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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圈皱巴巴的痕迹,虽让整张纸失了美感,却让小石头不自禁地想起这样一幕:一个柔弱瘦削的身影,在昏暗的灯下,双目噙泪,奋笔疾书。瞧她双肩一耸一耸,分明仍在抽泣,哽咽的声音,似在屋内回响。
“姐姐现在去的地方,你决计想不到。是以,你千万别想找到我。如果你真想找我,而姐姐又知道的话,一定会立即自刎。为了能让姐姐我安安静静地度过余生,你就饶过姐姐吧……”
“不……不……”想到她一孤身女子,为不让自己寻到,回华山决计不可能,又想到她日后四下飘零,熬清受淡。小石头情难自禁,失声喊出。
雷倩在旁瞧得惊愕,忙道:“石大哥,你别这样,吓死我了!”
小石头不予理会,继续看下去。
“姐姐只恨与你逢得晚了,也恨这苍天着实不公,为何总这样折磨我们?姐姐走时,原想把身子给你,但又想,姐姐这般不洁,没得污了你。而且,姐姐这颗心也早属于你,至于什么身子不身子,也不大紧要了。最后,姐姐祝福你和冰清妹妹,璺儿妹妹还有倩儿妹妹。她们都是好姑娘,若你还愿听姐姐的话,那姐姐便告诉你,你一定要好好地对待她们,呵护她们,切不能做出对不起她们的事……”
整片纸筏,没甚华丽字眼,更不像文人那样咬文嚼字,但字里行间,无一不透着情真意切,万千柔情。那种真,那种纯,竟让小石头觉得无比羞愧。
突然想起,纸筏上说,蓉姐为自己做了件衣裳。立时快步跑去,冲进邓蓉原先所居的屋子。打量间,锦被绣榻齐齐整整,显然她昨晚就已走了。然鼻子里依旧传来熟悉的芬芳。想起在虎丘山,自己背着蓉姐,她那时好生凶恶,可后来在星光下聊天,又自俏笑倩兮,温柔无限。思着思着,不觉出神。
这当口,雷倩气喘吁吁地跟来,唤道:“石大哥,你没什么吧?”
一言惊醒小石头,回头道:“哦!没什么!”说罢,寻起那件衣裳来。心想,这是蓉姐姐为我做的,可一定要寻到。一边找,一边道:“倩儿,除了这张纸筏,可见到一件衣裳?”雷倩道:“有啊,喏,不在那么?”循她手指望去,果然,在桌边的凳上置着一件折得齐整的衣裳。
小石头拿起,直觉衣料柔滑舒爽,随即轻轻抖开。这是一件儒衫,做工很是考究,无论袖边,衣裾或衣襟口均用江南的刺绣手法,缀上了细小的镶边。针脚细密,线条简约,但里面偏生包含了无数或方或圆,或波或磔的虚实花纹,明暗浓淡,无限抽象,教人惊叹。
看着这些蕴涵蓉姐心血在内的针脚,再抚摩着这件包含无限深情的衣裳,小石头暗道,日后不管是冬是夏,我每日均要穿着它,就像蓉姐没有离开我一样。念及此,脱下原先衣裳,换上儒衫。回过身,问道:“倩儿,怎么样?”
雷倩一愣,跟着笑道:“石大哥,你总算恢复常态了,刚才当真吓死我了。”
小石头道:“真不好意思,又吓着你了。不过以后不会了。你先看看,这件蓉姐为我做的衣裳怎样?”想他修炼得毕竟是截门正宗,守心功夫何等了得。故而,心情仅是激荡片刻,便渐渐平稳。
雷倩看了须臾,道:“不错,嘿……没想蓉姐的手艺这么好?前时,就听她说,在跟金陵城的几个绣娘学本事,没想,已经这么厉害了?”
小石头愕问:“蓉姐是刚学的?”
