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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果微笑，洋洋得意，“那就等着瞧吧。”
李缥缈看着她远去的身影，只觉得心里发凉。
怎么感觉老妖精对他下了战书似的？这老东西真是不要脸啊不要脸，比姬生莲还不要脸！
沈湜从竹屋内出来，看到李缥缈一个人站在竹林石径上，负着手长吁短叹。
一盏风灯将他映在地上的影子拉扯得长长的。
沈湜上前，“师兄。”
目光却不由自主透过竹林往外看，林果……已经走了么？
李缥缈看着身高快赶上自家的少年，凤眼锐利，气质冰寒，修剑的绝佳之姿，心中升起骄傲来。
从那么小一只，养到现在这么大，多不容易啊。
虽然整天臭脸还喜欢乱发脾气，但那也是小毛病，总体还是个很好的孩子。
心中已经组织好的训斥的话忽然就说不出口了。
怎么说，自家孩子都是受害者吧？都是那老妖精的错！
他板着脸，“你怎么也跟过来了？容月山庄事了，你应该回无为剑居闭关才是。”
沈湜面无表情，“剑道上遇到一时无解的疑问，掌门师兄让我出来散散心，随便拜访下天枢院的院长。”
掌门师兄……好吧，那也是个。宠。孩子的。
李缥缈清咳一声，“行吧，你要留在这里就留着吧，不过有件事情我要提醒你。”说完，负手挺胸，等着追问。
然而沈湜像没听到他的话，默然看着幽深的竹林，一言不吭。
李缥缈：“……”你个破孩子，亏得师兄方才百般维护你！
他怒气冲冲的，“从今以后，不许跟那个叫林果的亲近，她不是个好姑娘。”
沈湜脸上终于有表情了，抬眼看着李缥缈，“她不是你们破格录入无为剑居的么？”
李缥缈被他噎了一下，怒道：“小孩子家别总问东问西，这件事是有隐情的。总之，以后不许跟她说话，不许有任何亲近举动！”
沈湜淡淡道：“师兄要说的话说完了？”
李缥缈紧紧盯着他，放缓语气，“你告诉师兄，你是不是，喜欢上她了？”
沈湜一怔，缓缓皱着眉头，“你胡说什么？”
李缥缈终于放下心来，“没有就好，那女人是毒药，连秦……咳，总之你离她远点。”
沈湜横了他一眼，露出一个“你简直莫名其妙”的表情，转身走了。
哎，李缥缈叹了口气。
师兄难为。
孩子大了不由娘。
这也就是我这个勘破风月的师兄能给他指导，要无尘子那个万年老处男来，他哪知道什么叫做春心萌动该如何斩草除根哟！
沈湜出了竹院小舍，忽然看到有人正蹲着湖边撩水玩。
月光浅浅撒在她身上，她侧头挽起身上的衣袍，一抬眼，看到沈湜，挥挥手，“哟，你出来了。”
眉眼欢快，眼眸带着亮光，让人忽然间觉得秋夜如此静美，唯愿岁月静止，再无微澜。
沈湜心中浮现李缥缈方才说的一句话，你喜欢上她了？
直觉想否认，可看她眉眼弯弯，对着人笑的模样……
心里像被猫尾巴扫了一样，毛茸茸的。
“你怎么还在这里？”他尽量矜持的询问，小心掩饰内心那点小雀跃。
“等你啊。”林果大喇喇道。
“……”沈湜不知该如何作答。
“不然我也不知道睡哪里。”
沈湜默了默，“跟我来。”
两人默然走了一会儿，林果沿路折柳插花，做了两顶帽子，硬是把有猫耳朵的那一顶戴到沈湜脑袋上。
“莲斋中，有个地方叫做水月池，是处温泉，体力衰竭之后泡一泡，倒是极好。”
“你知道在哪里么？”
“嗯。”
“太好了，一起去吧。”林果兴高采烈。
沈湜：“……嗯？”一起？
“一起，走吧！”她神情太坦荡，坦荡的没有任何阴霾。
沈湜默然转过头去。
小竹亭安静伫立在池水中央。这片池子并不大，云雾润蒸，浅淡的雾气从池水中腾起，星月迷离。
池后有片竹林，不知从哪里传来潺潺流水声，映得夜幕悠长宁静。
