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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忽儿,另一部电话也响了,他一气之下把那部电话的电话线也拔了。
办公室内静悄悄的。
白色的柳絮沿着窗缝挤了进来,飘飘洒洒,弥漫着,整个房间沉浸在一种躁动的气
氛中。
其实雨亭有一根神经是很脆弱的,每当触动那根神经,他都要出一身冷汗,身上仿
佛生出一层鸡皮疙瘩。几年前,他刚从人大新闻系毕业后不久,正在一家报社当时政记
者,一天下午,他到市政府信访处采访;采访结束后他走出信访处办公室的大门,迎面
急匆匆走来一位中年妇女,戴着眼镜,一副知识分子模样,穿着一件白色风衣。
“同志,你是报社的记者吧?”她的声音有些沙哑。
雨亭点点头。
她压低了声音:“我有一件重要事情要向你反映,这是特大冤假错案,发表后肯定
要轰动,一定能评个好新闻奖。”
“您是?……”雨亭迟疑地打量着这位陌生女人。
“我是科学院的,我是有突出贡献的科技工作者。”她的目光诡异,两道寒光仿佛
要把雨亭融化。
天,下着霏霏细雨。
无数的伞,白色的,黑色的,粉色的,黄色的,变幻成五彩缤纷的世界。
“到我家去谈吧,我家离这儿不远,天机不可泄露……”她说着,拦住一辆红色夏
利出租车。
没容雨亭多想,她把雨亭推进车内,出租车往西驶去。
一路上,她的神情非常严肃,两眼冷冷地望着前方。
雨亭见她如此严肃,不由得也严肃起来,她觉得责任重大,新闻记者无冕之王的桂
冠神圣不可侵犯。
出租车在这位陌生女人的指挥下朝西北驶去,不久便进入八大学院区。
雨丝更密了,飘悠悠的雨丝,透过车窗落了进来,湿了一片。
天色擦黑,出租车在中关村往北的一处宿舍楼前停住了。
这是北京传统的楼群,笔直如椽,楼前狼藉着破旧的自行车,有的锈迹斑斑,有的
甚至露出了肉色的车胎。
没有电梯,中年妇女引着他上楼。
在四层楼一个单元门前,她停下来,摸出钥匙,开了门。
屋内泛出一股难以形容的气味。杂物狼藉,陈设简单,灰尘满处。
中年妇女请雨亭在一个露了白絮的沙发上坐下,然后端来一杯白水。雨亭见这杯沿
满是污渍,不由皱了皱眉。
“工作太忙,心绪不佳,懒得收拾,记者同志不要介意。”她一边寒喧,一边走出
走进,也不知忙乎什么。
雨亭见那壁上贴着一个横幅,上面写着:“要扫除一切害人虫,全无敌。”
他不禁纳闷:文化大革命都结束十几年了,她的家里怎么还挂着这类内容的横幅。
妇人见雨亭盯着墙上的横幅,说道:“不要见笑,这主要是书法好,是艺术品。”
说完,她不好意思地勉强挤出一丝笑容,说:“我有洁癖,我先去冲个澡。”说完拿着
一包衣服进了卫生间。
雨亭不由好笑,还是一个有洁癖的女人,旧式暖器上载满了灰尘,黑色的窗帘上也
满是尘土,白色的电灯泡变成了黄色,也没有灯伞,孤零零地悬在半空。干巴巴的桌子
上满是黑色的油腻。半只没有吃完的苹果就像皱巴巴的老头的皮肤,一个茶杯里茶叶已
长了绿毛。
卫生间里传来“哗哗”的水声。
雨亭朝卫生间望去,奇怪,卫生间内没有开灯,黑乎乎一片。
雨亭望着黑色的窗帘,又望望昏黑的灯光,有些疑惑。
过了有半个小时,那女人出来了,换了一身装束,她穿着一件镶有白色蝴蝶的黑旗
袍,披散着乌黑的头发,脚穿一双粉红色软底拖鞋。
这简直是旧式女人的装束。
她款款走到雨亭面前,笑着说:“你饿了吧,咱们还是先吃饭,然后再谈案子。”
说完,进厨房去了。
厨房里传出菜刀剁物的声音。
“咚,咚,咚……”这声音沉闷,一直未息。
声音持续了约有二十分钟,雨亭有些坐不住了,忍不住站了起来,一步步朝厨房走
去。
那女人一声不吭站在一个肉案前,有节奏地上下挥舞着一柄亮闪闪的菜刀,目光严
峻,毫无表情,嘴中小声地喃喃自语。
令雨亭十分惊奇的是肉墩子上没有任何东西,那菜刀砍在墩上,砍出一道道深刻的
印痕。
雨亭不由打了一个寒噤。
“你在剁什么?”他睁大了眼睛问。
“剁肉!”她的声音依旧嘶哑,挥刀的节奏丝毫没有减慢。
雨亭的汗毛一下子竖起来了,他不由得往后退着,退着……
他一直退到沙发上,一下瘫倒在沙发上。
他的双腿如铅重,再也迈不动步了。
“咚,咚,咚……”菜刀剁肉案的声音持续响着。
这时,一股风卷进来,带来一袭凉意,门开了,一个十七八岁的小伙子背着书包走
了进来。他见了雨亭,愣了一下。
雨亭向他说明来意。
他平缓地坐下来,红着脸说:“大哥,你快走,你有危险,我妈妈她是患有精神分
裂症的精神病人啊!”
