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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这又是怎么个说法?”
谢向晚和陆离做了快一个月的夫妻了,对他的性情也有了深入的了解,见他一脸坏笑,便知道他又生出什么鬼主意了。
陆离故作高深莫测的说道:“她们既然算计到咱们头上了,咱们又何须客气,索性来个将计就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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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2章 万寿节礼
十月,秋末冬初,顺天的天气干冷异常,从北边草原上吹来的寒风,仿若刀子一样割着人们的肌肤。
京中大多数的勋贵皆是从温暖湿润的江南迁来,对于北方的天气很不适应,早早的生了炭盆、火炕,平日里,只要没有什么要紧的事,大家是能不出门就不出门。
尤其是清晨,更没人愿意离开温暖的被窝儿。
但十月初九这一日,外头还一片漆黑,京城内城的许多高门大户的院内便亮起了灯火。家下奴婢都进进出出的忙碌着。
原因无他,今儿是皇帝的圣寿,所有在京四品以上的官员、勋爵以及宗室们都要进宫拜寿。
定国公府也不例外。
寅正一刻(凌晨04:15),定国公府的主人们就已经起来了。
老夫人、梅氏、大夫人、三夫人和小齐氏换上朝廷规制的凤冠霞帔,按照品级大妆起来,寅正二刻,十几个丫鬟手提羊角宫灯在前头开路,老夫人率领几个女人来到二门的垂花门前。
谢向晚换了身大红底子粉紫缕金牡丹刺绣缎面交领长袄,下面配着一条白色挑线裙子,外面罩着猩猩红貂皮披风,头上簪着凤凰展翅六面镶玉嵌七宝明金步摇,整个人看起来很是喜庆,既符合她新媳妇的身份,又应了今日的景儿,很是得体。
但小齐氏瞧了,却忍不住心中得意:有钱怎样,能置办起华美的衣饰又怎样?到底不是朝廷钦封的诰命啊。
按理说。陆离是白丁,谢向晚也就是个普通民妇,根本没有资格进宫朝贺。
不过,谢向晚和陆离成亲,是圣人赐婚,两人在圣人那儿是挂了号的。
早在几日前,宫里便来了传旨的小内侍,宣皇后的口谕,许谢向晚随陆家女眷一起进宫。
如果不是托了‘赐婚’的福,谢向晚根本就不可能站在这里。小齐氏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诰命服。嘴角忍不住上扬。
老夫人也看到了谢向晚,顿住脚步,问了句:“妙善,寿礼可都准备妥当了?”
谢向晚欠了欠身子。笑道:“祖母放心。一切都准备妥当了。保管万无一失。”
“那就好,这次非同小可,决不能有一丝一毫的错儿。否则,丢了国公府的面子是小,惹怒了圣人,可就是大罪过了!”
不知为何,老夫子总有种莫名的不安,似是有什么事发生一般。
过去一个月,谢向晚接手陆家的中馈,倒也没有得志就猖狂,更没有往陆家的几处要紧地方安插亲信,整日里按照府里的旧例一板一眼的行事,竟是半点逾矩的言行都没有。
阖府上下,上到大夫人、三夫人这些主子,下到有体面的管事妈妈,都冷眼瞧着,等着谢氏闹笑话。
结果呢,人家什么都没做,除了亲自督办了那两件寿礼,从自己私库里贴补了八万两银子,家中的其他事,谢氏根本就没有插手的意思。
弄到最后,早就猜透‘谢氏管家’真相的大夫人和三夫人都有些叹息:可怜这谢氏了,好好陆家二奶奶,居然被齐家的两个女人当成了钱袋子。
就是那些有体面的世仆们,嘴上虽不说,心里也暗暗嘀咕,这二奶奶,到底是装傻,还是真傻呀。
不过,这些与她们无关,背地里议论一番后,也就罢了。
两件寿礼准备妥当,谢向晚便亲自请老夫人和小齐氏去验看。
三尺高的鎏金金佛,佛爷的面容故意雕刻得与圣人有六七分相似,通身金灿,实心佛身,须得两三个人才能抬得起来。
十二扇紫檀透雕嵌玉石的江山美人图屏风,是从一整块紫檀木上开解下来的,单是这么大一块尺寸的紫檀木就价值不菲,更不用说上面镶嵌的玉石,以及屏风扇面上那巧夺天工的双面绣纹,更是精致到了极点。
只这绣工就要花费上千两银子呢。
两件寿礼都准备得极尽心,尤其是没怎么动用官中的银子,老夫人非常满意,难得大方的称赞了谢向晚一回:“妙善做事,果然稳妥,这次辛苦你了!”