空气中都是浓浓的灵气，林果吸了口气，很满意。
不愧是灵修的地盘啊，不知道她申请挪到这里来住，会不会被批准。
沈湜将她送到池边，退后几步，语气平淡，“我去旁边竹林等你。”
顿了顿，似是觉得“等你”两个字不妥，又加了一句，“等你洗完，送你去客舍。”
林果看他离去，不由得笑起来，小家伙还挺绅士。拍拍自己的额头，难道还真因为李缥缈的一句话跟个孩子置气啊？
浅月如勾。
一个天枢院的小童子将阿沅带到园外，和气道：“你的坐骑岩雕就在这里了，莲斋内禁止。宠。兽坐骑走动，你只能在这里看看它，万不能将它带出去。”
阿沅笑着答谢，塞了一把括苍山的红果当做谢礼。
松柏霜林，针叶间笼着雾凇，青石上落着霜痕，凝着冰的泉水在角落处叮咚作响，气息幽冷。
倒是挺冷的。
阿沅抱着手臂在园内站了一会儿，只听得四下里一片静寂，也不知道林小鸟在哪儿。
正想着，忽然听到园中响起一片喧嚣，还夹杂着林小鸟那个胆小鬼的哀叫。
阿沅耳朵顿时竖了起来，怒火中烧，林小鸟那个怂货，难道又被人欺负了？
他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快步跑去。
却见松柏林中，林小鸟那硕大一坨的鸟身体憋屈又胆小地蜷缩成一起，翅膀捂住脑袋，乌黑的眼睛眨巴眨巴，很是可怜。
第097章 奋起的阿沅
它身上羽毛凌乱，好几处绒毛都被啄掉了，露出渗着血的稚嫩皮肤。
一个小少年一边用鞭子抽它，一边脆声骂道：“说！知错不知错？下回还敢不敢再跟你那不要脸的暴力狂主人一起欺负人？”
虽然那孩子很小，鞭子落在它长满羽毛的身上，也不怎么疼痛，但林小鸟像个受委屈的小媳妇，丝毫不敢反抗。
这是**裸的迁怒啊，它哪有欺负人？它一直都是被欺负啊。
林小鸟虽然被殴打着，但因为个子高，鸟眼锐利，很快发现穿行在松林青霜石间的阿沅，兴奋地叫了一声。
它本想立刻跑过来躲在阿沅背后，然而一只爪子不知受了什么伤，方一迈步，身体一倾，险些跌倒，看着阿沅可怜又哀哀的鸣叫。
阿沅大怒，真是岂有此理，打不过人家就欺负人家的鸟，不要脸！
快步冲过去，怒道：“你们做什么？”
领头孩子七八岁，身着月白色衣袍，衣角绣着一朵牡丹似的繁复美丽的暗紫色花朵，正是莲斋的莲八两。
莲八两身边站着只倨傲的小火鸟，另有七八只其它精怪众星拱月的围拢着他。
见阿沅过来，他倨傲地挑挑眉毛，掂着手里的鞭子冷冷一笑，“哟，又来了一个不怕死的小妖怪！”
阿沅怒道：“你不知道这只鸟是我们的么？为什么打它？”
“呵呵，”莲八两冷笑，吊儿郎当很有几分星不破的神采，“就是知道它是你们的我才打，不然我打它做什么？”
他嫌弃地看着林小鸟，“又蠢又笨又丑，也只有剑修这种没品位的家伙才会看上它。”
见阿沅气红了脸，他越发得意。
冷冷笑着，鞭子朝着林小鸟的脑袋和眼睛上抽去，打在这种地方自然比打在有羽毛覆盖的地方疼多了。
“你住手！”阿沅怒吼，小身板挡在林小鸟身前，但哪里能挡得住。
莲八两更是得意，指使身边的山精兔子精，“鞭子挥起来，给我用力打！”
他身边的山精兔子精对他唯命是从，拿出自己花里胡哨的鞭子，纷纷朝着林小鸟抽去。
莲八两一边抽一边挑衅地看着阿沅，“就打它，就打它，你咋地！”
林小鸟被打得嗷嗷直叫，羽毛乱飞，到处喷屎。
阿沅大怒，嗷的一声扑上去，狠狠一口咬住莲八两的手臂。
他化成人形才四五岁大，比莲八两矮小许多，但是气势十足。尤其是撕咬的狠劲，不像只小人精，倒像小老虎精。
莲八两大怒，“混蛋！”不客气地甩了道雷火咒到阿沅身上。
阿沅利落地跳到一边，手里不知何时变出一根碧绿色的藤蔓来，一拉一伸，把莲八两双脚捆住，跌了个狗啃屎。
