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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外传来得意至极的三声大笑。
哼着小曲洗过手，莉莉走进卧室，从壁橱里取出新的枕头，掂量着看看自己全黑色的床，转转眼珠，魔杖大幅度地一挥，向下一弹。
只听轻轻的“嘭”的一声，床变大了，也更加蓬松柔软，轻而暖的蚕丝被换成了浅秋白和深橄榄绿色的条纹。她将枕头安放好，满意地点点头，取出了几件衣服，其中有上周从本土巫师月刊上订购的黑色的男式睡衣和浴袍，睡衣是丝绸，而浴袍则柔软得让人以为它是毛茸茸的。她轻快地走到浴室门外，敲敲门就拧动把手。
“喂！干嘛锁上！”
“为了让我的心情好些。”哗哗水声中传出不容置疑的话语。
“阿拉霍洞开——！！……打开啦，我要看帅哥洗澡！”
“所以你敲错了门。你要找的人不在里面。”
“谦虚太过就成了虚伪哦。”她咬牙，危险地笑着靠在门上。
门里只有水声，就算他没有在淋浴时唱歌的习惯，她现在也简直能感受到门的另一边那得意的眼神，无声地高唱“你不爽？那正好。”之类的。她同情地叹了口气——要知道这间房子里本来就从没有过下水道……
离开门边，她辨认着被伪装成电灯开关的一组按钮，只见那上方闪烁的小字是“宜选多经典产品。便携式开放空间多功能卫浴组合”。她按了其中一个按钮。
“扑通！”
哗然的水声中传出呛咳和疑似扑腾的声音。
“你做什么！”一声怒吼忽然响彻整个屋子，全无阻隔。莉莉对着面前大大的一个“汤”字瞻仰片刻，又叹了口气。
“你说，盘丝洞怎么可能听唐僧的呢？唉，真是的……”摇着头，她掀开那幅浴帘走了进去。
*
托着自己光洁（并曾伤痕累累）的下巴，西弗勒斯百无聊赖地看着莉莉，她正饶有兴味地将几种香薰油在手心混合。她让掌心生出热力，将它们转变成淡银红色的香雾，氤氲在手上，充满蒸汽的浴室里顿时飘散着柠檬草、薰衣草和淡淡的雪莲香气。她用魔杖尖挑挑那烟雾，让他们形成了一朵闪烁着的七瓣花朵。
她轻轻地将那朵花吹送到他面前，渐渐融入水中。“很美吧。”她得意地问道。
他完全懒得回答，只是一副不置可否的样子，眼前还闪现着她光着身子跳进浴缸的景象。
“如果是在浴池里，它可以漂上十几分钟呢。”她遗憾地说道，白了他一眼。
极尽轻蔑地哼了一声，尽管经过一番磋商（比如准备打她的屁股），他们最终呆在正常的欧式浴缸里，但他还是怀疑其中肯定有魔法在作祟——比如看上去普通尺寸的浴缸可以让他们并排呆在里面，并且绰绰有余。而当她贴着他的身侧靠紧，将头搁在他肩上的时候——比如现在，这里却显得那么窄……他随意挑起一丝粘在她肩上的长发，将它们绕在她头后的发髻上，随即感到她的背一阵颤栗。他收回手，眼中闪过被逗乐的光。
“……沉迷感官的动物。”他评价道。
“嘁，这有什么不好。”她自顾自地伸手搂住，不去理他。
带着极淡香气的蒸汽大团地升起，视线有些模糊，热水浸到脖颈，让她嘘嘘地喘着气，有些眩晕。莉莉微闭双眼，慢慢地抚摸着自己靠着的身躯。
尽管这绝不像他乍看上去那么没料，但她触摸的并不止是那在水中变得柔软光滑的皮肤，而是在这之下的一些……痕迹。尽管他偏执地除去了几乎所有肉眼可见的伤痕，但仔细去感受，它们还在。
纳吉尼的牙齿和毒液，只在他的颈根处留下一道捏上去才会出现的细线；左上臂的骨头，有一处断裂后重新愈合的痕迹，因为它在那坚硬平滑的骨面上微微凸出着；上腹右侧的腹肌鼓起时会有不明显的一道凹陷，在那下面是两根比其他的更有弹性的肋骨，那一定是重新生长的……她用手指反复触摸着他的每一处旧伤，就像在辨认骨牌，仿佛这样就可以触摸到过去，触摸到她错失在他生命里的每一天，抚慰着她不在的时候，他所承受的每一次伤害与疼痛。
