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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神经浪游者 [加] 威廉·吉布森-第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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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杀的是科托。对,阿米蒂奇已经消失了。这是不得已的事。我知道,我知道,你想得到酶,对吧?不用担心,首先是我告诉阿米蒂奇的。我是说我告诉他该用什么。不过我认为也许最好让交易保持不变。你有足够的时间,我会把它给你的。现在只有两个来小时了,对吗?”
  芬恩点燃一支帕塔加斯烟,凯斯看着蓝色烟雾在电脑创意空间里飘浮。
  “你这家伙,”芬恩说,“可真他妈讨厌!—线通在这儿,如果你真像他的话,事情就简单了。他是个构念,只是个ROM,所以他总是做我要他做的事。比如说,在我的规划中,莫莉是没有机会闯入阿什普尔伟大的死亡场景里的。”他叹了口气。
  “他为什么要自杀呢?”凯斯问。
  “为什么有人要自杀?”那身影耸了耸肩。“如果有人要自杀,我想我知道为什么,不过我得花上十二个小时分析他历史上的各种因素,以及这些因素之间的联系。他早就打算做这件事,但又不断地回到冷藏室。天啊,他是个令人生厌的老混蛋!”芬恩厌恶地皱起眉头。“简而言之,这一切主要跟他杀害他妻子的原因有关。那么是什么使他彻底疯狂了呢?因为小3简找到了一种改变他低温系统控制程序的方法。太精妙了!所以从根本上说,是她杀了他。然而他却以为是他自己杀了自己,而你的朋友——复仇天使则以为是她用浸满有壳水生动物毒汁的箭要了他的命。”芬恩轻轻把烟头弹到矩阵的下面。“唔,事实上,我想我的确向3简稍微暗示了一下,告诉她该如何去干,知道吗?”
  “温特穆特,”凯斯字斟句酌地说。“你告诉过我你只是某个东西的一部分。你说如果任务完成了,莫莉找到了正确的字眼对那头颅说了以后,你就不存在了。”
  芬恩流线型的脑袋点了点。
  “那么,到时我们将跟谁打交道呢?如果阿米蒂奇死了,你又要走,那么到底谁来告诉我怎么把这些该死的毒囊从我的系统中除掉呢?谁又把莫莉从那里弄出来呢?我是说,在哪儿,我们把你从硬接线切开后,我们到底会在哪儿呢?”
  芬恩从衣袋里拿出一根牙签,像外科医生检查解剖刀一样挑剔地注视着。“问得好!”他终于说。“你知道鲑鱼吗?这种鱼,听我说,它们被迫逆流而游,明白了吗?”
  “不!”凯斯说。
  “咳,我自己就是被迫的!我不知道为什么。如果我想使你们服从我对这件事的看法——让我们称它们为推测,这样就会花掉你们一辈子的时间。因为我对此想很多,但我还是没有想明白。当这事结束之后,如果我们做对了,我会成为一个更大的东西的一部分,大得多的东西。”芬恩抬起头环视了一下矩阵。“然而我现在的这些部分仍将继续存在。你会得到报酬的。”
  凯斯真想跳上前去,掐住那身影褪色围巾结上的脖子,将拇指深深陷进芬恩的喉咙。但他强忍住了。
  “好了,祝你好运!”芬恩说。他转过身,手放在口袋里,开始步履艰难地返回到绿色拱形里。
  “嘿,笨蛋!”芬恩走了十几步后,一线通说。那身影停了下来,侧过身子。“我呢?我的报酬呢?”
  “你会得到你那份的。”那身影说。
  “这是什么意思?”看着那窄窄的花呢背影远去,凯斯问。
  “我想被抹掉,”构念说,“这事儿我告诉过你,记得吗?”
