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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四、一夜落雪未满北风急,千里迢迢一心相系。
我痴痴地看着手上绽开的血痕,不知道如何应答。如果说“裂魂”是施用于蛇族全军将士的话,那么“殇念”定然是独独针对沈君陌一人。那些龙族的心真狠,自诩上古神兽,做出的全是这般无耻之事。
殇念这种禁术,原理很简单,它是用来对抗引魂玉的。
回忆尽头,风声依旧凛冽。
“他最在乎的人是我,这点没有人可以否认。师傅,其实你这样说就是告诉我,没有别的路可以走了,对不对?结发为夫妻,不过十年苦楚而已,几万年寂寞我都撑过来了,放心,我不怕的。”
师傅扬了扬眉,终究没有再说什么,带着我渡上前往忘川的小舟。摆渡的是虞姬同妍姬这对双生子。我被蒙上双眼带入一个结界。
从前听过一句传言,唯有尝过红莲业火,才了然什么是煎熬。我知道此言非虚,但却不在乎。
为了他我早已什么都不在乎。
解下蒙在眼上的黑布,我坐在烈火之中的空地上,感受他们舔舐灼烧我的肌肤,很疼。我知道要放弃很容易,可一旦放弃,便是功亏一篑。睁了眼,熊熊烈焰便是铺天盖地,为我再现那些我所不知道的过往,被尘沙掩埋的曾经。火焰娇娆宛若红莲,盛放在空中,美丽至绝望,火焰中透出画面,叙述着弱水之战的残酷。我看着君陌临死前无力再说话,只是把手里的鲛人泪紧紧攥住,他胸口的水镜传来我的悲泣,原本应该喧嚣和尘沙飞扬的战场一刹那变得诡异十足。他想回答我,可是紧接着龙族施用了殇念之术,他就再也没有醒来。
日复一日他临死前的模样将我折磨得形销骨立,我亲眼看着他的口形定格在一个“霜”字,而后便缓缓闭上。我情难自抑地冲进红莲业火之中,明明身上是巨大的疼痛深入骨髓,也只能咬紧了下唇一声不吭。
后来幻象开始繁多,他一路上与龙族征战数十场,每一场都有伤,全身伤口蜿蜒,为了安慰我,就对我施障眼法,只报喜不报忧。
怪只怪我过分相信他,终是轻敌。
我们与龙族的战役,沈君陌代表的是妖界,身后还有二十万妖界帝君派给他的援兵;甚至妖界帝君下过一道诏令,要我和他同去,他担心此战凶多吉少,才以我抱恙在身为由推辞。
我忘了他是性子有多隐忍之人,千岁承袭镇武王之位,就算是天大的事情,他也能放在心里。
透过火焰我泪如雨下。沈君陌,你太过分了,你对我撒了那么多谎,若你归来,我一定要好好惩罚你……
十年于我而言,不过是须臾罢了,然获得的那些真相,我始终无法忘却。那些妖娆的烈焰在我身上开放出巨大的花朵。它们尽数熄灭的那一刻,有如天塌地陷。我跪坐在结界中央,有泪滑过脸颊,明白十年已经到头。
红莲业火可怕之处,在于利用了人心中的执念,将最令人恐惧心碎的事情,一桩桩一件件呈现于眼前。而一切都是真实发生过的,无法阻挡,无法改变,眼睁睁地任由它们发生一遍又一遍。舍不得求不能,心痛到无以复加的程度。
☆、卷四、一夜落雪未满北风急,千里迢迢一心相系。
我永远都无法计算抵抗红莲业火要损耗多少的精神力,也许只是因为我执念太过深重,也许只是因为鲛人泪帮我吸收了红莲业火的威力。疼痛蔓延进骨髓,心就不会那么疼了。
芸姬带我出来,走在我前面两步,一句话都不说。
黄泉七姬皆是生性淡漠的女子,尤以芸姬为甚。我很想同她说上几句话,毕竟我十年没有同人说过话了。可是怎么问她都不应答,我自言自语,也没什么意思。还是妍姬的性格和我比较投缘呐,虽然淡漠却是爱说话的性子。不过妍姬绝对不是个省事的主,师傅说她比我还能闯祸,她和她姐姐虞姬两个人好几千年前从人间界回来之后,就开始为了一个叫项羽的男人冷战,师傅和我提过这件事,说三生石和彼岸花都没人看顾,全然不成样子。泉姬算是比较温婉的人了,这几千年为了劝架,黄泉路都改成了单行道,引渡的魂灵越来越少……唉,三个女人一台戏,这黄泉七姬加上师傅和我,九个女人,可以凑一台多幕剧了。
其实我在想,要是我家沈君陌投胎的话,能不能使用一个特权通道呢……
我把妖界的事务大多数托付给了丞相,因为我是个昏君,我发现自己没什么执政的天赋……哈哈,能者多劳嘛,大事我拍板,其他事情我才不管呢。
唉,师傅就不能看在她老人家是幽冥司幻的份儿上帮我搞个黄泉路一日游什么的。
“可以啊,等到你自杀之后。”师傅淡淡地来了一句,“你打算怎么办?殉情么?”
