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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向晚微微一笑,心说话:老夫人苦心筹谋了几个月,又是忍辱负重,又是大费周章,好容易将一切准备妥当,临了却事事不顺,如今只剩下一个孙老姨奶奶,她若是能轻易放过,那她也就不是老夫人了。
不过,谢向晚却不能让老夫人一棍子将孙氏打死,孙氏和陆延德一样,必须活着,只要他们还在,就能牵制老夫人,她和陆元才不敢太嚣张。
青罗悄悄的跟了上来,附到谢向晚的耳边低声嘀咕了几句:“小姐,一切都准备妥当了!”
谢向晚颔首,“嗯,知道了!”万事俱备,只差老夫人登台演戏了。
谢向晚心情很好,脚步也轻盈了许多,国公府的破事,今儿能了断个七七八八,以后她和陆离也能多腾出些精力去忙正事。
一行人来到宁寿堂,老夫人坐在正堂上的罗汉床上,陆延宏、陆延修则分坐床榻两侧的椅子上。
陆元、陆离、陆文等在下首的两溜官帽椅上坐定。
屈氏、小齐氏、谢向晚等一众女眷坐在陆元等人的后面,男男女女加起来十几口人,将偌大的正堂做得满满当当的。
“放手,你们好大的狗胆,竟然对主子不敬?”门外传来孙老姨奶奶的叫骂声,中气十足。一点儿都不像个六十多岁的老太太。
“……哎哟,我的老姨奶奶,您瞧您这话说的,咱们哪里对主子不敬了?”婆子嗤笑声不断,话并没有说得太透,但意思已经足够——孙氏,你不过是个姨娘,撑破天也就是陆家的半个主子,咱们梅香拜把子,都是奴才呢。奴才之间何谈什么敬不敬的?
“你、你放肆。你个刁奴,竟敢、竟敢,”孙老姨奶奶气得够呛,结结巴巴的连句整话都说不出来。
她原本是个精明、谨慎的人。否则当年也不会顺利逃过老夫人的‘清算’。只是几十年在封闭的田庄里过着悠闲、顺遂的日子。没有争斗、没有算计。渐渐磨平了她的性情。
再加上她的儿子坐稳了国公爷的宝座,如今又正大光明的将她接回国公府,还风风光光的给她贺寿。连霸道得母老虎一样的老夫人都退避三舍……孙老姨奶奶不禁心生错觉,她才是国公府真正的老祖宗,而齐氏老夫人也不过个没了爪牙的困兽。
时间久了,孙老姨奶奶便忘了她的身份,忘了老夫人的阴狠毒辣,忘了当年的种种,如今的她只记得一件事,那就是定国公府是她和她儿子的天下。其他人,都要仰仗她们母子的鼻息过日子。
“老姨奶奶,您都敢下毒谋害老夫人和国公爷了,还好意思训诫咱们这些奴才?”
那婆子应该是得了老夫人的事先叮嘱,说出的话,一句一句的刺激着孙老姨奶奶的神经。
“什么?什么毒害国公爷?你、你是说大郎出事了?”
孙老姨奶奶终于抓住了重点,声音陡地拔得老高,仿佛被人掐着脖子的老母鸡,声音尖利刺耳。
“哎呀,老姨奶奶,事到如今,您就别装了。待会儿到了老夫人跟前,您还是实话实话的好,咱们老夫人一向宽厚仁德,或许看在您往日的‘功劳’上,会法外开恩呢。”
婆子的音量不大,却总能让屋子里的人听到。
宽厚仁德?
谢向晚半低着头,唇边勾勒出一抹嘲讽的弧度。心说话,这婆子想拍老夫人的马屁可以理解,可、可昧着良心说出这样的话,看来也是个人才呢。
老夫人仿佛没有听到外头的声音,依然抿着唇、板着脸,神情很是肃穆。
不多时,两个婆子压着一个身着蹙金绣袄裙的老妇人走了进来。
“老妇人,孙氏带到!”其中一个婆子恭敬的回禀道。
听声音,应该就是方才在外面跟孙氏对嘴的婆子。
“嗯。”老夫人从鼻子里哼了一声。
两个婆子会意,方才说话的那个用力一踢孙氏的膝盖,孙氏不妨,脚一软,登时跪倒在地。
“哎哟~”孙氏养尊处优几十年,何曾受过这样的苦,下意识的惨叫出声。
“孙氏,你可知罪?”
