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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这个混账小子。”他骂道,“你到哪里去了,你非得一有机会就乱跑不成吗?”
艾米尔可没时间回答这些问题。
“快来。”他说,“有匹马你得去看看!”
自然艾米尔爸爸看到了那匹马,可是那时它已经被卖了。你想想还有比这更气人的事了吗?他们来时正看见那个马贩子掏出钱包,从里面拿出三张一百克朗的票子,递到那个土纳村农民的手里。
艾米尔立刻大哭起来。
“这匹马还听话吧?”马贩子问道。
“听话,还算听话。”那个老乡说。
不过说这话时,他两眼看着旁边.好象心里在想别的什么事。
“还没钉马掌哪。我看,”马贩子又说,“回家前我得钉好它。”
艾米尔站在那儿嚎啕大哭,他爸爸不禁可怜起自已的儿子来。
“别哭!艾米尔。”他说着用力点了下头,“我去买包薄荷糖给你。不管怎么样,这回豁出去了。”
他领着艾米尔来到市场,那儿有许多摆摊卖糖的老太太,他给艾米尔买了十奥尔的长条薄荷糖。
后来,爸爸又碰到一个勒奈贝尔亚的老乡,就和他扯起来,又忘记了艾米尔。艾米尔站在那里,嘴里塞满了薄荷糖.眼睛里却含着泪水。他心里还在想念那匹马。这时他忽然看见了阿尔佛莱德,李娜在后面正拖着他的衣襟。看起来他已经精疲力尽了。可怜的阿尔佛莱德,也难怪,李娜拖着他已经来回地从首饰店前过了十七次,每次都想拖他进去,好给她买个订婚戒指。
“要不是我两只脚站得稳,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阿尔佛莱德得意地说。他真高兴又见到艾米尔。艾米尔连忙告诉他马的事。他们站在那里都为那匹马去不了勒奈贝尔亚而叹气。阿尔佛莱德在市场上的泥人摊贩那里给艾米尔买了个小泥杜鹃。
“我送你个市场日礼物。”阿尔佛莱德说。艾米尔那充满伤感的心里立时感到轻松了些。
“唉哟!泥杜鹃你能买!”李娜说。“那个扫帚星啥时候掉下来呀!我觉得好象时侯快到了!”
可是那个彗星并未从天边出现。时间还不到中午十二点,所以也许还不用那么着急。
阿尔佛莱德和李娜想去看看友兰和马尔科斯,然后吃午饭,他们带的饭盒都放在马车上。艾米尔真想和他们一起去,但是他想起十二点派特瑗太太要请他们全家吃午饭,就开始去找爸爸。可信不信由你,他爸爸又不见了,他又乘机消失在那些赶集市的人群之中了。消失在那些卖糖的婶婶,那些卖罐子的伯伯,那些编篮子的,做刷子的,卖气球的,拉琴卖唱的和各类闲逛的人群中。
“真没见过失踪得这么快的人。”艾米尔说,“下次我进城时,让他留在家里。因为在这里我再也没办法看住他了。”
他当然不会因为找不到爸爸就不知所措。以前他进过城,也大概知道派特瑷太太家住的地方。在大街那边,她有座小白房子,朝大街的那间整个用玻璃镶住。“找到那里不会太难。”艾米尔想。
派特瑷太太是魏奈比最尊贵的太太之一,所以她请艾米尔家的人吃饭也有点怪。我才不信这是因为艾米尔妈妈进城时总给她带来点好吃的香肠昵,没有那么爱吃香肠的人。不是这么回事。可是派特瑷太太常去卡特侯尔特参加宴会。什么樱桃宴会、龙虾宴会、奶酪蛋糕和别的一些宴会。饱尝了香肠、排骨、小牛排、肉丸子、摊鸡蛋、醋浸鳗鱼等等的美味。但是不能老是有来无往,不回请啊!“总得公平合理才行。”派特瑷太太说。因此她提出这天十二点请艾米尔全家来吃午餐,反正市场日他们总要来魏奈比的。他们将吃热过的鱼布丁和复盆子汤,她想好了。她自己在十一点吃了一些小牛肉排和一大块杏仁蛋糕。因为鱼布丁不太多,要是她自己也坐在那里大口地吃,使客人们吃不饱,可够好瞧的,这她可不干。
这时客人们已经在玻璃间里的桌旁坐好了,有艾米尔爸爸、艾米尔妈妈和小伊达。
“这个可恨的小子,看住手里的一把跳蚤也比看住他容易些,它们也不会跳得那么快!”艾米尔爸爸生气地说。
他是在说艾米尔。
艾米尔妈妈立即要跑出去找她的宝贝儿子,尽管爸爸保证说他已经找遍了每个角落。
可是派特瑷太太说;
“要是我没看错艾米尔.他肯定能自己找来。”
这回她说对了。这时艾米尔正向她家的大门口走来,可是碰巧一件事又使他站住了。在派特瑷太太的隔壁院里住着市长,一座漂亮的房子周围有花园环绕。这会儿院里的苹果树丛中有一个小男孩儿踩着一副高跷在游逛。这就是市长的儿子小高特佛里德。他看见小艾米尔走来,一走神就摔到丁香丛中去了。要是你曾经踩过高跷,你就知道这是为什么了。两根长长的木棍,只有那么小的木蹬放脚,是很难保持平衡的。高特佛里德急忙从花丛中伸出头来,目不转睛地望着艾米尔。真是人以群分,这两个小调皮鬼一见面,两双跟睛立刻都象点了盏灯似的闪闪发亮,相互盯着对方微笑。
“我也想要一顶你那样的帽子。”高特佛里德说,“借我戴戴可以吗?”