雷倩道:“是啊,蓉姐以前可什么都不会的。她是华山掌门,舞刀弄枪那是正常,倘若像我二姐一样,拿着绣花针,在那刺啊刺的,铁定给人笑话。”
小石头颔首,心想,不错。蓉姐那会身为一派掌门,每日修炼武学均辛苦万分,那有空闲学这女红。看来这件衣裳,还当真是她到了金陵这段时日里学做的。念及此,越发珍惜身上衣裳。暗道,蓉姐在恁短的时日里便能学得这般精熟的绣针,可见她对我情深无比。
思忖里,又和雷倩出了屋门,到了花园。心想,蓉姐昨夜已走,此刻要追那是万万及不上了。惟有回到大周,另行遣人暗访才是。当下暂抛愁绪。这当口,闻得动静,冰清与璺儿也自赶来。待闻得邓蓉不告而别,二人颇感伤楚。冰清道:“石大哥,你一定要寻回蓉姐,她已经够可怜得了。”
小石头颔首,坚定地道:“会得,我会找到她的。你们中的任何一人,我都不舍得。也决不会让你们任何一人离开我。若有违此言,我石康人神共诛,天地不容。”
诸女闻言,大是欣慰。须知,昨儿小石头一番话诚然毫无虚言,但毕竟硬邦邦的教人听来着实不舒。古时女子均颇羞赧,要她们大声宣爱,几乎不可能。何况,女孩子需要柔语密言,轻轻地哄。像他那样迫人认可,简直与抢婚无疑,任诸女纵然非他不嫁,但处此情形,也难言语。这也是他不懂女孩心思的苦楚。
接着,小石头吩咐诸女快快收拾行李,好早些赶回汴梁。另派石虎传信镇南王,多派人手在江边巡视,一旦寻到蓉姐,速速来报。待装束停当,一行人通告了下国宾馆的唐臣,随即女眷乘轿,男子骑马,迳自离馆而去。不过雷倩和龙儿却是闲不下的人,吵着非要乘马不可。小石头无奈地应了。又自诧异,自己也算是一国显要,眼下要走了,南唐方面竟无一人前来。那国宾馆的唐臣虽竭力挽留了片刻,但见自己去意甚坚,居然也应了。
狐疑之中,平平静静地到了城门口。守卫兵丁瞧及是东周震北王驾,愕然里,不知该拦该放。小石头见他们踯躅不决,又不让道,大声道:“怎么?本王要走,你们还不许?”
兵丁头目赔笑道:“不,不……照例王爷要走,咱们是不该拦的。但王爷是敝国的贵宾,身份尊荣,无人可及。倘若没个通报,万一出了茬子,咱们担待不起啊!”
小石头笑道:“本王一人一刀,百万军中来去无事。难道在你这南唐国都倒会有事了?当真笑话!快快闪开!”说着,推开那头目,又对身后的轿夫道:“咱们走!”兵丁们互相看看,不敢再阻。只另行派人告知城卫提督。
小石头一行出了城门,缓缓朝码头行去。前次上岸,走的是燕子矶,此番由于震北护卫军驻扎石头城军营,便改道清凉山码头。由于城门口一闹,途中百姓知道他们是东周使者,均没好脸色,虽不是人人唾弃,却也避之不及。仿佛小石头一行皆带着致命的瘟疫。要知道,当日一把火,在无情谷烧了十万唐兵,消息传回金陵,南唐军民无不愤慨。只是他们还不晓得眼前的这位东周贵介便是那日的罪魁祸首,否则,苦大仇深之余,难保不会一拥而上。
察觉到南唐百姓的不善神色,小石头苦笑心头。暗道,自己也算是受过高等教育的人,不想,在这里倒是充当起了侵略军的角色。由这些淳朴百姓的举止看来,自己在他们心里,必是人厌鬼憎,恨之入骨。由于尝受到这种过街老鼠的滋味。小石头扪心反思,自出了七里塘以来的全部所作所为,不解究竟是对抑是错?
他边走边想,又自寻思,也不知李世昌会否追来?昨日与他说过,我今早要走,他也说要到码头相送。但见今日阵仗,南唐方面似另有打算。难道,他们想羁留我?又或是想趁我落单际,索性剪除了我不成?
念及此,他面浮晒笑,心想,倘若真是这样,倒也不必客气。反正我堪堪恢复神通,还有那神霄天雷的威力,
至如今,好像还没真正的测试过一次。
一时,他豪情万丈。直觉,纵然邓蓉离去,那又如何?有一日,自己终会寻到她。就算她到了地府,自己也要效那泼候,大闹一下。
思忖间,不觉已到清凉山。此山紧邻长江,另有一名,唤作石头山。因江水常年冲击拍打,形成麓北悬崖峭壁,便成了唐军阻敌南侵的天然屏障。而李世昌更在此处设一江防要塞,老远望去,旌旗蔽日,刀戈生辉,气势甚是不凡。至于清凉码头其实就是南唐水军的军用码头,寻常商旅船只休想停泊一刻。
眼望山势陡峭,绝峰上耸一险城要塞。小石头乘马上,笑道:“此要塞叫什么石头城,就像是为我营造的。”
雷倩在他边上,咯咯笑道:“石大哥,你讲话越来越逗了。跟以前简直判若两人。”
“呵呵……是么?”小石头打着哈哈。马鞭遥指,道:“前面就到了,咱们再赶紧些。”
走不多时,前方驰来一彪军队。前头一骑绝尘,当先而来。小石头定睛细观,原是震北护卫军的刘副将。当下止马伫足。刘副将马矫速捷,眨眼便到近前。只见他手勒马缰,马儿啾啾长嘶里,前蹄高高扬起,跟着,即人马合一的稳身不动。
小石头长笑道:“好骑术!”
