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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玫瑰的人沉思起来:他们完全弄不明白卡莱和埃娃-洛塔是怎么巧妙地逃出来的。简直是非人力所能办到!不过不能在安德尔斯面前露出来他们有多么吃惊。
“请你不要自以为是逃跑大王!我们把你锁起来,你规矩点吧!不过我先要弄清楚你们的暗话。你要得到饶恕,就全给说出来吧!”
“你们别想!”安德尔斯回答说。
“别犟脾气了,”西克斯滕坚持说。“哪怕说两句。比方说我的名字。用你们的黑话,我的名字是怎么说的?”
“shosh-a-gog-ua(傻瓜)”安德尔斯脱口而出,同时挖苦地大笑起来,让西克斯滕明白这是在大大污辱他。
尽管心里痒痒的想把这句话翻译成普通话,可安德尔斯忍住了不翻:他们会猜出整个秘密来的!他只是再一次嘲弄地大笑,对面屋顶上他两个伙伴也衷心地跟着笑。要是白玫瑰司令知道他们也在笑就好了!可这会儿他也好,红玫瑰的人也好,都没想到他们是在观众面前演出。
西克斯滕毫无办法,气得直咬牙。红玫瑰的人勉强装傻,可这种听不懂的叽叽咯咯的话会使人发疯。唉,他们把白玫瑰司令俘虏来了,如今拿他怎么办呢?安德尔斯顽强地不肯泄露白玫瑰的秘密,可玫瑰骑士是怎样也不兴使用肉刑的。他们当然经常打得落花流水,可这是战场上光明正大的战斗。而三个人打一个没有自卫能力的俘虏——这谈也不要谈!
不过他们的俘虏是这么没有自卫能力吗?好象他本人也不大相信是这样。安德尔斯忽然跳起来,冲到门口拼命想逃走。嗐!一下子三双孩子的手紧紧抓住他,硬把他拉回椅子上来。
“哼,你呀!”西克斯滕说。“你这一招是行不通的。我放你你才能走,不放你你走不了。过一两年吧!再说你把‘伟大的木姆里克’放在哪儿了?”
“对,你们把‘伟大的木姆里克’放在哪儿了?”荣特问,急不可待地戳安德尔斯的腰。
安德尔斯噗哧笑起来,象条虫子一样扭他的身子。白玫瑰首领非常怕痒!西克斯滕发现这一点,心里亮堂了。红玫瑰骑士们不虐待俘虏,可谁说过他们不能搔痒痒呢?
他试试看轻轻地搔安德尔斯的膈肢窝。结果超过他的一切预料。安德尔斯象河马一样哼哼,弯起了腰。
红玫瑰三个人来了劲,一齐扑向他们的牺牲品。不幸的白玫瑰司令呻吟着,叽叽叫,笑得直打噎。
“你们把‘伟大的木姆里克’藏在哪儿?”西克斯滕搔着他的肋骨逼着问道。
“噢……唉……噢……”安德尔斯直喘气。
“你们把‘伟大的木姆里克’藏到哪儿了?”本卡又问,认真地搔他的脚底。
又一阵大笑使俘虏几乎喘不过气来。
“你们把‘伟大的木姆里克’藏到哪儿了?”荣特问他,搔着他的膈肢窝。
“我……我……我投降!”白玫瑰首领哼哼说,“在‘高草原’,靠近‘庄园’,得走那条小道……”
“然后呢?”西克斯滕问道,已经吓唬着伸出一个手指头。
可用不着什么“然后”了。一下子出了件完全意想不到的事。只听见很响的一声乒乓,荣特的房间里顿时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房间里唯一的一个小电灯泡变成了碎片。
被俘虏的白玫瑰司令这一惊不亚于折磨他的人。可他比其他人更快地清醒过来。安德尔斯在黑暗的掩护下象条鳗鱼似地钻出门溜了。
白玫瑰首领自由啦!
在对面屋顶上,卡莱小心地把弹弓藏到口袋里。
“得从存钱罐里弄出钱来给荣特买个新灯泡。”他后悔地说。
高贵的白玫瑰骑士不想破坏别人的财产,卡莱完全知道必须赔偿损失。
“可你也知道,非这样做不可。”他对埃娃-洛塔说。
“非这样做不可,”埃娃-洛塔坚决地点点头,“咱们的司令有危险,‘伟大的木姆里克’也有危险,的确非这样做不可。”
荣特的房间里亮起了手电筒。黄色的光柱掠过所有的角落,红玫瑰的人很伤心,可是只好承认:俘虏不见了。
“他溜掉了!”西克斯滕叫起来,扑到窗口。“哪一只该死的狗崽子把灯泡打破了?”
