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样,好可怜啊!”
雨亭问:“你怎么把它装到行李包里?”
“它不希望我跟别的男人接触,它有时袭击男人,而且专攻下处,它都成精了。我
们相依为伴,也挺好。这两天我感冒了,生怕传染它,因此戴了个大口罩,这口罩还是
非典时期留下来的。”
原来如此。雨亭想:它一定是条公狗。
出租车进入上帝,在妈妈家楼前嘎然而止。
雨亭付了车钱,司机返还他二十元。
雨亭不解,司机说:“我给你们拉了一段冤枉路,差一点就拉到门头沟了,耽误了
你们的时间。”
出租车远去了。
要不是妈妈催促,雨亭还怔在那里。
妈妈说:“雨亭,还不上楼,发什么楞呢?”
雨亭说:“我是在想,那条通人性的沙皮狗,它怎么就那么通情达理呢?怎么比人
类还重感情呢?是不是人的灵魂附在了它的身上?……”
妈妈说:“看这楼道黑漆漆的,我又一个人生活,你别老灵魂灵魂的,吓着我。”
雨亭不说话了,他扶着妈妈进入电梯。
电梯徐徐上升。
忽然灯灭了,一片漆黑。
是不是电梯出了故障?
妈妈有些惊恐,下意识地拽住了雨亭。
电梯仍在上升。
雨亭马上想到某高校电梯出故障,一个大学生跌下惨死……
他又想到某部恐怖片中,一个歹徒站在电梯间的上端,往下泼汽油,用打火车机点
燃了汽油……
熊熊烈火,烈焰飞腾。
人的惨叫声。
女人的尖叫声。
妈妈更加惊恐不安,她的手冰凉,抖得更厉害,颤声说:“是不是有人搞破坏?我
们遇到仇家了……”
雨亭拼命扶住妈妈,生怕她倒下去。他知道妈妈患有高血压心脏病,只要倒下去就
没救了。
雨亭紧张地望着上方,黑漆漆一片,没有丝毫光亮。
他的脑间一片空白。
电梯仍在上升……
雨亭闻了闻,电梯间也没有汽油味或异样的气味。
妈妈的身体在下滑……
她呼哧呼哧喘着气。
雨亭紧紧拥抱着妈妈,使尽了全身的气力,把她挤到角落里,其中也依托电梯间壁
上的依倚力。他一只手死命托住妈妈的臀部,另一只手托住她的右腋窝。
他明显地闻到了妈妈的呼吸。
这是多么熟悉醇美的呼吸。
他从小就喜欢拥捉这种气息。妈妈的身体里沁发出一股芬芳的气息,是别的女人身
上没有的。每个人身上都有一股气息,每个家庭也都弥漫着一股气息,不是妈妈身上的
气息特别清灵醇厚,雨亭一闻到它,就感到非常幸福,有一种陶醉的意境。
他已腾不出手来打电话询问维修电话,他只是紧张地注视着电梯间的顶端,生怕伸
出来一只黑手,或者是倾盆而泻的汽油……
同时他又使劲吸吮着妈妈身上的香气。
这时在空气中增加了一种异样的气味,是淡淡的骚气,虽然很细微,但是雨亭闻到
了。
他想,妈妈可能是吓得尿了裤子。
电梯在二十层平稳地停住了,门开了。
雨亭扶着疲弱不堪的妈妈出了电梯间,这几步是那么急促,就像是迈出了地狱的门
坎。
雨亭跺了一下脚,楼道里的灯亮了。
雨亭开了门,扶妈妈来到客厅的沙发上。
妈妈睁开眼睛,看到雨亭,露出了一丝苦笑,喃喃地说:“看来今天下午到雍和宫
烧香还真的有灵验。
雨亭笑了笑,说:“天不灭雨,我想可能是电梯间的灯坏了。”
“雨亭,饿了吧?我让下面的饭店送点饭来。”
雨亭点点头。
妈妈拿起沙发桌的电话,拨通了电话,她要了雨亭最爱吃的香酥鸭、红烧竹笋、山
药老汤……
妈妈深情地看着雨亭,目不转睛。
“哦,孩子,天生的一对……”妈妈深深地叹了口气。
“什么天生的一对?”雨亭不解。
“你是说我和柳缇吗?”柳缇是雨亭的妻子,美丽聪慧,正在一家公司工作。
妈妈没有回答。她支撑着身子,换上拖鞋,从衣柜里摸出一些衣物,说:“你先看
电视,我去卫生间收拾一下。”
妈妈去了卫生间,雨亭用遥控器打开了电视,这是35寸的液晶电视,画面清晰。北
京电视台五频道仍在播出号称国内首部恐怖电视剧《梅花档案》,北京娱乐信报、北京
青年报等热门小报都报道说这部恐怖片是国内版《午夜凶铃》。电视屏幕上,那个叫龙
飞的中共特工正在医学院解剖室外的走廊里,偷背那具绿色的女尸……香港著名作曲家
金培达先生精心设置的恐怖音乐,真是步步紧逼,扣人心弦。
雨亭的心几乎提到了嗓眼。
这时,雨亭突然想到DVD 片“午夜凶铃”中那个叫铃子的女人披头散发从电视机的
屏幕上走下来。
龙飞会不会也扛着那具女裸尸从电视机的屏幕上走下来……
这时,灯灭了,一片漆黑。
雨亭呆坐在沙发上。
卫生间里传来妈妈的声音:“雨亭,雨……亭,是怎么回事?!”
