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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想去哪?”月沣声音温和,可我却听出了里面隐忍的怒气。
“我……”昨天医生刚来看了我,我总不能说我来医馆看病。反正也被他抓住了,索性把话摆在台面上说。
“我准备去云之飘渺找安静大哥!”
“为什么?”
“为什么?因为我怕刺杀,我怕死。对了,忘记和你说,我们之间的协议中止。你不必送我去我要去的地方,我也不想帮你再找明珠。就这样吧,再见!”说着,再次迈步。无奈手还是被他拉着。
“请月公子放手。”
“阿喂,你真的要走。”
“对!”
“因为你怕死?”
“对。”
“我答应你保护你的安全。”
“你保护了吗?凤若飞刀架我脖子上的时候,你在哪?刺客进车厢杀我的时候,你在哪?我跳下车喊救命的时候,你又在哪?”
“你认为我保护不了你的安全,所以想走?”他的声音异常温柔。
“对。”
他忽然笑了,笑容足以融化人间和心灵所有的冰雪,足以安抚一切受伤的灵魂。
“跟我回去。”
“不!”
“真的不肯?”
“不。”
没等我反应过来,身子突然腾空,原来月古人一把把我抱起来,向客栈飞奔而去。
一个男人在街头公然抱起另一个“男人”,嘿嘿,月古人啊月古人,你的一生清誉,毁在一个叫永昌的小城。
捡到美女
我以为月沣到了客栈就会把我放下,谁知他竟直接将我抱进我的房间。客栈里的人不多,但也不少,一个男人以“抱”的方式将另一个“男人”抱进客栈,并且神态自然洒脱,步履稳健,目光澄澈,就象抱着一坛酒、一床被子、一堆衣服、一袋大米?(我怎将自己比得这么不堪?!)从容不迫,走进客栈,上楼进屋。
我努力回想刚才一路上我有没有挣扎,有没有看清他的表情,有没有攀上他的肩膀,但是我想不起,我什么都想不起来,我只记得站在楼梯旁的霍无言——无言的表情。
“你想干嘛?!”我坐在屋里的椅子上,有气无力地问月沣。
“我想继续我们的旅行。”
“帮你找到明珠?”月沣没有回答。
“送我去幽眠山道?”他依旧沉默不语。
“好吧,既然如此,你必须保证我的安全!”再有一次刺客来袭,我誓死也要离开他。我心里痛下决心,但这次,就算了,我善于妥协。
“阿喂,我并未中舒筋散的毒,我也知道花肥里有问题。”哦,你终于承认了。“我只想利用这个机会,查出涵碧楼的幕后老板。”这么说,心烈带我去涵碧楼也是刻意为之,再朝前推理,你买素心兰也是刻意为之,你送给我素心兰,看着我往里撒毒药肥,看着我向花盆倒水,看着我中毒全都是事先安排好的?我只是你行动里的一颗棋子,还是一颗傻棋子。问题一一迎刃而解,刹时我心中真是百感交集,一丝寒意慢慢渗上心头。
“这么说,你知道我中毒?”我尽量平静的问。
“舒筋散对没有修习内功的人无毒无害。”噢,我心里总算好受一点点,只是一点点。
我刚想张口问他,花费这么多心思,幕后老板查到没有,但转念一想,他查没查到与我何干?查到了如何,查不到又如何?我只要你保证我的完全安全就行。我的要求其实很微小,让我安全、完好的到达幽眠山道就足够了。
“希望不要再有下一次!希望你说要保护我的安全,能说到做到!”我面无表情,一个字一个字地说出来。
月沣张口还想说什么,我轻摆了摆手。
“月公子,对不起,我很累,想休息一会。”他似乎仍不肯离去,眼中闪动着焦虑和忧郁。
“你放心,我不会再走,我会帮你找到你的心上明珠。”因为我一定要回家,我把后半句咽了下去。
月沣终于走了。我倒在床上,眼泪渗进枕头——被人当成一颗棋子的滋味真不好受。
五天后,心烈的腿恢复得不错,能下床走路,就是行走不太自如。我们准备起程。这几天,我几乎没有出门,中间想起要去赎回小佛的事,月沣替我去了当铺,赎回小佛的钱当然是月古人付帐,我偷偷把之前的三十两银藏起来,以备不时之需。
