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肝胆一古剑-第3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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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陵看她走入那一间屋子后,然后隐身在胡同外稍远的一家店铺门前。
  他留心查看了好一会工夫,发觉有四个可疑的人,在胡同口和附近街上徘徊。以沈陵的经验判断,八成是厂卫的密探。
  沈陵心下骇然,忖道:“显然李队长乃是故意纵放了这名女子,却暗中派人监视,只要有人与那女子联络,就可以循此线索,搜捕更多和更重要的人物,那陈姓少妇虽然使用过掩护手法,但仍然瞒不过李队长,由此看来,那个李队长可能也不是锦衣卫的小旗官,定是相当高级的人物改变身份的。”
  他目下当务之急,就是通知那个女子不可向外联络。
  不过这一点却不易办到,因为他如找上她以暗号联络,势必也受到监视跟踪,并且列入黑名单中,迟早怕被对方查出破绽的。
  他略一沉吟,当下找了一个正在闲荡的孩童,先拿了一把铜钱给他瞧,才道:“小兄弟,你到那条胡同口上,在墙上画一只大王八,我请你吃东西。”
  那孩子相当伶俐,点头道:“好呀!但我怕画得不像。”
  沈陵道:“不要紧,你这样画就行啦!”
  他用铜钱在墙上画一个给他看,果然十分简单,那孩童得了大把铜钱,欣然去了。
  沈陵远远看了,但见那孩童在胡同的墙上依言画了一只乌龟。
  现在问题解决了一半,凡是自己组织中人,一看见这只缩起头的王八,都晓得发生了问题,立即远远避开。
  但另一半问题更为重要,那就是如果那陈姓少妇是同路人,她一定要把经过情形报告出去。不管她派人或亲自送出报告,凡是此屋之人,都在盯梢监视之列,这一来很容易就被敌方跟出线索了。
  他一定要马上阻止她发出报告,假如是她本人出来,则尚可以利用一些暗号,使她折回,但如果她托别的不知情人传递,则警告暗号便无法发生作用了。
  忽见胡同前后又出现了几个人,有男有女。
  这些人都扮作卖零食或日用品的小贩,可是沈陵还是辨认得出都是厂卫中人,其中并有两个是武林高手,这些增援人马,很可能是厂卫接到报告后,派出来支援的。
  这一来沈陵更没办法可想了。
  他本来考虑收买街上另一个孩童,直接到陈姓少妇家报讯,可是感到此法大有破绽,一来目下尚不知陈姓少妇是不是圈内人?二来对方可能把那孩童拿下,追问内情,这么一来,岂不是反而让敌方获得了证据。
  除此之外,他本身亦须立即获得掩护。
  因为敌方人数增加了不说,其中还有几个好手,这些精于秘密侦探之道的好手,势必马上就会清查四周环境,不容许有任何可疑的人存在。
  沈陵一面考虑,一面打量旁边的几家店铺。旋即看中了一家中药店,进入店内。
  这时只有两个顾客,掌柜和伙计虽是忙着抓药,但还有一个五旬左右,穿着较体面的胖子,在最靠里面的柜台,正在检视一包药材。
  他走到柜台前,面色冷峻,但不凶恶。
  等到对方抬头打量他,并且微露讶色之时,才严肃地道:“你是大掌柜么?贵姓?”
  那胖子道:“敝姓孟,大爷有何贵干?”
  沈陵道:“我姓高,是九城兵马司的捕快。”
  孟大掌柜啊了一声,连忙从凳上站起,堆上笑脸。
  “原来是高头儿,只不知有何公干?”孟掌柜客气地问道。
  沈陵道:“最近这附近可有什么特别事故发生?例如半夜屋顶上有人行走,或是有人被杀伤的惨叫声等。”
  孟大掌柜摇头道:“小的没听到这些声音,我问问别人去。”
  沈陵伸手做个阻止的动作,道:“不要问,我们装出谈生意的样子。”
  他回头望了一眼,只见对街有一个小贩,挑着担子,正向这边走来。这名小贩乃是敌方当中,可以看得出精于攻击的一个。
  盂大掌柜诧异地应了一声,但并未发问。
  沈陵回过头,稍微挪移一些位置,以便以眼角余光来瞧看门外的情形。
  “我告诉你,最近有好几宗飞贼的案子,本司获得线索,指出这几名飞贼落脚在这儿附近,本司如果指派熟悉地面的人办案,你们认得出是公人,飞贼也认得出,所以特别派我来查。”
  他停歇一下,已瞥见那个小贩来到店门口,正向铺内打量。
  当下伸手把柜台上面那包药材拨弄着,口中说道:“这几个飞贼手下眼线很多,假扮成各种身分的人,查看本区出现的生面孔的人,你装着与我谈生意,就没事啦!”