雨亭这才想起妈妈还在卫生间里,于是走到卫生间门前。
“妈妈,我在这里,你不要害怕,可能是电路出了故障。”
一忽儿,卫生间的门开了,拿着睡袍的妈妈披头散发走了出来,身体散发着浓烈的
香水和浴液味。
妈妈的手一攥住雨亭的手就不松开了。
雨亭扶妈妈来到客厅的沙发上。
“我去取蜡烛。”雨亭说。
“不,你不要动,我怕黑暗。”妈妈颤抖着说。
“蜡烛在书房的抽屉里,我去拿。”
“不,你不要动,我害怕。”雨亭感觉妈妈的身体在抖动。长发上未洗尽的浴液泡
沫贴在他的脸上。
“雨亭,你看,书房里有亮光!……”妈妈忽然惊恐地大叫。
雨亭朝书房望去,只见书房里泛起一片亮光,忽闪忽闪的,光晕慢慢扩散着。
雨亭大吃一惊,喝道:“谁在书房?!”
没有人应声。
“走,我们到书房看看。”雨亭扶起妈妈。
“我不敢去。”妈妈扯住雨亭的衣袖。
“那是爸爸的书房,爸爸不信神,不信鬼,只相信科学,是真正的彻底的唯物主义
者。”
雨亭硬拽着妈妈一步步走向书房,走进书房。
奇迹发生了。
原来置放爸爸夏天照片的镜框里换了继父黄景泰教授的照片,镜框下的工艺品柜上
整整齐齐排着两排白色的蜡烛,蜡烛的光芒映射着擦得锃亮的镜框玻璃,人影浮动。继
父黄景泰忧郁的目光望着雨亭和妈妈。
妈妈惊呆了,半天才回过味来,敲打着脑袋,喃喃说道:“我想起来了,想起来了,
今天是你继父的祭日……”
雨亭自语自语:“那么这一切又是怎么回事呢?”
驽,驽,驽。
有人敲门。
敲门声在这黑暗中显得真切。
“会是谁呢?”妈妈惊恐地问。
“是继父的灵魂……”雨亭小声地说。
“你别吓唬我,我的精神都快崩溃了。”妈妈的声音充满了责备。
驽,驽,驽。
又是敲门声。
雨亭扶妈妈到客厅的沙发上,来到门前。
他顺着门上的猫眼往外望去,没有人。
驽,驽,驽。
还是敲门声。
雨亭从猫眼里望着空荡荡的楼道,犹豫了。
楼道里也没灯光,但是窗外的目光轻轻地泻进来,依稀能看见。
雨亭犹豫着。
驽,驽,驽。
敲门声又响了。
这声音有节奏,而且细微。
第10章 一封遗书
雨亭壮了壮胆,开了门。
一大盘热菜热饭呈现在面前,有焦黄的香酥鸡,红烧竹笋,一罐老汤,两碗白米饭。
热气腾腾,饭香诱人。
莱盘后伸出一个大脑袋,秃秃的脑壳,两个大眼睛就像两颗铜铃铛,左右晃动。
原来是个小侏儒。
雨亭明白,有些饭店为了招徕生意,故意寻觅小侏儒一类的畸形人充当招待。
“我是送饭的。”他小声说。
“多少钱?”雨亭问。
“一百一十三元。”
雨亭付了钱,接过菜盘。
小侏儒转着眼睛说:“线路临时出了毛病,正在检修呢。我是顺楼梯爬上来的,二
十层呀!先生,您能给点小费吗?”
