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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安波长身而起,迅快追出,沈陵自怀中掏出一锭银子丢在桌上,紧跟着行出。
两人出了店,只见那六骑已过了高梁桥,向京城的方向驰去,大道上扬起了一片尘土。
召陵波急忙道:“我们盯住那两个真正的领袖,其他的人,不必理会。”
她说话之时,已加快步伐,但见她袅袅而行,秀发和衣带飘飘飞扬,既好看而又迅快无比。
沈陵赶紧跟上,一面道:“他们势将分开,而那管大维和鲍永正两人,肯定将会独自行动。”
召陵波道,“我们认定了他们的领袖紧跟,除非他们放弃了今日的行动,否则这两个人不可能会回去,这叫做蛇无头不行。但问题还是原先的那一个,那就是如何使他们愿意带着我们一起行动。”
沈陵没有开口,因为这个难题,他已交给她解决。
两人迅快奔行在大道上,身形带出呼呼的风响,速度之快,一点也不比健马逊色。尤其是现下在平畴旷野之中,视界辽阔,他们只须紧随着前面扬起的尘土,并且分辨出那些人的背影就足够了。
如果这一帮人全力催马直接驰返京城,则十余里地,可能把追踪的人距离略略拉长一点,但绝对无法将他们撇掉。如果他们兜圈疾驰,则显示出不是真心返回京城,他们绝不敢如此做。
要知管大维这一帮人的秘密,已经漏了一部份,所以他们如惹翻了邵安波和沈陵的话,莫说这两人可能追得上他们,就算目前追不上,但日后的麻烦,他们岂能不加以郑重考虑。
果然这帮人在大道上驰了一段路之后,就减缓了速度,到了一处岔道时,管大维首先单独驰入岔道。
邵安波和沈陵相对一笑,脚下未停,不久,已掠过岔道,他们甚至连看也不看岔道一眼。
不一会,鲍永正也折入另一条岔道。邵安波和沈陵仍然不予理会,一直盯着余下的四骑。
前面四骑速度并不快,邵安波和沈陵其实很容易就可追上他们,但这两人的脚步亦跟着放慢些,不即不离地盯住他们。
跟了数里,忽见两骑折入一条岔道,正是那两个领袖人物,剩下两骑继续往京城驰去。
邵安波和沈陵齐齐转入岔道,并加快速度,一直追到距前面两骑约两丈左右,才保持同一速度。
这种情形只保持了半里路程,那两骑忽又分开,各自向不同方向而去。
邵安波和沈陵当下也分开了,这原是很自然的情势。
沈陵心中想道:“她不怕我趁机逃掉么?”
想是那么想,但邵安波既无表示,于是两人迅即分开,而且很快就相互看不见了。
沈陵盯住前面的一骑,走了里许,从一座小村落中穿出,到了村外,只见那骑士突然停在路旁。
他微微一笑,走向坐骑。
马上之人,俯视着他,眼中闪动着锐利的满含敌意之光芒。
沈陵静静地注视着对方,既不开口,亦不走开。
双方对视了片刻,那骑士跃下马来。
“沈兄可是跟定了在下么?”骑士向他拱拱手道。
“不错,我奉命须得查出你们真正的图谋。”
那人困惑地耸耸肩,道:“为什么选中在下呢?”
沈陵冷冷地道:“阁下难道认为是碰巧的么?”
这句话隐含不少意思,那人一听便懂。他自然明白人家是暗示说特地选中他为跟踪对象,可见得人家早就知道他的身分地位了。
双方又默然对峙了片刻,那人道:“沈兄何不干脆把选中在下之故赐告呢?”
“这又有何不可,阁下与刚才分手的那一位,方是这次行动的主脑,我们早已看出啦!”
那人哦了一声,面色剧变,可见得这番话,使他大为震撼惊骇。
沈陵又道:“现在,阁下的大名可以见告了吧?”
对方失措地避疑片刻,最后才下了决心,面色恢复正常,道:“既然沈兄已瞧出了底蕴,则在下的姓名,已无须隐瞒了,在下姓黎名行健。”
沈陵客气地抱拳,道:“久仰江左神斧前辈大名,今日幸会了。”
他目光转到鞍边,又道:“这么说来,鞍边挂着的长方形皮囊,必是黎前辈的那把成名大斧了。”
黎行健干咳了一声,道:“沈兄居然识得贱名,只不知可与镖行中人有过往来?”