  孟大掌柜不敢有违,照他的话去做。
  他们的动作看来天衣无缝,那个小贩很快就走开了。
  沈陵道:“我掩饰身份之故,一方面怕打草惊蛇,另一方面也是怕你们这种良民受到连累,你明白么?”
  “小人明白,小人明白。”孟大掌柜感激道。
  沈陵又道:“你连店里别的人也不必让他们知道,免得人多口杂,传了出去,对你不利。”
  孟大掌柜自然答应,而且满心感激。
  沈陵已经得到最佳掩护,当下转身走到门口,向外查看。
  约过了一刻时辰。
  忽见一个中年人走到胡同口,旋即改变方向,横过街面。
  这个中年人外表与一般小民毫无区别。
  不过沈陵却见他走到胡同口时,看见了墙上画的王八,曾微微愣了一下,这才折转方向,一径穿过街道。
  因此他认为此人必是同路人,见到警告标志而走开的。除此之外,这个中年人的步伐沉实有力,颇似修习过武功之人。
  沈陵等这中年人走到药店门口时,便以传声之法,遥向这个相距远在两丈之外的人传声道:“在我说出口令前,你不可惊疑四望,我的口令是‘十全十美’。”
  当他传声时,那中年人已立时放慢脚步,直到沈陵说出“十全十美”的口令时,他抬起双手整理帽子,十指张开,看得很清楚。
  沈陵见他依令回答暗号,并无错误,就确知是自己人了。
  “你可诈作绑腿带。”沈陵再传声。
  中年人依言而做。
  沈陵又道:“你是否要到胡同内,与一个少妇联络?”
  对方既不能回答,亦不方便用点头示意。但他们却另有一套暗号,只见他大拇指竖起来,沈陵已得到肯定的答复了。
  沈陵接着道:“赶车的兄弟已被锦衣卫抓去,这一个姐妹由我想法子警告就是。”
  那中年人弄好腿带,起身匆匆而去。
  他从头到尾,都没有向四下张望一下。
  现在沈陵已确知陈姓少妇乃是同路人,因而剩下的问题,是如何通知她暂时不可向任何方面联络。
  本来他考虑过托这药铺之人,送讯到陈家,可是此念旋即放弃,因为一来破绽太多,二来亦难以自圆其说。
  说实在的,眼前的环境中,已没有可资利用的人了。最后他想到,既然无法以直接的方向通知他,何不改用其他迂回的方式。在目前的情况中,陈家的邻居恐怕亦受到监视,只能从她家人上面想办法了。
  他深信陈家的人,必定有些是在外面做事的,否则她既不种田,又不开铺,如何维持一家生计?
  他回到胖掌柜旁边,问道:“你们对面的胡同内,一共有几户人家?”
  胖掌柜道:“只有四家人,两家姓张,一家姓范,还有一家姓陈。”
  “最外面的一家姓什么?”
  “是姓陈的。”
  “陈家的人口多不多?”
  “不多不多,只有五口人。”胖掌柜为了表示自己地头熟,滔滔地说道:“陈家老的俩口,共有一男一女,儿子娶了媳妇,女儿只有十四五岁,还未说定亲事。”
  “他们家靠什么过日子?”
  “陈家老的大家都称他陈老头,就在菜市口开了一家小小的绸布店,女儿在店中帮忙照料,儿子永定却做银器手艺,就在大街上的老泰昌银号做工,听说已经是师父了。”
  “大掌柜对这附近的人家,全都知道得很详细,真是难得。”
  沈陵口中打着哈哈,心中却泛起愁意,因为他就算找陈家的儿子回家通知,恐怕很难行得通。
  事实上参加了他们这一行的,往往连父母丈夫妻子之间都不让知道。
  例如那陈姓少妇,她的丈夫未必晓得,因此如不是事机危急,绝不可贸然对她丈夫说明让他回家示警。
  他取出一锭银子,交给胖掌柜,道:“这是押金,我拿了你的药材出去走走,回头送回来,以免人家疑心。”
  不待胖掌柜开口,沈陵包起药材,走出店门,发觉自己不曾受到注意,当下慢慢的往前走,不一会,到了另一条大街上。
  他并没有存心找寻那家银号,无奈出得大街,目光一转,发现自己正好就站在这家银号前面。
  这是一家专卖各种银制器物,并且还有一些手饰,铺面不大,工厂是在铺子后面。
  沈陵走入铺内,掌柜的很客气地招呼。
  他选了一支凤钗,那支凤雕塑得极为精致生动,还镶有翡翠,价值不菲,竟达二十两纹银。
  沈陵道:“贵号可有一个师父姓陈名永定的么?”