回到客栈,月沣默默的把小佛交给我,我的左手还没全好,不太灵光,一只手戴不了链子(摘链子容易戴上难),想把链子收起来,月沣却拿过链子,轻轻撩起盖在脖子上的头发,帮我戴上。
这个动作与那天的“抱”都显得极其暧昧,可惜对象是我,我不会为之所动,就是想动,也要压住不许动。
因为上次穿女装逃避追杀的阴影始终存在,所以在后来的旅途中,我坚持身着男装。只是不再戴公子巾(我也不是真想扮成男子),把头发梳成高马尾辫,用丝带扎好,让流海自由落在额前。
行了十几日,江南水乡景色渐渐消逝,取而代之的是崇山峻岭的地形地貌。春末夏初,自然景色秀美如画,然而在这里生活的人们却要比吴江一带贫困许多。一路上我们过大小府县、城镇、村寨,城中,人们为生活苦苦奔波,城外,农人在骄阳下辛勤劳作,在更为贫瘠的村镇,沿街乞讨、卖儿女的父母,卖身为奴的穷苦人随处可见,就算到了较为繁华的州城,人们的穿着打扮也多是布衣荆钗,更有花技招展的可疑女子站在街头惹眼行人,厚厚的脂粉下藏不住一颗早已受尽伤痛、疲惫的心……每每遭遇这样的景像、这样的人,我就会真切感到在一君统天下,独裁专政的古代,人间尘世真实的面目是多么无奈,平凡的生命是多么卑微。
我之前总认为没有经过我同意,便让我来到古代对我非常不公平,但现在,我又常常觉得自己何其幸运!在现代,有疼爱我的父母,有白领的职业,生活轻松惬意。来到古代,我同样是过着丰衣足食的日子,始终不用面对生活真实面目。并且冥冥中还给了我选择的权力,让我重返家园的选择。比之那些在底层挣扎着生存的人们,我还能抱怨什么?!
这样一想,心态平稳了许多。无言送来了一个新本子,又新做了几根炭条笔。(我始终做不出鹅毛笔,只好放弃),我还象最初那样坐在车上写写画画。不过画的少了,因为常走山路,车行颠簸。月沣仍在车上看书。我时常觉得他在静静的注视我,却捕捉不到他的目光。他仍是冷淡谦和,我却能感到他的身上似乎已发生了些许变化。只是,我不想探究,也不能探究,更不敢探究。
我下巴下方的伤口已好了,基本上没留下什么痕迹。手上的口子太长太深,好了后有一条淡红色的疤痕。月沣给了我一小盒药膏,让我每天一次涂在上面。我常会忘掉,结果药膏重新回到他那,每天给我手心涂药成了他必做的功课。每当掌心触到他的手指,都会有一股热流自手心直传入我的心,让我感受到它正在一点一点被融化。于是我作了一个决定:既然做不到铁石心肠,既然保护不了自己的心,索性就不要这颗心,做一个无心之人。
我们走的很慢,一来路不好走,二来心烈的腿没有最后复员,三来颠簸的路很快能让人和马儿感到疲倦。无言再次展现他全能管家的本领,一切安排得妥妥当当。
明珠的事一直没有眉目,她快成了我的心病,这一路也成了单纯的旅行。
午后车行到山涧,车厢内已有些闷热,开窗仍不凉爽,我把衣袖撸起一节,露出手臂。月古人见我露出胳膊,不由一笑。让我意识到这是在古代,哪有未婚女子随便在男子面前露出身体,哪怕是胳膊,我急忙把袖子拉下来。哎呀我再也受不了了!我忽然没来由得感到烦躁异常!我要对抗炎热,我要对抗一个人的孤独,我要对抗对亲友的思念,我还要与自己的心对抗……
马车不知为何停了下来,月沣下车,示意我也下来。然后带着我走到离车停不远处的一条山溪边,道:“这里比较清凉,休息一会吧。”
放手在溪水间,清凉注入心田,我顺带把鞋脱了,(西西)脚也放了进去,凉意更重。舒服舒服真舒服!我注意到溪水对岸有稀疏的树木,更多的是一大片一大片盛开的野花,五彩缤纷,热闹非凡。
我站在溪水里,多日来淤积在胸腔中的烦闷、焦虑和纷乱都被这头顶的蓝天,清凉的溪水,缤纷的花朵涤荡得干干净净,刹那间身心如洗!我开心得不得了,好久没有这么单纯的开心了,高声对着这山、这水、这花朗诵起中学时代最喜欢的一首诗:“寻君一路绕天涯,更爱山中满涧花,不为寻君也留住,哪知花里即君家!”