谢向晚高兴的应了,嘴里还谦虚:“都是祖母教导有方,大嫂病中也指点了我许多呢。”
老夫人见谢向晚这般识趣,心中愈发满意,将自己旧年里用的一串楠木念珠赏给了她,“不值什么,贵在我用它诵经多年,好歹沾染了些灵气。”
果然不值什么,只是一串用旧了的破念珠,十八颗珠子,倒是有三四个都有了裂纹。八万两银子就换了这么个赏赐,谢向晚真心觉得,齐家的女人该去经商的,一个一个的都是天生的奸商呀。
老夫人不止‘生性节俭’,行事也稳妥,验看了贺礼尤不放心,今日上马车前,她又再三叮嘱了谢向晚几句。
谢向晚笑着一一应了,与小齐氏一起,扶着老夫人上了马车。
大夫人、梅氏、三夫人和小齐氏也都纷纷上了自己的马车,谢向晚抱着个手炉,立在一旁看着。
“阿晚,你放心,以后我也会让你坐上这样的马车!”
陆离不知什么时候凑了过来,见谢向晚站在垂花门前望着老夫人她们的朱轮华盖璎珞马车发呆,心下有些不舍,低声许诺道。
谢向晚回过神儿来,抬头看向他,笑着说道:“嗯,我等着!”
其实,谢向晚想说,现在坐什么样的马车并不要紧,关键是以后,他们小夫妻共同努力,为自己和儿女们赢得富贵尊荣的生活才是正经。
陆离笑了,亲自扶着谢向晚上了自家那辆朴实无华的靛青色车围小马车。
车夫扬鞭。马车缓缓驶出巷子,朝皇城赶去。
路上,车轮滚滚,许多住在附近坊区的高官、权贵们也都纷纷出行。
马车虽多,并没有人攀谈,大道上只有骨碌骨碌车轮碾压地面的声响,以及马儿时不时的哈气声,四周很是寂静。
赶到皇城,来到宫城宫门前,刚好到了卯初(05:00)。
下了马车。验了身份。老夫人率领众女眷去皇后的坤宁宫,陆延德三兄弟领着陆元等子侄去了前殿。
进了坤宁宫,入眼的满是按品大妆的诰命夫人们,凤冠金灿、霞帔红艳。脂粉香浓。好一番热闹景致。
也不知道是无心还是刻意。老夫人和小齐氏仿佛忘了谢向晚的存在,径自寻自己相熟的诰命们聊天。
梅氏是个冷漠的性子,也不跟着老夫人交际。也不与人说话,只静静的躲在一旁。
大夫人和三夫人都是名门出身,在场的贵妇中,有不少都是她们的闺蜜或是世交,就算离了老夫人,她们也能寻到说话的人。
反倒是谢向晚,既没有穿诰命服,也没有家中长辈照应,孤零零的站在了门口。
若是换做旁的出身不高的新妇,见了这样的场面,定然会不知该如何是好,自卑、怯懦等负面情绪涌上,没准儿还会心生退意,愈发缩手缩脚,小家子气十足。
但谢向晚是谁呀,见惯了大场面,眼前这些,早在她脑海中出现过千百次。
挂着浅显的笑容,谢向晚不慌不忙,缓缓的打量着正殿里的人,似乎在寻找相熟的人,又似是在观察着什么。
成国公世子夫人陈氏,远远的瞥见谢向晚,见她被陆家的女人抛到了一边,正欲招手唤她过来。不想小内侍已经扯着嗓子喊:“皇后驾到!”
众贵妇赶忙停止说话,按照品级站好,低头垂手,恭迎皇后娘娘大驾。
不多时,皇后薛元荣走了进来,坐在三屏风宝座上。
众人齐声行礼问安。
薛皇后微微向上抬了抬手,令大家起身。
目光掠过在场的贵妇,薛皇后先捡着在最前几排站立的命妇们聊了几句。而后凤眸一转,笑着说道:“定国公府的谢氏可来了?”
谢向晚正低头站在小齐氏身后,忽的听到这话,也不惊慌,从队列中站出来,跪下叩首,“民妇谢氏,拜见皇后娘娘!”