“——好你个小妖精！”莲八两不怒反笑，“爷爷我今天就要收了你，给我师姐做汤喝！”
阿沅瞪着眼睛怒道：“我怕你！小爷我可是括苍山首霸！”
“首霸？我现在就让你变成狗。屎！”莲八两一挥手，那些打林小鸟的小精怪通通住了手，开始围殴阿沅。
阿沅凶悍无比，一个对一群人单挑，悍不畏死，战况焦灼，火星四溅！
看得林小鸟目瞪口呆，都忘记逃跑了。
林果回到客舍时，房间亮着灯火，静悄悄没有一点声响。她感觉到阿沅的妖气有点凌乱，唤了一声，没人回应她。
她找了一圈，最后在西窗可以晒到月光的地方看到阿沅盘着小小的身板，正在努力吸收月华，专心修炼。
林果大吃一惊，倒不是因为阿沅突然发奋修炼了，而且因为他鼻青脸肿，头破血流，这么一副凄惨模样，实在跟平日里干干净净，白白嫩。嫩的小糯米团子反差太大。
林果拿了条帕子给他擦脸，正在修炼中的阿沅睁开眼睛，眼神异常严肃。
“果果你不要打扰我，我正在努力修炼，我明天晚上还有一场决斗呢。”
林果被他逗得笑起来，问道：“你要跟谁决斗？”
“莲八两。”阿沅双目火光熊熊，狠狠攥着小拳头。
“哦，你身上的伤就是他打的？”
阿沅洋洋得意，“他？他才没这么厉害？”
他不在意地擦擦眼角的血，“这是他请的帮手打的，但是那个混小子也没落着好，我逮到机会狠狠咬了他好几口呢。小屁孩，还敢在爷爷面前横，我现在抓紧再练练，明天就要打得他怀疑人生！”
林果：“……”平时挺娇气的娃娃，被群殴成这样还没怀疑人生，我也挺惊讶的。
以前怎么没发现这个只会趴在她肩膀上撒娇卖萌的小人参是个这么狂热的暴力分子？
打起架来不死不休，都头破血流了还跟人约定第二天继续。
林果把手覆在他眉心，阿沅只觉得暖暖的热流涌过来，不过片刻，他身上那些酸痛的淤青还有脸上的伤口就全部愈合了。
阿沅大叫一声，跳起来上下端详自己的手脚，兴高采烈，“果果你好厉害！”
林果微笑着接受他的崇拜。
阿沅毕竟很小一只，治好他的伤不需要太多灵气。
阿沅握着拳头很快又严肃起来，“他们欺负林小鸟，林小鸟身上的毛都被打掉一大半了，太可怜了，我一定要给它报仇！它可是从括苍山出来的，我是括苍山老大，应该罩着它！”
林果摸摸他的脑袋，“好，那你努力。”
阿沅握着拳头，要振奋！
爹和娘还指望着他变成大妖怪之后，娶个漂亮媳妇回去生个胖娃娃呢！
英雄的第一步，就从打败莲八两开始！
清晨第一缕阳光射入房间，林果看着趴在窗前木塌上呼呼大睡，七仰八叉的人参娃娃摇了摇头，将他拎回床榻上。
这么点小斤两，不够人嚼两口呢，还要去群挑。
按照林果的计划，今天本该去找星不破的，起码并肩作战过，有了点革命友谊，打听起事情来更容易。
然而却被告知，星不破已经闭关养伤去了，于是她改变计划，决定去找莲小呆。
小姑娘傻傻的，一看就很天真，容易套话。
反观莲八两那个小鬼，虽然年幼，可心眼贼多，还敢偷偷动她的鸟，很好。
第098章 神契，情灭成灰
容月山庄一战之后，尽管有林果暗中救治，星不破也依旧元气大损。
回来莲斋，给师弟师妹们留下一句话，“可以得罪无为剑居的小师叔，但是千万不能得罪那个叫林果的。”
没多解释，就匆忙闭关养伤去了。
一众灵修拖着下巴想了半天也没搞明白自家师兄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无为剑居最厉害，脾气最冷，最不好对付的不就是他们的小师叔沈湜么？为什么可以得罪沈湜，不能得罪林果呢？
——林果是无为剑居的千年老妖精，她不是人啊！
这种牵涉到无为剑居机密的事情，自然不能随便外泄。