“哦……”他一时语塞。
“文革中她被打成现刑反革命,造反派逼着她吃自己的粪便,把她逼疯了,我爸爸
偏偏又离开了她……”小伙子声音沙哑,不愿再说下去了。
雨亭就像一头困兽,好不容易挣脱了铁笼,飞也似地离开了这所住宅。
这件事就像一道通红的烙铁印在他的心头。
第04章 背后有人
电话线拔掉了,雨亭迷迷糊糊在沙发上躺了两个多小时。
雨亭一觉醒来,天正黑下来。
他走出房间,来到走廊里,正见对面一座高楼,有个小男孩已攀上了凉台,他的两
只小脚蹬着栏沿,这小孩子也就四五岁
下面是三十多米深的地面。
雨亭慌忙打开走廊的窗户,将头探出去,想大声呼喊,却喊不出声来。
那小男孩毫无知觉,还在往外爬。
如果摔下去,必死无疑。
雨亭惊得出了一身冷汗,睡意顿消。
这时,只见一个妇女飞快地从凉台门口跃出,抱起男孩,返回屋内。
一场虚惊。
雨亭将头探回来,正见一个女子直挺挺站在身后,一言不发。
是风铃。
她两腿发直,露出凶光,两只手,青筋毕露,颤抖着……
走廊里十分静寂。
雨亭的身体紧紧贴住凉台,如果身体失去平衡,立足未稳,他将会跌下三十多米深
的地面。
因为这凉台太矮,只有一米高,如果风铃轻轻一推,他就会轻而易举地栽下去。
后果可想而知。
风铃毫无表情,一步步逼近他。她的双眼充满了血丝,目光咄咄逼人。
雨亭是个每临大事有静气的男人,他左右环顾,四顾茫然。
“我们五千年前就有缘份……”她反复重复着这句话,似是喃喃自语。
“风铃,你清醒清醒……”雨亭恳切地说。
“哥,我爱你……我爱你啊!”风铃猛地疯狂地抱住了雨亭。
雨亭被她的两只胳膊箍得喘不过气来,他想挣脱她,但是她的气力太大,她的苍白
的嘴唇贴向雨亭。
雨亭闻到一股浓烈的药味,他拼命地扭头。
楼道尽头传来“嚓嚓”的脚步声。
风铃的手松开了,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一个女服务工提着拖把从楼道的尽头走来。
雨亭说:“时候不早了,我们下去吃个饭吧。”
风铃听了,嘴角抿出一丝苦笑,像个顺从的小绵羊一样点了点头。
电梯徐徐下降,在这小小的空间里,只有他们两个人。
风铃聚精会神地打量着雨亭,雨亭似乎心事重重。
出了电梯,风铃想挽雨亭的胳膊,被雨亭推开了。
雨亭说:“不能这样。”
风铃说:“老师和学生也可以这样嘛。”
二人走进马路对面的一家餐馆,雨亭拣了一个僻静的角落坐下。
雨亭不经意地点了两菜一汤。
风铃显得有些激动,坐立不安。
雨亭问:“这些时间你在哪里?”
