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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去告诉下士……”
“我姓本丘克,”哥萨克打断了他的话说。
“是志愿兵?”
“是。”
“请您告诉下士,”利斯特尼茨基窘了一阵子,控制着自己,改口说道,“叫他……好,算啦,您去吧,我自己去告诉他”
天色渐渐亮了。侦察队走到村外,穿过哨岗和警戒部队,朝地图上标出的那个村子方向走去。
走了约半俄里,利斯特尼茨基使马的脚步放慢:“”志愿兵本丘克!“
“有。”
“请您靠我近一点儿。”
本丘克使自己那匹平庸的马跟中尉的纯种顿河马并行起来。
“您是哪个镇的人?”利斯特尼茨基打量着志愿兵的侧影,问道。
“是新切尔卡斯克镇的,”
“可以问问,您是为什么来当志愿兵的吗?”
“请吧,”本丘克拉着长声,略带嘲笑的口吻回答说,并用严厉的、绿莹莹的眼睛看了看中尉。一眨不眨的目光刚毅坚韧。“我很喜欢兵法,很想研究研究这门学问。”
“那您可以进军校嘛。”
“是啊,可以。”
“那您为什么还要当志愿兵呢?”
“我想先在实战中试试身手,再学习理论。”
“您战前是于哪一行的?”
“工人。”
“您在什么地方做工?”
“在彼得堡、顿河罗斯托夫和图拉的兵工厂……我想请求您把我调到机枪队去。”
“你熟识机枪构造吗!”
“绍什、伯蒂、马德森、马克辛、戈奇基斯、贝格曼、维克尔斯、路易斯和施瓦茨洛泽等等牌于的机枪构造我都很熟识。”
“真了不起!我找团长谈谈看。”
利斯特尼茨基又看了看身材不很高大、然而却很健壮的本丘克。像顿河一带的黄榆树:他身上的一切都很平常,没有任何引人注目的东西,只有那坚硬的下颚和炯炯逼人的目光使他的脸显得与众不同。
他不常笑,笑起来嘴唇弯成弧形,眼睛也并不因为笑而变得柔和些,依然保持着那种晦暗的光芒,令人觉得很难接近。他朴实无华,冷静沉着,——就像生长在顿河沿岸阴郁的灰色沙土地上本质似铁的挺拔的黄榆树。
他们默默地走了一会儿。本丘克把两只宽大的手巴掌放在油漆剥落的绿色鞍头上。利斯特尼茨基掏出一支烟,就着本丘克手里的火柴抽着,闻到他的手上有一股像松香一样甜蜜的马汗味儿。手背上长了一层浓密的像马毛似的棕色汗毛。利斯特尼茨基不由自主地想去抚摸一下。他吞咽着苦辣的烟气,随口说道:“您和另外一个哥萨克,从这个树林子那里顺着那条小道往左边走。您看见了吗?”
“看见了。”
“如果在半俄里内看不见咱们的步兵队伍,你们就回来,”
“遵命。”
他们放开马小跑起来。小树林边上是一片密密层层的小白桦树。小白桦树丛后面,是一片发黄的、令人看了很不舒服的低矮。稀疏的小松树林和被奥地利人的辎重车轧过的灌木丛。从右方远处,传来震地的大炮轰鸣声,可是这里,小白桦树林边,却异常安静。大地在吸吮着浓重的朝露,萎萎野草,已变成排红,开满了早秋的花朵,预示着即将来临的衰亡。利斯特尼茨基在一棵小白桦树边停下来,用望远镜眺望着林外的小山岗。一只蜜蜂展开翅膀,落在他的马刀套的铜头上。
“胡涂虫,”本丘克责怪蜜蜂的失策,惋惜地小声说道。
“您说什么?”利斯特尼茨基拿开了望远镜。
本丘克用眼睛看看蜜蜂,利斯特尼茨基笑了。
“它酿的蜜一定也是苦的,您以为如何?”
回答他的不是本丘克。机枪从远处的一丛松树后面,发出像喜鹊叫一样的刺耳的呱呱声,划破了寂静。子弹嗖嗖响着射向白桦树林,一根被于弹打断的树枝在空中盘旋,飘摇,然后落到中尉坐骑马鬃上。
他们吆喝、鞭打着马匹,奔回村子。奥地利人的机枪不停地在他们背后扫射。
后来,利斯特尼茨基常常遇到志愿兵本立克,而本丘克严厉的眼睛里闪耀着的那种坚毅的光芒,总使他不胜惊讶,他感到惊讶,但是却不能识破笼罩在这个外表如此纯朴的人的脸上那乌云似的、难于捉摸的深沉表情后面究竟隐藏着什么。本丘克说话的口气,也总好像没有说完似的,坚毅的嘴角上,照例含着一丝微笑,仿佛总是故意绕开只有他一个人知晓的真理,在一条崎岖的小道上走似的。他被调到了机枪队。过了十多天(团队得到了一天的休息机会),利斯特尼茨基在去找连长的路上追上了本丘克。他正顽皮地晃着左手腕子,走过一个烧过的板棚。
“啊——啊,志愿兵?”
