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爷刚刚发了财,就想去教坊风流快活?”
李妈妈仿佛没没听到小齐氏话里的嘲讽。而是略带担心的说道:“少夫人,老奴听说,上个月二爷在醉仙居签了一千五百多两银子的账,今天醉仙居直接来外账房结算。而如今二爷又去了教坊,那、那——”
话还没说完。小齐氏已经变了脸色,心中暗道一声不好:是呀,现在的陆离仿佛要将过去六年错过的“损失”统统要回来一般,拼了命的在外面浪费银钱。
而欠账却都记在了国公府的账上。
如果任由他这么闹下去,用不了多久,国公府就会出现入不敷出的窘况啊,这不是变相的在挖空属于他们的家业嘛。
一想到属于自己的银钱被陆离挥霍掉了,小齐氏的心就如同针扎一般的疼。
李妈妈见小齐氏反应过来,脸上的凝重一敛,忽的变成了神秘的笑容,她压低声音道:“其实,这件也不算什么坏事。”
小齐氏立起了眼睛,没好气的骂道:“这个败家子这般挥霍银钱,将来世子爷继承家业的时候,国公府早就被他折腾散了,这还不是坏事?”
李妈妈也不害怕,仍笑嘻嘻的说:“少夫人,您还记得前平西侯府的二少爷吗?”
小齐氏一怔,努力回想了下,脑中灵光一闪,满眼惊喜的说道:“你是说让我学那位平西侯夫人?”
李妈妈笑而不语,答案已经不言自喻。
李妈妈所说的辅国公夫人不是平西侯的原配,而是继室,前头夫人留下了两个儿子。大儿子身体不好,长到十五六岁的时候一场风寒要了他的命。
二儿子却健康、聪明,很有读书的天分,颇得几分其先祖的优良遗传。
直到现在,许多往日亲友提及被夺爵毁劵、抄家流放的平西侯时,都忍不住叹息:如果当年的二少爷没有“出事”,平西侯府或许也不至于沦落到这般田地。
只可惜,这么好的一个孩子,硬生生的被继母给养废了。
捧杀这种事儿,手腕厉害些的内宅妇人都懂,平西侯夫人做得比较绝——
同样是去教坊喝个花酒,旁人家的少爷都没事,偏平西侯府的二少爷被龟公堵到府门前要赌债。
同样是纵马嬉戏,旁人家的孩子哪怕在闹市踩踏百姓也会有家里的慈母帮忙善后,惟独平西侯府的二少爷会被五城兵马司的人捉到请家长。
类似的事情太多了,幼时聪明上进的好孩子,却变成了京中闻风色变的纨绔恶少,最后更是被一怒之下的平西侯赶出了家门,至今人都不知道沦落到哪里去了。
徒惹无数人惋惜。
但也有许多人,在平西侯府的事情上,学习到了不少“经验”。
比如,小齐氏。
不多会儿,陆元回来了,出于对妻子的尊敬,他象征性的来上房转转。
不咸不淡的跟小齐氏说了句闲话,陆元正欲去厢房姨娘那儿歇息的时候。小齐氏叫住了他。
“什么事?”陆元有些不耐烦,这些日子为了齐家的事,老夫人和小齐氏四处忙活,扰得他很是心烦。
小齐氏感觉到陆元话中的嫌弃。忍着心底的酸楚,几句话将这段时间陆离的反常表现说了说,而后道:“世子爷,二爷这般恣意,实不是家门幸事啊。”
陆元皱紧眉头,其实他也感觉到了,陆离这次回家后,整个人都变了。
见到他这个兄长时,也没了往日的羡慕、尊敬,说话的时候。陆离甚至敢拿他打趣、开玩笑。
虽没有什么恶意,但却让陆元很不舒服。
这会儿听了妻子的回禀,他沉吟片刻,道:“月例的事儿,不好说。毕竟这是家里的惯例。就连大老爷那边的几个堂弟都照此例行事,老二就更不必说了。至于去酒肆、教坊挥霍的事儿,倒是可以告诫他一番,咱们陆家虽然家大业大,可也不能这样糟蹋。”
小齐氏点点头,表示非常赞同夫君的说法。
不过,她的重点不在这里。只见她故作神秘的压低声音:“世子爷,二爷犯了错,你我作为他的兄嫂,理当规劝。尤其是去教坊司这种事儿,实在有辱斯文。想当初平西侯府的楚幽,不就是因为在秦淮河厮混。而被读书人所不耻,最后落得被赶出家门的下场嘛。”
陆元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他已经听明白了妻子的暗示,四下里看了看,压低声音道:“你是说。想借此事坏一坏老二的名声?”