老夫人看都不看扑跪在地上的孙老姨奶奶,冷冷的问道。
孙氏疼得眼泪都下来了,不过这一疼,倒让她回过神儿来,她抬起头,看到高坐罗汉床上的老夫人,想起那婆子的话,眼睛顿时瞪得溜圆,奋力想爬起来,嘴里兀自喊着:“好你个毒妇,是你,对不对,是你下毒害了我可怜的大郎?”
提到了陆延德,孙氏也顾不得自己身上的疼痛了,目光四顾,努力逡巡着,“大郎,大郎?你怎么了?你、你在哪里?”
目光一一滑过在场坐着的众人,却没有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孙氏的心仿佛坠入了冰窖,整个人都不好了,嘴里喃喃道:“不会的,早上大郎还好好的陪我用饭呢,他一向精明能干,又、又岂会轻易着了贱人的道儿?”
说到贱人,孙氏想起了她的宿敌,双目赤红的看向老夫人,目光如刀般凌迟着那个华贵的老妇,嘴里骂着:“毒妇,毒妇,你个丧心病狂的毒妇,竟敢谋害我的大郎,你、你还我大郎的命来!”
说罢,孙氏猛地从地上蹿起来,一头撞向罗汉床上的老夫人。
那两个婆子早防着呢,岂会让孙氏得逞?
孙氏刚刚起身,便被她们死死的拽住。两人都是做惯了这种事的人,拉着孙氏的时候,在人看不到的地方,顺手死命的掐了孙氏好几把。
孙氏满心悲愤,一时竟忘了身上的疼痛——姓齐的老虔婆敢这般对她,四周的人连管都不管,显见她的大郎已经遭遇了不测。即使没死,估计也不能自理,否则,大郎定不会任由旁人作践、欺侮她啊。
“大郎?哼。你还有脸提大郎?”
老夫人冷声一记。不愿与孙氏多纠缠,直接吩咐道:“把东西都拿上来吧。”
门口的婆子答应一声,鱼贯着走进来。
打头的是老夫人的心腹杨妈妈,手里捧着个包袱。而她身后的婆子则押着两个小丫鬟。
“坠儿、念儿。你们怎么来了?”
孙氏看清那两个小丫鬟。正是自己房里服侍的二等丫鬟,不由得惊呼一声。
“回老夫人,这是老奴在松香园搜到的东西。请您过目!”
杨妈妈仿若没听到孙氏的惊呼,直接将包袱举上前,恭敬的回道。
老夫人扬了扬下巴,示意她打开。
杨妈妈将包袱放在地上,解开包袱皮,露出一堆瓶瓶罐罐,另外还有一个扎满银针的人偶。
“……”孙氏惊呆了,那个人偶是她亲手做的,可、可那些瓶瓶罐罐又是什么?
孙氏不是真蠢,经过短暂的惊慌,她终于镇定下来,飞快的理清了思路,一指老夫人:“好呀,你个毒妇,不但毒杀我的大郎,还、还意图嫁祸与我。”
老夫人根本不搭理孙氏,直接问杨妈妈,“这些都是什么?”
杨妈妈的脸色很难看,“好叫老夫人知道,这几个小瓷瓶里装着的都是剧毒之物,方才老奴已经命人验过了,其中有乌头、砒霜、断肠草等毒物。而、而这个人偶则是、则是——”
杨妈妈支吾了许久,方道:“人偶上钉着一张生辰八字,老奴瞧了,仿、仿佛是您老的。”
话音方落,老夫人和一干女眷齐齐变了脸色。
巫蛊?!
这次,连陆离的脸色都有些难看,周太祖最厌恶这些神神鬼鬼的东西,太祖末年,更是因着一场巫蛊而引发了一连串的血案。
是以,大周皇室最忌讳巫蛊,倘或是民间的无知妇人扎个小人也就罢了,定国公府是什么地方,如果传出内宅妇人行巫蛊之事,圣人定会追究。
到时候,孙老姨奶奶肯定是逃不过的,就是整个国公府也要跟着受牵连啊。
这个齐氏,为了翦除异己,竟是什么都不顾了。
陆离死力握着椅子扶手,心里再次充满了对老夫人的怨恨。
“什么?”老夫人也‘怒’了,连连捶了几下迎枕,恨声道:“把那脏东西拿过来给我看看!”