雨亭又从兜里摸出一张五元的人民币,递给小侏儒。
他接过钱,深深地鞠了一个躬,足有90度,然后快活地沿着楼梯走下去。
雨亭关上了门,锁好。
雨亭把菜盘端到茶几上,妈妈坐在沙发上发怔。
“妈妈,您一定饿了,先吃点。送饭的人说,小区的线路临时出了一点故障,正在
检修。”
妈妈叹了口气,“今天是你继父的祭日,我吃不下,真是见了鬼了,这蜡烛是谁放
的?像片又是谁换的?”
雨亭也是不解,他说:“大概是您白天换的,您年岁已大,做过的事情可能忘记了。”
“我承认,我的记忆力是不如从前了,可是刚才这蜡烛又是谁点燃的?奇怪,真是
奇怪。我们刚进屋来,没有发现书房有亮光啊!”妈妈不再说话了,倚着沙发沉思着。
雨亭还真饿了,他狼吞虎咽般地吃起来,一忽儿便吃掉了半只香酥鸡,一盘红烧竹
笋,他只喝了两口老汤,他想留下老汤给妈妈喝。
这时,妈妈猛地坐起来,推着雨亭说:“雨亭,快,快去你继父像前,给他鞠三个
躬,让他的灵魂安息!”
雨亭放下饭筷,走进书房。
蜡烛烧到半截了,烛光摇曳。
雨亭恭恭敬敬地立于继父黄景泰遗像前,真诚地说:“人当做人杰,死亦为鬼雄。
雨亭忘不了继父的大恩大德。在‘文革’期间那么困难的日子里,是您给了我妈妈生活
的勇气,给了她幸福。您无微不至地关心我,辅导我的学业,教我学英语。下雨了,您
给我送来雨伞。下雪了,您用自行车驮着我回家。滴水之恩,涌泉相报。我和妈妈是不
会忘记您的。您在九泉之下,安息吧,永远地安息吧……”
雨亭庄严地鞠了三个躬,然后退了出来。
妈妈已经在沙发上睡熟了。
深夜三时,来电了,客厅里一片光明。
雨亭走进书房,只见蜡烛都成了一堆堆白色的泪人,镜框里的黄景泰先生忧郁的目
光似乎消失了。
第二天上午,雨亭来到办公室,只觉头涨脚轻,他知道昨夜一夜没睡好,是缺觉的
原因。
总编室的干事黄鹂挤进门前。这丫头心眼多,鬼机灵,拍马屁能拍在腚沟上。她说
:“雨总,您一定昨晚没睡好,我给你发发功。”
雨亭知道她学过中医,于是点点头。
黄鹂用圆滑的手指在他头上熟练地运转着,然后沿着脖颈、脊骨,慢慢下滑。雨亭
感到头脑清醒许多,脉络仿佛通了。
黄鹂脸憋得通红,手指仍然熟练地滑动着。雨亭明显地感到她纤细的手指的功力。
黄鹂说:“雨总,你干脆躺在大沙发上,我给你全身通一通。”
雨亭望望平时午睡用的长沙发,摇摇头说:“躺在那里,不行,影响不好,人家推
门进来还以为干什么事呢。行,到此为止吧。”
黄鹂笑了笑,说:“那你把门反锁上,睡一会儿,我在隔壁给你放哨。”
黄鹂出去了,雨亭反锁了门,躺在沙发上,脸上盖了一张《光明日报》。
“这个鬼丫头,真是阎王爷的丫头——小鬼逼?准是又在琢磨她的职称了。”
一忽儿,雨亭便睡着了。
电话铃声响了。
雨亭一跃而起,抓起了电话。
电话通了,对方无声,一忽儿,传来“呼哧呼哧”的喘气声。
好像是什么野兽的喘气声。
雨亭想起出租车里的那只沙皮狗。
“说话!说话呀!”雨亭大声喊道。
还是“呼哧呼哧”的喘气声。
雨亭生气地挂断了电话。
一忽儿,电话铃又响了。
雨亭抓起电话。
电话通了,对方没有动静。
雨亭真的觉得很恐怖。
一忽儿,对方又传来“呼哧呼哧”的声音。
雨亭大叫:“我是雨亭,你是谁呀?怎么不说话?!你是不是一条狗,怎么老呼哧
呼哧地喘气?!”
