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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之间如果仅在于趣味的不相同,我就不会麻烦你了。可是,你对一切都有体面,我却一点没有。喜不喜欢龙虾,那是我的自由。可是,如果我不爱人类,我就是贱人,在光天化日下找不到容身之地了。人们把人生的意味独占去了。我想说的,期待着能得到你的理解。三十三年来,我会敲打好些闭门不纳的门户。那些门上写着〃非人道主义者不得进入。〃我非得把一切的企图抛弃不可。
我不得不去选择,那些也许是傻事或是无用的尝试、或许是早晚必然成为别人的利益的东西。我显然不赞同人类的那种思想,在这些思想形成时,只把它们留在我心内有如细小的有机活动。甚至我所用的工具,觉得也是属于人们的。例如言语。我会想有自己心里的言语。但我所用的那些,都是使我不安心的那一些。言语,因为是按照从别人那里所获得的习惯而安排在我的脑海中的,这样一边给你写信,一边利用着那言语,不能说无所遗憾。但这是最后一次的了。我告诉你:爱人类,或者人家肯让你逃走已经算好了。但我却不愿意这样做。我很快便拿起手枪,走下大街。我看着有什么人敢反抗或得罪我。再会,我所碰到的也许就是你。那时,我有多么高兴,把你的脑汁射得四分五裂,你是不会知道的吧。要不然―――这是最有可能的―――请你去驱使而枪杀了五个行人。你会比谁都更清楚报上记事的价值的。所以,你是应该知道我的没有〃愤怒〃的吧。恰恰相反,我是非常平静的,我希望你先生接受我这份尊贵的感情。
保罗?希尔比敬上我把一百零二封信,套进一百零二个信封中,在信上写上一百零二个法国作家的住址。然后,随同全部六本邮票的册子,放进桌子的抽屉中。
接连两个星期,我差不多没有出去,我任着自己慢慢地被犯罪所占据。我常常到镜子前去看自己的样子,在那里我确认到面部的变化,很高兴。两眼变大好像要吞食了脸庞的全部。他在夹鼻眼镜下,又黑,又显得很温柔。我把眼珠转来转去像行星一般。是艺术家杀人的美丽眼睛。但在实行了杀戮之后,该有更根本的变化。那两个美女,杀死女主人而掠夺财物的女佣们的照片,我是看过的。
我把她们事前和事后的照片都看过的。在〃以前〃,那张脸庞,像在皱布衣襟上柔弱地颤动的花朵。嗅得出卫生和可口的诚实那种气息。一架卷发器把她们的发式烫成一模一样。而且,比起鬈发,高领,及她们在照相馆里的气派,两姐妹的酷似更给人家一种保证,把血缘或家族这自然的根源显露出来了。在〃以后〃,两人的脸像火一般光亮。颈项像囚犯不久会被砍下似的赤裸着,全是皱纹。宛如有爪的野兽在脸上抓了一把。恐怖和憎恶的可怖皱纹,嵌进肉中的褶襞和洞孔。还有,那眼睛,那黑而无底的大眼睛―――同我的眼睛一样的。但女人们,已不彼此相似了。各自把共同的罪恶的记忆,用各自的方法保存着。〃如果,仅靠偶然所支配的罪恶已足使这些孤儿的面貌变形。那么,这件完全由我所构想,由我所组织的一个罪恶,我所期待的东西当然能够出现。〃我自语地说。那个罪恶抓住了我,要把我所有的太有人性的丑恶来一个大翻身。。。。。。一个罪恶,把犯罪的人的生活分切为二。人们应该有想要畏缩回头的时间。但在你的后面。那个闪亮的东西,却把你的后路遮断了。我为了自求其乐。为了感受那压迫的重压,只用一个小时便够了。这个时间,为了要一切按照自己的意思来办。我下定决心,选择奥德塞大道的高处来行凶。利用混乱乘机脱逃,让那些家伙来处理他们的尸骸。我将疾行横过爱德格?基纳大道,迅速地折入杜兰布尔大道。
要到达我的住家门口,只用三十秒便够了吧。那时,追捕的人仍在爱德格?基纳大道上,自然失去了我的踪迹。要找到线索,无论如何需要一个小时以上。我将在家中等着他们。听到他们在敲我的门时,我将再把子弹装上手枪,向自己口中发射。
