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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洪氏这一招绝对是一箭数雕:既陷害了袁氏,又在老祖宗面前刷爆了好感度。顺便还给谢向晚挖了个小坑。
当然或许还有第四只雕,谢向荣来寻妹妹说话,一来是告知她这件事,二来也是商量下对策。以防小洪氏还有后招。
“这事儿肯定没完,”
谢向晚抿着双唇,表情有些冷,就连眉心的那点朱砂痣也带着几分肃然,她满是讥诮的说道:“她连自己的肉都舍得割,下了如此大的血本,定不会只求这一点儿回报,她定然还有更大的目标。”
刷好感度的方法很多,小洪氏这么聪明,应该不会一上来就用这种极端的法子。她之所以这么做。肯定另有所求。
谢向荣也似想到了什么,他向前探了探身子,低声问道:“妙善,你的意思是说——”
谢向晚微微颔首,直接道出答案:“没错。就是那个道士,既然是‘老神仙’,本职定然不是看病救人,哼,装神弄鬼才最在行呢。”
比如算个卦,说家里出现了八字硬的人,至于具体是谁八字不好。就要看小洪氏所求之事是什么了。
谢向晚推测小洪氏十之*是冲着他们兄妹三人来的,谢向安的可能最大。
谢向荣表情凝重起来,显然在思索这个可能性,半晌,他才点头道:“嗯,阿安年纪小。且又住在老祖宗身边,二太太还真有可能是冲着他去的。”
谢向晚冷冷一笑,她就知道小洪氏不会安分,只要给她机会,她定会兴风作浪。
这不。东苑的管家权才刚拿回来,屁股也才刚刚坐稳,她就开始搅风搅雨了。
不过,小洪氏会拿谢向安下手,谢向晚早就猜到了,也早就做了防备,且她一直没把弟弟接到天香院,也正是等着小洪氏行动——捉贼捉赃,她必须拿到小洪氏的确切证据,才能一击毙命。
“大哥,你先去调查下那个道士的底细,顺便也寻几个真正精通道法的人,”
谢向晚掰着手指,跟兄长商量着:“先不要惊动父亲,且看老祖宗怎么说!”
曾祖母渐渐对她有了意见,谢向晚很清楚,她终究晚辈,对老祖宗也有感情,但这种感情是建立在老祖宗不会伤害他们兄妹三人的基础上,一旦这个基础坍塌了,谢向晚也没必要再孝顺她了。
谢离可是大唐贵女,那个年代的礼法、规矩远没有大周这么严苛,子孙孝顺长辈是应当的,可长辈也要对子孙慈爱,如果长辈不慈,晚辈可以有选择的‘孝顺’,而不会一味愚孝。
这次她要趁机观察下老祖宗,如果这位老人一味的自私,为了自己全然不顾儿孙的死活,那么自己就要改变下对待老祖宗的态度了。
谢向荣不是一味读死书的酸腐文人,且在他心目中,妹妹和弟弟的地位更高一些。他也想看看老祖宗是不是真的疼爱小弟。
缓缓点头,谢向荣道:“好,就听妙善的!”
……
延寿堂,谢嘉树坐在老祖宗的榻前,一手端药盏,一手拿调羹,耐心的给祖母喂药。
药汤很苦,老祖宗每喝一口都要皱皱眉头,喝了好久才将一小碗药喝完。
一旁侍立的袁氏很有眼力见儿,忙递上盛满白水的粉彩小碗,“老祖宗,您漱漱口!”
