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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视屏上出现了一个女人的面孔,刚一看见她,萨姆的圆脸马上变得扭曲了。我的感觉却与他完全不同,这个女人很美丽,浓密的头发泛出淡淡的金黄色,一双温柔的眼睛使人产生旷达舒畅的怡悦心情。
但是她的声音却象机器一样冷冰冰的:“冈恩先生,我们又见面了。你的声明已经记录下来,并由星际宇航最高委员会备案。现在告诉你,我是你最近这次破产所有债权人的全权代表。迄今为此……”她继续单单调调地说着,这时萨姆的脸涨得通红,后来就成死灰一般。离地球那样遥远,所有信息都是单方向传递的。你不可能在说话的时候中间停下来,等上11个钟头,听到回答后再接着说下去。金发女人无休无止地说着,详细讲了萨姆的欠债是多少,债主是哪些人。虽然我听的时候心不在焉,但还是听明白了我们这艘飞船并未付款,还有我工作的那所大学起诉萨姆未经许可就私自带走学校的仪器和设备!
最后她淡淡地一笑,说出一个对萨姆的致命打击:“冈恩先生,还有一个有趣的问题就是你应该明白,你要占有这个黑洞的宣言,既没有法律依据,也没有物质基础。”
萨姆的喉咙里发出一次深沉的咆哮。
“虽然国际法允许个人宣布拥有在太空所发现物体的使用权,但这条法律又清楚地指出,在其声明被公认之前,声明者必须在有异议的天体上建立起一个可以运行的设施。”
萨姆象一头公牛似地发怒起来。
她微笑着把口张得更大了些,露出两排非常整齐的牙齿,说:“亲爱的冈恩先生,据我看你只有在所谓的黑洞上建立起一个可以运行的设施,否则你的占有宣言就会是毫无价值的。哦!还有一件事应该告诉你,一艘自动飞船正在向你们飞来,上面坐着好几个机器人律师,将代表你的债权人接管你那艘飞船及飞船上的一切设备。祝你愉快,再见!”
电视屏上什么田象也没有了。
萨姆发出一声可怕的怪叫,向不再显示图象的电视屏猛扑过去。他碰到电视屏时马上被弹开去,又在控制中心轻飘飘地乱飞起来,狂喊乱叫,以最恶毒的语言,破口大骂那个金发女人,大骂星际宇航最高委员会,又特别狠毒地骂了地球上所有的律师。
他怒不可遏地叫道:“他们想要有一种可以运行的设施,我会让他们得到的!”
我把脚从地板上的卡子里挣脱出来,由于速度太快,还扭伤了一只脚脖子。我跟在他后面飘飞起来。
“萨姆,你究竟想干什么?”他打开那架舱外活动航行车的小门。这是只能装载一个人的宇航车,上面有一个圆形的透明座舱罩,还有许多可以伸展的机械臂,活象一只金属做成的大蜘蛛。
“我要把装有仪器的可分离舱发射到爱因斯坦黑洞里面去。我们必须赶在那些铁筒拼凑的律师到达之前,建立起我们的可运行设施!”
“可是仪器舱一进入黑洞就会完全消失的!”
“那有什么关系?”
“它就不能成为一个可以运行的设施。”
“你怎么知道仪器进入事界里面后在干些什么呢?要是那些狗杂种律师想证明这个机制并不在运行,就叫他们跳到黑洞里面去看看吧。现在你应该祝我成功才对!”
我们争论了一个多钟头,他一面吵,一面把仪器舱装配起来,并且加快了宇宙航行车的转速。太危险了!
他不停地念叨着:“必须让声明站稳脚跟!这是唯一的机会!”
他甚至连加压服也没有穿,直接爬进宇航车的驾驶室,猛然关了舱门,然后操纵一条蜘蛛式机械臂去抓那个仪器舱。
我迫不得已,只好回到控制中心去监测他的这次船外飞行。
我通过无线电对讲机向他敲警钟说:“离事界要远一点。我对爱因斯坦黑洞还不太了解。不能向你提供精确的参数……”
萨姆一点也不傻,完全听从了我发出的指令,在远离事界的地方把仪器释放了出去。但仪器舱只是围绕标志爱因斯坦黑洞位置的淡淡的紫色光飞行,它并没有沿着螺旋形轨迹进入黑洞。
“做律师的猪狗不如,不得好死!”