“不。”艾来尔说,“不过,我可以借借你的高跷吗?”
高特里德德觉得这样交换挺不错。
“恐怕你不会玩。”他说,“这东西挺难走的。”
“咱们走着瞧吧!”艾来尔说。
艾米尔的本领比高特佛里德想象的要大多了,他“呼”的一下爬上去,虽然一开始有点摇摇晃晃,但是很快就在苹果树下行走起来,把去派特瑷太太家吃午饭的事忘到脑后去了。
在派特瑷太太家的玻璃间里,大家已经开始吃鱼布丁了,不一会儿他们就吃光了。所以现在该喝复盆子汤了。汤可真不少,盛在桌子中间的大深底盘子里。
“请用汤。”派特瑷太太说,“希望你们胃口好。”
她自已当然没什么胃口,对汤连碰也不碰,可是嘴却说个没完没了。这会儿她正在讲那个彗星,因为今天魏奈比全城人都在谈这件事。
“要是这颗扫帚星一下子把我们全都毁灭的话,”她说,“那可太可怕了。”
“是呀,有谁知道呢,也许这盘复盆子汤是这辈子最后一顿饭。”艾米尔妈妈附和着说。这时艾米尔爸爸急忙伸出盘子说,
“大概我可以再来点,”他说,“为了保险起见。”
可是派特瑷太太还没来得及给他添汤,一件可怕的事情就突然发生了。只听一声巨响,接着—声尖叫,一个怪物冲破派特瑷太太身后的玻璃窗横飞进来。一刹那,玻璃碎片和复盆子汤四下飞溅,落遍了房间的每个角落。
“彗星!”派特瑗太太尖叫一声,跌倒在地,昏了过去。
但是这并不是彗星。这只不过是艾米尔象炮弹一样撞破玻璃,一头倒栽进复盆子汤盆里,使汤水四溅而已。
唉呀,玻璃间里那个混乱劲儿就没法说了。艾米尔妈妈在尖叫,艾米尔爸爸在怒吼,小伊达在哭喊。只有派特瑷太太不作声,因为她躺在地板上晕过去了。
“快到厨房里取点水来!”艾米尔爸爸叫道,“得给她湿湿额头!”
艾米尔妈妈一听撒腿就跑。艾米尔爸爸在后面紧追.不断地催她跑得更快点。
艾米尔挣扎着从盘子里爬出来,浑身上下满是汤水。
“你吃饭时,干吗总是那么着急!“小伊达生气地说。
艾米尔没理她。“高特佛里德是对的。”他说,“踩着高跷跨不过篱笆墙,现在总算证实了。”
说着他一扭头看到了不幸的派特瑷太太还躺在地板上,就可怜起她来。
“取点水用得着这么长对间。”他说,“据我所知这事可不能慢腾腾的。”
艾米尔是不会束手无策的,他立刻端起汤盆,把剩下的汤一股脑全倒在派特瑷太太的脸上。信不信由你,这下子还真管用。
“噗噗。”派特瑗太太吐了两口吐沫,就象触电似的一骨碌爬了起来。看来做这么一大盆子复盆子汤还是挺有用的。连用于事故抢救的都有了。
“我已经给她治好了。”当他爸爸妈妈好不容易从厨房里取水回来时,艾米尔骄傲地说。
但艾米尔爸爸阴沉着脸看着艾米尔说:
“我知道回家后有个人得到木工房里好好坐着。”
派特瑷太太的头还发晕,并且和艾米尔一样脸色发紫。还是艾米尔妈妈头脑敏捷,手脚麻利。一见这样,立即扶她躺到一张大沙发上,并找来一把大刷子。
“请允许我收拾得干净点。”说着她就挥动刷子大干起来。先刷派特瑷太太,接着刷艾米尔。再后是玻璃房地板。不—会儿就看不到一点复盆子汤的痕迹了。可能仅仅是艾米尔的耳朵眼除外。他妈妈把玻璃碎片也清扫干净。他爸爸急忙跑到玻璃店老板那里,买了块玻璃安镶在原来那个地方。艾米尔要过来帮忙,可是爸爸根本不让他靠近玻璃。
“去去,躲远点。”爸爸生气地说,“快滚到外边去,我们回家前你不用回来。”
艾米尔倒不反对出去。他还想和高特佛里德再说会儿话。不过他饿了,除了刚才掉进汤盘里时顺便咂了一口汤外,到这会儿他还滴水未进哩。