这用不着问:对面屋顶上看得见两个淡淡的人影。安德尔斯的口哨声告诉他们,他们的首领已经脱身了,他们就决定撤退。
卡莱和埃娃-洛塔不顾性命地在屋顶上跑起来。得在红玫瑰他们赶到之前下去躲起来。他们跑得很稳,轻松利索,他们野性和自由的生活使他们十三岁的身体练就了这种轻松利索劲儿。
他们到了梯子那儿,开始飞快地下来,埃娃-洛塔在前,卡莱紧跟在后。格伦老头的房间已经黑了,客人显然已经走掉。可他们这会儿顾不上想格伦老头,他们的思想全让红玫瑰他们给占了。
“快点,我来不及了。”卡莱急不可待地悄悄说。
窗帘忽然卡嚓一声卷起来,格伦老头把头探出窗子。由于意料不到和害怕,卡莱的手一下子松开,轰隆隆地落到地上,差点儿没把埃娃-洛塔从梯子上撞下来。
“难道你来不及到这种地步了吗?”埃娃-洛塔狠狠地说。
她连忙抓住梯子,紧跟着卡莱一起轰隆隆滚下去,同时用恳求的眼光转向格伦老头。可格伦老头只是用他忧伤的老眼看看半死不活地躺在地上的卡莱,用忧伤的老年人声音说:
“不错不错,快活的儿童游戏!天真快活的儿童游戏,不错不错!”
第 三 章
埃娃-洛塔和卡莱没工夫向格伦老头详细解释他们为什么在他的梯子上。格伦老头本人好象也不觉得这件事有什么特别和大不了。看来他明白,天真快活的儿童游戏有时需要爬邻居的梯子。卡莱和埃娃-洛塔急忙跟他告别,撒腿就跑,可格伦老头对这件事好象没在意。他只是轻轻地叹了口气,又放下了窗帘。
在格伦老头屋后的黑胡同里,三位白玫瑰骑士又合在一起了。他们紧紧地相互握手。司令说:
“我称赞你们的忘我精神,小鹰们!”
可这时候逃走要紧,因为胡同另一头传来了越来越响的声音。红玫瑰那些人终于醒悟过来,急着来报仇了。
“骗子岗”那些在屋子里睡着了的居民马上醒来。他们吓得要命,谁得昏头昏脑的,什么也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女巫在狂欢吗?到底是怎么回事?出什么事了?你们别担心:这不过是三位白玫瑰骑士在鹅卵石路上狂奔就是了。离他们五十米开外也是三位高贵的红玫瑰骑士。他们当然也是一样狂奔,响亮和激昂的叫声不亚于救火车的警笛。
双方的距离没有缩短。白玫瑰的人在屋顶之间转来转去,跑得耳朵里嗡嗡响。他们带着快活的笑容听远远传来的西克斯滕那庄严的宣言,说捉住他们要怎么处置。
卡莱心中充满了狂喜。这才是生活!这不比捉住强盗们差劲!而且追捕强盗可能只是在想象中,而在现实里,从各方面看来它都根本不存在。可是追来的人的脚步声,安德尔斯和埃娃-洛塔断断续续的呼吸声,脚下高低不平的鹅卵石,黑暗的胡同和笼罩在暮色中的缥渺的小巷,可以藏身的院子——这一切都是真的。多么好啊!身体多听话,两条腿多快,呼吸多么轻松!卡莱可以这样跑一个通宵。他感觉到自己有一种从来未有过的力量。红玫瑰那些人算得了什么——这一群猎狗今天可追不上他!
不过,要是想办法让追捕者只追他一个人怎么样?这样一来,迷惑他们和摆脱他们就更容易了!
“你们躲起来!”卡莱对安德尔斯和埃娃-洛塔叫道,“让我来迷惑他们!”
安德尔斯觉得他的建议很可行。要欺骗红玫瑰的人时,什么想法都是好的!一到下一个墙角,安德尔斯和埃娃-洛塔一转眼跑进了黑暗的门洞,躲在那里,一声不响,屏住了气。
一转眼红玫瑰的人已经从街角跑出来。他们经过,近得埃娃-洛塔好容易缩起了身子免得碰到西克斯滕的红色额发。可红玫瑰那些人什么也没注意,头也不回地跑过去了。
“象骗小娃娃,”安德尔斯说,“他们好象从来不看电影似的,没见过有这种事。”
“不过卡莱可难办了,”埃娃-洛塔担心地听着脚步声在黑暗中静下来。“三头敌对的红狐狸追一只小白兔。”她加上一句,忽然十分怜惜他。
等到红玫瑰那些人最后明白,他们追捕的一部分人已经溜走,回过头来追已经来不及,只好继续追赶卡莱。他们追得真是不遗余力!
