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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伐胜利了,春江水月不要土地不要金钱,只提出了一个啼笑皆非的要求——只要帝国准许倾城返回凤凰城。
倾城不知道水月为什么这样做,她想念他,他也想念她,三年来不舍昼夜,时刻思恋,相思无处不在。可为什么是现在?假如一年前、两年前甚至北伐之前,水月提出现在的要求,倾城会很开心,可现在,一切都不一样了。
水月用战争利益换取倾城的自由,这到底是说明他值得用战争来换取,还是暗示了他的选择将导致战争?不管是哪种结果,他都不喜欢。
前者让他联想到“倾国一笑连城璧”,后者则分明是“冲冠一怒为红颜”,两种隐喻都只能用于女人,水月把他当成女人,倾城没法接受。
倾城的心情很矛盾。当初与水月诀别来帝都,不是每日每夜的盼着与她重逢么?
他来帝都为的是什么?所谓学习治国平天下之道,不过是明镜的借口,究其实,不过是一介人质罢了。不正是因为他在帝都,水月才迟迟不肯出兵夺权么?可水月早不接他回去,现在,他这个人质飞黄腾达了,才要他放弃一切工作与地位回凤凰城——到了那里,他又能扮演什么角色呢?
更何况,水月应该很清楚,倾城留在帝都对她有利而无弊,为何一意孤行,要用乌鸦领十城之地换他区区一人?他叶倾城当真是连城璧?抑或水月耐不住相思之苦?
笑话。
归根结柢,倾城只有得出一个结论——水月此举不过是故作姿态,以召倾城回去的名义,一来测试他对于帝国当局的重要性,二来则在测试他对水月本人的忠诚度。当不得不面对这个现实时,倾城便压抑不住心中恼怒——很明显,水月已经不信任他了!
蒙上“信任”这一功利色彩,感情已经受了伤害,如今连信任也褪了色,倾城很难过。转念一想,他又问自己是否太多心了?水月毕竟也是个女人,让女人放弃小心眼儿,比让男人戒色更难,以前他总是重视水月王道、霸道的一面,而忽视了她小女人的一面,平心而论,任是哪个女子,把心上人丢在花花世界里不闻不问,就能说明他们之间感情坚贞无瑕?
我是否真的对水月忠诚呢?倾城问自己。
三年前,为了能跟她在一起,我可以毫不犹豫的舍弃生命,可现在,我真的愿意放弃一切荣华富贵和理想,毫无怨言的回到她身边?强烈的反感立时涌了出来,阻止他面对这个尖锐的问题,倾城明白,现在的他已经不可能做到了……
为什么人越是长大越怕面对选择?到底是什么,到底是什么改变了自己?强忍着心中的不快,倾城在自己潜意识中找到了那焦躁的叫嚣——凭什么我非得为了她放弃一切?
我又不是她的奴隶!就算我肯放弃一切,她又能给我什么?我,已经不愿意再做春江水月的奴才了,这不公平!
三年了,天涯海角,物是人非。假如倾城肯在这件事上多花点心思少用点意气,日后的波折很可能就不会发生了。离合悲欢,原是一念间,人世间,最受不起一个“私”字,私心一起,海誓山盟也就罢了。
聪明的无瑕很理解倾城的感受,她劝倾城最好先回避一下,假如他不在帝都,就可以成为谈判桌上的筹码,等到谈判结束,她回去再想办法跟水月解释。
就说她到达帝都的时候,倾城已经不在了,她又不便多耽搁,只好以后再议,再帮他多说几句好话,说明倾城留在帝都的好处,水月一定回心转意,她这个人一向喜怒无常,前一刻作出的决定,说不定后一刻就废除,这次的事情也许只是个玩笑。
倾城听她这么一说,心中很是受用,便道:“那就多麻烦你啦。正巧,今次为了乌鸦领的事,和玄武人起了一点冲突,元老院决定派人出使夫瑞游牧联盟,我会揽下这件事,去玄武大草原游荡几个月,避避风头。”急病乱投医,连那“此生绝不踏入玄武半步”的誓言也忘记了。
“那就最好不过了。”无瑕笑道,“小妹还有一件事请兄长援手呢。”
倾城奇道:“说来听听。”
无瑕叹道:“离家两年,想不到陛下病得那样重。”
倾城知道她话里有话,忙问道:“陛下可是又为难你了?”
