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橙色代表痛苦,蓝色代表疯狂-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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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籍和衣服各整理成一堆。我把所有的物品塞进盒子里,然后环顾四周以确定我没
忘记任何东西。

    还有另外两幅梅耶斯画的油画仍然斜靠在一个角落,我决定不带走它

    正当我要关上盒盖时,却看见那本笔记本在龠子单。

    我又一次翻阅那本笔记,各种文章抓住了我的眼球。凡·多思对于失败的职业
生涯感到沮丧。他离开巴黎来到勒弗吉的原因——艺术家的令人窒息和飞短流长的
社会环境,势利的评论家们以及他们对他早期成的轻蔑反应。  “需要将自己从传
统习俗中解放出来。需要取消自己的唯美义政治观,像狗屎一样抛弃它。要找出从
未被画过的东西。去主动感受。面或许他不知道。在刺瞎双眼之前他的最后那幅作
品画的是他自己。一个面庞消瘦,垂头丧气的男人,短而稀疏的头发,凹陷的脸颊,
惨白的肤色,蓬乱的络腮胡。那幅著名的肖像画使我想起我想像中的耶稣在被钉上
十字架之前的样子,只是少了一副荆棘头冠而已。然而凡·多恩有一顶自己的荆棘
头冠,不是戴在他头上,而是钉在他内心。隐藏在他蓬乱的络腮胡和惨白的面容背
后,在那小小的咧开的嘴和交缠的躯体中已说明了一切。他突然间获得的幻觉已经
使他受到太多的刺激。

    当我阅读那本笔记的时候,再一次由于梅耶斯极力再现凡·多恩极度痛苦的语
句和手迹而感到心如刀绞。接着我读到凡·多恩描写他心灵顿悟的那个部分:  
“勒弗吉! 我来了! 我看见了! 我感觉到了! 画布! 油画! 创造和毁灭! ”

    在那段令人难解的语句之后,那本笔记——同时也是凡·多恩的日记——变得
完全前言不搭后语了。所看得懂的只有重复的句子,一再提及剧烈的、日益严重的
头痛。

    我等候在那家诊所外面,当克拉丽丝到达诊所开始接班时是下午3 点。

    阳光十分耀眼,她的眼睛也闪闪发光。她身穿一条紫红色的裙子和一件浅绿色
的女式衬衫。我能从心里感觉出她衣服的棉质手感。

    当她看见我时,脚步显得有些踌躇。她挤出一丝微笑,向我走来。

    “你是来道别的吗? ”她满怀希望地问道。

    “不。来向你提几个问题。”

    她脸上的笑容消失了:  “我要迟到了。”

    “只需花上一分钟。我的法语词汇不够,我又没带字典。这个村庄的名字——
勒弗吉,有什么含义? ”

    她耸耸肩,似乎表示这个问题并不重要:  “没什么特别含义。从字面上直译
就是‘棍子’。”

    “就那么多? ”

    我皱起的眉头使她起了反应,便补充道:  “也有比较粗略的对译词,比如‘
枝条’、  ‘嫩枝’。比如说柳条,一位父亲可能用它来管教一个孩子。”她看上
去神色不安。  “它也可能是指代阴茎的俚语。”

    “那么就没有其他的含义吗? ”

    “有些间接的含义,这些近意词越来越偏离它的真正含义了。也许指一根棍子,
或一根竿子。就是声称能找到水的人,走过田野时握在手上的那种竿子。如果有水,
那根竿子就应该弯下来。”

    “我们称它为占卜杖。我的父亲曾告诉我,他见过一个真的让竿子弯曲的人。
我总是怀疑那个男人用手把竿子拗弯了。你是否认为这个村庄的得名,是因为很久
以前,某人用一根占卜杖在此找到水源? ”

    “这里的山丘拥有这么多的溪流和泉水,人们干吗还要大费周章地去找水? 是
什么使你对这个名字感兴趣? ”

    “我在读凡多恩的日记中发现的某种东西。出于某种原因,这个村庄的名字使
他兴奋。”

    “可是任何事物都能让他兴奋。他疯了。”

    “很古怪。直到他在日记里写下那段话之后,他才发疯。”

    “你的意思是直到那个时候,他的症状才显示出来。你不是精神病专家。”

    我不得不同意她的说法。

    “恐怕我又要失礼了。我必须去上班了。”克拉丽丝迟疑了一下,又说,  
“昨晚……”

    “正如你在字条上所形容的。一种同情的姿态,一种减轻我痛苦的企图。你并
未打算和我之间产生什么恋情。”