本丘克转过头来,一面举手行礼,一面让开道。
“您上哪儿去?”利斯特尼茨基问道。
“上队长那儿去。”
“那咱们大概是同路?”
“大概是吧。”
他们在毁于战火的村庄的街道上默默地走了一会儿。在几处幸存下一些车棚、马厩的院子里,有许多人在奔忙,一些骑马的人走了过去,冒着热气的野战厨车就停在街当中,等候领饭的哥萨克们排成长龙;头顶上飘着闷人的潮气。
“喂,怎么样,在研究战争吗、‘利斯特尼茨基斜眼看了看稍微落在后面走着的本丘克,问道。
“是的……在研究。”
“战后您打算干什么?”利斯特尼茨基看着志愿兵毛烘烘的手,莫名其妙地问道。
“有的人当然要自食其果,至于我……看看再说。”本丘克眯缝起眼睛说道。
“应该怎样理解您的话呢?”
“中尉,”本丘克把眼睛眯得更细,解释道。“有一句俗话您知道吧:”玩火者必自焚‘,就是这样。“
“您顶好别打比喻,说清楚一点。”
“已经够清楚啦。再见吧,中尉,我要向左转啦。”
本丘克把毛烘烘的手指往哥萨克制帽檐上一碰,向左转去。
利斯特尼茨基耸耸肩,目送了他半天。
“他是在故弄玄虚呢,还是仅仅是个脾气古怪的人呢?”利斯特尼茨基走进连长的整齐的土屋,愤愤地猜度着。
第三卷 第十六章
第三期应征的哥萨克也和第二期应征的哥萨克一同开往前方去了。顿河沿岸的市镇和村庄一片荒凉,好像整个顿河流域的人都去割草和忙着收庄稼去了。
这一年,顿河内的农忙季节却是一片凄凉;死神把能于活的人都夺走了,披头散发的哥萨克女人在送别亲人时,都像哭丧似的嚎陶大哭。“哦,我——的——亲人哪!……你把我扔下,叫我依靠谁呀?……”
亲人们头朝四面八方地倒在了战场上,他们流尽了哥萨克的鲜血,眼睛直呆呆的,在大炮奏出的哀乐声中,长眠,腐烂在奥地利、波兰和普鲁士的土地上……东风浩荡,但也未必能把爱妻、慈母的哭声送到他们耳边。
哥萨克的精华都背井离乡,死于战火、虱子、恐怖和无法排遣的忧伤。
一个晴朗的九月的日子,鞑靼村的上空飘着一层薄薄的像蜘蛛网似的彩色艳丽烟云。没有血色的太阳像寡妇一样苦笑着。万里晴空,碧蓝洁净,犹如拒人于千里之外的骄矜的处女。顿河对岸的树林染上一片忧郁的黄色,白杨树闪着黯淡的光辉,橡树飘落着稀疏的、有花纹的叶子,只有赤杨依然碧绿喜人。它那顽强的生命力感染了目光锐利的喜鹊。
就在这一天,潘苔莱。普罗珂菲耶维奇。麦列霍夫收到了一封从野战部队寄来的信。信是杜妮亚什卡从邮局取回来的。邮政局长把信交给她的时候,还朝她鞠躬,摇晃着秃脑袋,卑躬屈节地摊开两手,哀求说:“请您看在上帝的面上,原谅我吧。
我把信拆开啦。请告诉您爸爸:就说菲尔斯。西多罗维奇,如此这般把信拆开啦。
就说,他急于要知道有关战争的消息,急于要知道那里的情形……务必请您原谅,就这样告诉您爸爸潘苔莱。普罗珂菲耶维奇,并请他也原谅我。“
他有点儿反常,神色慌张,还把杜妮亚什卡一直送出来,也不顾他的鼻于上溅满了墨水。
“您们在家里……不要责备我,上帝保佑……因为咱们都是老相识了,我才…
…“他跟在杜妮亚什卡身后嘟哝着,还不断地鞠躬,这一切使她感到一种预兆,仿佛被震了一下似的。
她非常激动地回到家里,半天也没能把信从怀里掏出来。
“快点,你呀!……”潘苔莱。普罗珂菲耶维奇喊道,不停地捋着直哆嗦的大胡子。
杜妮亚什卡往外掏着信封,急急忙忙地说道:“邮政局长说,他由于感到兴趣所以已经拆开看过,他说,请爸爸您别生他的气。”
“见他的鬼去吧!是葛利什卡写来的吗?”老头子呼哧呼哧地对杜妮亚什卡的脸喘着气,紧张地问道。“一定是葛利高里写来的吧?莫非是彼得罗写来的?”