刘副将由马背跃落,跪身在地,大声道:“震北军副将刘宣见过王爷。”话音甫落,后头跟上的百余骑士也翻身下马,伏在道旁。
小石头微笑道:“诸将士过得可好?”
几日来,南唐高层是战是和,委决不下,因此对这千余名震北军倒不敢怠慢。但凡吃住均比唐军要好。然这些震北军都是沙场浴血的铁峥汉子,苦一些倒不怕,吃好睡好的闲逸日子偏生让他们大大不适。有些军士已私下里把此番出行比作为圈猪岁月。
军士们私下的窃语抱怨,刘副将自不敢说,闻得王爷问话,忙道:“多谢王爷关心,末将等人吃得好,睡得着。只是闻得王爷染病,全营将士无不心忧。幸喜王爷吉人天相,病去身愈。末将等闻了,又是高兴,又觉欣慰。”
小石头抱拳笑道:“呵呵,那本王先谢过将士们了。你们也起来吧!”
“是!”刘副将起身,又道:“王爷,船已备好,是此刻走呢?还是……”
没等他说完,小石头道:“马上走吧!本王归心似箭!相信你们也是一样!”
刘副将等军士均自笑笑,随后上马开道,又分一半人护在队后。
不须臾,一行人到了江边。这会,余下的震北军皆在此处。眼看王爷到了,千余人翻身下马,叩首恭迎。任他们重甲着身,动作依然矫捷,而且齐整划一。
这里的不远处便是唐军的江防要塞。
眼见震北军铁甲烁亮,军容威武,唐军在上见了,着实震骇。窃窃私语里,均道:“幸亏咱们有条大江天堑,周军铁骑过不了江,否则,照此剽悍雄师,南唐纵有百万大军,也必一溃千里。”
小石头抚慰一番军士,命他们起来。
抬眼看那江防要塞,适才在远处,尚不觉如何;这会离得近了,果然雄伟已极。城墙沿江而筑,绵延数里,数丈大的青石均以糯米脂粘就,紧缝切合,造工坚实,经风雨江水的冲袭,竟不蚀不坏。朝北的砖墙上,密布幽森的箭孔,城垛的凹凸处,更辅以无数的巨型投石机。那绷紧的粗弦,和巨大的椭圆石块。别说是木制军舰,固是钢铁铸造的多半也没甚好果子吃。
小石头见之心寒,不禁寻思,倘若大周水军要过江,即便击溃了唐舰,但想在这石头要塞边停泊上岸,却也属妄想。瞧此防御,严密又朴实,一切均以实际出发,没半点奢华之处。无庸置疑,此要塞显出自李世昌之手。心道,广智和奚先生皆说他是当世名将,虽没和他直接交战,但见此防御,可见此人确有一套。不过南唐积弱已久,掌权者又醉生梦死,不然李世昌当有一番大作为。
念及此,不禁为李世昌大叹可惜。
再顾视江岸,只见滔滔万里大江水,滚滚而来又匆匆而去,江水在脚下矶石,奔腾激越,水花四溅。由于此处山势怀抱,纵是大江下游,依旧水湍浪急。那唐军的蒙皮巨舰,一艘接着一艘,密密麻麻的塞满了整个水道,随江浪起起伏伏,舰上旌旗飘舞,蔽日遮天;四下里舳舻千里,樯橹连云,瞧来极有威势。
其时,阳光正烈,映得南唐水军的蛟龙战旗,璀璨夺目。睹此一幕,小石头想,周唐间必有一场战争,面对如此鼎盛的水军,也不知镇南老王爷的水军能否应付得了?沉吟余裕,又忖,昨儿李世昌说要来送行。如今咱们都已到了码头,还不见来到,多半是践不了诺了。
当下做一手势,命轿夫把冰清和璺儿的软轿,直接抬上大船。
待一切准备安宜,已过小半时辰。
刘副将上前,问道:“王爷,可需开船?”