苦涩的一笑,无瑕幽幽道:“他要把人家关起来,不准我回凤凰城复命。还说……还说我是卖国贼,是春江家的败类……”说着,眼睛湿了。
倾城忙安慰道:“陛下那是一时糊涂,你千万莫要当真。”
“一时糊涂?呵,你看门外那是什么——”
倾城就势看去,这才发现门外竟肃立着十几名保镖打扮的男子,想必是陛下派来监视无瑕的宫廷侍卫。
略一沉吟,倾城忽然笑道:“无瑕,这事容易,明日一早我便送你出京!”
“一切拜托大哥了,”无瑕起身斟了两杯茶,柔声道:“一杯凉茶聊表心意,今后若是有什么地方对不住大哥,还望饶恕小妹。”
倾城笑道:“自家兄妹,何必见外!”说罢一饮而尽,起身告辞。
无瑕凝视着他的背影,目光闪烁不定,沉吟片刻,心事重重的走了。
无瑕前脚刚走,屏风背后便绕出一白裳少女,小动物般东张西望,确定书房内再无他人,忙来到茶几前,端起倾城方才用的那只茶杯嗅了嗅,脸色蓦然变得惨白,茶杯失手打翻,黄褐色的茶水渗进桌布,蔓延开来,犹如一条蜿蜒蠕动的妖虫……
第七章阴差阳错
“无心!你在干什么!”
书房门霍地被推开,无瑕脸色铁青,凤目凶光毕露。
“姐姐,你……你太狠毒了!”无心又急又气,娇躯剧颤,眼泪断线珠子般流下来。“你向我要‘悱恻缠绵散’,说是为了治头痛,想不到竟骗他喝了,你可知道服下那药……后果有多可怕!”
“少小看人!无心,你那点子医术没什么了不起!若是不知道后果,我要它何用?”无瑕把门闩插上,冷笑着迫近无心,一如盯着小鸡的黄鼠狼。
“‘悱恻缠绵散’是医治头痛的特效药,可是一旦过量,就成了无药可解的‘散功散’,即便是铁打的金刚,服下一剂,也会变成手无缚鸡之力的病夫!”
“你知道!那又为什么害他?”无心狂乱的哭喊着,眼神惊恐而迷惑,仿佛不再认识无瑕。
忽然抱住头,无瑕剧烈颤抖,许久之后才长长吐了口气,嗓音却因突如其来的头痛变得歇斯底里:“谁让他抢了我的东西!”她尖利的笑着,“我这次回来,阿爹骂我,你和弟弟也不再理我,都不要脸的贴着那个叶倾城,仿佛我成了外人,他才跟你们是一家人!
“还有……就连在凤凰城,我也要受他的欺负,春江水月愿意拿十座城市百万人口换他一人!她……她什么时候对我这么好了?!只要他活着,我就没好日子过!我要让他死得很难看!走着瞧吧,哈哈哈哈……”她突然大笑起来,语调渐渐高亢,眼中也布满血丝,忽而又如遭了雷击,猛烈抽搐,双手抱头,痛苦的呻吟着,蜷缩成一团,嘴角涌出血沫。
“姐姐……姐姐,你怎么了?你莫要吓唬我啊!”无心顾不得哭了,抱着无瑕的头,吓得面无血色。
突然,无瑕像突然自冬眠中苏醒的蛇,凶狠的掐住无心的喉咙,眼中似有邪火在熊熊燃烧。
“你瞧,你瞧,”她似笑非笑,状若痴癫,“连头痛也欺负我,那御医说我活不过二十岁,我现在已经满二十一岁,你瞧,你瞧,我就快死了!我什么也不怕!”忽又咬牙切齿的道:“贱人,你为什么不痛?为什么不痛?!”猛然伸出那只闪烁着蓝莹莹鬼火幽光般的魔手,疯了一般的撕扯无心的头发。
无心又怕又痛,可她没有躲闪,任由无瑕虐待,以至于无瑕都微微吃了一惊,忍不住问道:“你不怕我把你变成白痴?”她用冰冷的手指摩挲她的脸颊,神情变幻莫测,“无心啊……只要我轻轻摸一下你的头,你就完了……我的好妹妹,你就完了……”
“假如你能从中得到快乐,姐姐,那就来吧。”定定凝视着她,无心的眼中藏着无尽的哀伤。
无瑕痴痴的看着妹妹,身子一震,喉咙里发出可怕的呜咽声,仿佛一只饥渴的猛兽藏在喉咙里,发出嗜血的嚎叫。
突然,她笑了,妩媚的凤眼妩媚眯成两条弧线。
温柔的搂着无心,无瑕伏在她耳侧,柔声道:“无心,好妹妹,你要记住,我才是你亲姐姐呵……”
无心默默哭泣,在姐姐的逼视下,她不得不低下头,悲伤混和着被迫屈服的挫折与屈辱击溃了感情防线,她紧咬牙关,命令自己不准哭出声来。
她不能够揭穿无瑕的阴谋,正如当初她不能阻止无瑕杀害织女。她不敢想象倾城即将面临的困境,她不敢出卖自己的亲姐姐,她只有再次独自吞下懦弱的苦果,春江无心再次背叛了良知。忍住哭泣的欲望,成了她现在唯一维持尊严的手段,脆弱的良知,虚伪的尊严,可你还能要求她怎样呢?