萨姆驾驶宇航车进入一条与之相配的轨道,并给了仪器舱一个向心推进力。推力不够,他接着又重复了一次,那儿不断地有蓝光发出。
我朝话筒里大声喊道:“你靠得太近了,事界会发生波动。萨姆,你不要——”伴八肮敖拌爸磅般拌中国科幻笆磅白
我敢起誓说是黑洞延伸出来把他抓进去的。事界稍稍动荡了一下,吞没了萨姆的宇航车。
“喂!”他在大声喊着,“喂——”
根据我所掌握的有关黑洞的全部知识,萨姆正在受到爱因斯坦黑洞强大吸引力的挤压,正在被撕裂、压碎、捣烂、碾扁,化为齑粉。
“你在哪儿?”无线电传来萨姆的声音,显得十分怪异,就象在一个回声室里传递似的。
“你在哪儿?”我反问道。
“我好象在一个瀑布里往下掉!”
“你没有被撕裂?”
“根本没有!不过我什么也看不见。只象在电梯的升降机井里往下掉!”
萨姆应该已经粉身碎骨了,但他却没有。萨姆现在成了那个连续统一体当中的一部分,而一切在他看来又是很正常的。我们的宇宙,就是指我现在所处的这个宇宙,如果他能够看得见的话,那一定是一副非常离奇的怪模样。按照埃伯特·爱因斯坦的方程式,这样的宇宙是始终存在的,问题在于我们能否感觉到它的存在。萨姆发现了通往群星的一条捷径,就是一个时空弯曲面,它使我们终有一天能够以接近光速的速度进行旅行。但萨姆却为这一发现献出了生命,他正飞向一个谁也不知道是什么地方的地方,而且有去无回。也许在弯曲面的尽头存在一些善良的外星人,他们会欢迎他的到来,并授予他类似诺贝尔奖的殊荣。
我获得了地球上的诺贝尔奖。现在我领导着由科学家组成的一支庞大的队伍,潜心研究爱因斯坦黑洞,并设想把黑洞中的时空弯曲用于实际中来。
而萨姆的命运如何?谁知道他现在在何处?
不过根据爱因斯坦的时间伸展效应,我们还可以听到萨姆在不停地诅咒和谩骂,一面飞往时空弯曲面的尽头。
根据埃伯特·爱因斯坦的理论,我们可以永远听到萨姆的喊叫声。
《黑鳏夫酒家的聚会》作者:艾·阿西莫夫
托马斯·特郎布尔要在本月“黑鳏夫酒店”的聚餐会上作东。因此他没有像往常那样,在聚餐开始的前一分钟才姗姗而至,一落座就急着喝餐前开胃酒。
现在他已经来了,带着早先那种尊严,正跟那位杰出的服务员亨利详细地研究着晚餐的菜单,还同刚刚进来的每一个人打着招呼。
马里奥·冈萨罗最后一个到达,他小心翼翼地脱下轻便外套,轻轻地抖了一下,像要抖去在出租汽车里沾上的灰尘,然后把它挂到衣帽间里。他搓着双手说:“已经有一丝秋天的寒意了,我看夏天是过去了。”
“过去了才好呢。”伊曼纽尔·鲁宾大声说道,他正站在那里同杰弗里·阿瓦隆和詹姆斯·德雷克谈话。
“我可不是抱怨,”冈萨罗又收回了自己的话,然后转向特郎布尔问,“你的客人还没来吗?”
尽管特郎布尔懒得解释,可他还是口齿清楚地回答:“我可没带客人来。”
“哦?”冈萨罗茫然地说。这完全没有什么不合规矩的,没客人确实非同寻常,“黑鳏夫酒店”聚餐会的规矩并没有要求一定得有客人。“好吧,我想这也没什么关系。”
“不止是没关系。”杰弗里·阿瓦隆转过身来冲着他们说。他身高6英尺2英寸,浓密发灰的眉毛在眼睛上方隆起。他站得笔直,俯视着他们:“至少这可以保证我们开会时随心所欲,轻松自如。”
冈萨罗接口道:“我对此不太习惯。我习惯于有人提出一些问题,如果没有问题,我想是不会有人感兴趣的。再说,亨利怎么办呢?”
他边说边看着亨利。亨利都六十多岁了,未起皱纹的脸上露出谨慎的微笑:“请别为我担心,冈萨罗先生,能为聚餐会服务并参加谈话,使我感到很满足,即使没有什么问题。”
“那好吧,”特郎布尔皱着眉头说,他那卷曲的白发垂到褐色的脸颊上,“你不会满足的,亨利。我就有个问题,希望有人能解决它,亨利,至少你能解决。”
阿瓦隆咬了一下嘴唇:“关于魔鬼的黄布,汤姆,你或许能够告诉我们一个古老的——”
特郎布尔耸了耸肩,转过脸去。罗杰·霍尔斯特德用他那柔和的声音对阿瓦隆说:“魔鬼的碎布片是什么?你从哪儿捡来的?”