老祖宗抬眼看了袁氏一眼,没有说什么,只歪了歪头,就着袁氏的手喝了一小口,将水含在口腔里,鼓动腮帮子,咕噜噜的漱了下,袁氏身边的小丫鬟已经端着紫铜痰盂围了上来。
老祖宗轻轻推了推袁氏,袁氏会意,忙让开身子,老祖宗将漱口水吐到了痰盂里。
抬起头,嘴唇便还有点点水渍,袁氏只觉得喉头有些发干,不过她还记着自己尚处于留校观察期间,忙忍下了呕吐的*,轻轻侧了侧身子。
她觉得自己掩饰的极好,殊不知,她的这些小动作全都落在了老祖宗的眼中。
倒不是老祖宗的观察力有多么的高明,而是她正在心中默默的将两个孙媳妇放在一起对比,所以观察得格外仔细。
不比不知道,老祖宗这一对比才发现问题:小洪氏是真心待她这个老祖母,而袁氏……哼。敷衍的成分更多吧。
眼中带着些许冷意,老祖宗摆摆手,“好了,我的身子已经好多了。这几日大太太为了伺候我也受累了,如今大郎(指谢嘉树)在,大太太且回去好好休息吧。”
袁氏的反应再慢,她也听出了老祖宗话语里的冷淡,心里再次喊了个冤枉,嘴上却说:“能伺候老祖宗是孙媳妇的福气,孙媳妇不累,就算回去了,也会因担心老祖宗而吃不好、睡不香,既然这样。不如索性就让孙媳妇在延寿堂守着。您老什么时候彻底康复了,孙媳妇再回去也不迟呀。”
一番话说得情真意切,只可惜老祖宗心里对她已经有了芥蒂,再动听的话语落在老人家的耳朵里也觉得不中听。
沉下脸,老祖宗直接赶人:“你不累。我累了,行了,左右你在这里也做不了什么,我身边的婆子丫鬟也不是摆设,你、你还是先回去吧。”
话说得很不好听,袁氏顿时变了脸色,双唇微微颤抖。眼中水光点点,她不敢置信的看着老祖宗,旋即又委屈的看向谢嘉树:“老爷~~”
尾音拖得很长,像个被人欺负正在告状的孩子。
谢嘉树无声的叹了口气,而后扯出一抹笑,“老祖宗说得对。这些日子辛苦你了,你还是先回去歇息几日吧。再说了,向意那儿也需要人照顾,听话,快回去吧!”
谢嘉树的声音很温柔。对袁氏的态度也极亲昵,语气里甚至带着些许纵容。这让袁氏的心情好了不少,她抿了抿嘴,抽搭了下鼻子,略带哭腔的回了声:“好,妾身听老爷的!”
说罢,袁氏又冲着老祖宗屈膝行了个礼,然后才缓步离开了正间。
出了延寿堂的院子,袁氏抽出帕子按了按眼角的泪,扭过头,愤恨的看着黑漆院门上那金光闪闪的三个大字:“延寿堂?哼,就凭你这个自私、伪善的恶毒老婆子,你还想延寿?死老太婆,今天竟敢这般对我,真当我娘家没人啊。好好好,你既这般冷酷,就别怪我无情了!”
饶是袁氏不够聪明,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她也反应过来了。
之前老祖宗的病情会加重,还有那个什么狗屁道士,肯定是小洪氏捣的鬼。
“好你个小洪氏,你想露脸就去露呀,干嘛非要踩着我表现?亏我过去还恁般照顾你,”
骂完了老祖宗,袁氏又开始骂起了小洪氏,从延寿堂到西苑,她足足骂了一路。
回到西苑,袁氏直接歪在了贵妃榻上,一副累极的模样。
刘宝德家的见状,忙凑了上来,低声道:“太太您回来啦,有件事,奴婢正想回禀呢!”
袁氏连眼皮都不想抬,有气无力的问道:“什么事?”这几天她虽然在延寿堂,但西苑的事务以及谢向意的情况,都有专门的婆子丫鬟回禀。李宝德家的要说的应该不是这些事。
刘宝德家的左右看了看,将声音压得极低,“太太,我找到碧桃那个贱蹄子的下落了,原来她竟是被东边那个弄到自己的陪嫁庄子去了,听人说,碧桃在那庄子上过得极好,根本就不是外头传的‘被大小姐活活烤死’的模样呢。”
“什么?”袁氏猛地坐起身子,眼中泛着森寒的光,“你说碧桃在小洪氏的手里?这、这不就是说她、她跟小洪氏是一伙的?”
那日谢嘉树之所以能定袁氏的罪,碧桃的证词是关键。
可如今听了刘宝德家的话,就算袁氏不用大脑思考事情,也发觉了不对劲:娘的,她又被小洪氏给阴了。
不行,不行,她必须得报复,必须要让小洪氏知道她的厉害。
袁氏腾地一声从贵妃榻上跳下来,围着屋子来回转圈儿,好一会儿,她才顿住脚步,隔着窗子望着东苑的方向,心中生出了一个以牙还牙的阴毒计策……
ps:二更!
第006章 冲克你妹
接连吃了两天老神仙开得药,老祖宗的身体果然有所好转,已经能坐起身子来跟儿孙们说笑一会儿了。
“老祖宗,这是我亲手炖的阿胶红枣粳米粥,您尝尝!”