我更悠闲地活下去。与瓦凡大道上一家餐馆老板交涉,早晚两次送来简单的餐食。侍应生来按铃。但,我不开门。等了几分钟,再把门打开一半。我会发现地板上放着长形篮子。盛满了的盆子是热气腾腾的。
十月二十七日下午六时,我还剩着十七法郎半了。我拿着手枪和纸包,走下房间。小心地不关房门,为的干事之后能容易迅速进入。我的情绪不安。手冷,血液升在头上,眼睛有点发痒。眼中映出百货店和我常去买铅笔的文具店,但都认不清楚了。〃这条街是什么地方呢?〃我自语着,蒙帕尔拿大道上,满是人潮。他们碰我,推开我,用肘或肩撞我。我摇晃着,我没有力气挤进他们中间。突然,我发现自己挤在这些群众之中。是那么可怕的孤独渺小。如果他们想伤害我那太容易了。我因为口袋中的手枪而感到恐惧。我觉得他们会发现我带着武器。他们会用尖锐的目光看我,声势汹汹地愤慨着,一边〃哇!哇!。。。。。。〃地高兴叫着,用人的手脚,像爪子一般来抓我。私刑!他们会把我掷到头顶上,我会像木头傀儡一般落到他们的手上的。我想:计划的实施以留待明天较为聪明。我花十六法郎八十生丁到餐厅吃了饭,还剩下七十生丁,抛进水沟里去了。
不食不眠,我把自己关在房中三天。外面的百叶窗紧闭着,我避免走近窗边,放进光线。到星期一,有人在门口按门铃。我屏住气,等着。一分钟之后,铃又响了。我踮起脚尖走去,把眼睛由锁匙孔向外望。只看见一片黑布和一个纽扣。那家伙又按了一次,不久下去了。不晓得到底是谁。夜里,看见清爽的幻象。棕榈的树,流动的水。圆屋顶那边的紫色的天。口不渴,因为每隔一个钟头到水龙头去喝水,但肚子饿了。我又看到栗色头发的娼妇。那是在离村落六十里外的〃黑高原〃上我所建筑的一个城堡里。女的赤裸着,只有我们两人。用手枪逼着使她跪下,用手脚爬行。接着,我把她捆在一根柱子上。我把自己想实行的事向她说明之后,用子弹把她射死了。这些印像那么激荡了我,使我非要得到满足不可。此后,头脑完全空洞地呆在黑暗中一动不动。家具发出扎扎的声音。
现在是清晨五时。为了离开房间,我愿意付出任何东西。可是,为了街上的行人,我不敢下去。
天亮了。已不感觉饥饿了。我流汗,衬衣裤全湿了。外面照着阳光。于是我想:〃在闭紧的房间里,他蹲在漆黑之中。三天以来,他不食不眠。虽有人按铃,他不开门。不久,他便走下大路去杀人了。〃我有点怕起来。下午六时,饥饿又回来了。我因愤怒而发狂。
一瞬间,我把身体撞在家具上。之后,我把每一个房间、厨房、厕所的灯都亮起来。尽力高歌。洗了手,到了外面。把信统统丢进邮筒,花了两分钟的时间。十封作为一包,塞了进去。把有些信封,恐怕因此弄皱了。不久,沿着蒙帕尔拿大道,到了奥德塞大道。在一家卖衬衫店的玻璃窗前站下来。看到那里所映出的自己的脸,〃就在今晚〃,我想。
我在奥德塞大道的稍高处,远离路灯的地方潜伏着。我等待着。有两个挽臂同行的女人走了过去。
我很冷。但,淌着很多汗。一瞬之后,来了三个男人。我让他们过去。我要的是六名。左边的那人望了望我,咂着舌头。我把眼睛别了开去。
七点零五分。相隔很近的接连两伙。从爱德格?基纳大道穿出来。一个男人,一个女人,两个小孩子。从他们后面,来了三个老妇人。我踏前了一步。女的好像在发脾气,用手摇幌着小男孩的胳臂。男的用懒洋洋的声音―――〃吵死了,这小鬼。〃
我的心脏跳动得太激烈,连手腕都觉得疼痛。我出来,一动也不动地站在他们前面。在口袋中,我的手指轻轻地绕着在扳机边上。
〃对不起。〃那个男人说着向我撞过来。
我想起来,曾把房门关上。这很使我困扰。为了开门,将要损失掉贵重的时间。他们走过了。我掉转身,机械地追在他们后面。
可是,我已经不想射击他们了。他们的身形,没入大街上的群众之中。我靠在墙上。听到报八时和九时的钟声。〃对于已死亡的这一切人们,我是非杀不可!〃我反复地对自己这样说。接着,我想笑。