  迷魂光令凯斯想起了少年时代的熟悉情景。凌晨,商业区人迹稀少,在午夜过后几小时断断续续的宁静里,在那些人口密度很低的地方,你会有一种麻木的期盼,一种当你注视着昆虫在昏暗的商店门灯周围爬来爬去时的紧张感。他还想起了斯普罗尔的周边地带,那里虽然远离整夜喧嚣的繁华中心区,但也有一种被正在醒来的世界里的熟睡的居民包围的感觉,而这个世界,他并无兴趣去游览或认识。平淡的生意暂时停止了交易,但单调重复的活动又将很快开始。
  现在莫莉的速度慢了下来,不是知道她已接近目标,就是腿又不对劲了。内啡肽减弱了的疼痛又一阵阵袭来,他不清楚这意味着什么。她一声不吭,咬紧牙关,小心地调整呼吸。她从许多凯斯陌生的东西旁边经过,不过他已经没有好奇心了。有一间房子里摆满了书架,上百万张发黄的纸被挤压在布和皮的封面之间,书架上等距离地贴着按字母和数字编码的标签;在一条拥挤的长廊里,凯斯通过莫莉那并不好奇的眼睛看见一块破碎的、满是灰尘的玻璃,她的目光顺着铜饰板不经意地扫过去,上面用法文写着:“新娘被单身汉们剥得精光。”她伸手去摸,人造指甲“咔哒”碰到了罩在碎玻璃上的莱克桑夹板。这儿曾是一些嵌着镀铬边框的黑色玻璃圆门,显然是进入泰西埃—阿什普尔低温群房的人口。
  自从那两个非洲人开着小车经过之后,她再没看见别的任何人。在凯斯看来,他们接受了一种幻想似的生活;他想象着他们慢慢走过迷魂光的大厅,黑色的光头在闪亮,脑袋一颠一颠的,而其中一个还在唱着那支单调的歌。这一切根本不像凯斯所预想的迷魂光别墅的样子,有些东西倒是与卡斯的神话城堡和依稀记得的童年时代对野寇崽内部密室的幻想相吻合。
  07:02:18。
  一个半小时。
  “凯斯,”她说,“我需要你的帮助。”她低下僵硬的身子,坐在一堆光亮的钢板上,每块钢板的抛光处都由不平的透明塑料外层保护着。她在最上面那块钢板的塑料上凿了一个洞,刀片从拇指和食指间滑了出来。“腿不好,你知道吗?没想到爬这么高,内啡肽不再能止痛了。所以也许——也许,对吗?——我这儿有麻烦了。如果我在这儿放弃,在里维埃拉之前放弃,会怎么样呢?”她伸开腿,揉着莫登聚碳物和巴黎皮裤下面的大腿肌肉。“我想让你告诉他,告诉他是我,明白吗?就说是莫莉,他会知道的,行吗?”她环视了一下空荡荡的走廊,墙壁没作任何装饰,这里的地板是未经加工的月球混凝土,空气里有股树脂味。“妈的,老兄,我甚至不知道你是不是在听!”
  凯斯。
  她脸部的肌肉抽搐了一下,站起来,点了点头。“温特穆特告诉你了些什么,老兄?他告诉你玛利—弗朗斯了吗?她是泰西埃,即泰—阿的一半,是3简的母亲。我想也是那个被阿什普尔弄死的傀儡的母亲。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告诉我,在那个单间里……很多事情……他告诉了我他为什么不得不以芬恩或是别人的样子出现。那不只是面具,他用真人的外貌作为调节阀,把自己换到低档以便能与我们交谈。这种样子被称为模板,个性模型。”她抽出箭弹枪,一瘸一拐地沿着走廊前进。
  没作装饰的金属和凹凸不平的环氧树脂突然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条粗糙的隧道。凯斯最初还以为那是在坚硬的岩石上炸出来的。莫莉仔细查看它的边缘,发现金属实际上被护墙板覆盖了,这种护墙板,无论看上去还是摸起来都像冰冷的石头。她蹲下,摸了摸铺在人造隧道地上的深色沙子。它们摸起来像沙,冰冷干燥,但是当她把手指抽出来后,它们却像液体一样合拢了,表面像是没被动过一样。隧道在前面十几米处转了个弯。刺目的黄色光线把阴影投在有缝的假岩石墙上。凯斯猛然一惊,他注意到这儿的重力几乎接近地球重力,这意味着她刚才又不得不下行了。他现在完全迷失了,牛仔们对空间的迷失都有一种特殊的恐惧。
  但是她并没有迷失,他告诉自己。
  什么东西从她两腿间急匆匆地走过,滴答滴答地走在无沙的地上。一个红色电子显示器闪亮了,是布劳恩飞行器。