“这是我的秘密。”风铃似乎心不在焉地回答。
“我感觉你的情感生活有过大起大落……”
这句话似乎触动了她的神经,她的眼睛不动了,仿佛灵魂从遥远的地方反弹回来,
眼角溢出一颗泪花。
雨亭严肃地说:“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风铃低下头,沉思了一会儿,毅然决然地说:“我想做你的老婆!”
雨亭苦笑了一下,说:“我有老婆,我们的生活很幸福,很充实。”
“不!”风铃打断了他。“第六感觉告诉我,你们并不幸福。我能给你带来幸福,
我能从情感上和生活上最大地满足你,决不离开你半步……”
雨亭下意识地玩弄着手中的茶杯,“我是一个很传统的人,是受过正规教育的人,
何况又是一个领导干部。”
“领导干部就没有七情六欲了?哥,我真的爱你,我们五千年前就有缘份,我可以
做你的情人。”
“我刚才已经说过,我是一个很严肃的人,我今晚请你吃饭,这是最后的晚餐。这
是工作区,我从前并不认识你,我们也谈不上是朋友,这样闹下去对双方影响都不好,
以后你再也不要和我见面了,更不要到工作区来了。”雨亭说到这时,瞅了瞅风铃,只
见她面色更加苍白,双肩抽搐,眼泪就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淌下来。
雨亭用余光瞥了瞥四周,餐厅内就餐的人寥寥无几。
她嘤嘤哭泣。
一个女服务员走过来问道:“太太是不是不舒服了?”
雨亭道:“乱弹琴!你走开。”
女服务员喏喏而退。
风铃破涕为笑,嘴角又浮出一丝笑意。
雨亭说:“你要是尊重我的话,以后就不要再来了。”
风铃怔了一下,一忽儿仿佛清醒过来,气哼哼地说:“我以后不会再来了,也不会
再给你打电话了。”说完,伏桌呜呜地哭起来,她哭得竟是如此伤心。
雨亭望着她离去的背影,思忖:至少她的神经不正常,她一定受过深重的伤害,她
好像有时清醒,有时恍惚。多少年以来,人们只注重身体的健康,不注重心理的健康,
历次政治运动的潮起潮落,人们心理承受能力不同,心理的脆弱程度不同,心理健康往
往被人们忽略。特别是社会进入市场经济时代以后,超负荷的运行,竞争更加惨烈,工
作和生活节奏的加快,发财致富的热望,生活质量的对比,加剧了人们的心理压力。处
于紧张状态的人有时渴望从真挚的情感中找到寄托,寻觅宽松。 可是情感这东西往往莫
名其妙,份尽缘失,有时便让人误入山穷水尽的处境。
雨亭有个朋友是个理论家,谈起情感问题滔滔不绝。一次与他的女下属在樱桃沟款
款而行时,找到了感觉,二人共涉爱河,女子晕将过去。原来这位女下属的丈夫是个性
恐惧者,谈性色变,尽管这位女子绞尽脑汁,多施伎俩,也无济于事。她的丈夫把她冒
着风险找来的所谓毛片用锤子砸毁。他们这种无性婚姻一直持续了10年。正当雨亭这位
朋友与他的情人尽享性福之际,突然有一天那女子提出与新欢分手。雨亭的这位朋友痛
苦万分,决定割腕自尽。也算他命大,恰巧雨亭去电话询问它事,得之此情,火速赶到
这位朋友的家,在他的百般劝解下,这位朋友终于从失恋的绝境中摆脱出来。
雨亭还想起一个叫平安的朋友,他是某报纸记者,在雨亭的文化沙龙中是举足轻重
的人物,他谈起人生论述精辟,许多妙龄女子视他为导师。他也经常为失恋女子排忧解
难。可是有一天早晨,平安的母亲给雨亭打来电话,告之他平安昨夜在居室自缢而亡。
这一消息如此突然,当雨亭火急火燎赶到平安的住处,看到平安冰冷的尸体,尤其是他
泛绿的脸庞以及紧闭的双眼时,他怎么也想像不到这么一个谈笑风生风流倜傥才华横溢
的朋友,因为患了抑郁症自杀身亡。警察通过调查,结论为自杀。报社内部改革,他被
调整到其它版当夜班编辑,由于不适应,他渐生恐惧,后来发展到由白发苍苍的老母亲
陪伴他上夜班。老母亲目送他走进报社,只得在传达室里耐心等候。但是也有人向雨亭
透露一个讯息:平安在自杀前十天,曾经独自一人去了一趟锦州,来去匆匆,只有两天。
他在锦州没有亲人,听说是去找一个女人。
那么,这个神秘的女人是谁?