杨妈妈迟疑了下,在老夫人的迭声催促中,还是将那个人偶送到了老夫人近前。
老夫人拿过来看了看,按照她的剧本,她只需确认了上面钉着的生辰八字,然后奋力将人偶掷到孙氏跟前,便能直接定了孙氏的罪。
事实上,老夫人也已经酝酿好了情绪,正准备开演,忽然间,她却发现,那人偶上并没有什么生辰八字,而且那银针插的位置也不对,哦不,不是不对,那银针插得极有规律,并不像惯常巫蛊时冲着心脏一通乱扎,而是非常规整的插在了某个位置上。
不对,这、这人偶被人换过了,根本就不是邱姨娘事前给孙氏准备的那一个。
就在这时,被婆子押着的一个小丫鬟忽的喊冤道:“冤枉呀,老夫人,那、那人偶上根本就没有什么生辰八字,也不是用来害人的,而是、而是奴婢用来练针灸、认穴位的布偶!”
老夫人只觉得遍体生寒,她是不是真的老了,竟被人如此算计……
ps:还是卡文啊。满脑子情节却写不出来,今天估计还是一更,那啥,某萨会尽快整理思路,明天一定恢复双更。(未完待续。。)
第141章 意料之中
在紧急关头,人总能激发出身体内最大的潜能。面对老夫人的步步紧逼,孙老姨奶奶那多年不用、几乎锈掉的大脑终于运转开来,须臾间便有了主意。
不管是谁在背后帮了自己,孙老姨奶奶现在唯一能做的便是咬死不承认。
“没错,念儿说的没错,这、这根本就不是什么巫蛊人偶,而是一个练习针灸之术的布娃娃。”
孙老姨奶奶梗起脖子,尖声喊道:“这些日子我身体有些不适,又不敢随意惊动太医,这才悄悄吩咐懂些医理的念儿跟着太医学着认了几个穴位,念儿是个好孩子,为了好好伺候我,便按照药铺里的针灸铜人做了个布偶……”
孙老姨奶奶很快就进入了状态,没影儿的谎话也说得有鼻子有眼儿的。坐在陆离身后的谢向晚不禁扬起了一边的眉毛,心道:这才是孙氏真正的战斗力吧,难怪当年她能顺利生下国公爷,并安全离开国公府呢。
念儿更加机灵,见老姨奶奶帮她圆了话,赶忙道:“婢子只想着好好服侍老姨奶奶,这才……不想,却险些害了老姨奶奶。”
说罢,念儿奋力推开钳着她的婆子,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膝行几步来到近前,连声求道:“老夫人,这、这个娃娃真是奴婢悄悄做来练习针灸的,并不是什么巫蛊人偶,更与老姨奶奶无关,还请老夫人明察啊!”
明察?还怎么个明察?
老夫人闭了闭眼睛,她觉得自己陷入了一个巨大的网中。而网口则有一只看不到的黑手掌控着。自己筹谋了好久的计划,原以为能一箭双雕铲除大患的良机,竟、竟早就被人看破了,还顺势设了个套,把她和陆延德母子都装了进去。
是谁?
到底是谁在背后动了手脚?
这还不是真正让老夫人心惊的,最令她畏惧的是那人鬼神莫测的手段。
方才为了防止有人暗中动手脚,老夫人特意派了杨妈妈去搜检松香院。杨妈妈是她的心腹,一家老小都在她手心里捏着,且行事稳重、谨慎,轻易不会出什么纰漏。
可、可那人硬是在杨妈妈的眼前悄悄的将‘证据’给掉了包。还没有让杨妈妈察觉。这、这是何等厉害的手腕啊。
国公府什么时候来了这样一个人物?
她竟一点儿都没察觉?
还有那两个丫鬟,本来是老夫人安插到松香院的眼线,两人的身契、家人甚至是致命的把柄都在老夫人手里,应该是最不可能反水的人。
偏偏就……
输了。这一局输得一败涂地。
孙老姨奶奶嘴里喊着冤枉。眼睛却不忘盯着老夫人。果然应了那句‘最熟悉你的不是你的朋友。而是你的敌人’,孙老姨奶奶几十年不见老夫人,但对她还是非常了解的。
老夫人的一个表情。一个眼神,孙老姨奶奶都能瞧出端倪。
眼见老夫人消瘦的老脸上闪过一抹黯然和绝望,孙老姨奶奶便知道,老虔婆没了后招,很快就要认输了。
孙老姨奶奶决定乘胜追击,忽的叫道:“还有这些毒药,也不是我的。呜呜,想我一个内宅老婆子,长年累月的不得出门,身边的小丫鬟也都蠢笨,能从哪里弄来这些害人的东西。还、还有,那乌头、砒霜倒也罢了,大些的药铺里还能寻到。可这断肠草却是极难寻的药物,老婆子我又没什么得力的娘家、亲戚,又去哪里寻来这样的毒物?!”