阿瓦隆显得很高兴:“噢,曼尼正在写一本关于伊丽莎白时代英国的惊险故事,看来……”
鲁宾听到自己那富有魅力的名字,向前走了几步,说:“那是一个关于海的故事。”
霍尔斯特德问:“你对神秘小说不感到厌烦吗?”
“这也是一本神秘小说,”鲁宾说话时,眼睛在厚厚的眼镜片后面闪着光,“是什么使你不喜欢某些神秘小说而导致不喜欢所有的神秘故事呢?”
“不管怎么说,”阿瓦隆说,“曼尼有一个特点,常常使用押头韵来强调、而且从来不重复使用这个韵。他需要一些响亮的声音来强调,我认为‘魔鬼的黄布’(Beelzebub’s Brazen Button,三个词的第一个字母都是B——译注)就挺不错的。”
“‘财神的慷慨解囊’(Mammon’s Munificent Mammaries,三个词的第一个字母都是M——译注)也不错哇。”霍尔斯特德接口说。
特郎布尔粗暴地说:“行了行了!如果你提不出一些值得花费时间考虑的问题,让我们晚上有事可干,使亨利的超人智慧得以发挥,那我们整个晚上都得陷进这愚蠢的三行押韵诗里去——伴随着‘图唐卡门的锡喇叭’(Tutankhamen’s Tin Trumpet,三个词的第一字字母都是T,图唐卡门为古埃及法老——译注)。”
“等一会儿就会难倒你。”鲁宾泰然自若地笑着。
“好了,别谈这个,”特郎布尔说,“亨利,晚餐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特郎布尔先生。”
“那好,如果你们这些白痴再多谈两分钟押韵的话,我就退席了,我才不管什么主人不主人呢!”
餐桌周围坐了六个人,显得有点空荡荡的,而且由于缺少有生气的客人,谈话显得有点压抑。
坐在特郎布尔旁边的冈萨罗首先发话:“可以说你就是你自己的客人,为此我应当给我们的聚会画一张漫画。”他自鸣得意地抬头望着墙上一大排画着顾客的漫画:“一两年后墙上就没有空地方了。”
“那就别让我烦心了,”特郎布尔烦躁地说,“烧掉这些胡涂乱抹、直冒傻气的东西,墙上就有地方了。”
“胡涂乱抹的东西!”对于特郎布尔对自己的冒犯,冈萨罗用这一句短短的话来争辩。随后他妥协地说:“汤姆,你好像情绪恶劣。”
“我就是情绪恶劣。我现在形同古巴比伦迦勒底人的巫师,面对着尼伯甲尼撒(新巴比伦国王——译注)。”
阿瓦隆从餐桌对面探过身来:“汤姆,你是在谈《圣经》中希伯莱的预言家的著作吗?”
“可不就是,不对吗?”
冈萨罗说:“请原谅,偏偏我昨天没读《圣经》,这些巫师是什么人?”
“你跟他谈谈,杰夫,”特郎布尔回答道,“布道是你的工作。”
阿瓦隆:“讲一个小故事可不是布道,如果你愿意的话……”
冈萨罗:“我愿意听你讲,杰夫,你讲的故事更有权威性。”
“嗯,”阿瓦隆说,“是鲁宾而不是我曾经当过传教士,但我将尽自己的微薄之力——希伯莱《圣经》第二章说尼伯甲尼撒曾为噩梦所扰,请来迦勒底巫师为他圆梦。巫师听说他做梦后表示要立即为他圆梦,但是尼伯甲尼撒回忆不起梦的内容了,只记得噩梦扰得他不得安宁。然而,他认为巫师们既然能圆梦,他们就能推算出他做的是什么梦,所以他命令巫师们告诉他他做的是什么梦,并且为他圆梦。如果巫师们无法做到,他就理所当然地——按照东方君主的标准——命令全部处死他们。这些迦勒底巫师们很走运,一名犹太人‘巴比伦之囚’(公元前586年,尼伯甲尼撒攻下耶路撒冷,把许多犹太人俘往巴比伦,这在犹太史上称为‘巴比伦之囚’——译注),做到了这一点。”
冈萨罗问:“你的情形也是如此吗,汤姆?”
