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懒起画娥眉-虚无之旅-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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伤心,那些思念,无计消除,本以为离开就能离得开所有,怎知离开反而让心更加难受,象拧成的麻花,又酸又痛。
  
  刚住了一晚,第二天我就意外地遇到了两个人。
  
  寒汀院依山而建,有一段长的石阶连着山脚。马车要进寒汀院得另择它道。院内外遍植银杏和松树,偶尔加杂着几棵菩提树。银杏多数已上了岁数。树干粗壮,需几人合抱。松树翠绿,清晨根根松针凝结着露珠,有的时候在早晨或者夜晚会陆续有雾气从胜乐山间飘下来,这时整个寒汀院象是建在半空中的天上庭院。寒汀院虽有汀字,却无大水。只有一些泉水时尔隐在山岩之下,时尔汇成小小溪流现出地面。
  
  我站在院后一棵银杏树下,远观胜乐山雪白的山峰,将思绪放逐云端。高高的天空有几只鸟飞过,脚下的绿色依旧如荫,只是没有盛开的野花。静默中忽有一段清越的笛音传来,熟悉的调子,清亮悦耳。是阿福,这是阿福的笛声!这一次的笛音我比湖边听到的更让我肯定。只有阿福才能吹出如此清越的笛声,听着听着,我忽然在心中顿悟,这和湖畔笛声不是同一个人吹奏的。萧府的笛音,虽清灵,却婉约柔美,难道是月沣?我从未见过他弄笛。
  
  我随着笛声寻来,松林之中,一片凝碧,高大古老笔直的树干之间,立着一位黑衣长发的男子,是阿福!还有谁能将黑色衣裳穿得这么明媚,谁的头发能如此飘逸凝练?他缓缓停止了吹奏,转过身子,眼里闪动柔媚温暖的光。
  “为何我每次吹笛,都能见到欧阳海潮姑娘?”阿福微笑着问道。
  我疾步走上前去,突又止住了脚,阳光洒入林间,绿草辉映着金黄,如此美景,让我又感幻象。“阿福,你是来找我的吗?”
  阿福静静凝视我,没有回答。我的心顿感一凉。
病中

  “你是来找我为你去幽眠山道,对吗?”我忍着心中冷意又追问一句。
  阿福终于摇了摇头,我心里一松,但他下面的话再次让我坠到谷底。“我已输给四方城明月公子,没有资格要求白云经师助我完成大业。”
  “大业?是夺取大魏朝江山的大业?”
  阿福缓缓点头。
  “输?是不是上次在凌居谷你与月沣比试过?”
  “嗯,这是我们第三次比试,本不应该在那个时间比,他急于将你接走,所以我不得不提前挑战。”原来月古人生怕阿福会带我去幽眠山道,便提前赶到凌居谷与阿福对决。
  “你们都是为了江山,才找的我,才救的我?”我心里暗恨自己。为什么一定要把话说得这么明白,一定要让他们伤透我的心才罢休?
  “找你,是为了江山,救你,是因为你是海潮。只因你是海潮。”
  “为什么你会来这里?”
  “叔祖来此看望故旧,我,来看看那棵素心兰长得可好?”
  我点点头,“它长的很好,虽然还是两片叶子。”
  “海潮呢,过得好不好?”
  “你以为我知道了所有的秘密,就能过的好吗?为什么要利用我,为什么把我当成一粒棋子?为什么!为什么一定是我!阿福,为什么你不能选择平淡的生活,你会治病,你精于种花,你有一颗爱花的心,凌居谷那么美丽,为什么要去夺什么江山,当什么皇帝?为什么?”说到最后,我泣不成声。
  阿福飞身过来抱住我。“海潮,别哭,别哭……”
  “你告诉我,为什么?”
  “因为……我要让那个为了当上皇帝,害死我妈妈,抛弃亲生儿子的人,尝尝处心积虑得到的东西,又亲眼看着它失去的滋味,尝尝被亲人背叛、抛弃的痛苦!”阿福突然放开我,声音变得尖厉,冷冽。
  我愣愣望着怒火充盈全身的黑衣阿福,他那一张本来十分俊俏的脸庞被狰狞之色破坏了,那不是阿福,那是风翼川,阿福虽然冷淡,但却温暖。
  “你姓公上。”我记起了公上琰对我讲过的阿福身世。
  风翼川转过目光看着我,目光满含痛苦和憎恨。“谁告诉你的?”
  “我说的对吗?”
  风翼川点头。他又转回身,望向远处的树林和山峰。
  “难道你只想报仇?不想坐上皇位,一统天下?我不信,我不信!”报仇有很多种,难道非要夺取所恨之人的天下,才算报仇?
  “海潮,就算你去了山道,取到了东西,我也不会认输,没有白云经师相助,我一样要夺取我想要的东西。”
  风翼川一步步走到我面前,伸出手想触摸我的脸,但是伸到一半时突然停在了半空,最后还是收了回去。
  “阿福,我要阿福!”我大哭。我要带我一起种花的阿福,我要背着我上山,喂我吃药的阿福。我要亲手交给我素心兰的阿福!
  “我是风翼川,不是阿福。”风翼川低声道。说罢,人影闪动,转瞬不见了。
  