“嗯!”小石头随意地应了。
刘副将执旗数划,南唐军舰缓缓让开水道,紧跟着,石头城上三声炮响,大周的两艘巨大楼船离港而去。
第182章 澄江如练
待两艘战舰缓缓驶出港口,小石头携众女登上船楼。回望石头要塞,以及江边无数舰只,不由叹道:“来日接战,又要生灵涂炭了!”他见南唐水军战舰繁多,纪律严明,显非金陵城里那班老爷兵可比。不禁心下生忧,生怕俟时周唐大战,镇南水军难以胜过。
冰清知他心意,柔声道:“石大哥无庸多虑,想老王爷镇守北岸二十年,其间大小战事不计其数。到时,必有妙策。不定能兵不血刃而取之!”
小石头一笑,回想当日镇南营里的大周水军,论起精强似也不输眼前唐军,当下道:“但愿如此。”说话间,船至中流。只闻江水滔滔,轰隆不绝。
金陵城座落于大江下游,照理江水原该平缓才对。但囿镇宁山脉束江的缘故,江水湍急,奔腾不息。水道更是曲折回转。幸而他们所乘的军舰乃大周水军里最高等级的仿鲸式楼船。素有“风浪涨天,无有倾侧”的美誉。雷璺和冰清两位手无缚鸡的弱女子,倒无半点晕船之感。
这当口,就属雷倩最为兴奋。秦地有山川之险,出身西秦的她对马儿熟悉异常,但乘船却是首次。尤其大江两岸奇峰突兀,削壁垂江;江水滚滚,奔腾不息;这般山水相缪,郁乎苍苍的旖旎风光,令见惯了奇山俊岭的雷家姐妹,又自领略了一股不同北国的意境。
大概半多时辰,两艘战舰以及十数艘装载战马的货船,前后迤俪,乘风破浪,由西向南,连转数弯,倏地折东而行。刹那间,纳百川,容千流,江面壮阔得如同茫茫大海。放眼远望,天水苍茫,惟一线际。
数女立于战舰楼顶,任江风拂身,猎猎风响里,心底所有的浮躁不宁,仿佛在这空灵蕴藉的雄瑰景色里全然尽杳。
小石头遥望远帆,复闻天际间传来的小禽鸣声,竟有种遗世独立的心绪,缠绕胸臆,茫茫天地里宛若自己一人独存。无言的寂寥和孤独,袭上心头,身子凭虚御风,不由张开双臂,道:“冰儿,璺儿,倩儿……如果人世间没有战火纷飞的话,你们说人还会有烦恼么?”说话间,身子不回,依旧面对大江。
诸女面面相觑,那想他问得这般怪异?
冰清沉吟余裕,脆声道:“石大哥,人之烦恼千百种,有几种是源自战争的呢?”
小石头回过头,微微一笑,道:“冰儿说得不错,世上烦恼何其多?有些是人自找,有些却是撞上来。但总得来说,有果必有因。”他面浮笑容,心头偏重如千斤,脑海里不自禁地想起邓蓉的俏笑倩兮。既不知佳人何方?又不知她喜忧如何?更想她孑然一人,六亲无靠,岂不孤苦?
心间柔情涌动,不觉扣舷唱吟:“桂棹兮兰桨,击空明兮溯流光。渺渺兮于怀,望美人兮天一方……”一曲唱罢,临风怅惆,思绪黯然,心潮更如江水汹涌,澎湃不止。
众女知他思念邓蓉,一时无语。互视一眼后,又各自看向雷倩。只盼她能胡搅两句,让小石头以遣忧怀。
这当口,江面收缩,岸边景色一览无遗。但见两岸平野,田畴荒芜,杂草丛生,原是优良的麦田中,到处长满了荆棘。又见兔貉獾狸,蹦跳纵跃。想是这些田地无人照应,竟作了它们的天堂乐园。
雷倩见及,喜道:“石大哥,看啊,那些小东西真可爱!你看、你看,它们还在看我们呢!”
小石头顺她手指望去,笑了笑,继而沉声道:“倘非两国交战,这些田地岂会无人耕作?唉……”
一声叹息,引得众女心头又是一沉。均道,本想为他排遣,谁晓,反增他愁思。刹那间,皆感束手无策。沉寂半晌,冰清忽道:“石大哥,这般青山浮水间,倘若不喝些茶水,未免可惜了。”小石头回首,笑道:“哦!?”璺儿又道:“石大哥,左右眼下无事,冰清妹妹要煎水瀹茶,我们不妨下盘棋如何?”
小石头闻言,胸中顿热,情知她们这般迁就自己,无非为了帮自己排遣忧闷。刚想开口说话,只见刘副将急匆匆奔来,禀道:“王爷,前面出现不明战船。”
小石头一怔,此刻两国隔江对峙,江上怎突然出现不明战船?当下走至船头,遮额眺望。但见茫茫水际间,无数帆影迎面而来。不知为何,隐约感到一股无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