小齐氏眼中带着笑意,嘴里却还谦虚的说:“妾身愚笨,只是觉得,吃酒什么的还好,可一旦沉迷于妓馆就不好了。倘或哪日二爷也像楚幽那般,惹来教坊、青楼的龟公来家里要钱,咱们国公府的面子往哪儿放呀。”
即便教坊的龟公不敢来堵门,小齐氏也能命人请来,而真若发生那样的事儿,陆离的名声可就彻底坏了。
世人再提及陆探花的时候,估计要在他的名字前面加一个“放浪形骸”、“败坏门风”之类的形容词呢。
而坏了名声的陆离,又怎么有脸面去觊觎世子之位?!
陆元见小齐氏竟真有这样的想法,不禁沉下脸来,低声训道:“糊涂!楚幽能跟老二相比吗?楚幽出事的时候,学业不成,于仕途也没什么希望。可老二呢,他不但学有所成,还一举考中了探花。除了这些,他还是名士呢。”
普通读书人逛妓院,那是放荡、下流,可名士去青楼,却是风流、洒脱。
所以,哪怕明天真有龟公堵着陆家大门吵着问陆离要嫖资,世人也不会嘲笑陆离——名士嘛,不做点儿叛经离道、挑战世俗的事情,那还叫名士吗?
相反的,还会有知道内情的人怪国公府太偏心,苛待陆离什么的(堂堂国公府嫡出少爷,竟然连逛妓院的银子都没有,可怜呐)。
如果这时再有人适时放出陆离长达六年没能从家里拿过一文钱,那么国公府才真是彻底丢脸呢。
小齐氏顿时傻了眼,呐呐的说道:“这可怎么办?难道就让他这般胡闹下去?”
她更担心的是,倘或不能拿捏陆离,那一万五六千两银子的亏空该怎么补?
想来想去,陆元苦逼的发现,竟没有任何能拿捏陆离的把柄,他不由得叹了口气,“唉,老二现在竟变得这般难缠了……”
然而让陆元更加烦闷的事还在后头。
就在陆离在黄华坊继续挥洒银子的时候,京中关于定国公世子爷纳妾的消息愈演愈烈。
最后,连五军都督府的阎都督也听闻了,寻了个时间,找陆国公爷吃了顿酒。
席间他有意无意的提及自家有个远房亲戚,虽是商贾,却家资上百万,家中有一女恰遇妙龄,如果陆国公爷不弃,愿嫁与陆世子为妾,嫁妆什么的好说。
阎都督说得很是客气,可国公爷却不敢随意糊弄,没想多久,当场便应下了此事。
于是,几天后,颇觉屈辱的陆元还是被父亲压着纳了一个苏州大盐商的女儿做贵妾。
望着陆元阴沉的脸,以及老夫人和小齐氏眼中的怒意,陆离从心底生出一股畅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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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61章 有人算计
盛府。
盛阳阴沉着脸,手里捏着张皱巴巴的拜帖,大步从外面走了进来。
“老爷回来啦!”
廊庑下的小丫鬟看到他,忙扬声通传。
原本坐在东次间的临窗大炕上看账册的杜氏,赶忙放下账册,起身来到正间迎接,“老爷,您回来啦,今儿的差事还顺利——”
最后一个“吗”字卡在喉间,因为杜氏自己看到了答案,她心下有些担心,“老爷,可是有什么心烦之事?”
一边说着,一边亲自帮盛阳褪去外裳。
盛阳闷哼了一记,并没有开口说话,张开双臂,任由杜氏帮他更衣,他的目光滑过房间里的几个丫鬟、婆子。
杜氏与盛阳多年夫妻,彼此很是了解,一个眼神便清楚了对方的心意。
“都下去吧。”
杜氏将外裳交给身边的大丫鬟,而后将所有的下人都打发出去。
“是!”