小洪氏身着鹅黄色撒花烟罗衫、月白色百褶裙,盈盈一握的腰上系着月白色的丝带,飘逸的带脚从右侧腰际垂下,随着裙摆轻轻飘动,端得是秀气灵动,再配上她温婉、柔和的笑容,好一个温柔俏丽的小佳人儿。
她双手捧着个黑漆螺钿托盘,托盘上放着个白瓷小炖盅,炖盅上盖着盖子,所以看不到炖盅里的物什。
只见她轻移莲步走到榻前,笑盈盈的对老祖宗说道。
老祖宗见到小洪氏就忍不住的绽开笑容,看向她的眼神也充满慈爱,那模样,绝对不是在看一个孙媳妇儿,而是在看她嫡亲的孙女儿。
谢向晚坐在榻前的黄花梨梅花鼓墩上,静静的看着老祖宗和小洪氏的温情互动。
“哎呀,不是让你在房里多休息几日吗,怎么今儿就过来了,你这孩子,胳膊上的伤还没好呢,就急着出来,万一扯动了伤口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老祖宗的目光落在小洪氏的左臂上,透过薄薄的软烟罗,她可以清晰的看到上臂部位正缠着厚厚的白色棉布,而棉布正中央则是一点点晕染的血色。
很显然,小洪氏左臂上因为割肉而落下的伤口并没有好,此刻更因为‘劳作’(端了个托盘)而裂开,复又流出血来。
老祖宗心疼不已,嘴上说着埋怨的话,眼中的关切却是掩都掩不住,她招招手,示意小洪氏坐在近前。
话说自从小洪氏割肉做药引,老祖宗服了药,身体一天好似一天后。看小洪氏越发顺眼,在她心目中,小洪氏已经超越了大洪氏,成为老祖宗最喜欢的孙媳妇儿。没有之一。
老祖宗的这种变化非常明显,就是袁氏那等反应慢的人都察觉了,更不用说小洪氏等人了。
小洪氏心里得意,她就知道自己会成功,‘刁买人心’什么的,最有爱了!
她甜甜一笑,顺着老祖宗的意思坐在榻前,亲手揭开盖子,一手端着炖盅,一手拿汤匙。“老祖宗,孙媳妇儿年轻,理当多活动活动。呵呵,再说了,您老人家的身体还没有彻底康复呢。待您大安了,孙媳妇儿再去歇着。到那时啊,您可别怪孙媳妇儿躲懒。”
一边说着,她一边用汤匙轻轻搅拌着炖盅里的粥品,丝丝热气渐渐散开,小洪氏便舀起一匙,恭敬的送到老祖宗嘴边。撒娇的说道:“老祖宗,您快尝尝吧,若是凉了就不好吃了呢!”
老祖宗张开嘴,就着汤匙小口小口的吃着,边吃还边用力点头,表示粥煮得不错。
小洪氏的笑容愈发灿烂。无比周到的服侍老祖宗用饭。
接连吃了小半盅,老祖宗便停了口,摆了摆手,“好了,就用这些吧。”
大病初愈。老祖宗没什么胃口,而且吧,这阿胶粥是药膳,做得再好吃,也有股子药味儿。老祖宗接连喝了七八个天的苦汤子,味觉都快失灵了,这会儿闻到药味儿就觉得恶心。
小洪氏见老祖宗是真不想吃了,便不再深劝,低头看了看剩下的大半盅粥,涎着脸笑道:“哎呀,老祖宗剩下的这半碗就赏给孙媳妇吧。老祖宗您不知道啊,孙媳妇只不过在老爷跟前提了句山东的阿胶是补血益气的好东西,老爷就命人不远千里的去寻找,硬是用了三四天的功夫便把它弄了来。程老太医瞧了这阿胶,直说是上品呢,啧啧,这么好的东西,可不能便宜了旁人呢。”
一边说着,一边宝贝一样抱着那炖盅,仿佛真怕有人来争抢一般,丝毫不嫌弃这是人吃剩下的东西。
偏老祖宗就吃这一套,见小洪氏这番做派,只乐得哈哈大笑:“你个猴儿,之前还以为你是个稳重的,没想到才几天呀,你就现了原形。呵呵,好好好,你既愿意吃,那就便宜你这个脸皮厚的!”
被人骂做厚脸皮的贪吃鬼,小洪氏非但不恼,反而愈发开心,哎哎答应了两声,当场便用老祖宗的汤匙,三两口将剩下的阿胶粥给喝了个干干净净。
喝完后,小洪氏还非常豪气的将空碗展示给老祖宗看,又把老祖宗逗得大笑出声。
袁氏、万华年以及谢向晚都用敬佩的目光看着小洪氏:偶像啊,这才是拍马屁的高人呢。
尤其是袁氏,看向小洪氏的目光无比灼热,那眼神中,含恨带怒、且还有隐隐的赞佩,不过最后全都化作淡淡的默然。
小洪氏将空碗递给一侧的小丫鬟,继续跟老祖宗说话:“老祖宗,我看您的气色好多了?您自个儿感觉怎样?”