我的话音刚刚落下,便听到一声低低的呻吟,不会吧,我的朗诵这么难听?!让人痛苦呻吟?我侧耳寻音,呻吟声却消失了。四下张望,山涧只有水、树、花,月古人站在我身后一棵树下,默然望着溪水,不知在想什么。他有没有听到呻吟?心烈和无言仍在马车上。
又是一声,轻轻的,柔柔的呻吟,象在对岸的某处,我拎着鞋袜,淌过小溪,来到对岸,呻吟声这次没有中断,一声声象轻叹象啜泣,我发现在花草深处的一丛灌木下,有一小片粉红,急忙拨开花草细看究竟。一个女子侧倒在花草丛中,头发凌乱,衣服也破损、脏得厉害,有的地方还被割裂、被拉扯成了布条,脚上的鞋也只余一只。露在衣服外的小臂和手,似被树枝或岩石一类的东西,划出了一道道血痕。她的脸埋在头发下,看不到容貌。
这位女子怎么会在这?看样子好象从哪摔下来?我抬头望望,两侧都是山峦,也可能是从山上滚下来的。忽想到救人要紧!忙把她翻过身,用手拨开头发,露出她的脸,脸上果然也是五颜六色,额头处鼓起一个青紫色的大包,脸上到处沾着泥和花草汁液混在一起的东西,她的嘴微张,声音正是从这里发出来的。(这不废话!)
我刚一用力想把她从地上扶起来,她突然又呻吟了一声,这一次里饱含了痛苦。我只好放平她,朝着对岸的月古人大喊:“快过来,这里有个人!”
月古人闻声而至,他怎么来得这么快?!古人的武功真不可思议!
“她好象昏过去了。”我发现女子已经没有了声音。月沣快速检查了一下她的伤势,轻抬她的脚,双手在她脚踝处,迅速的一扭一抖一按一揉,再轻放下她的脚,道:“她的脚扭伤,其它无大碍。”说完,就准备离开。
不会吧,就这么点伤?“喂喂,你怎么走了?”一个女子昏倒在山涧野地,脚又受伤,怎么能不管不顾就走了?!
月古人听我唤他,停下脚步,回头问我:“怎么?”
“你不救她?”
“她没受重伤,一会醒了,自己就能走。”
“她什么时候能醒?”
“不知道,大约一两个时辰,也可能三四个时辰”,三四个时辰,那时候天快要黑了,多可怕。
“你看,这里好象没有人烟,她又是一个女孩,脚又受了伤,我们置她不顾,是不是有点说不过去?”
“没有人烟,她怎会一个人来到这里?看她的衣服是来自富贵人家,自然会有人来找她。”嗯,月古人分析的也有道理。但是见死不救似乎真的很难做到。何况她是一个柔弱的女子。
“不如我们先等一等来寻她的人,等他们到了,我们再走。或是等她醒了,问清她的家在哪,送她回家,再走也不迟。”我眼巴巴地看着月沣。
月沣沉吟了一会,终于点了点头。
我取出手帕,跑到溪边打湿帕子,又跑回去用它轻拭女子的脸,擦去她脸上的污物(不好意思,我不知道你要洗脸,所以先洗脚了,好在这是活水,你不介意吧?),她白晰柔弱的面容使额头肿起的青紫大包有些怪异狰狞。我问月古人:“这里肿起来会不会很严重?”她会不会得脑震荡?
“肿会慢慢消下去。”等了好一会,女子仍在昏迷中,也不见有人来寻,我便走到溪边,洗净脚,准备穿上袜子和鞋。正在这时,天色忽地暗了下来,不会下雨吧?正想着,一大块乌云飘过来,雨点陆续掉了下来。我心里一乐,真是一场及时雨呀,不用在这里傻等了!