  第一批全息图就在弯道那边,那是一幅三张相连的图画。凯斯还没有意识到这东西只是录制品,她就放下了箭弹枪。灯光下的漫画人物,与真人一般大小,是莫莉、阿米蒂奇和凯斯。透过莫莉皮外衣下的紧身黑色网眼衣可以看见,她的乳房太大了,腰却细得难以置信,银色镜片遮住了半个脸。她拿着一种极为精致的武器,射程瞄准器、消声器、防火罩的凸缘覆盖物几乎把武器下部的手枪形状的东西全部挡住了。她叉开腿,骨盆向前斜,嘴巴紧闭,显出一副十分愚蠢的凶相。她旁边,阿米蒂奇穿着破旧的卡其制服僵硬地站立着。当莫莉小心地向前走时,凯斯看见他的眼睛是很小的监视器屏幕,每个屏幕上都显示着灰蓝色图像,图像上是冰雪覆盖的荒凉地区和在无声的风中弯下腰的剥光了皮的常青树的黑色树干。
  她用指尖抚摸阿米蒂奇的电视眼睛,然后转向凯斯的肖像。在这里,里维埃拉好像——凯斯立刻就知道了这是里维埃拉的杰作——无法找到什么值得嘲弄的东西。那个没精打采地站在那儿的肖像非常接近他每天在镜子里看见的模样,很瘦,肩高耸,深色短发下一张难忘的脸。他该刮胡子了,不过他通常都是这样。
  莫莉向后退,逐一审视每幅肖像,都是些静止不动的画面,只有阿米蒂奇眼睛里的东西在动,那是冰天雪地的西伯利亚狂风中的黑色树木。
  “想告诉我们什么事,彼得?”她轻声问道,然后向前走了—步,踢了一下莫莉全息图双脚之间的什么东西。金属叮当撞到墙上,肖像不见了。她弯下腰,拾起一个小小的显示装置。“我还以为他能切入这些东西,直接安排节目。”她说着把它扔到了—边。
  她走过黄色灯光的光源,那是—个装在墙上的仿古白炽灯泡,灯泡上罩着生锈的弯曲网格。不过这种临时凑成的壁灯有点孩子气。他想起了他和别的孩子在房顶上和在被水冲过的地下室里修筑的堡垒。他想这是一个富家子弟的藏身处,这种粗糙的装饰花费一定不少。他们把这称作“气氛”。
  在到达3简的套房入口处之前,她又走过了十几幅全息图。其中一幅描绘的是调味品集市后面一条小巷里那没有眼睛的东西,它正从里维埃拉破碎的身体上挣脱开。有几幅画的是折磨人的场景,审讯者总是军官,受害者全是年轻女子。这些人都具有里维埃拉在二十世纪餐馆表演时的那种骇人的艺术激情,好像他们都在极度兴奋的那一瞬间凝固了。莫莉走过这些全息图时,把脸扭到一边。
  最后一幅图又小又暗,就像一幅里维埃拉不得已而从遥远的记忆和时间里拽过来的图像。她得跪下来看;这幅画是从一个很小的孩子的视角投射出来的。别的画都没有背景;人物、制眼、刑具,都是独立表现的,只有这幅是风景画。
  瓦砾像深色的大浪冲向五色的天空,浪的边缘耸立着城市塔楼褪了色的残缺轮廓。这瓦砾浪具有网的特征,生锈的金属条就像细丝优美地弯曲着,大块的混凝土还粘在上面。前景可能曾经是市镇广场;有一堆残留物,有点像喷泉。孩子们和一个士兵凝固在喷泉的底部。画面起初令人迷惑不解。在凯斯还没有完全看明白之前,莫莉已经正确地理解了它,因为他感觉到了她的紧张。她啐了一口唾沫,然后站起来。
  孩子们。衣衫褴褛的野兽,牙齿像刀在闪光。扭曲的脸上的痛苦表情。士兵仰面躺着、张大嘴巴对着天空,孩子们正在吃他。
  “波恩,”她说,声音里带着温柔。“杰作,对吧,彼得?不过你不得不这样。我们的3简,她现在筋疲力竭了,无法为任何不重要的贼打开后门了。所以温特穆特把你发掘了出来。如果你的趣味是这样的话,那就无法超越了。钟爱恶魔者。彼得。”她颤抖了一下。“不过你说服了她让我进来,谢谢!现在我们是同伙了。”
  接着她走了起来——实际上是漫步,不顾疼痛——离开了里维埃拉的童年。她从枪套里拔出箭弹枪,把塑料弹仓推出来,放进口袋里,换上另一个。她将拇指钩在莫登套装的领口上,一下子拉开至裤裆处,她拇指的刀片像划破磨旧了的丝绸一样划开了坚韧的聚碳物。她的四肢得到了放松,那些撕碎的残余物一掉在深色的假沙上就把自己掩盖起来了。
  这时凯斯听到了音乐声,一曲他不知道的音乐,全是管乐和钢琴声。
  3简世界的入口没有门。入口是隧道墙上的一个破旧的五米长的裂口,凹凸不平的台阶通向一个宽阔的浅弯。微弱的蓝光,游动的影子和音乐。
  “凯斯,”她说,又停了停,右手握着箭弹枪,左手举起,笑了笑,用湿润的舌尖舔了舔掌心,通过模拟刺激装置的连接亲吻他。“得走了。”
  接着她的左手里出现了一个又小又重的东西,她用拇指压着一个微小的螺栓。她正在下降。 




《神经浪游者》作者:'加' 威廉·吉布森