她的手指划过绷紧时才显得更粗壮的一块腰肌，在他的髋骨上流连片刻，充满了赞美的意味——也许他不曾发现，他那些偶尔凸现的骨节是如此的迷人，像玉一样触手温润——而右腿内侧的膝关节上方一定遭受过黑魔法，因为那里缺失了一小片骨头，形成一个浅浅的小窝难以复原……
“我说，你能不能停止调戏你的丈夫。”
她睁眼就看到一张写满不爽的脸，像在白天被吵醒的猫头鹰，再看看自己此时的姿态……她从他身边溜开，暗暗吐了吐舌头。之所以她会发现那些隐藏的伤处，是因为它们……全都很敏感。
“莉莉。”他沉声开口，目光依然胶着在浴缸边缘的某个反光点上。
“怎么？”
他欲言又止，艰难地在口中挪动着舌头。热水的刺激与舒缓之下，他的确想说，想对这唯一愿意倾听自己的抱怨的人诉说。他想说自己是如何跟马克西米安？温普尔——他的前学生，一位颇为资深的前黑魔法解咒师——在关于教学大纲的讨论中起了争执，因为他指出对方的教学风格“过于无知低龄化”，进而将争执变成争吵，直到他差点提出决斗，为了让对方见识一些他听都没听说过的黑魔法才猛然惊觉，而温普尔也认为是自己的据理力争让斯内普哑口无言，高傲地离开了教员休息室。
他想说现在的斯莱特林仍然在日益衰败，那些传统，他走进斯莱特林的第一天所为之惊叹的历史、力量和辉煌，如今却只能眼睁睁看着它们被人轻视、唾弃和遗忘，他想说，他不想当一个世人眼中的铁腕校长，而是想如邓布利多那样平和待人，受人尊重的同时轻描淡写地解决一切，他想说自己其实怕得要命，整个城堡的魔法加上对斯莱特林的挚爱和痛惜，也时常压得他难以喘息……然而在思考这些的同时，挨着她的身体，被她的触摸安抚着，纵容着，让他的思维再难向冷静理智，也就是偏向客观的角度去思考问题——
“黑魔法，它要完了。”他不得不闭上眼睛，才能说出后半句话。
它像丧钟一样，在他前一天的独酌中敲了一整晚，而他却选择了无视它。现在，他说了出来，声音沙哑，带着世上一切的无能为力。
“还有斯莱特林。”他狠心地补充道，闭着眼睛捏捏鼻梁，同时感到一种极度讽刺的、恶意的快感——一个坐在澡盆里杞人忧天的白痴，感叹世人愚昧，时不我与。
他一直是学者而不是政治家。事实上他非常乐意隐退在家，用大把的时间钻研魔法，伺弄魔药，每天抱着她睡到日上三竿，在自己的世界里逍遥地度过后半辈子，而他本来也是这样计划的。直到斯莱特林、黑魔法和伏地魔给他深爱的世界带来的衰败戳到他的眼睛底下，连他的鼻子都遮不住——那一年斯莱特林的新生只有三个人——直到他成为校长。
斯内普这才知道，不管莉莉对此怎么想，他愿意为此而死，只要他所珍视的一切，能够再度被人们所理解、正视和接受……
比热水更温暖、柔软、熨帖的拥抱将他包围，他不由得回抱住，叹息出声。这一刻他意识到，不管眼下与未来有多么艰难，莉莉会一直陪他面对一切，而且她理解他，爱他，并且和他一样爱斯莱特林，爱魔法。而如果说这个世界上，有什么地方是他可以放开强硬，和矫饰的勇气，承认自己的无助和软弱的话，就是在她面前。他将自己的眼窝挨蹭在她的肩头，悄悄地勾起了嘴角。
也就是说，在家。
作者有话要说：小墨回来，紧锣密鼓地打算一气更完本文啦，各位有盼头了呦~~
嘛，从今天开始先四天连续日更，保证分量十足，量大从优哦，其中还有咳咳你懂的！
另外，番外那边也恢复更新喽，先送上一章圣诞节教授回忆的番外——
PS：要在这里看完小剧场，留言之后再过去看哦，表霸王卖萌的小墨嘛【扭动~
*关于“木瓜”——
味酸，温，无毒。主治湿痹邪气，霍乱，大吐下，转筋不止。其枝亦可煮用。
