
   
  离中心广场最近的一条胡同叫金马胡同。名字叫得堂皇,胡同却已十分老旧了,水泥地面坑坑洼洼的,两边的砖墙碱出了砖粉,墙上隔不远就有一个大大的“拆”字。一家一户的门紧闭着,门面脏兮兮的,就像一个人的脸上挂满了灰尘。顾一红和苏小武便行走在这老旧之中,车子发出咣当咣当的响声,身体随了车子的起伏而起伏着。 
  苏小武说,市中心的胡同都要拆掉的,再不来逛,你可就逛不到了。 
  顾一红嗯了一声。 
  苏小武问顾一红,还记得这条胡同吗? 
  顾一红又嗯了一声。她眼前闪现着的,其实是母亲气急败坏的表情。 
  苏小武说,那回你的鞋子掉了,一群小孩子抢了就跑,就在前面,那个黑铁门的前面。 
  顾一红记起来,那时苏小武追上那群孩子,用鞋子敲着他们的脑袋,还抓住一个没来得及逃走的,将他拖到黑铁门里,一下将门关上,吓得那孩子哇哇大哭。要不是顾一红坚持将门打开,苏小武还要找来一条绳子把门栓拴起来呢。 
  苏小武说,我最不能容忍有人对你不好了。 
  顾一红没有答话,那回事后她已经说过对苏小武不满的话了,现在她不想再说,对苏小武的这种表白,她也再无法感动起来了。 
  黑铁门很快地就出现在两人面前了,苏小武一只脚支在地上,将车停了下来。顾一红看到,铁门紧闭着,门上一把大锁,锁头都有些生锈了。
    苏小武说,那时要有一把锁就好了,叫那小子尝尝做坏事的后果。 
  顾一红仍没答话,心里的反感却忽然像潮水一样涌了上来,她想,她对他说过的那些话,看来他是一点不记得了。她不由得从车上跳了下来。 
  苏小武自是不允许她的跳,他将自行车挡在顾一红面前,等待顾一红坐上去。顾一红却执拗地绕过了他。苏小武赶上去再挡再等,顾一红就再次绕过他。 
  这样反复了几遍,顾一红终于没拗过苏小武。她坐上去,听到身前的苏小武说,你呀,你是不明白,这个世界是没什么道理好讲的,一讲道理就要吃亏,我做人的原则,就是任何时候都不能吃亏。 
  顾一红还是第一次听苏小武讲他的做人原则,她不禁有些吃惊,她说,他们还是孩子。 
  苏小武说,孩子才该教训呢。 
  顾一红说,你不吃亏,别人可就要吃亏了。 
  苏小武说,当然都不吃亏最好,实在做不到,也只能把亏给别人了。 
  顾一红说,那我就明白了。 
  苏小武说,明白什么? 
  顾一红说,明白你为什么去村里找我了。 
  苏小武说,天地良心,唯有在对你的事上,我才是不怕吃亏的! 
  顾一红不再说什么,苏小武也不好再做什么争辩,但都觉出,他们的关系并没有随了回顾往事变得亲近,反而更有些疏远了。 
  这时,大半个胡同已经过去了,再往前走,左边出现了一条更窄的胡同,苏小武停在胡同口上问顾一红,是向左还是向前?顾一红看看前面,是另一条热闹的大街,街上有数不清的行人、车辆,顾一红便说,向左吧。 
  这胡同的地面稍好了些,也有了些生气,不时会看到哪个人站在自家门口,悠闲地看着过往的行人。透过门口,还隐约可见院儿里晾晒的衣服。顾一红记起这胡同他们也来过的,那是一天晚上,胡同里的路灯隔得很远,在路灯照不见的一个暗处,苏小武第一次拥抱了她。 
  显然,苏小武也是记得的,他甚至准确地记得那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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