 (本书资料收集于网上,版权归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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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她只错过了一点点,不然就能出色地完成任务了。凯斯认为她正好落在入口处。正确的姿势;他能感觉到这点,那姿势就像一个牛仔靠近控制板,手指在板上飞舞一般。她做到了:那特征、那动作。她振作起来,忍着腿疼,大步从3简套房外面的台阶走下来,俨然是这里的主人。她的胳膊肘靠在腰部,小臂向上,手腕放松,做出一副摄政时期①的决斗者的冷漠架势,夸张地摆动着箭弹枪的枪口。
  这是一种表演,就像因终生对枪战片录像带进行研究而产生的结果。而凯斯就是看这些便宜的录像带长大的。有几秒种,他知道,她是到处惹是生非的英雄,是录像片中的毛索尼,是千叶米基,是可以追溯到李小龙的那些人物。她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地击败对手。
  3简·玛利—弗朗斯·泰西埃—阿什普尔女士为自己划出了一片低矮的地区,并削掉了她继承的迷宫墙。这里与迷魂光壳体内部的地面齐平。她住的那间屋子非常宽敞,房间的尽头消失在反向地平线上,地面被纺锤的弯曲部分遮住了。低矮不平的天花板,是用走廊墙上的那种人造石做成的,地面上零星分散着齐腰高的参差不齐的残留迷宫墙。离台阶十几米处有个长方形的水池,在莫莉跨出最后一步时,凯斯觉得,房子中唯一的光源被淹没在水中。从水池中反射出的移动光团,投影到了天花板上。
  他们正在水池边等着。
  凯斯知道,为了战斗,神经外科医生们增强了她的反应能力,使她充满了生气,但是凯斯到目前还没有从模拟刺激装置中感受过这种能力。那效果就像慢速转动的磁带,又像是按杀手的反应能力和丰富经验而设计出来的不紧不慢的舞蹈。她好像一眼就注意到了那三个人:那男子平稳地站在高高的水池边;女子咧开嘴对着酒杯笑;阿什普尔的尸体,他的左眼窝是一个黑洞,眼珠已经腐烂,脸上露出欢迎的微笑。他穿着紫褐色睡袍,牙齿雪白。
  那男子向水里跳去,他身材修长,棕色皮肤,体型非常完美。他的手还没有碰到水面,手榴弹已经从她手上飞了出去。凯斯知道那打破平静水面的东西是什么:一个用十米长的金属线精心捆扎的高能爆炸芯片。
  她朝阿什普尔的脸上和胸膛射去一串爆炸镖,他消失了,烟雾从空荡荡的淡绿色浴椅上袅袅升起。
  手榴弹爆炸后,婚礼蛋糕般整齐的水柱升起,散开,又落下。她掉转枪口对准3简,可是错误已经铸成。
  秀夫甚至还没碰到她,她的一条腿就已经断了。
  在卡维里,凯斯尖叫起来。
  “你花的时间太长了!”里维埃拉在搜她的口袋时说。她的双手被一个保龄球大小的暗淡的黑色球体套住了。“在安卡拉,我见过一起连环谋杀,”他一边说,一边用手指把她口袋里的东西掏出来。“也是用手榴弹干的。在水池里,它的爆炸力似乎非常微弱,可是他们全都在瞬间命丧于流体静力的冲击。”凯斯感到她试着动了动手指。那球体的材料好像并不比钢化泡沫塑料坚硬。她腿上的疼痛难以忍受。一个红色网纹状图形在她的视觉里移动。“如果我是你的话,就不会去动它了。”球体内部好像稍微紧了紧。“它是简在柏林买的性用品,扭动它足够长的时间,就会压出浆来。是他们用来做地板的材料的变异物,我想是跟分子有关的东西吧。你疼吗?”
  她在呻吟。
  “你好像伤了腿。”在她牛仔裤后面左边的口袋里,他摸到了那板药。“嗯,我来最后尝尝阿里的毒品,真是太及时啦!”
  移动的血红色网状物旋转起来。
  “秀夫,”另一个声音说,是一个女人的声音,“她快失去知觉了,给她点东西止痛,别让她昏过去。她非常出众,不是吗,彼得?这种眼镜在她那个地方很流行吧?”
  “我不知道,”里维埃拉说,“我从没见过她的居住地。我是在土耳其被他们带走的。”
  “斯普罗尔,对,我们在那儿有产权。我们曾派秀夫去过。完全是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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