对方开腔了:“谁,谁是……一条狗?!我是老庆,你…刚才给我打手机,我正在
做手术。我嗓子长了一块息肉……”
声音嘶哑,微弱。
雨亭想起来了,刚上班时给老庆打手机,没有回应,他想问问他的近况。原来他刚
刚作了手术,雨亭说:“那你好好休息吧,不打扰了。”于是把电话挂了。
雨亭躺在沙发上迷迷糊糊睡着了。
雨亭来到了街上,天黑了,天空偶尔闪亮的残星无精打采,路灯也显得没有精神。
路上,行人稀少,些许行人也只是匆匆赶路。他们的脸上毫无表情。
雨亭见前边有个妇人背影很像妈妈,她穿着一身灰布衣服,匆匆走进路边的一个音
像店。
雨亭又惊又喜,于是尾随妈妈进了音像店。
妈妈一言不发,挑选着DVD 影碟。
雨亭见她选的都是恐怖片,有《三更》一轮回,《三更》二割爱,《三更》三饺子,
还有《尸骨无存》、《午夜凶铃》等。
雨亭走到妈妈面前,叫道:“妈妈,您怎么在这儿?”
妈妈抬头看到他,没有显出吃惊的模样,淡淡地说:“刚才我到八宝山人民公墓,
给你继父的墓前摆了个花圈,供上他最喜欢吃的红烧肉。昨天是他的祭日,还了个愿,
怕他灵魂不安宁。路过这里买几个盘。”
雨亭说:“你一个人生活,最近家里又不安生,您怎么还买这么多恐怖片?”
妈妈头也不抬地说:“这叫以毒攻毒,我倒要看看这些鬼是怎么闹的?都有什么手
段?”
妈妈付出了钱,走出音像店。
雨亭亦步亦趋。
妈妈回过头,问:“你怎么这么晚下班?你每天都这么晚吗?”
雨亭回答:“没准儿,有时早,有时晚。冬天天黑的早,亮的晚。”
妈妈说:“单位也不给你派车?”
雨亭说:“改革了,取消了专用司机,精简机构,精简人员。”
又走了一段,妈妈说:“我去上厕所。”说着拐进胡同,雨亭见那儿果然有个公共
厕所。
妈妈走进女厕,雨亭只好在外面等待。
过了约摸有一顿饭的功夫,妈妈还是没有出来。
又等了一会儿,妈妈还没动静。
雨亭见这胡同里空荡荡的,杳无人迹,静悄悄的。
雨亭耐着性子,走到女厕门口,朝里叫道:“妈妈,妈妈!”
没人应声。
雨亭左右环顾,没有一个人。
他有点发毛。
这时不知从什么地方钻出一个小姑娘,正往女厕走。
雨亭叫住她,雨亭见她的脸一半烫伤,左眼歪斜,样子挺可怕。
“我妈进了女厕,好长时间了,你进去帮我招呼她一声。”
小姑娘点点头,走进女厕。
一忽儿,小姑娘走了出来。
“我妈她怎么了?”
小姑娘的声音粗粗的,闷闷的。“里面没有人。”
雨亭一听,慌了,连声说:“我明明看见她进去了。”
小姑娘一个劲儿摇头,两个小刷子左右晃悠。“要不你进去看看,里面没人。”
雨亭走进女厕,三个蹲坑,空无一人。中间那个蹲坑上面的挂钩处挂着一个塑料袋,
袋内装着妈妈买的光盘。
雨亭的心口咚咚跳个不停,他急忙走出女厕,小姑娘也不知道到哪儿去了。他又走
进男厕,着实唬了一跳。只见一只一米高的黑狗正直直地蹲在一个蹲坑上大便。那黑狗
的两只大眼睛虎视眈眈地直盯着他,两只长长的耳朵直挺挺地竖着。
雨亭吓得赶快出来,迅疾出了胡同,来到大街上。
雨亭在大街上失魂落魄地走着。
忽然,有人拍他的肩膀。他回头一看,吓了一跳,是风铃。
那个一惊一诈的女人,她穿着一身白色的衣服,披头散发,手里捧着一束红玫瑰。
雨亭惊叫道:“怎么是你?”
风铃一言不发,双眼怔怔地望着他。
雨亭终于被她推醒了,睁开眼一看,是黄鹂。
原来是一场梦,他正躺在沙发上,在自己的办公室里。
黄鹂说:“雨总,你的手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