“黎前辈在武林中,名声响亮,在下岂能不知,在下一向习惯于独来独往,甚少与镖行中人接触。”
黎行健抱拳道:“沈兄言重了,以兄台和那位姑娘的气度,还有那惊世骇俗的武功和过人的眼力,在在都显示两位不同凡响,在下岂敢当得前辈之称。”
他又干咳一声,道:“我等今日的行动,只不过是镖行中的一点小小事情,兄台和那位姑娘,实在不必这般注意。”
沈陵笑一笑,道:“在下倒是没有成见,但二夫人不知何故,对此事很感兴趣。”
黎行健乃是老江湖,闻一知十,道:“沈兄的意思是说,这是全由二夫人的做主的,对不对?”
“正是,黎前辈有什么话,请亲自向二夫人说。”
黎行健想了一下,才道:“假如在下不愿去见二夫人呢?”
“黎前辈何故不敢去见她?”
“不是不敢,而是时间急迫,实在不能耽搁。”黎行健烦恼地道。
沈陵正色道:“在下竭诚奉劝前辈一句话,那就是你们不管有什么图谋,最好不要惹翻了二夫人,如若不然……”
他没有再说下去,可是这意思已经明显不过了。
“在下亦不是怕事之人,假如不是怕耽误了时间,刚才在那酒肆中,老早就向两位请教了。”
“黎前辈名震武林,这话自是不假,只不知还有那一位是谁?想来身分名望都是与前辈相当的了?”
“那一位是威武镖局的甘锋甘兄。”
沈陵啊了一声,道:“果然也是一位武林前辈,听说他的绰号叫神刀,在北六省是数一数二的人物。”
黎行健点点头,道:“甘兄在镖行中,的确是位数一数二的人物,那位二夫人跟着他,说不定会发生冲突,何况甘兄的脾气比较刚烈……”
“那咱们赶快去瞧瞧。”
沈陵急忙接口:“不瞒你说,甘前辈的刀法虽然大大有名,但二夫人手段毒辣,武功也深不可测,只怕甘前辈会吃亏。”
黎前辈有些迷惑,因为沈陵既是二夫人一路的人,但口气之中,相当偏袒他们。他平生阅人无数,擅长观测别人的真伪,现下一瞧这个潇洒的年轻公子,神色口气都很真诚,因此他实在测不透他的心。
“沈兄处处为我等着想,实在感激得很,假如沈兄今日劝服二夫人不要与我们为难,在下永远铭记大德,自将有所报答。”
沈陵摊摊双手,作个无可奈何的姿势,道:“在下劝不动二夫人的,只不知黎前辈信不信?”
黎行健冲口而出道:“在下相信。”
他说了之后,自己感到奇怪起来,忖道:“此人出现得如此突然,我怎会轻易就相信他的话?”
“既然黎前辈相信在下之言,咱们最好赶去瞧瞧,以免二夫人与甘前辈发生冲突,否则后果就严重啦!”沈陵催道。
黎行健这时只好认了,点头道:“好吧,咱们走。”
两人转身而行,黎行健神情似乎颇为着急。
“黎前辈急于赶去,可见得你相信在下之言,而且你们今日的行动相当重要。”沈陵笑道。
“沈兄说得是。”
“你们今日的行动,究竟是怎么回事?”
“这个恕难奉告。”
“前辈如果肯告诉我,也许对大局有利无害。”
“沈兄虽然看来可信,但在下一个人做不得主。”黎行健为难地道。
“那在下只好不管你们的事啦!”沈陵轻叹道。
“沈兄是否住在京师?”黎行健问道。
“我不是,但二夫人却一直居住在京城。”
“沈兄武功高明得很,但好像不大在江湖上走动,只不知沈兄的绝艺,是哪位高人传授?”
“黎前辈打听在下的出身,对事实全无用处,因为在下须听命于二夫人。而在下又不便将她的底细透露给你。”
“承蒙沈兄赐告这许多,已经感激不尽了。”
“你们除非宁愿失去今日的行动机会,否则,我劝你还是坦白把内情告诉二夫人的好。
反正她既不要名利,同时对江湖上的恩怨过节,亦不会有兴趣过问。”沈陵再次劝道。
“沈兄的意思是说,如果我们坦白把内情告诉二夫人,反而会不受到干扰?”