    “请按我要求的去做,请你离开吧。别像其他人那样毁了你自l 己。”

    “其他人? ”

    “就像你的朋友。”

    “不。你说的是‘其他人’。”我脱口而出,  “克拉丽丝,告诉我。”

    她双眼向上一翻,似乎被逼到了墙角。  “在你的朋友挖出眼睛后,我听见村
里的街谈巷议,那些上了年纪的人在议论。只不过是流言飞语而已,但随着时间的
流逝变得夸张了。”

    “他们是怎么说的? ”

    她的眼睛向上翻得更厉害了:  “20年前,有个男人来此研究凡.多恩。他在
此呆了三个月,而且完全崩溃了。”

    “他挖出了眼睛? ”

    “有消息传回来,说他在英国一家精神病院里弄瞎了双眼。10年前,又来了一
个人。他用剪刀猛力刺入一只眼睛,一直捅进大脑里。”

    我目瞪口呆,无法控制的一阵痉挛使我的双肩剧烈地颤抖起来。

    “究竟发生了什么? ”

    我问遍了那个村庄,没有人答理我。在旅馆里经理告诉我,他已决定停止出租
凡·多恩那个房间。我得马上将梅耶斯的物品搬走。

    “但是我仍能住自己的房间吗? ”

    “假如你愿意。我不建议你住那儿,但是法国毕竟还是个自由的国家。”

    我付了账单,上楼将凡·多恩那几只打包好的盒子移到我的房间内。当电话铃
声响起时,我惊奇地转过身去接听。

    那是我的未婚妻打来的电话。

    我什么时候回家? 我不知道。

    这个周末的婚礼怎么办? 婚礼将不得不推迟。

    当她啪的一声挂断电话时,我有些心虚。

    我坐在床上,不禁回忆起上次我坐在那儿的情景,在我们做爱之前,克拉丽丝
站在我面前。我抛弃了自己努力打造的生活。

    一时间我很想给未婚妻回个电话,但是一种异样的强迫感迫使我对那些盒子,
对凡·多恩的日记皱起眉头。在克拉丽丝附在梅耶斯的信件后面的便条里,她说,
梅耶斯对研究变得如痴如醉,致使他连凡·多恩的日常生活习惯都想要尽力模仿。
我又一次想到——到了最后阶段,梅耶斯和凡·多恩之间是否已变得难分彼此了? 
发生在梅耶斯身上的秘密就隐藏在日记中,就像那些遭受苦难的面孔隐藏在凡·多
恩的油画中一样吗? 我抓起其中一本笔记,一页一页地审视,寻找凡·多恩日常生
活习惯的说明,就这么开始了我的工作。

    我说过:除了电话架线杆和电线之外,勒弗吉似乎留在上~世纪。不仅那家旅
馆,凡·多恩酷爱的小酒店,他常去买羊角面包当早点的那间面包房,全都依然还
在。另外还有一家他喜欢去的小餐馆,现在依然在营业。在村庄的边上有一条原本
有鲑鱼的小溪,下午有时候他就坐在这里喝上一杯。

    小溪仍在汩汩流动,但在遭受了污染之后,鲑鱼早就灭绝了。按照凡·多恩在
日记中记载的顺序和时间,我走遍了所有这些地方。

    上午8 点吃早饭,下午两点吃午饭,在鲑鱼小溪边喝一杯,到乡间溜达一圈,
然后回到客房。一周之后,我就十分熟悉日记,不必再查阅了。

    早晨是凡·多恩作画的最佳时段,光线最佳,他写道,傍晚是回忆和素描的时
候。

    我最终意识到,如果我不按照凡·多恩的时间表作画和素描,那么我就无法准
确地跟上他的作息时间。我带上一本拍纸簿、画布、颜料和一块调色板,所有我所
需要之物,自从离开研究生院后,我第一次试着去创作。我使用了凡·多恩欣赏的
当地风光作为题材,画出你所预料得到的东西:全是凡·多恩画作的缺乏灵感的翻
版。没有新发现,也没有弄明白是什么东西最终毁掉了梅耶斯的理智,我感到索然
无味。我的钱快用完了,我准备放弃。

    我有种心烦意乱的感觉,我好像错过了什么东西。在日记中有一部分。

    凡.多恩的作息规律没有详细叙述。要么是有些地方我未曾注意到,尽管阳光
照耀下,在曾经满是鲑鱼游弋的溪流岸边,克拉丽丝发现我正啜着葡萄酒。我察觉
到她的身影,就转过身去面对着她在阳光下的剪影。