  掌柜忙道:“有,有,他在后面工厂里。”
  沈陵道:“有烦请他出来,说几句话。”
  掌柜的差小厮大叫,转眼间一个青年走出来,他长像老实,可说是有点丑,而且左足微跛。
  沈陵暗暗拿他与那美貌少妇相比,心下顿时泛起了彩凤随鸦之感。
  陈永定惊讶地望着这个陌生客人。
  沈陵道:“陈老头叫我到这里,说是你在这儿,价钱上不会吃亏,所以我请你出来。”
  陈永定欢然道:“啊!是我爹让你来的。”
  掌柜在旁接口道:“客官早说是陈老头介绍的,那就不用叫永定出来,也是一样,您如果喜欢这支翠玉凤钗,那就少算一两。”
  陈永定点头道:“掌柜减了的这个价钱,绝对公道,大爷您放心,这个价钱别处也买不到。”
  沈陵付过银子,道:“你们这儿手工很好,我想要特别订造一件好的饰物。”
  掌柜已命小厮奉茶,请沈陵落座,慢慢商量。
  起初掌柜还陪着他,后来有客人上门,告个罪便去招呼别的客人。
  沈陵跟陈永定谈论打造银器之事,口气中透露出他是这一行中的高手,不禁灵机一动。
  “这支凤钗虽是很不错,但却太平凡普通了,我想打件罕见精美的首饰。”
  陈永定沉吟道:“如是穿戴的首饰,除了镶工之外,还须贵重的珠宝,这一来造价太高昂,不大划算。”
  沈陵道:“我不限于首饰,亦不怕贵,就怕不合那位小姐之意!”
  陈永定同情道:“那么待小的想想,小的从前曾经打造过一件百鸟朝凤,各类鸟雀栩栩如生,费了小的好几个月工夫。”
  “妙极了。”沈陵喜道:“这一件百鸟朝凤现在何处?”
  “在小的家里。”
  “你不打算出让么?”
  “小的费了无穷心血,实在不舍得卖出。”
  沈陵晓得凡是巧手名匠,不论是哪一行的,往往会有这种不舍得将心血结晶卖掉之事发生。
  因此他当真泛起激赏之意,道:“假如我中意的话,那就重金请你再打造一件,反正我也不急,你慢慢打造,可是你收藏的这一件,须给我看看。”
  “小的就住在那边横街上,大爷如果要看,小的带领你前去。”
  沈陵万万想不到有此收获,心想:虽然到他家去,不免背上嫌疑,但只要能暗中警告那少妇,叫她蛰伏一段时期,使敌方认为她没有嫌疑,那就行了,至于自己方面,总有法子甩脱跟踪之人。
  他早先已用暗号口令试过陈永定,晓得他是圈外人,所以不敢托他带口信回去。
  因为陈永定必然会疑惑和追究这事,那就是他的妻子怎会与陌生男人相识?又干起这种秘密危险的勾当?
  他们出来时,沈陵手中拿着碧玉凤钗,却把药材留在店中,他还特意与陈永定一路谈论凤钗上的手工,以便旁人都可看见他手中的这件首饰。
  转眼工夫,两人已经转入另一条街。
  沈陵乃是眼观四方,耳听八方之人,这时一眼看见一个女子,在横街对面,正要转出大街。这个女子,不是别人,正是那个美貌的陈姓少妇。
  由于他们是转入来,那少妇是转出去,彼此相距两三丈,眼看相错而过。陈永定没有一点动静,大概是没有瞧见对面街上的少妇。
  沈陵碰了他一下道:“瞧,那个女的。”
   
 


  
第十七回 小巷遇险
 
  陈永定望了对街一眼,并没有什么反应。
  沈陵心下狐疑,口中道:“她的背影真像我的那位小姐,不会那么巧,在这儿碰上她吧?”