“其实我不是没想过自杀,可是要是自杀的话——”
“那么所走的路,绝非轮回,我也无权管辖。”
“妖族自杀是堕下畜生道吧,受百世轮回,搞不好就给魂飞魄散了。”我彻底无言了。我觉得没什么必要花差不多一万年的时间品尝完人情冷暖,然后继续该干什么就干什么。这好像和吃饱了撑的是一个性质吧?我也搞不懂这该死的规矩是谁定下来的,要不是它,那是君陌战死我便也跟随他一同去了。死在一处的话还能一同轮回,下辈子下下辈子我还想和他在一起呢。
“别去想那样幼稚的事情,轮回自有定数,不是你能够左右的。”冥界与妖界交界处有大片大片繁盛的阳光,师傅撑开油纸伞立在阳光里,容颜苍白清丽。
“除了等,没有其他办法了么?”
“哼,若有其他办法供你选择,你现在会乖乖待在我冥界?怕是早就去无妄炼狱当中毁天灭地了罢?”
毁天灭地?我嘴角勾起一抹笑。这才像是我应该会去做的事情吧。师傅能知道我在想什么我也清楚,幽冥司幻若没有些非同寻常的本领,黄泉七姬亦不会恭谨称她一句“浅吟大人”。
再返轮回之境是我身死之时,我本以为时间残忍绝望当属红莲业火,无物可出其右。不承想,一样名曰“背叛”的东西,来得更是刻骨铭心。
背叛永远大过死亡。
又或者,死亡才是最大的背叛。
作者有话要说:卷四完
☆、卷五、生若求不得,死如爱别离。
纵便推掉了大堆的政务,我依然很忙,每二十年一次的巡视边境,军队的调度按理说来除了我之外旁人插手不得,妖族种族繁多谁谁和谁谁闹别扭我得管,沈君陌的粉丝不服我得管,左右臣子结党营私我得管,妖界遇上天灾,我还得管……许是因为我铁血的声名在外,所以到目前为止,不知好歹要撞我刀口上的暂无。
见什么人该说什么话我一向揣度得清楚,变脸比翻书更快上几分,皆说蛇妃倾珞有千面,转过身来,我也不记得我究竟应当是个什么样子。
经由沈君陌近万年的悉心教导,我早褪去了当年任人揉圆捏扁的软柿子模样,而这么多的形象里,浴血杀伐的形象我自己都觉得心惊,笑得甜美无瑕的镇武王妃只不过是我在沈君陌面前才会有的,而那高高在上的敛霜帝君,未免离我太远。
在旁人看来,我是杀神,登位后数万年如一日的苦心修行,天劫虽未至,实力早超出上任帝君数倍之多,杀伐决断六亲不认,面上描妆妖冶,九毓的冕帘面上一挡,谁能记得我粉黛不施的容颜?