老祖宗刚才笑得太过,这会儿还有些微喘,“嗯,确、确实好些了,老神仙的药方就是灵验,这才吃了两天,感觉病就好了一半呢!”
小洪氏脸上绽开惊喜的笑:“真的?哎呀,那可真是太好了!”
心里却暗暗得意:当然灵验了,之前您老人家不过是中了丹砂之毒,如今毒暂时缓解了,身体自然也就舒服了。
心里想着,目光不自禁的滑过卧房一侧妆台上的一面精致古铜镜上,那面镜子,表面上是唐时传下来的绘葵瓣纹银平脱铜镜,事实上则是经过特殊加工的,背面的银平脱上被小洪氏命人加注了许多水银。
水银这种东西,常温下不易挥发,可一旦被阳光照射、产生高温后,就会散发有毒物质。
而摆放铜镜的妆台恰好在南窗下,啧啧,每天正午阳光一晒……你不中毒,谁中毒啊!
“是呀,老祖宗的身子好了,真是咱们谢家的福气呢!”
袁氏不想让小洪氏一个人唱主角,忍了半天,还是开口道:“这几日我和向意都忧心不已,恨只恨我太没用了。没能照顾好老祖宗……还是弟妹你能干,老祖宗的病情能有所好转,多亏了你呀!”
说着,袁氏竟站起来。冲着小洪氏屈膝行了个礼。
袁氏这个举动,只把在场的人惊了一跳——这个女人没病吧,怎、怎么忽然变得如此通情达理?
就是老祖宗也有些讶然,袁氏嫁入谢家后,一直都很骄傲,几乎是端着官家小姐的架子对待每一个人,包括老祖宗和谢嘉树。
对待长辈和丈夫都如此了,旁人就更不用说了。
尤其是小洪氏,进门晚、资历浅,出身又不高。前三年几乎是小透明一样的存在,袁氏根本没把她放在眼里。
如今却……小洪氏眯了眯眼睛,心中忽然有种不妙的预感。
不过嘴上却还要客气的谦让:“大嫂说笑了,老祖宗的身体能痊愈,一是老神仙的药方好。二是老爷和谢家上下尽心服侍,第三则是老祖宗本身就是有福之人,我并没有做什么,呵呵,当不得大嫂如此重谢!”
袁氏摇摇头,“弟妹又何须谦虚呢,你为了老祖宗都——”
目光落在小洪氏的左臂上。满脸的敬佩与痛惜,嘴里还在说着:“唉,比起你来,我真是太没用了。”
眼瞅着袁氏要把话题扯远,小洪氏为了不让自己的计划出现意外,忙打断她的话。轻声道:“大嫂孝顺老祖宗,我是知道的,对了,说到老神仙,我想起一事。”
说着,小洪氏转过头看向老祖宗,眼中带着忧心与关切,轻声道:“老祖宗,姑母的身体一直不太好,不如让老神仙去给姑母瞧瞧?”
万华年正坐在鼓墩上无聊的把玩着腰间的一块透雕虫草碧玉坠子,闻听此言,忙坐直了身子,无比期待的看着老祖宗。
母亲是她最亲近的人,亦是她最大的靠山,万华年比任何人都想母亲能身体康健、长命百岁。
老祖宗一怔,旋即露出欣慰的笑容,拉过小洪氏的手轻轻拍着,叹道:“唉,真是个好孩子,什么事儿都没忘了你姑母!”
这些日子老祖宗自己病病歪歪的,一时忽略了女儿,如今被小洪氏提起,她是又愧疚又感动,心里只念叨:小洪氏是个有良心、重情义的,有她做谢家的主母,哪怕日后自己去了,贞娘母子三个也不会失了依仗。
想到这里,老祖宗看小洪氏愈发顺眼,暗暗决定,这两日就跟孙儿好生说说,以后谢家的某些事可以交托给小洪氏了。
老祖宗这么想,基本上就是把小洪氏当做谢家的真正主母在培养了。
小洪氏并不知道,不过她从老祖宗的眼中已经看出了什么,知道自己的计划又顺利往前进展了一大步。
……
老神仙,法号玄明,是个云游四方的道士,今年四五十岁的样子,身形消瘦,五官端正,颌下三捋长须,映衬得他愈发出尘脱俗。
只见他先看了看谢贞娘的气色,又伸手把了把脉,最后直接站起来,迈着四方步在屋子里溜达了一圈,一边走,几根手指飞快的捻动着,似是在掐手诀,嘴里还念念有词。
好一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