“好爸爸,不是……是别人的笔迹。”
“你念念吧,别叫人心急啦!”伊莉妮奇娜喊叫道,她艰难地挪动到长板凳跟前(她的腿肿了,走起路来,两条腿半天才移动一下,就像是踏着小轮子滚似的)。
娜塔莉亚气喘吁吁地从院子里跑了进来,她的两只胳膊紧压住胸前,歪着伤残难看的脖子,站在炉坑旁边。她嘴唇上的微笑像太阳的光斑一样在颤动,她盼着葛利高里的问候,哪怕是顺便,哪怕是稍微有一两句提到她也好,也算是对她像狗似的驯顺和忠诚的一点报酬。
“达丽亚在哪儿呀?”老太婆小声嘟哝道。
“不要说啦!”潘苔莱。普罗珂菲耶维奇大喊了一声(他气得眼睛都瞪圆了),然后对杜妮亚什卡说道:“念吧!”
“我谨通知阁下……”杜妮亚什卡开始念道,但是突然哆嗦着从板凳上滑下来,不成声地喊道:“爸爸!亲爱的爸爸!……哦,妈妈!咱们的葛利沙!……哦哟!
……葛利沙……阵亡啦!“
一只花条的黄蜂钻进枯萎的洋绣球叶子里,嗡嗡叫着,往窗户上直撞母鸡在院子里安详地咯咯哒地叫着,从敞着的门外传来远处孩子们银铃般的笑声。
娜塔莉亚的脸在痉挛,但是刚才挂在嘴角上的颤抖的微笑还没来得及消失。
潘苔莱。普罗珂菲耶维奇正要站起身来,中风似地仰着脑袋,狂乱地、困惑不解地看着在痉挛着乱爬的杜妮亚什卡。
“我谨通知阁下,您的儿子,第十二顿河哥萨克团的哥萨克,葛利高里。潘苔莱耶维奇。麦列霍夫,于本年九月十六日夜,在卡缅卡一斯特鲁米洛沃城下战役中阵亡。您的儿子的英勇牺牲可聊以慰藉您的不可弥补的损失。您的儿子的遗物将转交给他的亲哥哥彼得罗。麦列霍夫。马匹则仍留在团里。
第四连连长上尉波尔科夫尼科夫。
野战军,一九一四年九月十八日。“
潘苔莱。普罗珂菲耶维奇自从收到葛利高里阵亡的通知以后,好像一下子就变得憔悴不堪了。亲人们眼看着他一天一天地衰老下去。痛苦的结局不可避免地降临到他头上:记忆衰退,头脑也胡涂了。驼着背,脸色像生铁一样黑,在宅院里打转转儿;眼睛里患热病似的油晃晃的光芒道出了他心灵上的混乱不安。
他亲自把连长寄来的信藏在神龛下面,有时一天好几次跑到门洞里,用手指头招呼杜妮亚什卡。
“到我这儿来!”
她走了出来。
“把写着葛利高里事的信拿来。念给我听!”他命令说,不时担心地瞅瞅内室的门,而伊莉妮奇娜正在那扇门里受着无时无刻的哀思的折磨。“你小声念,就像自言自语一样,”他狡桧地挤挤眼,全身缩成一团,眼望着门说,“小声念,不要叫母亲听见……真糟……”
杜妮亚什卡含着眼泪,念完了第一句,总是蹲着听的潘苔莱。普罗珂菲耶维奇举起像马蹄子似的大黑手掌喝道:“不用念啦!下面的话我都知道……拿去放在神龛下面……你轻点儿……要是叫母亲听见……”他又恐吓地挤了挤眼,全身蜷缩起来,就像火烤着的树皮一样。
他的头发一圈一圈地白了,很快就满头都是耀眼的白头发了。大胡于里也出现了一丝丝的银须。他变得非常贪吃,而且吃得很多,狼吞虎咽。
在举丧后的第九天上,又为追悼阵亡的葛利高里邀请威萨里昂神甫和亲友,举行了家宴。
潘苔莱。普罗珂菲耶维奇吃得很快,而且是拼命地吃。大胡子上挂着一串串的面条。伊莉妮奇娜最近这几大总是心惊胆战地瞅着他,看到这种情况,就哭起来:“老爷子!你这是怎么啦?……”
“怎么啦?”老头子慌张起来,从彩釉的瓷汤盘上抬起混浊的眼睛问道。
伊莉妮奇娜无可奈何地摇了摇手,用绣花手绢擦着眼睛扭过头去。
“爸爸,看您,就像三天没吃饭似的!”达丽亚瞪起眼睛恨恨地说道。
“我吃得……啊,对……对……对……我再不那样啦……”潘苔莱。普罗珂菲耶维奇弄得很窘。不知所措地环顾了一下四座的人,吧嗒了几下嘴唇就不出声了。
他皱着眉头,连别人的问话,也不回答。
“打起精神来,普罗珂菲奇。怎么你一下于就成这个样子?”饭后,威萨里昂神甫鼓励他说:“儿于的死是神圣的,老头子,你别惹上帝生气吧。他为沙皇和祖国戴上荆冠,可是你……这简直是罪过,潘苔莱。普罗珂菲耶维奇,罪过……上帝是不会饶恕的!”