翌日午后,交代好军政事务后,倾城率帝国使节团如期离京。
长时间的安逸已经让他淡忘了危机的滋味,此时的倾城,只觉得恹恹欲睡,并没发现厄运已在体内秘密萌芽。
按照计画,他让小迦潜入无瑕的寓所,逃过侍卫的耳目,带早已化装成侍女的无瑕藏身在使节团中,悄然离开帝都城。
龙之介、雷烽、柯蓝等人送了他一程,分别叮咛一番,依依不舍的回去了,只有小迦仍不肯离去。
“主人,小迦生气啦!”
“咦,小妮子,不是你自己说要回凤凰城探望水月殿下,怎么又怪我呢?”
“哎呀,主人,人家不是因为不能跟你一起去玄武生气……”小迦欲言又止,气鼓鼓的白了他一眼。
“那又是为了什么?你小小年纪脾气就那么大,将来还不气成皮球啊!”想象着球形小迦,倾城乐不可支。
“你……坏死啦!我问你,为什么不肯答应水月殿下的请求返回凤凰城?”小迦一本正经的质问他。“难道你已经不再喜欢水月殿下了?”话音竟有些许颤抖。
“傻孩子,我去玄武,正是因为害怕自己一时冲动,不顾一切的答应她的请求,水月殿下也不希望我变成一个随叫随到的奴才吧?假如我当真毫无怨言的回去,她才真要伤心呢。
“那家伙看起来是个不折不扣的魔王,其实骨子里还是个喜欢撒娇的小姑娘,你以为她会喜欢软弱无能唯唯诺诺的小白脸?爱情这东西,从来都是建立在平等之上——嗳?我是不是疯了,跟你说这些干什么!”
摇摇头,倾城哑然失笑。
小迦呆呆望着他,惆怅和欣慰的云在盈盈秋波中飘荡,几番欲言又止,深情的说:“傻孩子,早些回来哦,我想你……”不等倾城答话,便飞一般的跑掉了,仿佛急于遮掩某种即将冲破堤岸的情绪。
倾城迷惑的望着她的背影,心中一阵不舍,几欲喊她回来。忽觉全身疲乏,倦意袭来,打了个哈欠,很快便进入了梦乡。
“叶子——叶子——”无瑕低声呼唤,见他的确已经入睡,这才松了口气,心中仍在害怕:“若是这‘悱恻缠绵散’早发作片刻,后果便不堪设想了……”
飞快的掏出一只香囊,在倾城鼻端弹了几下,又拍拍他的脸颊,见他仍酣睡不醒,终于放心。
此后几天,两人躲在车内概不见人,一切迎来送往的地方官吏,全被无瑕以贴身侍从的名义挡驾,声称“君上染恙,见不得风”,到了驿站,也由她亲自服侍就寝,旁人连倾城的面都见不到。
只有随行的太医偶尔被请来给倾城把把脉——当然看不出什么问题,不过是无瑕故作姿态,旨在安抚众人,免得他们起疑罢了。
就连酒食饭菜也由仆妇送来,交给无瑕。
当初倾城曾有吩咐,叫使节团中仆役全要听无瑕的指挥,这本是为了方便她逃亡,不料养虎为患,如今反害了自己。
一行人逶迤而行,月底便到了飞雁关,无瑕知道这里有帝国名将纳兰婉容把守,不敢公然入关,便叫车队改走小道,穿越黑森林,直抵玄武边境。
到了那里,她便不再需要借助倾城的幌子保护自己,杀掉他之后,就与使节团分道扬镳,径自回凤凰城复命。
使节团原本计画走飞雁关,到时由纳兰接应派兵送他们过境,现在擅自改了路线,使节团成员都很不满,向导也来质问无瑕。
无瑕谎称这是倾城的安排,说是“不想兴师动众,到了边境后再从守军中调遣护卫”,众人虽觉得不妥,可也不便多说,只得由她乱来。
几日之后,果然来到玄武边境,出示了公文之后,边境守军便让他们入境了,无瑕暗自窃喜,正想对倾城下手,忽听见前方传来吵闹之声,原来是玄武守将要求面见倾城,否则便不准通行。说是近来马贼出没频繁,包不准他们是假冒使节之名,实为偷渡国界与马贼交易的黑市商人。