“你家里有什么吃的吗?”他向站在市长家篱笆墙边的高特佛里德问道。
“那当然,你算说对了。”高特佛里德回答说,“爸爸今天过五十岁大寿,我们家要开宴会。食品把库房里的木架子都压弯了。”
“好!”艾米尔说,“那我可以为你们品尝品尝,看看咸淡如何。”
高特佛里德稍想了下,然后走进市长家的厨房。回来时他手里端着装满美味佳肴的盘子。有王子香肠、肉丸子、小馅饼等等,每样都有好几块。艾米尔和高特佛里德各站在篱笆的一边,把盘里所有的东西都吃了个精光。艾米尔又高兴又满意,直到高特佛里德说:
“今天夜里我们将放烟火,魏奈比有史以来最大规模的烟火。”在艾米尔的一生中,活到这会儿还从来没见过放烟火——这种既花钱又不实惠的事,勒奈贝尔亚人可从来不想干。
一阵难过从他心中涌起。这里就要放烟火,而他却捞不着看,因为天不黑卡特侯尔持人就要动身回家了。
艾米尔叹了口气,这真是个糟透了的市场日。细想起来,没有马,没有烟火,尽碰上倒霉事。加上家里还有木工房等着他,这是所有不幸的必然结果。
他沮丧地向高特佛里德告别,要去找阿尔佛莱德,因为他是艾米尔的朋友和艾米尔难过时唯一的安慰。
可是这会儿阿尔佛莱德在哪里?街上仍然挤满了人群。逛市场的四乡农民和魏奈比市民约各占一半。在这么拥挤的人海中找个人可决非易事。艾米尔走来走去,找了几个小时。这期间,他又干了不少淘气事,因为没有人知道,也就没有记在本子上。可是阿尔佛莱德他却一直没找到。
十月底,天黑得早多了。很快暮色降临,市场日快要结束了。逛市场的农民已经打算回家了。魏奈比的市民们这时也应该进屋了,但是他们好象暂时还不想进家。仍在外面又笑又闹,又吵又叫,似乎精神上都有点莫名其妙的兴奋。想想这一天吧!市场日,市长的五十大寿,要是那颗扫帚星撞到地球上来,还可能是世界的末日。这下你就懂得为什么有这个场面了。要是魏奈比市民们一到傍晚就回家,而不想知道等待他们的是幸福还是灾难那才叫怪哩!当人们又高兴又害怕,两种心情交织的时侯,他们就比平时更能闹了。所以,大街上到处是人群的喧闹声,而屋里面却是静悄悄的,除了猫和一两个在家看小孩的老太太外。别无他人。
如果你到魏奈比这类小城镇上玩过,再碰上一个市场日的傍晚,你就会知道漫步走在那些卵石铺路的小道上,并透过窗户观望房子里的老奶奶、小朋友和小猫是多么有趣。然后再溜进那黑影里的门楼、过道,走进那些黑乎乎的院子,该是多么紧张好玩的了。那些农民在这里存放着马车,这会儿他们站在院里喝着啤酒,正准备套车各奔东西,回家去。
艾米尔觉得这地方真棒,又紧张又有趣。他很快忘掉了刚才还使他难过的烦恼。他相信他会找到阿尔佛莱德的。他也确实找到了,不过在此之前他还找到了点别的东西。
当他正在沿着一条后街溜达时,忽然从一个小黑院子里传出一阵吓人的喧闹声,是一群人的叫骂声和马的嘶叫声。艾米尔立即跑进这家大门,看看发生了什么事。可是所看到的情景并不能使他高兴。院里有个铁匠炉,透过炉火发出的亮光,他看到了那匹心爱的马。那匹小棕马,正站在一群暴跳如雷的汉子中间。猜猜,他们为什么这么发火,原来这匹棕马不愿上马掌,只要掌马匠一试着抬起它的后腿,它立即就又嘶又咬,又踢又闹,吓得那些汉子们四散奔逃。掌马匠急得直搔头皮,不知如何是好。
“这辈子我不知上过多少个马掌了,”他说,“还从来没见过这样的马!”