平安自杀跟这个女人有没有关联?
这是一个悬念,永远无法破译的悬念。
平安年迈的父母没有文化,远在美国的妹妹又忙于生计,那么这只能是悬念了。
人已经死了,破解这个悬念也没有什么实际意义了。
人类社会每日都有大批的繁衍和死亡,革故鼎新,吐故纳新,新陈代谢,春去冬来,
人本身如此渺小,许多又是未解之谜,生生死死,无人理会了。
平安在遗书上写道:“我苛活人世已无意义,决定选择死亡。”
那么风铃呢?这个神秘的女子一定有着深刻的渊源,她有时妙语如珠,有时又语无
伦次,她是一个什么样的女人?
是凶,是吉?
雨亭从心里不想再见到她。
晚上,雨亭拖着疲惫不堪的身子回到了那个小院。
好长时间没有洗澡了,平房不像楼房,没有卫生间,厨房是临时搭起的小棚子,四
面透风。平时雨亭洗澡都用一个大浴盆,盆内蓄上多半盆热水,然后洗浴。他在厨房烧
了两壶水,灌满了3 个暖瓶。然后从小西屋端来那个大浴盆,置于卧室,调好了水温。
雨亭把院门锁好,走进卧室,脱下衣物,跳进浴盆。他在毛巾上打好香皂,正洗着。
只见台灯闪了一下,又灭了。屋内屋外,一片漆黑。
雨亭跳出浴盆,扭了一下台灯,糟糕,没有动静。
他恼丧地想:又是保险丝断了。
这时,传来一阵女人的哭声。
这哭声充满了哀怨,凄凄切切。
雨亭一阵哆嗦,恐惧之感又袭上心头。他慌忙穿好衣服。
女人的哭声似乎是墙外,又像是从小西屋里传出来的。
他走进小西屋,杂物狼藉,灰尘遍地,漆黑一团。
雨亭在抽屉里摸出新买的保险丝,来到电闸箱前,借着月光一瞧,果然是保险丝断
了,他接好保险丝,合上电闸,只是卧室里的台灯闪了一下,亮了。
雨亭又听到女人凄切的哭声,好像是从小西屋里传出来的,于是他又走进西屋。他
去拽灯绳,没想灯绳已被人拽断。他见墙角有个废弃的楠木箱子,箱上挂满了灰尘,堆
在那里挺扎眼。他怀疑哭声是从这箱子里发出来的,于是走到这个木箱前。
他在木箱前,有些犹豫。
恐怖又袭上他的心头,箱子里究竟藏着什么?是衣物,还是杂物。如果是一具女尸,
或是一颗人头,或者藏着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
雨亭读过不少侦探恐怖小说,充满想像力的头脑里正是一团乱麻。
他哆哆嗦嗦地打开了木箱。
在皎洁的月光下,他发现一只粉红色的脚……
第05章 灰色拖鞋
雨亭的惊叫声惊动了四邻,雨亭醒来时已躺在床上,几个邻居环绕着他。
邻居甲说:“你是不是梦游?”
雨亭摇了摇头。
邻居乙说:“你又做恶梦了吧?大喊大叫的,三更半夜,好吓人!”
雨亭恍恍惚惚说:“我在西屋的木箱里看到一段尸体,是粉红色的脚。”
邻居们拥进小西屋,见屋角果然有一个楠木箱子,胆大的打开箱子,箱内什么也没
有,只有一窝蟑螂四处而逃。
邻居们把见到的情形对雨亭讲了,雨亭感到奇怪。
在邻居们的搀扶下,他走进西屋,打开那个木箱,箱内空空。
他更加迷惑,想了半天不得其解。
邻居丙说:“我们听到你大喊大叫,还以为见鬼了,翻墙进来,冲进你房间,正见
你在床上大喊大叫,口中念念有词。”
雨亭望望四周,那只大浴盆也不见了。
“浴盆呢?我刚才明明洗澡了呀。”
邻居丁在西屋发现了浴盆,它靠着墙斜立在那里。
雨亭听说更加感到奇怪。
可能是太累了的缘故,下半宿雨亭睡得比较安稳。
第二天下午,雨亭在办公室接到妈妈的电话,妈妈在电话里用颤抖的声调说:“雨
亭,你快回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