薛皇后四十岁左右的模样,保养的极好,看起来顶多三十五六岁的样子,五官清丽,仪态端方,脸上挂着浅浅的笑,却有一种浑然天成的威仪气势。
她细细的打量了谢向晚一番,笑道:“早就听广平说起你,今日瞧了,果是个美丽娴雅的好孩子。走近些,让哀家好生瞧瞧你!”
谢向晚应了一声,优雅的起身,缓步向前走了几步,姿态优美,一步一顿仿佛尺子量度过似的标准,行动间环佩不响、裙摆不动,几位上了年纪的老诰命瞧了,忍不住暗暗点头:这个谢氏,规矩、礼仪倒是极好的,就是出身差了些啊。
谢向晚走到宝座前,大方的抬起头,目光澄澈,神情自若。
薛皇后见了愈发欢喜,扭头对站在最前列的广平郡主薛盛荣道:“这孩子眉间的胭脂痣好生灵气,真不愧是观音座下的仙童玉女托生的。”
广平郡主却道:“娘娘您是夸人家谢二奶奶,还是自夸?”
众人一怔,旋即发现,皇后娘娘高坐在宝座上,而谢向晚垂首站立一旁,可不就是观音和玉女嘛。
在场的都是人精,纷纷出言附和,只把薛皇后夸成了观音再世、佛祖转生,至于谢向晚,也跟着沾光,旁人赞皇后的时候,少不得也要赞一赞‘观音’的小跟班。
谢向晚着实出了一回风头,人群中的不少老诰命都用羡慕的目光看着陆家的众女眷。老夫人却嘴里发苦,而小齐氏早已嫉妒得红了眼睛。
内侍提醒皇后吉时已到,皇后不再多言,起身领着众命妇去前朝大殿给圣人拜寿。
拜了寿,各家按品级入了席,接下来便是进献寿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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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3章 一鸣惊人
最先献礼的自然是诸皇子。
圣人年逾四十,膝下共有十二子,四皇子、九皇子早夭,皇太子、二皇子和六皇子皆是薛皇后所出,三皇子、五皇子是贤妃所出,七、八、十三位皇子尚不足十岁。
参加寿宴献礼的,主要还是前面五位皇子。
尤其是皇太子和皇三子最引人注目。
皇太子除了几件常规的金银玩器,还送了自己手书、太子妃亲绣的万寿图紫檀炕屏,四扇小巧的屏风上,用各种字体写着寿字,有用金线绣出来,精巧又雅致,更不用说这作品乃是出自大周朝第二尊贵的夫妇亲手所做,更显珍贵。
圣人很是满意,直说:“佳儿佳妇!”
皇太子和太子妃携几个皇孙一起跪拜贺寿。
三皇子自诩是博览群书的文雅之人,送的寿礼自然也与‘文化’有关,不是旁的,而是他领着一干文人编纂的《顺天舆地志》,详细记录了顺天府的沿革、地望、得名、山川、古迹、重大历史事件等。
资料翔实,语言风趣,圣人当场翻阅,大为开怀,连声道:“好好好,吾儿大才!”
坐在屏风另一边的薛皇后神色不动,倒是王贤妃忍不住神采飞扬。
接下来便是宗室、勋贵以及文武官员,送得大多是金银玉石、文玩奇珍之类的物件。
什么一人高的珊瑚树,什么白玉雕琢的佛像。什么通体雪白的玉龟,什么龙眼大的东海珍珠……珠光宝气、金灿辉煌,每一件都堪称珍宝,足见各家都下了血本。
很快便轮到了定国公府。
定国公陆延德自是知道自家都准备了什么寿礼,看了一圈,忽然觉得,他们自以为很名贵的东西,跟前头人家进献的寿礼相比,也不值什么,甚至还多了几分俗气。
陆离眼明心亮。察觉到了父亲的焦躁。便悄悄凑到陆延德近前,耳语道:“父亲放心,儿准备了一件极好的寿礼,绝对能让咱们定国公府一鸣惊人、扬名天下!”
陆延德双目陡的一亮。灼灼的看向儿子。道:“莫不是儿媳妇献出了她陪嫁的古籍和古画?”