你可能不知道掌马匠是干什么的,就是给马钉鞋的人。是的,马和你一样也需要鞋。要不然,就会磨坏它的蹄子,还容易打滑,路滑时就走不了道。不过,马掌不是一般常见的那种鞋,是打炼成的一块弯弯的铁片,需要人把它钉在马蹄上。简单说,就是马鞋,要是你见过的话。
看来很清楚这匹小棕马已经下决心不要鞋了。因此,没有人动它的后腿时,它安静地站在那里。只要掌马匠一碰它的后腿,它就发疯似的重复刚才的动作。尽管有六、七个大汉想抓住它,但最后都被它踢得又滚又爬。买了这匹马的冒拉村的马贩子慢慢地失去了耐心,越来越恼火了。
“现在我自己来!”说着他气冲冲地抓住一条马后腿,可是那匹马一脚就把他踢到了一个雨水坑里。
“唉,就是这个样子。”一个站在旁边观看的农民说,“你们可以相信我的话,这匹马根本没法上掌,在土纳村他们早试过二十多次了。。
这时马贩子才知道买这匹马是上了当,这使他的怒火更加凶猛地燃烧起来。
“谁想要,就把这个流氓坯子弄走,”他喊叫说,“只要别再让我见到它就行了!”
除了艾米尔,这时有谁会跑上前呢!
“我可以要它!”
马贩子一见就哈哈大笑起来:“你,你这个小东西!”
刚才,他当然不是真的要把这匹马送人,但是有这么多人站在那里听着,他总得想个办法摆脱困境,因此他说:
“好,你当然可以得到它,如果你能抓住它,让我们钉上马掌的话。”
在场的人都笑了起来,因为他们都试过,这匹马谁也弄不住。
不过你们可别以为艾米尔傻。其实他比勒奈贝尔亚甚至斯毛兰省所有的人都更懂得马的脾气。当这匹马又踢又咬、又闹又叫的时候,艾米尔却一直在想。
“这匹马就象家里的李娜一样。那么怕人搔痒!”
正是如此。艾米尔此时此地是唯一一个弄懂了这件事的人。很简单,这匹马就是怕搔痒,为此它又踢、又撞、又跳、又叫,就象李娜一样。当它发疯似地嘶叫时,正是有人抓住它后腿使它笑得要命的时候。对了,你也知道别人搔你痒痒的地方时的滋味。
艾米尔走到马前,用他那双有劲的小手夹住马头:
“你听着,”他说,“我要给你上鞋,别闹了,我保证不搔你!”
你猜艾米尔后来怎么干的。他得到允许后走到马尾后,用手一把抓住一只后蹄,敏捷果断地把它一下抬了起来。那马儿只是回过头来和善地看着他,象是想知道艾米尔究竟要干什么似的。这回你明白了吗!马对蹄子的感觉象你对指甲的感觉一样都近乎于零。所以你知道,它蹄子上一点也不怕别人挠。
“请吧!”艾米尔对掌马匠说。“拿马蹄铁来,我把好了。”
顿时,站在旁边观看的人群中响起一阵惊呼。随着艾米尔帮掌马匠一个接一个地把马掌钉好,人群中赞叹声不断。
当马掌快钉完时,马贩子变得更加烦躁不安。他想起了他的诺言,却不想兑现。他从衣袋里掏出五克朗,递给艾米尔:
“这些总够了吧!”他说。
但是这下可惹恼了旁观的农民,他们是最讲信用最主持公道的。
“休想!”他们叫嚷说,“小男孩必须得到马!”
事情也真这样解决了。大家都知道马贩子很有钱。为了不丢脸面,马贩子只好遵守诺言,忍痛割爱。
“好。给三百克朗,天也塌不下来。”他说,“快带着这匹流氓坯子滚吧!”
你想艾米尔这下有多高兴。他跳上这匹刚挂上掌的骏马,象个大将军似地穿过大门飞奔而去。院子里所有的老乡都为他叫好、祝福。掌马匠说。
“只有魏奈比市场日才会发生这种罕见的事。”
艾米尔骑在马上又高兴又自豪。他容光焕发地穿过喧闹的人群。这时侯,从街上最大的人群堆里钻出来一个人,这个人竟是阿尔佛莱德。
他猛地停住了脚步,瞪大双眼:“上帝啊,我的老天!”他惊叹道,“这是谁的马呀!”
“我的!。艾米尔回答说,“它叫卢卡斯,你知道,它和李娜一样怕挠痒。”
正在这时.李娜追了上来,她拽住阿尔佛莱德的衣袖说。“该回家了,主人正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