一头狗。来嗅着我的脚。
当一个胖子走过我时,我吓了一跳。然后跟上去。在帽子与外套的衣领之间,我看到红色颈筋的皱纹。他走路有点踉跄,喘着大气。看样子很结实。我拔出手枪。它闪闪发光,冷冰冰地,使我不开心。连我想的事,也不能清晰地想起来了。我望望手枪,又望望那人的颈脖。颈子上的皱纹,像微微苦笑的嘴巴,向我微笑。不把手枪抛到沟里去吗?连我自己都感到踌躇。
突然,那人掉过头来瞪着我。我后退了一步。
〃我想请问你。。。。。。〃
他不像是听见了,眼睛盯在我的手上。
〃去啦?歌德大道该向那儿走?〃
他的脸发着油光,嘴唇在颤抖。一言不发,他伸出手来。我更向后退。我说:〃我希望。。。。。。〃
这一瞬间,我知道了自己想要喊叫。我不愿这样。我对着他的肚皮打了三枪。他带着白痴一般的表情,弯着膝盖倒下了。头偏在左肩上。
〃这家伙,笨家伙!〃我自语着说。
我奔跑,听到他在咳呛。我又听到自己的背后,有喊叫和跑步的声音。有谁在问:〃到底怎么一回事,是打架吗?〃接着,立刻又有了〃杀人!杀人!〃的叫喊声。我想不到那叫喊与自己有何关系。
只是,那像我在孩童时所听到的消防车上的警铃一般,有不祥的预感。不祥,而且稍带滑稽。我仅可能地往前跑。
只是,我犯下了一个不可饶恕的错误。本来应该由奥德塞大道,转向爱德格?基纳大道上坡跑的,我却朝蒙帕尔拿大道朝下跑着。等我警觉到时,已然太迟。我已经在群众的中央了。好几个惊惧的脸,掉向我这边来。(我记得一个浓妆艳抹的女人面孔,戴着一顶有羽饰的绿色帽子。)接着,我听到奥德塞大道上的笨蛋们,在我背后喊着杀人。一只手放在我的肩上。我火了。我不愿被他抓住弄窒息而死。我又开了两枪。人们发着悲鸣,退开了。我跑进了一家咖啡馆。客人们惊跳起来。但他们无意阻拦我。我横过咖啡厅,把自己关进厕所。手枪里还剩一粒子弹。
一瞬过去了。我转不过气,喘息着,好像人们都故意不作声似的,不寻常的沉默支配了一切。我把手枪举到眼睛一般高,看那又黑又圆的小孔。子弹会从那里出来的吧。火药会烧毁我的面孔吧。
我垂下手在等待。过了一会儿,他们放轻脚步。走来了。从地板上摩擦的声音来判断,他们好像有一大群人。他们悄悄地细语,不久又沉默了。我仍在喘着,隔着门,我想那些家伙一定听得到我的呼吸。不知是谁向前,摇动着门上把手。他们为了躲避我的子弹,似乎都把身体贴在墙上,就算这样,我还是想发枪―――但最后的子弹,是留给我自己的。
〃他们在等什么呢?〃我向自己问。〃假如,他们一齐推门,当场把门冲破,我连自杀都来不及。他们会把我活捉了去吧。〃但他们不急,留给我足够的时间去死。这批家伙是害怕啦。
过了一会儿,有一个声音喊道:〃喂,开门,我们不会伤害你。〃
又是一阵沉默。同样的声音又喊:〃你知道已经逃不了。〃
我不回答,仍在喘着。为了有开枪自杀的勇气,我对自己说:〃假如那批家伙捉到我,会把我打倒,打断牙齿,甚至会把我的眼睛打出来。〃我很想知道那胖子有没有死。也许只是受伤。。。。。。
他们好像在准备着什么。他们在地板上拖着某种笨重的东西。我赶快把枪管伸进嘴巴,狠狠地咬住了它。但却不能发射。甚至没有办法把手指头放到扳机上去。一切再归于死寂。
于是,我抛掉了手枪,并且把门打开了。
媚药〔法国〕司汤达
司汤达(1783~1842)法国作家。著有长篇小说《红与黑》等。
一八二×年,一个阴雨霏霏的夏夜,驻守波尔多的九十六团一个年轻中尉输光钱后,从一家咖啡馆出来。他骂自己太蠢,因为他是个穷军人。
他默默地沿着洛尔蒙区一条最冷清的街道走着。忽然,他听见几声叫喊,接着,砰的一声,一扇门被推开,从里面逃出一个人来,扑倒在他脚下。天黑的,看不清人,只能凭声音判断发生了什么事。只听见追赶者(不知是什么人)在门边停住了。显然,他们听了年轻军官的脚步声。