谢向晚过门后。陆延德便看了谢家陪嫁的嫁妆册子,厚厚一沓,其中记载的东西之多、之珍贵。自诩见过世面的陆延德也忍不住咋舌。
尤其是其中几大箱子的魏晋隋唐时的古籍、珍本、孤本,更是令人垂涎——这可是有钱都买不到的珍宝啊。
陆延德犹记得,几年前,先帝还在时,谢家便借着万寿节的机会,进献了一批古籍,虽没有得到什么明面上的恩赏,却让圣人记住了义商谢家。
待谢向荣科举后,先帝直接选他入了翰林,其中未尝没有谢家那些古籍的作用。
陆离的嘴角抽搐了下,摇摇头,道:“父亲,那是谢氏的嫁妆,我、我堂堂男儿,岂能动用?”他又不是陆元那等没用的废柴。
陆延德直觉失言,脸上有些挂不住,冷声道:“你准备了什么?我且告诉你,这里可不是咱们家,不许你胡闹。倘或出了什么笑话,小心家法伺候!”
“父亲,儿子不是无知稚童,您就把心放回肚子里吧,今儿就看我怎么给咱们定国公府扬名!”
陆离才不怕陆延德的恫吓,嬉皮笑脸的下了保证。
陆延德到底还是相信儿子的,想了想,便摆手,“你去吧!”
定国公府渐渐远离的政治中心,陆延德比谁都着急,他的两个儿子,老大平庸,又刚出了错,几年内很难在仕途上有所进益。
倒是老二……且信他这一回吧,不管怎么说,老二也是大周朝有史以来最年轻的探花郎呢。
“定国公府进献寿礼!”小内侍扯着嗓子喊道。
陆离一身殷红底五幅棒寿团花的玉绸长袍,腰间系着玉带,双手捧着个一尺见方的黑漆嵌螺钿银平脱的匣子,缓步走到近前。
陆元坐在陆延德下首,瞧了那匣子,不禁变了脸色,低声道:“父亲,不对呀,咱们家准备的手里不是金佛像和紫檀屏风吗?怎么这会儿变成这个了?”
难道老二想捣鬼?故意出定国公府的丑?
陆元和小齐氏不愧是夫妻,两人的脑回路基本一致,自己心理阴暗,揣测旁人的时候,也不会往好处想。
他凑到陆延德耳边,焦急的说道:“父亲,老二这是想要做什么?儿、儿子去把他拦下来?”
陆延德心里也有些打鼓,不过想到陆离笃定的神情,还是强忍着忐忑,低声道:“二郎都到圣人跟前了,你还怎么拦他?想当着满京城权贵的面儿闹笑话吗?”
“父亲,闹笑话的不是儿子,而是陆离啊。他、他定然还记恨之前的事,要在圣人和诸权贵面前丢、丢国公府的脸啊。”
陆元急了,现在的陆离不比从前,这丫就是一个不要脸的无赖。万一他一时兴起,想在众人面前说点儿国公府的艳事、秘史,那自己这个世子爷,定然名声扫地,还有可能被褫夺了世子之位呢。
陆元想站起来,却被陆延德死死按住,“别急,先听听老二怎么说。”如果老二真想毁了定国公府,陆延德也不介意在人前大义灭亲。
“是原上啊,哈哈,你小子给朕准备了什么寿礼?”
高座龙椅上的圣人,显是很喜欢陆离的样子,不呼其名,直接唤了他的表字。最令人在意的是,圣人并没有提及定国公府,而是直说陆离本人。
也就是说,陆离让圣人记住,并不是因为他的出身咯?
在场的权宦个个都是人精子,脑子一转。便发现了问题所在——陆离颇受圣恩哪。
陆离恭敬的跪下,将手中的匣子托到头顶,朗声道:“草民陆离并定国公府上下,恭祝圣人千秋万寿!匣中乃是草民亲自准备的寿礼,还请圣人御览。”
圣人身边的小内侍赶忙跑下台阶,接了那匣子,手猛地一沉,喝,这里面的宝贝不轻啊。
小内侍双手捧着匣子,又蹬蹬蹬的跑回御座前。
内侍总管方公公打开匣子上的锁扣。掀开盖子。将里面的东西展示给圣人。
圣人向前倾了倾身子,发现匣子里放着一摞稿纸,而最上面一张上写着四个大字《承徽说文》。
《说文》?难道是《说文解字》?
可这书不是唐时就被篡改,其真本早已失传了吗?
现在传于世的。是宋时重新校订的。也是大周朝通行的字典。
陆离却献上这么一堆稿纸。还标以‘承徽’字样,这又是怎么回事?
等等,圣人到底聪慧出众。当下便想到了什么。
承徽,他的年号可不就是承徽嘛。
而陆离的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