玄武马贼抢了财货,有些苦主来头甚大的,不敢在本地交易,大多跑到边境来发放消息,说是有怎样怎样的一笔货急于脱手,急需与朱雀地方的商人接头销赃,朱雀的走私商人便应声而来,跟他们讨价还价,更要跟同行争竞,最后做成这笔交易。
这本是多少年前就形成的通商模式,边境的守军当然晓得,平时商人进出都要缴纳一笔礼金,他们得了好处,也就睁只眼闭只眼,只要不闹出械斗,就任由他们做生意。
这一次倾城等人过境,没有按例缴纳好处费,夫瑞方面的戍卫长官便借此要挟,其实就是想要钱。
帝国的戍边军官当然不肯同意,骂那小子“有眼不识泰山,打抽丰打到天香君头上,简直是寿星吃砒霜”。
夫瑞戍卫官也是痞惯了的角色,当然不肯服软,两下里你一言我一语争吵起来,彼此各为其主,在国境线上公干,平日里少不了摩擦,旧怨又添新仇,一言不合,便要大打出手,使节团的向导是个识眼色的精明人,见势不好,忙跑来请倾城出面平息这场纷争。
无瑕给倾城嗅了迷药“百日醉”,从出京之日起,一直半睡半醒,连吃饭都要人喂,哪里出得了头?
当下急得她五内俱焚,正无计可施,忽见天边烟尘骤起遮天蔽日,蹄声恍若惊蛰春雷,一瞬间便冲杀到面前。
为首一人竟然骑了一匹大耳长鼻的怪物,极其雄壮,四根腿便有房粱般粗细,个头比马足足大了两倍!
那跨坐在长鼻子怪物上的大汉亦极为魁梧,赤膊上身,裸露出来的肌肉虬结如树根,方面大耳,脸庞赤红,刮了镇亮的一个秃瓢儿,眉毛胡子却黝黑发亮,混着泥垢杆粘成一缕缕,像结了无数根小辫。
“喂,对面的听着,可是朱雀人的商团?”
那向导忙上前答话:“爷们儿可是战象骑士团的好汉?我们不是商团,是孔雀帝国的使节团……”
战象骑士团是玄武有名的四大马贼团之一,边境一带无人不知。
那大汉一听孔雀帝国四字,勃然大怒,骂道:“呸!全四神配称‘帝国’的,只有俺夫瑞人,孔雀算个鸟!”
旁边有人接道:“头领说得对,那孔雀可不就是个鸟啊?”
众马贼哈哈大笑。
大汉一抡手中儿臂粗的大铁索,狂叫道:“妈了个巴子,男的杀,女的奸,一个都不准放过——给我抢!!”
众马贼嗷嗷怪叫,各抡兵刃冲杀上来。那战象亦哞哞怪叫,一脚便将栅栏踏碎,鼻子一甩,一派朱雀士兵血肉横飞,惨叫着跌飞出去。
无瑕见势不妙,慌忙跳下马车,抢了一头小马驹趁乱逃出重围,喊杀声渐渐融入耳畔朔风,无瑕猛然想起——忘了杀倾城!
转念又想,落在马贼手中想不死也难,心下释然,掉转马头,朝着凤凰城方向去了。
倾城、无瑕刚一离开帝国,帝都城内又发生了一件鲜为人知的大事。
那日帝国元老会拒绝了水月以城换人的提议,秘密派倾城出使玄武,回头又怕凤凰城方面恼羞成怒,于是上书摄政陛下,希望能以联姻之名缓解紧张局面。
春江金鹏思忖良久,某日晚上找来无心,问她可愿为国效力?
因为悱恻缠绵散的事,无心尚未从自责与愧疚中恢复,乍一听这话,心中暗惊,期期艾艾的问:“陛下的意思是——”
春江金鹏赧然道:“他们要我把你嫁到凤凰城,阿爹怎么舍得……”
“他们要女儿……嫁给……哪一个呢?”无心心跳如擂鼓,全身热血上涌,患得患失的心情让她在承受巨大幸福的同时,也不得不面对焦虑的冲击。
“就是那个易水寒哪,我可不喜欢他!做我的女婿,哼,休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