西克斯滕不住脚地乱跑,一面跑一面发出可怕的誓言,说这一回要是让卡莱逃脱他的厄运的话,他西克斯滕就留起红色大胡子来作为永远痛心和屈辱的标志。红玫瑰司令想到让胡子在他光滑的孩儿脸上长出来,也未免太性急了……
卡莱也很急。他顺着“骗子岗”的小巷飞跑,划着最复杂的曲线。可他和追捕人之间的距离一次也没有大得可以使他完全摆脱他们。准是卡莱不高兴摆脱他们。他喜欢红玫瑰的人靠近他紧紧地追,喜欢感觉到迫近的危险。
他们默默地你追我赶。忽然一阵吵声打破了寂静:什么人在附近开着汽车。
卡莱很奇怪。”骗子岗”哪来的汽车呢?这位大侦探要不是这样陷在玫瑰战争中,并且这会儿被一群红玫瑰的人紧紧追赶,他准对这件事情感觉兴趣。他多少回对他的假想谈话对手断定,碰到少有的现象,多个心眼多么有用处!可这时候卡莱有战斗任务在身。他顾不上那汽车,还因为它显然已经开走了。他全速地继续奔跑。
卡莱的利索劲儿叫西克斯滕气疯了。最后他关照全校跑得最快的荣特看准时机绕到卡莱前面,把他赶回来,让他直接落到西克斯滕的怀抱里。合适的时机来了。路上有个穿堂院,荣特拐到它里面,希望拦住敌人。正好是这样。卡莱正在埋头全速奔跑,一下子停下来象钉在地上一样:荣特站在他面前,就象从地下钻出来似的。卡莱腹背受敌,赶紧拼命找出路。冲到前面去吗?不,不行。这一来他就要跟荣特打一架,而西克斯滕和本卡一定要来给荣特帮忙,卡莱决定用计。
“哈哈!”西克斯滕得意洋洋地叫起来;他和卡莱之间总共只有十步了。“你到底落到我们手里了!”
“根本别想!”卡莱回答了一声。红玫瑰的人还没弄明白是怎么回事,他已经爬过最近的一座围墙。
卡莱到了一个黑暗的院子里马上就溜走了。可是红玫瑰的人没停下来。他听见他们从围墙上啪达啪达跳下来。可是没工夫仔细听了。必须立刻想办法不再爬下一道围墙溜到街上去。因为不管这儿的主人是谁,他显然不赞成玫瑰战争这种玩意儿——这只要一看围墙顶上那排可怕的有刺铁丝网就知道。
“怎么办呢?”卡莱轻轻地说,不知道怎么是好。
没时间多想了。得马上行动!卡莱很快地在垃圾箱后面蹲下来。他的心卜通卜通地跳得厉害,但愿红玫瑰的人不会看见他……
追捕的人已经就在旁边。他们低声说着话,在黑暗里找啊找的。
“他不可能爬过围墙,”荣特说,“会在有刺铁丝网上挂住的。这我有数,我自己就试过一次。”
“到街上去只能走这一家穿堂。”西克斯滕断定说。
“可你要知道,这是卡尔松老大娘的家,”对“骗子岗”了如指掌的荣特加上一句。“卡尔松老大娘是凶神恶煞,最好别落在她手里!”
“我倒想知道,“卡莱想,“到底哪样更糟糕——是落在红玫瑰他们手里呢,还是落在卡尔松老大娘手里。”
红玫瑰的人继续搜寻。
“依我看他就在这儿院子里什么地方,”本卡十拿九稳地说。他搜寻所有的角落,一下子发出一声欢呼,虽然是压低嗓子叫的,但说明在垃圾箱后面象影子似的躲着的卡莱被发现了。
本卡这一声叫使西克斯滕和荣特又来劲了。不过这一声叫也使卡尔松老大娘来了劲。这位尊贵的老太太早就在她的后院听着外面可疑的吵声。她只要有办法制止,是不能容忍自己的院子里有可疑吵声的。
这时候卡莱最后决定,怎么也不能落到红玫瑰的人手里,哪怕是稍微入侵“骗子岗”这位凶神恶煞的家。他在最后关头躲过西克斯滕的拳头,一直钻进穿堂到卡尔松老大娘家。再一转眼卡莱就能冲到街上了!可一下子有人挡住他的去路。正是卡尔松老大娘!
卡尔松老太太匆匆忙忙赶来。她急着要禁止这种可疑的吵闹声,不管它是谁发出来的——是老鼠,强盗,抑或是国王陛下。除了她卡尔松老太太本人,谁也没有权利在她的后院里吵吵闹闹!