“在某种程度上是的。我有一个问题,它含有密码——但我不知道这密码是什么,我必须破译它。”
“破译不了你也会被杀吗?”鲁宾问。
“不,如果破译不了,我不会被杀,但对我也没有什么好处。”
冈萨罗说:“难怪你认为不需要邀请客人呢。那就告诉我们是什么问题吧?”
“在喝白兰地之前吗?”阿瓦隆反感地问。
“汤姆是东道主,”冈萨罗回击他,“如果他愿意现在就告诉我们——”
“不,”特郎布尔说,“如果你们不介意的话,喝完白兰地再说吧,我们不总是先喝后讲吗?”
亨利为他们斟上白兰地后,特郎布尔用小勺敲着酒杯说:“先生们,我坦率地承认,连我都没弄懂,因此我就不说什么开场白了,而只是简单地叙述一下这个问题吧。你们可以自由提问,但是看在上帝的份上,别冒冒失失地打断我的话,这可是件正儿八经的事。”
阿瓦隆说:“请讲吧,汤姆,我们洗耳恭听。”
特郎布尔有点疲倦地说:“有一个名叫波奇克的小伙子。为了有助于你们理解问题,我本应告诉你们一些有关他的事情,如果我略去一些无关紧要的小事,希望你们不要在意。
“他原本来自东欧,我想是斯洛文尼亚一带,那时他大约有十四岁吧。他自学了英语,又上了夜校和大学函授班,一切都按部就班地进行着。他当了十年服务员,你们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对不起,亨利。”
亨利平静地说:“对这种职业没有必要道歉,并非所有的服务员都能在黑鳏夫酒店服务,特郎布尔先生。”
“谢谢你,亨利,你可真够老练的。很显然,假如一开始他不是一个数学奇才,他就不会这样做的。他是那种青年人,神经正常的数学教授会竭尽全力把他留在学校里的,他使他们名垂青史——因为他们教过波奇克,你们懂吗?”
阿瓦隆说:“我们懂,汤姆。”
特郎布尔说:“至少,他们是这样告诉我的。他现在为政府工作,我也在那里工作。据说他可不是等闲之辈,人们说他举世无双,能干一些别人干不了的事。他们已经理解了他,我甚至不知道他在做什么,但是他们理解他。”
鲁宾说:“这么说,他们理解他,不是吗?他没有被绑架或被劫持回铁幕那边,是吗?”
“没有,没有,”特郎布尔说,“不是那样的,而是发生了很多特别不愉快的事。请注意,一个伟大的数学家显然在其它许多方面可能是白痴。”
“真是白痴吗?”阿瓦隆问,“白痴学者通常具有惊人的记忆力,并在计算方面有超人的能力,但这远不能成为数学家,更不用说是伟大的数学家了。”
“不,那不一定,”特郎布尔开始冒汗了,他暂停了一下,擦了一下前额上的汗水,“我的意思是他有些孩子气。他除了数学学得比较好外,没有真正学过什么知识,我们想从他那儿得到的正是数学方面的知识。问题是他感到自己落后了,觉得自己很愚蠢。他妈的!他挺自卑,当他特别自卑的时候就停止工作,躲进自己的屋里。”
冈萨罗说:“那么问题在哪里呢?人们一直都在对他说他有多了不起呢。”
“他正在对付那些几乎跟他一样古怪的数学家,其中一个叫桑地诺的,他不甘心居于波奇克之下,一有机会就羞辱波奇克。这个桑地诺还挺有幽默感,他喜欢大声呼唤波奇克:‘喂,服务员,拿帐单来!’波奇克就没学会这样做。”
德雷克说:“瞧瞧这位桑地诺的放肆行为吧,告诉他,如果再这样,你就把他撕成碎片。”
“他们就是这样说的,”特郎布尔说,“或者说至少他们敢这样做。他们也不希望失去桑地诺。胡闹好歹是停止了,但却发生了更糟的事——你看,这里就有一件。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叫作‘哥德巴赫猜想’。”
罗杰·霍尔斯特德立刻像被电击了一下似的,来了兴趣。“可不,”他说,“那可是非常著名的。”
“你知道这个猜想吗?”特郎布尔问。
霍尔斯特德兴奋了起来:“我曾在初中教过代数,知道哥德巴赫猜想”。
“好了。很抱歉,我可笨着呢。”特郎布尔说,“那是因为你是数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