军官叫黎也旺。他听了一阵子动静。那些人在小声商量,没有靠过来。黎也旺厌恶这类打架拌嘴的事。但他认为应该把倒在地上的人扶起来。
他发现这个人只穿了一件衬衣。虽说这时候大约是凌晨两点,夜色浓黑,他还是认为自己隐约看出了这人披散着长长的头发。这肯定是个女人。不过他并没有为这个发现感到快乐。
看来,她得搀扶着才能行走。黎也旺想到自己应尽人道主义的义务,才没有把她扔下不管。
他明白第二天自己去见派出所长时会有些麻烦,明白同事会拿他开玩笑,明白本地报纸会刊载一些讽刺性的报导。
〃我扶她走到那座房子门口,〃他寻思,〃拉响门铃,就赶快离开。〃
他正准备这样做,忽然听见女人抱怨了几句,说的是西班牙语,他一句也听不懂。或许正因为不懂,蕾奥娜那两句太简单的话使他生出无限浪漫的遐思。他考虑的不再是派出所长和一个被醉鬼殴打的姑娘,种种爱情故事和离奇艳遇涌入了他那富有想像力的头脑。
黎也旺扶起了女人,安慰了她几句。
〃可她要是长得丑怎么办?〃他暗忖。
于是这个念头使他抛开浪漫遐想,恢复了理智。
黎也旺扶她走到一个门槛前坐下,她不肯。
〃再走远一点。〃她一口外国腔。
〃你怕你男人?〃黎也旺问。
〃唉!我男人是个可亲可敬的人。他非常爱我。可我迷上了一个情夫,把他甩了。如今情夫极其狠毒,又把我撵了出来。〃
听了这番话,黎也旺忘掉了派出所长,忘掉了半夜艳遇可能招来的种种麻烦。
〃先生,我的财物都被抢了。〃蕾奥娜过了一会儿说,〃不过,我发现我还有一只小钻戒。说不定哪个客栈老板愿意收留我。可是先生,我会成为宿客的笑柄。因为不瞒你说,我身上就穿了一件衬衣。先生,要是有时间,我会给你跪下,求你出于人道,把我随便带到那个家庭,买一件裙衫,一般女人穿的差一点的货就行。穿上它以后,〃她受到年轻军官的鼓励,继续说道,〃你就可以把我送到一家小客店门口。到了那儿,我就不必再要求你这个热心人的照顾了,就可以请你把我这个可怜女子丢下不管了。〃
这些话虽是用蹩脚的法语讲的,但黎也旺听了却很是高兴。
〃夫人,〃他说,〃我就照你吩咐的去办。不过对你我二人,最要紧的是别给别人逮住。我叫黎也旺,九十六团的中尉;要是碰到了巡逻队,不是我们团的,他们就会把我们带到警卫队,在那儿过夜。明天你我就会成为全波尔多的笑柄。〃
黎也旺扶着蕾奥娜,他感到她浑身直抖。
〃她怕出丑,这倒是个好兆头。〃他寻思。接着他对女人说:
〃穿上我的外套。我带你上我家去。〃
〃天啊!先生。。。。。。〃
〃我拿名誉担保,我不会点灯的。我让你睡我的房间,我出去睡,明早再回来。我的勤务兵每天六点钟就来,他总是要把门敲开才住手,所以我必须回来。对你说这番话的是一个说话算数的人。。。。。。〃他心里说:〃她长得蛮标致呢!〃
他打开他住的公寓大门。陌生女人没踏着头一级楼梯,差一点摔倒。黎也旺把声音压得低低的,跟她说话。她也声音极轻地回答。
〃真可怕!竟把女人带到我的房子里来了!〃相貌颇佳的老板娘打开她的房门,端着一盏灯尖声嚷道。
黎也旺急忙朝陌生女人转过身,只见她长着一张十分漂亮的脸。然后,他吹熄了老板娘的灯。
〃别吱声,苏塞德夫人!不然,我明早就搬走。我给你十法郎。
只要你答应不对外乱说,这是上校夫人。我马上就上别处去。〃
黎也旺登上四楼,来到自己的房门前,一身发抖。
〃进去吧,夫人,〃他对穿衬衫的女人说,〃座钟旁有只打火器,你把蜡烛点燃,生起火炉,闩好房门。我会尊重你,把你当亲姊妹对待。天亮后我再来。我会带一件裙衫来的。〃
〃谢天谢地!〃美丽的西班牙女人说。
翌日早晨,黎也旺敲门时,已经爱得发狂。他怕过早地吵醒那个陌生女人,便耐心地在大门外等勤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