一番话说得倒也合情合理,在场的一些女眷听了,也不禁暗暗点头。目光不由自主的瞥向老夫人,心道:您老就是想栽赃,好歹做得谨慎些呀,怎么能有这样的破绽?
老夫人自是感觉到了众人的目光,心里发苦,暗道:那些药物不过是个佐证,重点是那个人偶。只要确定了孙氏对她这个老夫人心怀怨毒,恨不得她立时死掉,那么国公爷中毒的事,老夫人便能顺利的推到了孙氏头上。
可谁又能想到挑大梁的证据出了问题呢。
不过老夫人也不是那么轻易放弃的人,很快便抓住了孙老姨奶奶话里的漏洞,“噫?你一个内宅老妇,如何知道外头生药铺子的事儿?又怎么知道乌头、砒霜易得,而断肠草难寻?倘或你真的没有命人去过药铺,又如何知道得这般清楚?”
老夫人一顿,再次露出凝重的表情,缓缓说道:“还有一个,国公爷中的也不是什么断肠草,恰是你认为最易得的乌头之毒。如果不是我身子不适,没有喝那毒酒,这会儿定然会跟国公爷一样昏迷不醒。”
老夫人眯了眯眼睛,目光如炬的射向孙氏,“孙氏,我知道你恨我,恨不得我死了好给你腾地方。可是,国公爷却是你肠子里爬出来的亲生骨肉,你怎么狠得下心来连他一起毒害?”
“奴婢该死,奴婢该死,”
叫坠儿的小丫鬟终于反应过来,想起自己的使命,扑通一声跌跪在地上,砰砰砰的用力扣头,不过几息的功夫,她白皙的额头上已经青紫一片。
坠儿嘴里喊着:“奴婢不该贪恋老姨奶奶许下的富贵……是奴婢猪油蒙了心,竟应了老姨奶奶的吩咐,借着回家的机会去外城的生生堂买了那些毒物……呜呜,奴婢该死,奴婢真是罪该万死啊!”
“好、好你个贱婢,你竟敢红口白牙的诬陷我?我什么时候让你去买毒药了?”
孙老姨奶奶愣了下,旋即一跃而起,几步扑到坠儿跟前,劈手一巴掌抽了下去。她的力道很大,动作又迅速,四周的婆子根本不防备,让孙老姨奶奶得了手。
“哎哟~”
坠儿被巨大的力道抽到一旁,好容易爬起来,呕的一声吐出一口血水,血水里还混杂了几颗牙齿。
坠儿的半张脸都红肿起来,她狼狈的重新跪好,抬头看了眼正欲追过来踢打的孙氏,嘴里含含糊糊的说道:“老姨奶奶,婢子知道您生气,可、可已经铸成了大错,咱们不能再错下去了。老夫人是个慈善的人,只要咱们诚心认错,她老人家定会从轻发落的。”
说毕,坠儿又看向老夫人,鼻子、嘴角还往外渗血,她根本顾不上,一味的磕头认错,嘴里说着‘奴婢该死’,但话里话外都在指认是孙氏命她买的毒药,还命她悄悄收买了厨房小丫鬟欢儿(即在祠堂撞柱自尽的小丫鬟),将超剂量的乌头掺进了祭祖用的屠苏酒里。
为了证明自己所言不假,坠儿还从袖袋里掏出了一个荷包,荷包里放着三张百两面额的银票,坠儿还说:“老姨奶奶一共赏了奴婢五百两,说是事成后还有重赏。这里是三百两,另外两百两婢子给了欢儿……老夫人若是不信,可以去问欢儿,欢儿手里的银票应该还没动呢!”
老夫人稍稍松了口气,两个钉子,总算还有一个能用。她冲着杨妈妈使了个眼色。
杨妈妈会意,亲自转身出去了。杨妈妈心里正憋着火呢,老夫人信任她,才给了这么要紧的差事,结果她给弄砸了,让人在她眼前掉了包,真是……这次,可是不能再出任何纰漏了!
杨妈妈咬着牙、脚下生风的走了出去。
两刻钟后,杨妈妈拿着个荷包走了回来,双手捧到老夫人近前,“这是老奴从欢儿的尸身上搜到的,里面果然有二百两银票。”
另一边也有婆子将坠儿手里的银票递给老夫人,老夫人将两人的银票接了,拿在一起看了看,果然都是同一个票号的银票,且看纸张的颜色,五张也很相近。
“放屁,放你娘的屁!老娘什么时候给你五百两银子了?”孙氏气得一蹦三尺高,她显是急了,什么脏话、粗话都往外冒。
小齐氏看了半日,终于有了表现的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