  我的眼泪渐渐被柔和的山风拂干,走回寒汀院,我打算去找白云经师,询问究竟什么时候能去山道,哪怕此去是一死,不能回到现代,我也一刻不想在这里呆了。路遇莫总管,总管说白云经师正在会客。我猜想一定是公上琰,只好先回自己的房间。我找出手表,现在它是唯一与我的家有关的东西。小佛被月沣拿去,只有爸爸送的手表。我上了上弦,它开始嘀嗒地走,我将它戴在手腕间,贴着我的脉搏,希望远在现代的爸爸妈妈给我力量。
  
  无聊中,心情波澜起伏,对月古人的忿恨和思念,对阿福的消逝风翼川的暴厉,让我无法适应难以承受,我唤来瑞娘,要她取来笔墨纸砚,我要练大字。瑞娘跑去了半天,才回道:书墨只在经师的藏书阁,莫总管说不如请姑娘去那里练字。
  
  这个莫小蛾,取个笔墨就这么难。我只好跟着莫总管派来的仆人来到寒汀院后庭,爬了十几级台阶,半山腰上的藏书阁。仆人引我进入一间大的书房,便退出去了。我打量了一下房间的设施,一面墙全是各式书册。窗一侧放着一张大大的书案,有装画轴的瓷瓶,案台上堆着书籍和画册,还有砚台笔架。摆得满满。书案左侧还放置了一个稍小的案台,上面却是干干净净,什么都没有。我想了想,自己动手取来笔墨纸砚展放在小书案上,又随便翻出一册看着字样稍简单的古书,坐下来开始练大字。
  练着练着,天暗了下来。我看看表,不过下午二点,惊觉自己午饭没吃,算了没胃口不吃了。接着练字,天色越来越暗,寒气从窗外渗进屋内,想来是起雾了。我来到窗前向外望,苍松和银杏已浮在云雾中,看不到树干,只余绿意。我翻看自己写完的大字,惨不忍睹,收拾整理了一下,重新铺纸,开始在纸上乱画,正画得起劲,听到耳边有人问:“画的是什么?”
  “是牛郎织女的鹊桥。”我头也不抬的答道。
  那个声音又道:“看你坐在这里,我象是重回到十年前传道授业的时光。”我抬头对着发声的人问:“为什么?这个座位是谁坐的?”
  “梓祎”我心一沉,放下笔,
  “你刚才写字画画的神态与他很象。”我低着头收拾写完画完的纸,站起来准备扔掉。白云经师却说:“留着吧,留给我作个纪念。”
  我奇怪地望着他,“你想要,我明天再接着写,反正天天也无事可做。对了,大师,幽眠山道什么时候重开?”
  白云经师:“还有不足二十日,海潮,你决定要去了吗?”
  “我还有选择吗?”
  “怎会没有,退一步海阔天空。”
  “大师,有时候我真不明白你,你不是一心一意助萧氏夺取天下吗?照理你应该比谁都希望我快去幽眠山道,但现在,你似乎在劝我不要去。”
  白云经师听罢悠然一笑,什么也没说。
  
  “海潮,留下来陪我吃晚饭好吗?”
  我望了望天色,推辞道:“明天吧,我觉得有点冷,想回房加衣。”白云经师脸上现出失望神色,“已有六年没有人在这里陪我吃饭了。”
  “怎么会?月沣不是你的弟子吗?他应该常常陪你,你还有总管那么多人。哪个不能陪你吃。”
  “梓祎十五岁回家后,很少回胜乐山,只有我去四方城才能看到他。他肩负的责任太过沉重。总管们,呵呵,你知道他们不喜欢清淡的饭菜。”
  看来白云经师远不及十诫婆婆来得洒脱,我想了想,便点头道:“好吧,我陪你一块吃晚饭。”
  