山阴、兰亭尤多，彼人以为良药，最治转筋。转筋时，但呼其名及书上作木瓜字皆愈
——陶弘景《神农百草经集注》
这个可能是这篇文里最有据可查的“咒语”了，而且经小墨和老妈亲身试验，十有八九都会灵，所以说，天朝的古老智慧啊……
正是秋凉时节，大家尽可以试试看，也许，你就是流落在麻瓜界的中国巫师哦~
而且小墨身边的其他人也都试过的！
比如，大学时代的某天深夜——
宿舍里响起一声惨叫。
死党A：嗷嗷嗷嗷！老子腿抽筋了！
打着手电看恐怖小说的某墨闲闲翻过一页：叫木瓜。
A：为嘛要叫！
某墨：可以治抽筋。
死党B：那玩意不是丰胸的么？不会越叫越大吧……话说，小A，你可以叫“床”试试看【这货是被吵醒不爽，纯来搅乱的吧……】
某墨：书里写的好不好，木瓜能治抽筋的，试试无妨嘛……
A：都给老娘死开！哎哟……
某墨：叫，木瓜。
A：不叫！矮油……
墨：木瓜。
A：艹！都说了不叫！大半夜的尼玛喊木瓜有病才……诶？好了！！！！
沉默三秒钟之后，B一个鲤鱼打挺——“看看胸大了没！！？”
某墨：这些无知的麻瓜→_→
☆、你的礼物，莉莉
“不会的。”她搂抱着他的肩颈；良久才轻声说道。
“黑魔法不会真正衰败。这只是暂时的。就算被主流所摒弃——一直以来不都是这样么？——还是有人在研究黑魔法；也许不是在霍格沃茨的时候；还是会有人为她着迷的。”
尽管这话让他的心底轻松了些，但他的手在水中揽过她的背；还是回以一个苦笑。“历史告诉我们；时间不会等待软弱。”
莉莉拉开他们的距离，坐在他的腿上，“怎么说？”
斯内普靠回浴缸边缘，神情刻板，语气沉重：“如果没有在基础范围内的引导和控制，黑魔法这一学科依然是得不到应有的重视——我指的是接受它，认同它是魔法历史、是我们自身不可忽视的一部分，认清它在魔法世界所应当拥有的位置；就像承认我们自己的黑暗面一样，了解它并且控制……不，人们不会在50年内恢复这些认知的。”
他叹了口气，抬手按了按自己的眉梢，为他要说的话感到疲惫：“没有这种认知就代表着会出现两种极端，绝大部分人对黑魔法一无所知且讳莫如深，就像不敢谈起死亡的愚民；而绝少部分人，对它着迷深陷，却没有正确的渠道去接触，以各种扭曲而不健康的方式了解并且使用它们——黑魔王的悲剧到现在都一直在重演，将来也不会停止，只不过那些人里绝少有汤姆里德尔那样的天份罢了。”
莉莉不经意地打了个寒颤，半开玩笑的看着他：“听上去你想成为另一个黑魔王。”
斯内普神色平淡地放下了手，“如果我得到什么神启，证明这样做可以达到这个目的，也许我会。”
“不是小看你，你不会变成另一个汤姆·里德尔，尽管力量能够达到他的强大，但充其量只能是看起来像他，因为你的心里有太多他不会有的牵绊，相信我，这绝对是称赞。”她笑着再次靠在他的肩上，这一次，他的回抱多了些释然。莉莉的手指随意地绞缠着他颈后的发梢：“西弗，你自己发现了没，你的头发，”她出神般地喃喃道，“在你心情不好的时候，它们总是长得很快。”还有因为压力，情绪消极的所有时候。
他撇撇嘴角，回答得很随意，“可能我的潜意识是想遮住自己的脸。因为它写满了恶意。”
“瞧，这就是你跟他的区别，不管你们说的话有多像。”莉莉老气横秋地说着，放开他靠在了对面，“你露在外面的恶意都只是假象，而真有恶意的时候你都会本能地去抑止它们。而黑魔王，他再怎么矫饰善意，也都是因为邪恶的需要。”
“天哪，听上去我是个悲哀的想要对全世界示好的可怜人。”他发出几乎是伤感的轻叹。
“以我的个人经验为证，这就像‘成为黑魔王’一样——只是你不想。”莉莉靠在浴缸边缘，舒适地叹了口气，懒洋洋地朝他抬了抬手：“其实，只要你不穿上那身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衣服，就很有希望变成天底下最好的人。”