我急忙穿好鞋袜,奔到他们身边:“我们先带她一起走吧,下雨啦!”雨果然越下越大,月古人只好抱起那女子回到马车上,我跟着上了车。
大约是雨水一激,躺在榻上的女子慢慢苏醒,又开始低低呻吟,好象很痛苦。我把毯子盖在她身上,无处可坐,只好坐到月古人这边。刚才雨水打湿了他的头发,有几丝黑发沾着亮晶晶的水珠垂到前额,让本已不凡的容颜更平添几分动人的神采。
“呃……我们要不先找客店住下?”我有些担忧的看了看那个呻吟的女子。
“好吧。”
明珠惊现
一缕风吹进车厢,我打了个寒颤。身上淋的雨虽不多,但被飞一吹,还是凉飕飕的。月沣从身旁拿出毯子盖在我身上,我颇为感激地望着他,连同刚才他同意带上那女子一起走的事,两下并在一起,低声说:“谢谢你。”
这时无言来报:再走约一个时辰,就到岭前镇,我们在那儿住宿。
雨下了一会,便停了。榻上的女子渐渐苏醒。她睁开眼睛,挣扎着要坐起来,我急忙起身过去扶她,她见我身着男装半扶半抱着她,脸倏地红了。我微笑道:“我是女的”
她微微一愣,随即低声说:“多谢姐姐。”
我趁此机会打量她,虽然额头上有青紫肿块,却掩不住她那年轻、秀丽的面容,带着一丝说不出的娇羞,似婴儿般柔弱纯净,又似睡莲般温婉雅洁。
她好象很放心地靠在我身上,略垂着头,再次低声说:“多谢姐姐救了我。”我笑道:“不客气,其实并非是我救你,是他救了你。”我一指月古人,她慢慢抬起头随我所指望向对面的月沣,她的目光忽然停滞,渐渐又变得清亮无比,她轻轻的对月沣说:“是你,真的是你!你总算来了!”
嗯?我感到十分惊讶,月沣显然也没想到她会这么说。
我问道:“请问姑娘,你叫什么名字?”
她的眼光开始变得涣散,眼神空洞,好半天才说:“我不记得了。”
“你家在何处?”
“不记得了。”
“你为何来到这个地方?怎么受的伤?”
“我……我来这为了等一个人,怎么受伤,我不记得了。”
哦?难道真是得了脑震荡而失忆?
“姑娘要等谁?可还记得?”
她的目光遂又变得清澈,她凝视着月沣,道:“等你。”
我看着他们俩个,月古人疑惑地望着她,她则痴痴的望着月古人。我在心里思量着:这位姑娘是不是摔坏了脑子,或受了什么刺激,所以突然见了月古人这么出色的男子,便成了花痴?可是,刚才她苏醒后,神情很正常,她其它的事都不记得,偏偏记得来此等人,看月古人的目光清澈明亮,绝不象精神失常人的目光。
我再次认真观察她的神色,忽然觉得她有些面熟,好象我在哪见过。想来想去,怎么也想不起来,真奇怪!不管怎样,这位女孩给我的感觉非常特别。
车厢里十分安静,车内的三人心思却各不相同。
到了客栈,下车的时候,那位姑娘果然象月古人说的,身体已无大碍,脚上的伤也好了大半,走路稍微吃力。因为她身上衣服已破损得没法再穿,便趁她去沐浴的时候,我翻开装衣服的大包裹,为她找些衣服更换。我大部分购置的女装,一直没机会穿,崭新地叠在包裹里。我选了几件新的里外衣服送到浴房。我原本比她要略丰腴些,但来了古代瘦了许多(嘿嘿,减肥成功),所以衣服也算合她的身。
见她沐浴更衣完,穿着新衣出现在房内,仿佛一朵清新带露的蔷薇,比在车上更显可爱美丽。
我继续在包裹里翻找其它女孩日常用的东西,她的目光忽然落在包裹一角,轻轻的说:“姐姐,那块帕子,能否给我看看?”
嗯?帕子,我翻出来一看,是块雪青色的丝巾,这块丝巾是我上次在鱼源镇上的谢佛会,找一位小姐讨来的,准备以此为那小姐和月古人牵线搭桥。后来月古人一恼拂袖而去,害我不敢回去找那位小姐,只好将帕子收藏了。
我将帕子递给她。她翻来履去地看着。
“你喜欢,就拿去用吧。”看她有点放不下的样子,我随口说。
“它本就是我的帕子。”她说话的声音很轻柔,却在我的脑袋里打了个响雷!
“你说什么?!”
“这是我的帕子。”
“有何凭证?!”
“帕子上绣了个珠,是我的名字。”对,我记得收起手帕的时候,我还看到上面的“珠”子,当时曾心里一动,还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