不记得,也好。
那个常犯迷糊偶尔抽风的丫头,那个好奇倔强的丫头,那个需要人哄着捧在手心里的丫头,在失去屏障之后,还不是照样在红尘之中独身摸爬滚打。
有时候在梦里沈君陌会归来,抚摸我的脸颊,叫我不要哭。
忍得惯了,自是习以为常。
常常盼着赖床的时侯,会有一双带薄茧的手,挠我痒痒,和我抢被子,用各种甜食诱惑我起床——所以我执政这些年,有回瑾瑜榭的次数屈指可数,因为希望一次次落空之后思念侵袭而来的滋味,总是不堪忍受的。
我九万岁生辰前夕,没等各地的贺礼送达,修罗族就提前送了我一份超级大礼——九十万大军兵临城下。打头阵的将军叫了守将问话,我连夜以碧仪为军师率了七十万妖族军队赶往修罗族与妖族的交界,易心城。
城名易心,疑有异心。然城的名字古怪,修罗族的军队更古怪,一连三天按兵不动,也不知道是不是在等主帅到场。
我令兵士安营扎寨,静观其变。
到了第四天晨间,分外的凉,我没法入睡,索性起身披衣,取过笔来研究地形。我有路痴的毛病,没有沈君陌带哪儿都不敢去。长这么大了修罗族是一次也没去过,我知道他们暴力诡谲好战非凡,男性族人一个个奇丑无比,王族则是俊美无双。若因妖族当今的首领是个女子他们便敢如此轻视的话,这一回,只怕要令他们失望了呢。
令碧仪在城楼上守着,随时监控修罗族动向,我坐在临时安排的书房里,点了盏油灯,借闪烁的火光,盘算着何处适合埋藏伏兵。
房门一下子被推开了,接着从门边传来剧烈的喘气声。我甚是讶异。碧仪跟着我这么多年,早被我培养得镇定至群山压顶也面不改色的境界,这一番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样子,倒是罕见得很。
☆、卷五、生若求不得,死如爱别离。
“什么事情,要你这样慌张?”我执笔转过身去,有些不解。
“君上……王爷他……他……”碧仪一手攀在门边的柱子上,侧倚着,气仍喘得厉害。许是直接从易心的城楼一路跑过来的罢,这样长的一段路竟忘了用瞬移术,倒是难为她了。
王爷么?这两个字,有多久不曾被人提起了?哪个王爷?能被碧仪所唤的王爷……莫不是……
“没事,你慢慢说罢。哪个王爷?”我微笑道。
她缓了好一会儿,盯着我“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君陌大人他,回来了。”
我愣住了,手里的笔掉落在地上,摔成两截,清脆的声音拉回了思绪,墨珠溅起在裙摆绽放,我闭上眼定了好一会儿神,抿起了嘴角:“兴许是今日天冷雾大,你看错人了罢?”心里隐隐的疑惑,我等他约莫有六万年了吧……可是师傅说的,他若归来,要将他的魂魄安进原本的肉身,那么弱水为何没有动静呢?窗外有雨声渐起,我抽出君影剑来,剑刃倒映我的眉目,它竟连同我的指尖一并在颤抖。
这剑身当中,还镶嵌着我的沈君陌,一片魂魄。
“今日修罗族前来叫阵的人指明要见君上。奴婢觉得他太过张狂,原本是气不过,打算命弓箭手放箭的,可奴婢没有想到,君陌大人也在城下。他、他还说……”
“夫人如今是帝君了,排场什么的还是要做上一做,不过嘛,要夫人出城见为夫一面而已,有这么难么?”熟悉的戏谑式的语调,沈君陌玩世不恭的神情突然浮现在脑海里,我眼一热,落下泪来。
竟是……传音入密!
我立即捏了决幻身至易心城楼,走到城楼边上向下看去,朝思暮想的人素服黑发,执一柄四十八骨油纸伞站在城楼之下,看见我,伸出手去。
“丫头,下来,我接住你。”
我跳了下去,扑进他怀里,无视他身后千军万马。绘了浓烈桃花的伞盖下露出一双眸子,夹杂着冷淡同些许妖异,依旧是灿若星辰的深黑色。
“珞儿,我还以为,你要摆架子给我看呢。”
“君陌,你终于回来了。”我趴在他肩头泣不成声,“你回来了……我们再也不分开了好不好……”
“不哭了,这给这么多军士看去,不像话呢。”他环住我肩头,缱绻一如往昔,“我这不是好好的么,乖,听话。”
“六万多年我一直都在想你,你呢?为什么现在才来找我……”我抬头看他,他伸手拂去我的泪珠,笑了。
“有一些事情耽搁了,但是和你比起来,这些事情根本算不上什么。”他轻描淡写得带过,眉角上挑,说不出的艳魅,“既然我回来了,便不会再离开。”