“好极了，多谢提醒。”西弗勒斯谦虚地点点头，“如果什么时候人们发现一个□的西弗勒斯·斯内普走在大街上，你要记得替我向记者和圣芒戈解释——他只是想做个好人。”
她嗯了一声，抬头闭起了眼睛，“先别说话，我要好好想想那副画面。”
见到莉莉随后果然不再说话，斯内普眯起眼睛，起身靠近了她。也许，她忘了将自己考虑进去，他似乎有必要适时地提醒，某些人就算剥得再清白也跟“好人”这个称谓没半点关系……
“书。”
她突然静静地说了这么个单词，睁开眼来却正对上他近在面前的鼻子，怔怔地眨巴着眼。
他停住，没有收回靠在她身侧的手肘，“怎么？”
某人却在此时作羔羊状在浴缸一角蜷起腿，两手捂着胸前不存在的衣襟。“哎呦这个人好色……”
“我更想知道，你本来要说的话。”他阴沉地说道。
“哦。”她收回了之前的神色，却还表示希望继续那轻松。
“斯莱特林的藏书。”她谨慎地看着他，这样说道。
然而斯内普的眼神猛地一变，之后就变得深不可测起来，他低头，深深地看向她的眼睛。“说下去。”他说道。
在他的身形笼罩下，莉莉深吸了一口气，没有躲闪他的目光。
“我是说，你可以公开斯莱特林的藏书。为了换取世人对斯莱特林更公平的见解。虽然这种想法这不啻于对我自己学院的背叛，但为长远计，这不是一桩吃亏的生意。”
虽然她用了“生意”这个词，表情却完全不是她大谈生意经时的那副奸商嘴脸。西弗勒斯拉开一点距离，用他一贯不辨喜怒的目光审视着她，连表示感兴趣的闪光都没有，还是一副没太当真的样子。
“说详细点？”他轻声怂恿道。
“能代表斯莱特林真正面貌的，最主要的就是藏书和家族荣誉室。但是虽然看上去家族荣誉室是应该由整个学校的学生共有，但那太涉及斯莱特林的核心和隐私，它存在的地点就是一大障碍——斯莱特林的独有区域不能再被侵占更多了。而藏书，我敢说，没有比斯莱特林的藏书更公正地对待黑魔法的了。因为我们囊括的阅读范围是那样深入，甚至没有黑白魔法的分类观念。”
她在这时才露出些精明的神情，微一挥手，轻笑道：“更好的办法我一时半刻也不太想得到，可以借着促进学院间交流的名号，让各院的好学生得到参观学院的机会，或者是更直接的，让级长中更多的人管理藏书，总结出书目和简介，在校图书馆建一个登记处，在学生有需要的时候，像禁书区的书一样进行登记借阅。这种方式其实很像在哄骗——等到学生从书里认识到有些黑魔法的来源本身是为了做一些好事，而有些白魔法在运用得当的时候竟比黑魔法还恐怖，这时等他翻到封底会如梦初醒，看着那大大的‘S’字样震惊不已。想想看，如果有珀西·韦斯莱和赫敏这样的学生被我们的藏书虏获芳心，而他们的影响力会有多么的……”
她露出不言而喻的微笑，没有再说下去，只是看着他的反应。
而你简直无法想象一个处于斯内普眼下这种情况的人，是如何依然能够保持在校长书桌后那种正襟危坐的姿态的。
“那么，”他玩味地看着她，随意地问道：“你又准备如何服众？斯莱特林内部，和整个学校对这种动机的揣测？”
莉莉惆怅似的叹了口气，如果这个时候还没发觉他在逗弄自己，她就不是她了。
“把拉文克劳拉下水呗。”她轻飘飘地说道，扶了扶不存在的眼镜框，“要知道我觊觎他们的藏书好久了。而且，这个底蕴深厚的学院也被人忽视太久了，如果说服得当的话，他们不会放弃这个机会的。呃……就这样。”注意到他的脸色，莉莉觉得还是就此打住。
“说完了？”斯内普语气冷淡，面无表情地瞧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