正当卡莱象只被追赶的兔子一样一下子冲进穿堂的时候,女主人吓了一大跳,一侧身让他跑掉了。可跟着来的西克斯滕、本卡和荣特三人一股脑儿全直接落到她张开的怀抱里。卡尔松太太紧紧地抱住他们,用上等兵的低音嗓子大叫:
“是你们在这儿捣蛋啊,小讨厌鬼!居然在我的院子里捣蛋!哼,太过份了!天啊,太过份了!”
“对不起,”西克斯滕说,“我们不过想……”
“你们不过想什么?”卡尔松太太怒吼。“你们在我院子里想干什么,啊?”
他们好不容易才挣脱了她有力的怀抱。
“我们不过想……”西克斯滕吞吞吐吐地说,“我们想……我们在黑暗里迷路了。”
朋友们赶紧撒腿就跑。
“好啊!哼,你们试试看再在我这院子里迷路吧,”卡尔松太太在他们后面叫,“我要马上送你们上警察局,那你们就知道了!”
可红玫瑰他们没听见。他们已经跑远了。
这会儿卡莱在哪儿呢?追捕者们停下来仔细听,听见远处的脚步声,“笃笃笃”,他们马上向那边冲去。
卡莱知道又进了死胡同,可是已经晚了。这条胡同通到河边,他早该想起这一点。当然可以跳下水游到对岸,可这一来由于衣服湿了,回家准挨大骂一顿。无论如何得先想别的法子。
瘸子弗雷德里克不但是这小城里快活的酒鬼,而且是白玫瑰方面的热心支持者。他好象还没睡:小屋子的窗上有灯光。屋子旁边停着一辆汽车。
“今天‘骗子岗’干吗来这么多汽车!这也许就是我刚才听见的那一辆吧?”卡莱猜想。
可没工夫猜想了——他的敌人已经在街上奔。
卡莱果断地推开门冲进了房间。
“晚上好,弗雷德里克……”他刚开口,马上停下了。
弗雷德里克不是一个人。他躺在床上,旁边坐着福尔斯贝格医生,正在给他听脉。城里这位福尔斯贝格医生不是别人,正是本卡的爸爸。
“你好,卡莱,”弗雷德里克有气无力地说,“你瞧,我病倒了。我很不好。大概很快就要上另一个世界去了。你不妨听听我的肚子里是怎样咕噜咕噜响的!”
要是在别的时候,卡莱倒很想去听听弗雷德里克的肚子里怎样咕噜咕噜响,可这会儿不行。他看见福尔斯贝格很不高兴他来打搅,卡莱自己也知道,医生在看病,他不该进房间来。只有一个办法:到街上去迎接危险。
可卡莱低估了红玫瑰他们的智力。他们很快领悟到他只能是进了弗雷德里克的家,这会儿也跑到这里来。本卡第一个冲进门。
“哈哈,你这脏狗,到犯罪的地方来了?”他哇哇大叫。
福尔斯贝格转过身子来,笔直看着他儿子激昂的脸。
“你来找我吗?”他问。
本卡大吃一惊,张口结舌,什么话和回答不出来。
“你们怎么啦,是举行什么接力赛要穿过弗雷德里克的房间吗?”福尔斯贝格医生说,“再说,这么晚你干吗还在街上乱跑?”
“我……我不过想看看,也许你在病人家里……”本卡吞吞吐吐地说。
“对,我在病人家里,”他爸爸肯定地说,“象你自己说的,的确在犯罪的地方遇到了脏狗。可我已经看完了病,咱们这就一起回家。”
“不过,爸爸!”本卡完全绝望地叫起来。
福尔斯贝格医生坚决地盖上小医箱,温柔地可是铁石心肠地抓住本卡的淡黄色鬈发。
“咱们走吧,我的孩子,”他说,“再见,弗雷德里克!我向您保证,您还可以活很久。”
他们说话的时候,卡莱站在旁边。他越来越笑容满面。对于本卡来说,这是个多大的打击,多可怕的打击呀!一直冲到自己爸爸的怀里!现在他爸爸象带走小动物一样把他带回家。正好在他准备抓住卡莱的时候!唉,本卡,挺住吧!玫瑰战争一天没完,你还将不止一次得吞下苦药丸。只要说一声“咱们走吧,我的孩子”就够了。
正当爸爸有力的手毫不客气地把本卡向门口拉的时候,本卡了解到这件事的全部可怕性。他一定要写一篇文章寄给当地报纸:《非有父母不可吗?》。他当然深深敬重父母,可父母有一种不可思议的本领,总是在最不合适的时刻出现,这只能导致最有耐心的孩子也产生绝望心情。
上气不接下气的西克斯滕和荣特跑来,本卡只来得及悄悄地对他们说了一声:
“他在屋里。”
接着本卡给推进医生的汽车——为什么,唉,为什么他早没注意到这汽车呢!西克斯滕和荣特看着他进汽车,感到他极其可怜。
“可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