  晚饭果然清淡得很,完全无荤,本来这清淡的菜正合我此时胃口,但因头痛和身上的冷意,所以只吃了一点点便住了筷。饭后,白云经师着人送我回房,我洗罢热水澡,找了一件厚一点的睡衣穿在身上,脱下手表放入枕下,早早钻进了被窝。迷迷糊糊睡着,不知过了多久,被身体的寒冷激醒,我拉过另一床被子盖在身上,仍然很冷,猜想着是不是自己感冒发烧?嗓子这时候也突然疼痛起来,我从床上爬起,找来温在草编暖套里的茶壶,倒了一杯温热的茶水喝下,仍然不能温暖身体,只好再次回床裹紧被子。迷糊中头痛似裂,嗓子肿疼得冒烟,我强忍着,数着印在纱窗上树影的摇晃次数,挨到明天再吃药吧,也许睡上一晚就好了。原来我也曾这样熬过。
  
  早上瑞娘进来服侍起床晨扫,发现我裹在被子中间,上来查看,摸摸我的额头才惊叫道:烧得这么厉害。忙去找莫总管,白云经师随后带着莫总管进来。白云师摸完脉后,跟着出去开了一份药方,莫总管急着去抓药熬药。古时的药虽然毒副作用小,但对这种不算大不算小的病,治疗效果要远比现代点滴慢。我吃了药,症状稍稍减轻,烧却没有退,直到下午才缓缓退了。
  瑞娘紧张得要命,我想估计此事若被大夫人知道,她因没有尽到看护之责,会受责罚,倘若我真出了什么事,去不了幽眠山道,说不定大夫人会要瑞娘的命呢。烧退后,嗓子还是疼,声音也有些哑,头不痛了,瑞娘做了一些甜粥,稍吃了些,觉得苦,便漱口不肯再吃。
  重又躺下,瑞娘帮我盖好被子,放下纱帐,便去抱她的铺盖要进来伴我,我不肯:怎能让你睡在地下?这是山上地下潮湿,何况我的烧已退,快好了。
  瑞娘坚持,我说:你不就睡在隔壁吗?我若不舒服便叫你好了。瑞娘想了想,虽然把铺盖放回,但一直坐在屋内守着直到我睡着。她才悄悄回房。
  
  我在迷梦中辗转着,到后来象重回上次落水的湖中,幽深冰凉。一时惊醒,才发现我再一次被冻醒,又开始烧了。刚好一点的嗓子重现疼痛,咽一下口水都要痛半天。我闭着眼睛,拉紧被子,想到小时候妈妈守护生病的我,爸爸从医院抱回病愈的我,眼泪涌了出来,病中的人最是脆弱,我躺在床上无声哭泣,哭着哭着竟睡着了。
  
  我梦见了妈妈用温热的手抚摸着我的额头,亲吻着我的额头,我感到妈妈就在这里,就躺在我身边抱着我,说着“不怕不怕。妈妈在这里,小潮不怕。”妈妈的怀抱是那么温暖那么让人安心,在妈妈的怀里,我的疼痛,我的寒冷,我的孤独和伤心都消失了,有的是满足和放松。我紧紧依在妈妈怀里,甜甜睡着了。
  
  清晨被蓁蓁树叶婉转鸟鸣声吵醒,这一夜睡得太好,恍惚间让我有了一种重生的感觉。瑞娘进来查看我的状况,又抚了下额头,笑道:姑娘昨晚睡得可好?不烧了。
  
  我点头说,睡得特别好,特别安稳。我心里想因为我梦见了妈妈。瑞娘颇有深意地会心一笑,便出去端早饭。还是清甜的粥,这次吃进嘴里很香甜。吃罢对着瑞娘说:真的很好吃,看来我病好啦!瑞娘说:刚退烧,姑娘还需在床上休息几天。
  也是,身体是自己的,想起昨晚发烧疼痛难过的感觉,我老老实实躺在床上接着休息,白云经师来看了我,嘱咐药还要坚持吃两天。便也去了。我让瑞娘去找莫总管要些浅显一点的古代小说来看,结果瑞娘端来一大摞,翻看一下全是没有标点符号的繁体字,与其说是看小说,不如是折磨眼睛。索性让瑞娘帮我找本三字经和千字文翻翻。
  
  瑞娘取来后,怕山风吹入,便将透气的纱窗重新关上,我倚在靠枕间开始看书,一丝淡淡馨香似有若无浮在枕间,很熟悉,却又想不起在哪里闻过。是瑞娘身上的吗?显然不同,是谁呢?我忽然想到一个人,吃了一惊,绝不可能是他,他怎么会来。心开始狂跳,脸渐渐变得通红,我滑进被子里,裹紧身体,头有点晕,不会的不会的,欧阳海潮你不要胡乱猜测,左思右想中我又睡着了,再醒时已到下午,瑞娘有些担心,不断抚摸我的额头,深悔刚才见我熟睡,不忍叫醒我按时服药。庆幸的是我没有发烧,直到晚饭前还很正常。黄昏时听到远远传来佛唱,白云经师想来是在家的居士,不忘虔诚礼佛,可是信佛之人,修习自省几十年的人为什么要卷入世俗的纷争呢?
  