    自从我们在诊所外面那次不太愉快的交谈以来,我已有两个星期没见到她了。
即使阳光照得我睁不开眼,她看上去也比我记忆中更美丽。

    “你上次换衣服是什么时候? ”她问。

    一年前我也曾对梅耶斯这么说过。

    tt你需要刮刮胡子,酒醉得太厉害了。你的模样太糟糕了。”

    我又饮了一口酒,耸耸肩说:  “得了,你知道醉鬼怎么说他充血的眼睛——
·你认为它们难看吗? 我应该从我的侧面去看我的眼睛。”

    “至少你还能开玩笑。”

    “我开始在想,我本身就是笑话。”

    “你当然不是笑话。”她在我身旁坐下,  “你正在变得跟你朋友一样。

    你为什么不离开? ”

    “我在尽力。”

    “那就好。”她摸到我的手。

    “克拉丽丝? ”

    “什么事? ”

    “再回答我一个问题好吗? ”

    她审视我的神色。  “为什么? ”

    “因为我一旦得到正确的答案,我就会离开。”

    她缓缓地点了点头。

    回到镇子之后,在我房内我向她展示那堆复制品。我忍不住想要告诉她有关画
中包含的那些面孔,但她沮丧的面容阻止了我。她认为我实际上已经受够了折磨。

    “我在下午散步时,去了凡·多恩选择作画的地点。”我在画中寻找着。  
“这是果园,这是农场,这是池塘,这是峭壁,如此等等。”

    “是呀,我认出这些地方了,我都见过。”

    “我希望我见到它们之后,也许就会理解发生在我朋友身上的事。你告诉我他
也去过那些地方,其中之一在离这村庄不超过5 公里的半径之内。其中许多地点还
距离很近。找到每个地点并不困难,只有一个地点除外。”

    她没有问是哪个地点,而是神情紧张地揉着胳膊。

    当我从凡·多恩的屋里搬走这几只盒子时,我也搬走了梅耶斯尚未完成的两幅
画。我把画卷起来塞在了床底下,现在又把它们拽了出来。

    “这两幅是我朋友画的,很明显他不是艺术家。但尽管只画了个大概,你仍可
以看出它们描绘的是同一地方。”

    我从那一堆画的底部抽出一幅凡·多恩的复制品。

    “这个地方,”我说,  “在峡谷中的一片柏树林,四周岩石环抱。这是我惟
一没有找到的地点。我曾问过村民们,他们声称不知道是什么地方。你知道吗,克
拉丽丝? 你能告诉我吗? 如果我的朋友对那地方重视到要画上两遍的话,那里一定
有什么重要的东西。”

    克拉丽丝用手指甲在她手腕部搔擦着,回答说:  “我很抱歉。”

    “什么? ”

    “我爱莫能助。”

    “是不能还是不愿? 你指的是你不知道从哪儿找到它,还是你虽知道却不愿告
诉我? ”

    “我说我爱莫能助。”

    “这个村庄出了什么毛病,克拉丽丝? 大家试图隐瞒什么? ”

    “我已竭尽全力。”她摇摇头说,站了起来,走向门口。她回头忧伤地瞅了我
一眼,  “有时候让事情留有余地比较好。有时候秘密存在总有它的理由。”

    我目送她走出大厅。“克拉丽丝……”

    她转过身来,只说了一个词:  “北方。”她在哭。“上帝保佑你,”她补充
道,  “我将为你的灵魂祈祷。”接着她在楼梯上消失了。

    我第一次感到恐惧。

    5 分钟后,我离开旅馆。在朝着凡·多恩画中地点去的路上,我一直挑选最容
易走的路线——向东,再向西,然后转向南方。每当我向村民们问及北方那些林阴
茂密的遥远的山丘时,他们就告诉我那个方向没什么风景胜地,根本与凡·多恩无
关。峡谷中的柏树是怎么回事呢? 我问。那些山丘上并没有什么柏树,只有橄榄树。
他们回答。但是现在我明白了。

    勒弗吉位于一个长方形峡谷的南面尽头处,挤在东西两面峭壁的对峙中。我租
了一辆小汽车。我的脚踩下油门,汽车拖曳起一股尘土,飞速驶向越来越近的山丘。
我从村庄望见的那些树木果真是橄榄树,然而在树木之间的那些铅灰色的岩石与凡
·多恩画中一个样。我一路上翻山越岭,沿着道路飞速前进。在山顶,我发现有一
块狭窄的空地可以停车,便飞快地下了车。