众仆妇答应一声,有次序的退了出去,整个过程没有一个人发出声响。
走在最后的丫鬟出门后,还体贴的将房门关上。
盛阳走到正堂正前方的圈椅上坐定,顺手将手上的拜帖拍在小几上,“你自己看看吧。”
杜氏坐在另一张圈椅上,拿过那张惨遭蹂躏的拜帖,打开,眉头轻蹙,“洪绍磊要来拜会老爷?他好厚的脸皮,也不看看自己的身份,不过是个混江湖的下九流,因着靖难时立了些微功劳,就真把自己当个人物了。”
杜氏一向清高,连谢家都瞧不上,更不用说洪家这样的江湖人家了。
再加上这些日子被谢向晚折腾的心绪不宁,不由得迁怒洪家。是以杜氏话语里的嫌弃,就是隔着几条街都能听得出来。
盛阳冷哼一声,没好气的说道:“他洪绍磊自然不是什么人物。可他背后的‘姻亲’却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啊。尤其是谢家的那个死丫头!”
说到了谢向晚,盛阳忙问道:“对了,咱们已经通过袁氏表了态,谢家那丫头可有什么回信?”
杜氏摇摇头。“她只是将袁氏送去的几个人、连同她们的家小一起赶出了谢家,并没有其它的动静。”
说着,杜氏忽的想起一事,忙补充道:“哦,我倒是听说,成国公世子夫人命心腹婆子将谢向晚接去了成国公府,不过,陈夫人跟谢向晚合伙做过生意,这次应该也是与生意有关的事儿。”
盛阳闻言,眉头皱得更紧了。“她竟没有回应?咱们已经退让了,难不成她还不满意?”
盛阳现在对谢向晚是又憎恶又忌惮,若是有可能,他真想示意袁氏把谢向晚弄死算了。
谢向晚不死,他二十年的心血极有可能付诸东水。一想到这种可能,盛阳就心疼得要滴血。
可问题是,谢向晚太狡猾了,小小年纪竟有那么深的心机,更让盛阳忌惮的,是谢向晚的手腕和能力。
因为两人做了同样的事情,盛阳比任何人都知道那件事有多难办。可他想不到的是。谢向晚竟然也办到了,还用了比自己少一半的时间。
有时,盛阳不禁好奇,谢向晚到底是如何探查到那些私密之事的,还是她已经看破了他盛阳的手段?
有这么个对他“知根知底”,他对人家却毫不所知的敌人。盛阳睡觉都睡不安稳。
杜氏也头疼,她揉了揉额角,将手里的拜帖放回小几上,眼角的余光扫到那个大红洒金的封皮时,脑中灵光一闪。“老爷,您说洪绍磊忽然来拜访您,是不是与那死丫头有关系?”
盛阳心下一凛,猛地站起身,围着正间转了一圈,嘴里念念有词,“洪家,漕帮?漕运?难道洪绍磊来见我是为了漕运总督之事?不对不对,当日漕帮靖难有功,圣人曾经私下里给了洪家许诺,准他们五世沿袭漕帮帮主之位。”
盛阳一边嘀咕,一边努力回想着最近的朝政,忽的想起一事,他站住脚,定定的看着杜氏,“我想到了,他定是为了市舶司的事儿。”
盛阳继续转圈,不停的絮叨:“……对啊,圣人有意重开市舶司,海运定会兴盛。如此一来,漕运将会受到影响,漕帮的利益也会受损……是了是了,洪家定然想在接下来的海运中占个大头。”
猜到了洪绍磊的来意,盛阳愈发愤怒,“洪家好大的胃口,吃下了大周全部漕运还不知足,如今竟还想染指海运?他凭什么?”
凭什么?
盛阳猛地顿住脚步,右手成拳用力砸了下左手掌心,恨声道:“我知道了,洪家是想求我帮忙,最近吏部正在铨选市舶司的首任市舶司使,而洪家想趁机搀和一脚。”
杜氏皱眉,“这怎么行?市舶司虽不是什么要紧的衙门,可这些年西洋贸易愈发红火,京中的贵人们都睁大眼睛瞧着呢。这次市舶司使铨选,许多人家都盯上了这个差事,而洪家,不过是个混江湖的下九流,他们竟这般不自量力的撞上来……等等,老爷,难道这又是那死丫头的意思?咱们已经按照她的要求放过了谢家,她还……她也太贪心了吧?!”
“应该不是,谢家那丫头睚眦必报,她这么做,定然有原因,”盛阳咬牙想了想,“我想起来了,谢向晚定是为了那笔银子!”