但星不破不知道，自己随口的一个叮嘱，因为不清不楚，引发了多少人脑洞大开的联想。
莲小呆正待在莲心斋那条淹没在无穷莲叶里，看不到尽头的长长水廊内。
水廊中白纱飞舞，她盘腿坐在地上，下巴托腮，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
她面前天妖四部的幻书打开着，威严强大的九尾狐蹲坐在半空中，居高临下俯视着她。
那九条尾巴，散发出莹光，绒绒如雪，随着风，微微晃动着，很是迷。人。
林果在她身边坐下，莲小呆恍若未觉。
直到林果拨了拨幻书，九尾狐换成火凤之后，那小姑娘才眨眨眼，从不知落在哪里的沉思中清醒过来。
她柔声柔气道：“大师兄说，不能招惹你。”
林果点头，“听你师兄的，我的确很厉害。”
“那你来找我做什么呢？”她的眼神清澈干净。
“我的天狐宝宝寄养在你们天枢院了，我想托你以后多多照顾他。”
“他是你的？”
“对啊。”
“为什么是你的？”
“先到先得，我救了他，他就是我的。”
莲小呆把幻书天狐那一页拨出来，看着半空中蹲坐的，碧眼九尾，神光威严的白狐，幽幽叹了口气。
“他身上灵气很强，他是从界外来的，我还从未见过界外的妖……”
“天枢院没有界外的妖怪？”
“有，可都在高级灵修才能进去的试炼地点，我现在见不到。”
莲小呆说话慢吞吞的，咬字很清楚。
林果笑道：“无为剑居的黄泉火荼，倒是从界外来的。”
“是啊，听说她死而复生，好想见见她。”莲小呆眼中散发出狂热光芒。
“她再厉害，还不是被你们天枢院的六方锁神链困着，不能离开无为剑居半步。”
莲小呆认真摇头，“她不能离开无为剑居，跟锁神链无关。是因为她身负神契，所以不能离开。”
神……契？
林果心脏骤然紧缩……这两个字很熟悉。
“神契是什么？”
“唉。”莲小呆下巴搁到木栏上，望着外面碧粼粼的水面和一望无际的莲叶又叹了口气。
“天衍大陆现在已经无人能结出神契了，至少要化神境界的修为才可以，上一个最有名的神契，就是你们无为剑居的祖师秦牧风，为他和树妖黄泉火荼结下的。”
“……什么？”林果震惊。
原来她身上还有什么神契，作为当事人之一竟完全不知情！
“你不知道？”莲小呆似是有些惊讶，很快便点点头。
“对的，你们无为剑居一向不允许议论这些，我们灵修则不同，我们主修各种灵契，神契这么强大契约是一定要研究的。”
“什么……神契？我是说神契的内容？”
若是有第三个人在场一定会发现林果的异常。
她脸色苍白，眸底散发出红光，事实上，林果体内的灵气已经开始暴走。
胸腔中扑通通的心跳声越来越明显，林果有种强烈的预感，这就是她记忆里关于秦牧风的最后一片拼图。
全部凑齐了，她就能彻底弄明白秦瑟的秘密了。
莲小呆想了想，“神契内容是，生死相随，情灭成灰。”
…………很变态，是秦牧风的作风。“可秦牧风早就死了。”
那么多年过去，死得透透的，契约早应该废除了才对。
林果额上冷汗被风一吹，凉意刺骨。
秦瑟的情感在影响她，她获得的回忆越多，秦瑟的影响就越剧烈。
那种夹杂着憎恶仇恨悲哀思念的情绪，完全控制了林果的理智。
身不由己的感觉，太可怕了。
莲小呆咯咯笑起来，说起神契，她整个人都在发光。
“秦牧风在自己的剑骨上下印，订下神契。他死之后，他的剑骨以化玉之法保存在无为剑居。既然他尸骨尚在，神契自然也在。等他尸骨化灰，神契自然就消除了。”
“但，化玉之法可将尸骨化为玉石，若要成灰……嗯，大概要好多好多年吧。”
莲小呆托着腮，轻描淡述，完全不知道自己讲述的根本是天衍大陆排名前三的大秘密。
林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