  陈永定笑一笑,道:“大爷看错人啦!那是贱内。”
  沈陵讶然道:“什么?是你的宝眷?她独个儿往哪儿去呢?”
  他们说话之时,已停下脚步,但那少妇却已转出大街去了。
  陈永定道:“她一定是到市场去!”
  沈陵明知不该多问,因为人家做丈夫的也不多管,他再问下去,岂不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了。但他千方百计,为的就是要抢救她,目下虽然是迟了一步,怎肯轻易放弃?
  “这就奇怪了,你看见她既不招呼她一声,亦不问问她去哪儿,这怎么可以呢?”
  陈永定惊讶地望着他,道:“小的早就看见她,她也看见我,想是见我带着客人,所以不打招呼。”
  “我说这话是有原因的,因为我是吃镖行饭的,见惯江湖上的奇事。现在你看看,对面街上那个挑担子的汉子,还有那个托着鸟笼的胖子,都不是好路数,他们跟着你的妻子,不知有何用意?”
  陈永定看了一眼,露出不信神色,道:“他们真是跟着我那口子么?”
  “你如不信的话,咱们跟在后面瞧瞧就知道了。”
  “好,咱们跟去瞧瞧。”
  他们立即改变方向行去。
  沈陵警告道:“你不可直着眼睛注视尊夫人,要与我边走边谈,装出商讨事情的样子,不然的话,马上就会被人家识破,你我都会有大祸临头。”
  陈永定不敢不听他的话,目光从妻子的背影移开,口中说道:“咱们该谈些什么呢?”
  沈陵道:“如果想不出什么话可说,就装出谈话的样子也可以,好在你穿的是工匠的衣服,不易惹起对方注意。”
  陈永定听了此话,态度立时显得自然了很多。
  沈陵又道:“以我看来,跟踪的小贩和胖子,皆是官方的密探。只不知你妻子做了什么事,致惹来公门中人跟踪监视?”
  陈永定道:“这个在下一点都不知道。”
  沈陵却听出他的口气,并非真的不知道。
  “这还可以告诉你,跟踪的人,不是锦衣卫就是东厂的密探,所以你最好想法子通知你妻子,可叫她随便买些东西,便马上回家,以免连累别人。”
  陈永定久住京师,自然知道厂卫中人的霸道权势,对于他们任意捕人之事,也听得很多,因此明白沈陵的意思。
  “大爷这话甚是,凡是与她交谈的人,都将会受到株连。”
  沈陵道:“那么你走快几步,我走我的。”
  正在说时,忽见陈永定的妻子折入一条胡同。
  “糟糕透顶,她这一转入胡同,我便不好追上去啦!”陈永定叫苦道。
  陈氏折入胡同之后,挑着担子的小贩首先跟入,接着那个托鸟笼的胖子,也走入这条胡同。
  此时已百分之百证明沈陵的话不假,这两个被指出的跟踪者,果然跟着陈氏折入胡同,当然不可能是巧合。
  沈陵道:“咱们一直走,经过胡同口之时,你千万不可向里面张望。因为咱们后面还有人在监视着。”
  他借说话时侧头的姿势,向巷内迅速瞥了一眼。
  “你的妻子好像没有停步之意,这条胡同有没有别的出口?”两人匆匆经过巷口后,沈陵问道。
  陈永定忙道:“有,有,但不是直通后面的街道,而是转弯折到右面另一条街,咱们在前面左转就对了。”
  沈陵道:“咱们不能再用刚才的办法了,你自个儿直走,我则左转。”
  陈永定心中已失主宰,漠然地点头。
  沈陵又问道:“她姓什么?叫什么名字?”
  “她姓许,名叫小凤。”
  沈陵道:“是何处人氏?快说,万一我被盘查,也可冒充她的亲人或其他关系。”
  陈永定呐呐地道:“我……我不知道……”
  “你连自己妻子的籍贯都不知道么?”
  “她……她没有告诉我……”
  “你真是糊涂得可以,好吧!她家中还有些什么人?这一点你总不致于不知道吧?”
  “也不知道。”陈永定尴尬地道。
  沈陵苦笑道:“你这位妻子难道是在路上捡回来的?”
  “跟捡来的差不多。”
  沈陵无暇深究其情节,道:“咱们且不谈这些,我问你,她平日的行动,你管不管?”
  “她嫁给我之时已讲明,我不许管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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