我果然是不顾一切的人,看不见他眼里稍纵即逝的冷光,更未曾去注意他的身份——呵,能统御修罗一族千军万马的人,不是他们的王又能是何人?可惜我忘了。我像一只盲目的扑火飞蛾,天真地以为,他真的是回来找我的。
如若真的是沈君陌,将妖界拱手让出又何妨?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的二更到此结束,各位看官请等明天~
☆、卷五、生若求不得,死如爱别离。
饮下孟姬亲手煮的流年错一碗,他早将什么都忘记了罢。旧年的承诺积了厚厚的灰尘,其实根本脆弱得经不起触碰。
竟然就轻易退兵,跟着他,回到了修罗族。
云万里山千叠天尽头城不夜,说的正是他们的宫城。恢弘气派,一副园林的格调。修罗族极喜奢华排场,琉璃或是碧玉的宫灯挂满了廊道,自入宫我一路行来,回廊的雕花柱子皆用的百岁之上的红木。
他安排我住在星夜宫,抬头便可见宝石所雕刻成的天幕,仿若星空。
他现在的身份是修罗帝君,沈明崖。
入宫后我便少有见他之时,他政务繁忙,将心比心,我可以理解——何况我食宿没有丝毫的怠慢。他说不日封我为修罗帝后,补偿我这几万年等待的损失。
那日闲得慌走出星夜宫随意走动,不慎迷了路,却遇见宛晴同沈明崖说话。
“此次妖族退兵,你功不可没。”他脸上似有笑意,玄黑的长发不加束起,在风中散的妖媚无比。
“谢君上夸奖。”宛晴往沈明崖处走近了一步,见他没有推拒的意思,便直接靠了上去。
“哼,软禁了蛇妃倾珞,整个妖界都不足为惧。还以为她是什么样的狠角色,没想到真正对付起来那么容易。本君还真不知道,我这张脸长得有如此像蛇族的镇武王,还真是发挥了作用。”他抚上自己的面庞,目光中掠过一丝傲慢。
“陛下有所不知,白衣,纸伞,此皆是沈君陌的装束。奴婢曾见过蛇妃描他的丹青,这个男人是蛇妃的致命弱点,也是唯一的。奴婢即刻去部署作战计划,争取半月内将妖界全部拿下。”宛晴笑得冷艳。我在一旁看着,不由得笑出声来。
“你的胆子还真是大,不记得我是怎样对付当年的龙族了么?”我走出来,抬抬手,宛晴摔在我脚边,“可惜我不明白的是,你区区一个婢女,不过是比其他人离我近些,除此之外,还能有什么资本?”
“娘……娘娘?”
“你既然是我妖界中人,血统便终身脱不开‘妖’这个字,自当叫我一句‘君上’。不过,恐怕你如今连进妖界的资格都没有了罢?”我斜睨着她,“啧啧,可惜了这张脸,我白倾珞生平最恨叛徒。”我没有再去看她满是泪痕的脸,双手结印幻出一个阵法,直接剥离了她的元神,阵法收拢,元神幻作星光四散,她的身躯灰飞烟灭。
身后有人鼓起掌来:“珞儿,你出手果真狠辣呢。”
“呵,彼此彼此。”我笑得愈加浓烈,这样嘲讽的语调,真让我有些想对付你……可是如同这般的招数,就算你希望,我也做不到。
走神的一瞬君影竟被他抽走,精准地插进我后心。
“你都知道了,我怎么会让你还活在世上?该死的,打乱了我的全盘计划。”他声音透出怒来,为我,也为他自己小视了我。
我用剑,悲哀的是被自己的剑杀死,更悲哀的是,这用剑的人,是我曾经最爱的人。
——或者我现在依然爱着他。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不晓得能不能二更了……0存稿的娃子你们伤不起……
☆、卷五、生若求不得,死如爱别离。
几乎是下一秒,便觉得自己轻了不少——当然,魂魄形态能这样已是极佳的了,也算不曾辜负了我数万年的修炼。
他不曾料到我还能起身,我的精神力足以支配魂魄,在日光下凝结成水色。我看着自己的尸体,宽袍广袖,玄色的衣裳,就算有血,也看不见。
“世人皆说修罗无情,我本不信;蛇族天生冷血,我白倾珞自认冷情天下皆知,不承想你较之我更甚。”
君影剑上他的魂魄,大概带着记忆回归本体了吧,魂魄相溶,看着眼前男子的神色逐渐变得痛苦,我心上突然漫起一种报复得逞的快意。我盯着他,那妖孽的面容突然浮现一层成熟,那是几万年风霜,才能打磨出的棱角。呵,这才是我的沈君陌。
“杀了我,不代表你就能够得到妖界;我知道你不是他,你声声唤我的是‘珞儿’呐,修罗帝君阁下,你忘了什么,你是不是忘了你眼前这个人不人鬼不鬼的女子,曾经亲政几万年,铁腕执掌妖界,臣下莫敢不服?”
他不语,而我接下去说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