    但是朝哪个方向去呢? 凭着一股冲动,我选择左方,随即匆忙地在岩石和树木
间穿越。

    此时我的决定显出了合理性。在左边那道斜坡上有什么东西更加引人注目,更
具美感。景色更加荒芜,有一种本质上的深度感,就像凡·多思的作品。

    我的直觉催促我朝前走。我到达山丘时是下午5 点15分。时间给人以阴森恐怖
的压迫感。顷刻之间我的手表已显示出7 点过10分。残阳如血。

    正在朝绝壁下沉。我继续探索着,让那诡异的景色为我领路。那些山脊和峡谷
就像一个个迷宫,每次转弯或山穷水尽或峰回路转,我不由自主地被控制着方向。
那便是我的感觉——我正在身不由己。我绕过一道峭壁,疾步走下一个荆棘丛生的
斜坡,全然不顾我衬衫上挂出的裂口和双手淌下的鲜血。我在一个峡谷的峭壁跟前
停下来。盆地里长满了柏树,而不是橄榄树。在柏树丛中突起大块的岩石,形成一
个洞穴。

    盆地四周十分陡峭。我绕着荆棘丛的边缘走,不去理会那些尖刺带来的灼痛感。
大块的岩石带领我往下走。我抑制住心中的害怕和狂乱,到达了谷底。

    这个峡谷,这拥有柏树和大块岩石的谷底,这荆棘丛生的漏斗地,不仅是凡·
多恩画作中的形象,而且也是梅耶斯试图画出来的东西。但是为什么这地方对他们
有那么大的影响? 答案来得跟问题一样迅速。我在看见之前已经听到了,尽管听觉
并不能准确地形容我的感受。那种声音如此微弱而且尖锐,几乎超越了听觉所能侦
测到的范围。起先我以为自己在一个大黄蜂巢穴的附近。我感觉出峡谷中静止的空
气中有细微颤动,我感到耳鼓后边瘙痒,皮肤有刺痛感。那种声音实际上包括了许
多声音,每种声音完全相同,合并起来就像一群昆虫发出的嘤嘤嗡嗡声。但这是尖
声尖气的。不是一种嘤嘤嗡嗡,而更像是远方传来的尖叫和哀号的合唱。

    我皱起眉头,朝那些柏树又迈近了一步。这时我皮肤上的刺痛感剧烈起来。我
两耳鼓后面的痒痛变得令人难以承受,我不得不抬起双手捂住脑袋两侧。我走近那
些树,伸头朝里看。我清清楚楚看到的东西吓得我魂飞魄散。

    我喘着粗气,踉踉跄跄地往后退,然而为时已晚。从树林里面飞射而出的东西
太小、太快,我根本无法辨认那是什么东西。

    它刺中了我的右眼,那种剧痛难以忍受,好像一根烧到白热化的针尖猛地刺穿
我的视网膜,刺进我的大脑。我用右手紧紧捂住那只眼睛,尖声大叫起来。

    我继续踉踉跄跄地后退,剧痛更增加了我的恐惧。但是那种尖锐而炽热的疼痛
愈加剧烈,如波涛般汹涌地穿透我的头颅。我的双膝弯曲,意识模糊不清,一头栽
倒在斜坡上。

    当我设法驾车返回那个村庄时,已是午夜之后。虽然我的眼睛不再有烧灼感,
但是我的恐惧更加强烈。先前的晕倒使我至今还头晕目眩,但我尽力控制着自己,
走进那家诊所并打听克拉丽丝的住处。她曾经邀请我去作客,我要赴约。一个睡意
朦胧的服务人员皱起眉头,不过还是告诉了我。我拼命地开车朝着她5 个街区以外
的小屋疾驰。

    灯亮着,我走上前去敲门。没人回答。我便更重更急地猛力拍打房门,终于见
到一个身影。当门打开时,我蹒跚地走进起居室。我几乎没有注意到克拉丽丝随手
抓了件晨衣裹住她的身体,还有她卧室的门也敞开着,里面有个吃惊的女人坐在床
上,抓起一条被单掩住她的乳房,然后迅速站起来将卧室的门关上。

    “你究竟想干啥? ”克拉丽丝盘问道,  “我并没有请你进来! 我没有——”

    我用尽全身力气说道:  “我没有时间解释,我恐惧极了,需要你帮忙。”

    她裹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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