“不错,黎前辈自己斟酌一下吧!”
他们加快了速度,不一会已折过刚才分手的岔道,向二夫人和甘锋走的那边赶去。
走了半里左右,转一个弯,但见甘锋站在路旁,一手牵着马疆,二夫人却不见影踪。
连沈陵也感到十分奇怪,一跃而前,落在甘锋身边,只见他呆立向前瞧望,竟不回头。
黎行健讶然问道:“甘兄,那位姑娘呢?”
“甘前辈穴道受制,不会回答啦!”沈陵笑道。
黎行健大吃一惊,快步来到甘锋面前,发现他果然穴道受制,不能言动。
他小心地查看,竟然看不出甘锋是什么穴道受制,可见得点穴之人的手法,乃是不传之学,极为奥妙。
沈陵转眼四望,由于道路两旁皆有树木,极易藏身,假如邵安波不愿露面的话,休想找得到她。
他心知邵安波一定在附近,目下这种安排,除了作弄黎行健之外,还含有瞧瞧他如何处置之意。
黎前辈倒抽一口冷气,道:“甘兄哪一处穴道受制,在下竟然看不出来。”
沈陵道:“黎前辈瞧了这等情形,想必心中有数。等二夫人现身后,自应有一个圆满的交待啦!”
黎行健点头道:“在下老老实实把一切内情说出就是。”
两人等了一阵,还不见邵安波出现。
沈陵暗暗讶异,忖道:“她为何还不现身?”
此念一生,立时晓得必定另有原因。否则开玩笑哪有这么久的?他一点也猜不出有什么特别原因,使邵安波迟迟不现身,甚至已离此他去,所以一时之间,也想不出该怎样做才好。
黎行健惑然道:“沈兄,还要等多久呢?”
沈陵耸耸双肩,道:“在下也不知道。”
“沈兄可不是跟我开玩笑吧?你不知道的话还有谁知道?”
“黎前辈看我像是开玩笑的样子么?你先别急,待在下仔细检查甘前辈的情形,也许我能设法解开他的穴道。”沈陵不慌不忙地道。
他在甘锋身边转了两趟,随即很有把握地宣布,道:“甘前辈乃是‘灵台’穴受制,因此不能言动,过了两个时辰之后,便能复原如常。”
黎行健把马匹系好,走到甘锋身边,瞧了一阵,摇头道:“甘兄的灵台穴没有受制的迹象呀!”
“敢是在下看错了?”
沈陵边说边走向甘锋,此时他已和黎行健凑在一块。
他向甘锋身上指手话脚,口中却低声道:“我知道甘前辈不是灵台穴受制,只是故意制造机会,与你暗暗商淡。”
黎行健何等老练,立即装出是在讨论甘锋穴道受制之事,低声道:“沈兄有何见教?”
“以在下看来,一定发生了某种特殊变故。”
“你的意思是说,二夫人已因故远离此地了?”
“正是此意,但在下又感到好像有人正在暗中窥视我们。”
“在下亦有此感觉,会不会就是二夫人?”
沈陵笑笑摇头道:“黎前辈未免太小看二夫人了,如果她隐身一旁,莫说是你我,就是顶尖的高手,也无法发觉。”
“原来如此,这就是沈兄认为不是二夫人的理由?”
“这个理由已经足够了。”沈陵正色道:“我敢断下,这个隐身窥伺者,如不是二夫人的同党,就是她的敌人。”
黎行健起初觉得好笑,认为这种判断似乎十分显浅。可是他旋即感到事情并非如此那么单纯,因为一个人活在世上,除了同党与仇敌之外,倘有许多其他关系,例如亲戚、朋友以及莫不相干的人等等。
换句话说,沈陵既然认定窥伺者乃是具有特定身分的人,则那二夫人的来路,就要值得要考虑。
“沈兄准备怎样做?”
“假如是二夫人的敌人,问题就比较简单些。如果是她的同党,我打算杀死他!”
黎行健哪知他们之间的关系如此复杂,闻言一怔,道:“沈兄怎么将话说反了?”
“在下并没弄错,不过这个窥伺之人,恐怕不易对付,因为连二夫人都要躲起来了,可见不是易与之辈。”
黎行健无法置评,转了话题,道:“沈兄要在下做些什么?”