“我是这样呀,神甫……不用您说,也是精神十足的呀、他‘英勇牺牲’,连长的信上是这样写的。”
老头子亲过神甫的手,扒到门框上,从接到儿子的阵亡通知以后第一次哭起来,全身剧烈地抽搐着。
从这一天起,他控制住了自己,精神上也恢复正常了。
家里的每一个人都在各自不同地舔着自己的伤口。
娜塔莉亚听杜妮亚什卡念完葛利高里牺牲的通知后,就跑到院子里去。“自杀吧!现在一切都完啦!快点吧!”这个念头像火似地在烧她,驱使她。娜塔莉亚在达丽亚的手上挣扎着,快意地昏迷过去,但愿离开那恢复知觉的时刻,离开那严峻地使她重又意识到已经降临的灾难的时刻,越远越好。她昏迷了一星期,重返人世时,已经变成另一个人了,不言不语,被不祥的虚弱症吞噬着……一个看不见的鬼魂来到了麦列霍夫家。
第三卷 第十七章
麦列霍夫家在获悉葛利高里阵亡后的第十二天,同时收到了彼得罗两封信。杜妮亚什卡在邮政局里就把两封信都看了,——她忽而像一根被旋风吹着的小草一样,往家里飞跑,忽而又摇晃着扑到篱笆上喘口气儿。她在村子里引起了一阵惊慌,也给家里带回巨大的震动。
“葛利沙还活着哪!……我们的亲人还活着哪!……”离家门还老远她就哭泣号叫着。“彼得罗写信来啦!……葛利沙是受了伤;没有死!……活着哪,活着哪!
彼得罗在九月二十日的信里写道:你们好,亲爱的父亲和母亲。我告诉你们,咱家的葛利什卡的小命儿差一点见阎王,上帝保佑现在他还活着,而且很健壮,因此我们也希望上帝保佑你们健康和平安。他们那个团参加了卡缅卡——斯特鲁米洛沃城下的战役,冲锋的时候,葛利高里同排的哥萨克们看见他被匈牙利骠骑兵用重剑砍伤,葛利高里从马上跌了下来,以后我们就一点消息也不知道了,不管怎样向他们打听,他们再也不能告诉我什么消息了。后来我才从米什卡。科舍沃伊那儿听说,——米什卡是到我们团里来联络的,——葛利高里受传后,一直躺到夜间。苏醒过来以后就往回爬。他看着星星,确定方向往回爬时,遇到我们的一个受伤的军官、这个受伤的军官是龙骑兵团的中校,炮弹打伤了池的肚子和腿。葛利高里就背着他,爬了六俄里。因此他受到了嘉奖——奖给他一枚乔治十字章,并晋升他做了下士。这太好啦!葛利什卡的伤并不重,敌人的重剑砍在池的脑袋上,削掉了一块皮;他从马上跌了下来,就昏了过去。米什卡说,他马上就要归队了。请你们原谅,我写得这样潦草。我是在马上写的,摇晃得厉害。
第二封信里,彼得罗请求给他寄点“故乡顿河自家果园”里的樱桃于去,还请求不要忘记常常写信;同时在信上骂了葛利高里一顿,因为他听哥萨克们说,葛利高里把马照料得很不好,所以使他,彼得罗,很生气,因为那匹枣红马是他彼得罗的,是他自己的马,是纯种良马;他请求父亲给葛利高里写封信说说。
“我已经请哥萨克带话给他,如果他不像爱护自己的马一样,好好照料那匹马的话,等我们见面的时候,我就把他的嘴巴子打出血来,别看他现在已经是个挂十字章的人。”彼得罗这样写道,接着就是无数的问候,从这揉皱的。雨水淋湿过的信的字里行间,可以感觉到深深的忧伤。看得出,彼得罗在前线也并不舒服……
幸福得发了昏的潘苦菜。普罗珂菲耶维奇叫人看着真有点儿心酸;他把两封信都抢过去,带着它们一瘸一踮地在村子里走东窜西,抓住识字的人,就逼着人家念,——不,他并不是为了念给自己听,老头子是要把这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