  正想着,高烧第三次准时抵达,我这是怎么了?记得妈妈曾说,我只在五岁那年这样反复高烧过,后来在医院住了十几天才退,烧得太厉害,妈妈担心我会死掉,吓得用三封加急电报把千里之外的爸爸催了回来。好了之后,十几年来再没得过超过感冒伤风的病。不会让我在古代旧病复发吧。我心里又担心又烦躁,烧得也越加厉害。白云经师停了晚课,再次赶来,重新诊脉,又扎了几针,新开了药方,熬好后服下,这一通折腾,大家也累我更是虚弱的无力睁眼,白云经师一离开,我便直接掉入睡眠里去了。
  
  在一望无际的睡海徜徉,我感到有一两滴温热的雨水打在脸上,是妈妈吗?小时候我烧得昏沉时,妈妈也曾坐在床头掉落一些温热的水滴在我脸上。我伸出手抱着妈妈,我没事,会退烧的。我会好起来的,妈妈回抱着我,轻声说,海潮,都是我不好,不应该放你离开我身边。
  不是妈妈!我慢慢睁开眼睛,看到了一张熟悉亲切的脸庞,我正躺他怀里,并紧抱着他。
病愈

  身处这样的情境下,面对着几天来总是闪动在眼前和脑海中的一张脸,我是否应该尖叫,是否应该用力推开他,失措让我手脚刹时冰凉,尖叫闷在胸腔,挤出肿痛的嗓子,演变成一阵剧烈的咳嗽。月古人轻拍我的后背,我用力拨开他的手,同时身体朝床里面退缩。
  “你,你想干什么?”我警惕地盯着近在咫尺的月沣,原来他一直合衣躺在床边。
  “海潮”月古人心疼地看着我因紧张,激动和咳嗽而涨得通红的脸。唤我名字的声音温柔得几乎能将心融化。他伸出手想将我抱回怀中,温暖因发烧而冰冷的我。我急忙扯着被子继续往床里靠。
  “别碰我!别过来!”说着眼泪随声音一起掉下来。
  
  月古人没有收回手,反而一把将我连同被子一起抱在怀里,我隔着被子被他拥着,他的臂力和体温我依然能感受得到。为什么,我选择离开,你还要来惹我?一阵抽泣再次引来剧咳,月沣隔着被子拍着我的背,起身倒了一杯茶送到我嘴边,我躺在被子里不动,他只好扶起我的头,喂我喝。我扭过头去不喝。
  
  “海潮,我说过,你可以恨我,但不要伤害自己。来,喝水。喝完我立刻就走。”我悄悄看了他一眼,夜色中,屋内光线不明,刚才在他脸上印着的光影不见了,只能略微勾勒出脸部轮廓。也对,我干嘛要对不起自己。想通了便倾起身,月古人的手顺势托着我的肩,另一只手举着杯子喂我,我恍如回到寂夜山庄,他熬夜守着我醒来,我靠在他身上的感觉。喝完茶水,他轻轻放下我的身子,象对待极珍贵的宝物。为我盖好被子,压好被角,手指轻抚我的脸,掠去散乱的流海。他俯下身凝视我的眼睛,千般万般的眷恋和爱意都被他的目光注入了我的身体,慢慢堆积。将我的忿恨、怀疑,和被欺骗的感受全部推离。我等待着他开口说话,但是他什么也没说,直起身,朝门口走去。
  
  为什么他会有妈妈一样温暖安宁的怀抱,为什么我会在梦中紧紧拥抱他,就象天空试图拥抱着大地。我想起几天前,曾用掌心贴住他的心房:此心安处是吾乡。他让我心安,这就是理想中的爱情吧,不要波澜壮阔,不要惊天动地,只要你能让我心安,让我甘愿住在你的心居里,与你相守,为你的伤疼痛,为你的笑沉沦。
  
  我从被角偷偷看着月沣离去的身影,听着他的脚步。几次张口都不知要说什么,能说什么。眼看他最后一小片衣角就要消逝门边月影下,才微弱吐出了三个字:“谢谢你。”
  声音虽弱,但终于止住了月沣的步伐。他从门后转过身,我看不清他的脸和眼睛,却能听到他渐渐紊乱的呼吸和心跳。他没有动,静默如雪后青松。很久,他再次转身推开门,准备离开。
  “昨晚也是你吗?”一句话从我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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