杜氏很聪明,当下便明白了,“您是指这些年咱们通过袁氏挪用的一百三十万两银子?可、可那些钱,又不都是咱们自家花了,而是为了圣人的大业呢。”
杜氏有些委屈,他们确实从谢家偷挪了一些银钱出来,可那笔钱绝大多数都上缴了,她们家只用了小小的一部分。
可现在谢向晚却将帐全都算在盛家头上,让盛家为圣人买单,他们盛家也太冤枉了。
盛阳咬着腮帮子,从牙缝里挤出话语:“哼,她哪管什么大业不大业,她自会记得她们谢家丢了一百多万两银子,而咱们便是经手人。如今她握有咱们的把柄。定然想连本带利的将这些钱都要回去。”
杜氏急了,脱口道:“这可不行,慢说那些钱已经花用掉了,就是没有花用。咱们也不能任由她敲诈。”
杜氏眼中闪过一抹寒意,恨恨的说:“老爷,谢向晚不能留了。她仗着握有盛家的把柄,昨日让咱们放过谢家,今日就又将洪家推了出来,明日还不定有什么过分的要求呢。所以,还是干脆——”
杜氏右手成掌轻轻向下划了下。
盛阳心中一动,但很快又放弃了,他摇摇头,“不成。谢向晚不是个普通黄毛丫头,她能收集到那些信息,足以证明她在外头有自己的人马。而咱们在谢家,除了一个蠢笨的袁氏,再无可用的人选。一个弄不好,不但不能将她消除,反而会引来她的报复。”
杜氏颓然坐在椅子上,喃喃道:“可也不能任由她这么拿捏咱们呀。而且只要有她一日,咱们的那些东西就不能轻易使用。如此,老爷过去二十年的努力岂不是——”
盛阳比杜氏还要生气,可这种事儿。生气也没用。
唯一的解决办法就是想办法拿捏住谢向晚。
拿捏?
等等,盛阳快步走回圈椅前坐好,胳膊肘放在两张圈椅间的小几上,身子探向杜氏那边,低声道:“我记得那死丫头该议亲了?”
杜氏眼睛一亮,试探的问道:“老爷的意思是——”
盛阳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冷笑,阴测测的说道:“女大当嫁,那日她不是口口声声唤你‘阿婆’吗?既然是‘阿婆’,那么便要关心下晚辈的终身大事啊。”
想要拿捏人,方法有很多种。他们现在不能把谢向晚怎么样,可如果想方设法让谢向晚嫁给他们盛家的“自己人”,有了身份做依仗,想要拿捏谢向晚,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儿吗?
若是再顺利些,没准儿还能把谢向晚招到自己的麾下,为盛家所用呢。
杜氏抚掌笑道:“老爷说的是,谢家到底是盐商,交往的贵人不多,我既然是谢家丫头的长辈,自该帮她寻一门极好的亲事呢。”
夫妻两个对视良久,齐齐大笑出声。
……
顺天城门外的官道上,正有一辆破旧的马车吱嘎吱嘎的行驶着。
车厢里,坐着一家五口人,个个穿着半旧不新的衣衫,面容憔悴,无精打采的倚在车厢壁上发呆。
忽然,靠着车窗的一个少年轻呼道:“哎呀,爹,娘,咱们到啦。我看到城门楼啦。”
家里的男主人,一个四五十岁的中年男子,闻言睁开惺忪的睡眼,起身扑到车窗前,把着窗框看了看,道:“没错,哈哈,顺天府,老子终于到了!”
“爷,咱们真的到了?真的能回家了?不用再在外面漂泊受苦?”
说话的是个四十来岁的中年妇人,几年艰难的生活让她原本还算好看的面容多了几分愁苦,不过此刻,她的脸上却泛着激动的亮光。
“那是自然,我早就听说了,老爷子他们两个月前就来了顺天,谢家还给置办了不少宅院、铺面……咱们只要进了城,便能住大宅子,有下人服侍,重新过上好日子呢!”
男主人也很兴奋,他们在市井混了一段时间,着实沾染了不少恶习,说话的口吻也粗鲁了不少。
车厢里唯一沉默的是个十七八岁的少女,她冷眼瞧着父母弟妹们激动的欢呼,心中却不禁嘲讽的暗道:谁能想到,面前这对粗鄙的夫妇曾经是侯府的世子爷和少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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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62章 曲水宴一
承徽帝将都城迁到了顺天,诸多权贵、朝臣携家带口的跟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