“咱们第一步先把窥伺者引出来,如果在下准备杀他,还望黎前辈把守来路,假如有人前来,一面以暗号通知,一面绊住来人……”他停歇一下,又道:“因为咱们杀人之事,如果泄漏出去,那是株连九族的大祸。”
黎行健虽是久历江湖之人,此刻却越听越糊涂,他转眼四望,道:“沈兄知道对方的人数么?”
“在下曾经注意甘前辈身边的足迹,除了二夫人特别纤小的鞋印外,另有一种男人的鞋印,可见此人曾经像咱们一般,绕着甘前辈观察,及至听到咱们的声响,才躲起来。”
“若是如此,则二夫人莫非也是听到他的声响,才躲起来的了?”
“很可能如此。”
其实在他推想中,二夫人必是在尾随甘锋途中,突然发现这个人,于是她早一步将甘锋点住了穴道,自己躲了起来。等那人赶到,见甘锋木立道中,不觉奇怪而加以观察查究。
至于她为何要使来人惊奇查究,沈陵无法推测,但知道她此举必有原因,却是毫无疑问的。因为以邵安波的身分和武功,不管来人是谁,她亦大可以光明正大地出手,将他拿下或击毙。
“黎前辈,现在瞧你的啦!咱们如何先将那个人引出来呢?”
黎行健觉得如不帮他这个忙的话,闷葫芦一辈子也打不破。再说他也希望快点结束这边的事,以便进行自己的任务。
他立即高声道:“咱们不能让甘兄站在这儿。”
沈陵应道:“黎前辈有何打算?”
“在下打算立刻将甘兄带回去。”
沈陵一面点头,一面注意四下有没有动静。
果然在右侧的一丛树木后面,突然出现一道人影。
黎行健也是眼看四方,耳听八方,登时亦发现树边的人影,急急凝目望去。
那是一个身穿青色锦缎长袍,戴着头巾,年约四十多岁的中年人,手中拿着一口连鞘长刀,白皙的面庞泛起一股凶狠之色。
他也盯着黎行健瞧,可见得在他心目中,黎行健乃是首须对付的人。这一点想必与沈陵口口声声“前辈”的称呼有关。
黎行健一望之下,已看出此人来头甚大,竟是东厂之人,不由倒抽一口冷气,感到自己掉入麻烦之网中了。
那个青袍人举步行出,沈陵直到此时,才故作突然发现。
他口中噫了一声,问道:“喂!你是什么人?”
青袍人不理他,径向黎行健道:“姓黎的,你与这个姓甘的人,可是一伙?”
黎行健拱拱手,客气地说:“是的,我们原是在一起的,却不料甘兄走开了,竟来到此地,并且变成这个样子,只不知……”
青袍人摆摆手,大咧咧地道:“等本大人问完了,你再说别的话。”
黎行健忙道:“是,是,大人如有所询,小的知无不言。”
青袍人面色变得缓和些,点点头道:“你是老江湖了,倒是机警得很。”
黎行健陪笑道:“大人的气派不同凡俗,小的哪能瞧不出来?”
青袍人道:“你们打算往那边走,对不对?”
他用手一指甘锋面向之处,亦即这条岔道再向前走的方向。
“不是,小人也奇怪甘兄为何走到这条路上来了?”黎行健摇头道。
“前面是什么去处,你们可知道么?”青袍人问。
“小人实在不知。”
青袍人诡笑一声,道:“要不要本大人告诉你?”
黎行健忙道:“小人这就返回江左,京师附近地区小人都不熟悉,大人就算赐告,也没有用处,小人还是不知道的好。”
要知黎行健走了二十多年的江湖,经验何等丰富,一听而知这青袍人话中有话,连忙加以推辞。
沈陵走到黎行健身边,低声问:“这一位是哪个衙门的大人?”
黎行健道:“沈兄难道看不出来?”
青袍人接口道:“这个姓沈的与你有什么关系?”
黎行健忙道:“小人与他亦是萍水相逢,碰巧发生了事故,所以一道来到此处,至于他是什么来历,小人全然不知。”
沈陵淡淡一笑,道:“黎前辈用不着如此害怕此人,他还没露过什么手段,凭什么吃定了咱们?”
青袍人泛起不怀好意的笑容,道:“朋友你年轻气盛,果然和那些老奸巨滑的江湖道不同,本大人倒是愿意与你结交一番。”
他的目光向黎行健望去,接着又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