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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春风[梁凤仪]-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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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她把这重嗔怨,发泄到史俊杰身上时,对方只是笑,久久的不语。
  史俊杰一双寒星般的美目,牢牢的看住了司徒巽,像传递着一些咒语,使她刹那间又整个人的着了迷。
  她闭上眼睛,感觉到史俊杰那温柔的手,在抚弄着她的头发、眉毛、鼻尖、以至于嘴唇。
  然后她听到史俊杰的口气轻轻地吁到她的脸上来,缓缓地在耳畔说着那似梦呓般的话:
  “巽,我不要再跟你这样子磨下去,我要让全世界都知道,我单独拥有你。只要我俩携手,史家与司徒家都会是我们的天下。信我!”
  他吻住了司徒巽,深深的吻住了。
  司徒巽从云端返回地面之后,她定一定神,睁开眼睛,望住俊美倜傥的史俊杰,知道自己是彻底投降了。
  “巽,我不是一个可以被权力和金钱买得起的男人,这点你应该很清楚。”
  司徒巽没有答话,她心甘情愿地默认这个事实。
  “当然,我们得商量一个应付方法。实不相瞒,”史俊杰脸上显了一点无奈:“我和你都在现金周转上有问题,除非跟父母商量。”
  这早已在司徒巽意料之内。
  “我并不认为双方父母会在此事上助我们一臂之力。这个要求,还是免开尊口,以免自取其辱。”
  司徒巽点头:
  “那就没有其他办法了吗?”
  “有。”史俊杰说:“要想出一个被人接受的名目去借贷。”
  “你可有人选?”
  “没有。财权握在父亲手上,母亲的私己钱一定不肯拿出来娶宋圣瑜的女儿。”
  司徒巽嗤之以鼻,立即反抗:
  “将来你不会要求我好好地跟你母亲相处吧?”
  “现今,她跟莲达是对立的。婆媳关系决不会在双方都财势相当的情势下有良性突破,我从来不寄予厚望。”
  “我的情况跟她大同小异。”
  “我倒有个人选,可以有能力给我们一笔现金周转。”史俊杰说。
  “谁?”
  “劳子均。”
  “他?他是条过江龙!”
  “唯其如此,才有这个帮我们的能力。”
  “劳子均不会无条件出手相帮。”
  “我们也犯不着白白领他这个情,是不是?”
  司徒巽问:
  “如何公平交易?”
  史俊杰想一想,看牢司徒巽,答:
  “父亲之所以扶掖劳子均,让他进入君度大酒店的董事局,全仗我在他跟前的一番美言推荐。我相信劳子均愿意买了君度的股份。”
  司徒巽话头醒尾,立即问:
  “你要我把君度大酒店的股权出让给劳子均?”
  “价钱不会令你失望。”
  “母亲及大哥一定反对。”
  “他们有必要知道吗?”
  “纸包得住火吗?”
  “米已成炊之时,夫复何言?况且,你的那一份买掉了,都无损司徒家最大股东的地位,劳子均又不是我们史家直系人马,不会有什么大差池。父亲其实在派我进入君度大酒店董事局时,曾给我一纸授权书,全权营运君度股份。我大可以给你一份法律文件,将具营运权以及日后继承的君度股份过户至你名下,就算父亲让我和俊武平分他的那一份,你得回的也一定比你卖出的多。”
  司徒巽真想开口问:
  “那是要等到何年何日呢?”
  话当然不便出口,很显了小家子气似,也只有坏掉双方感情。反正现今商量的是生生世世的事,眼光要放长远一点,况且,君度大酒店的股份亦只不过是她们司徒家资产的一部分而已。
  “早晚是一家人了,司徒震、劳子均和我,将合力发展君度,打算大展拳脚,加建东西两翼,使之成为世界最有名的商场和酒店。”
  “你信任劳子均?”
  “他要在君度有实权,一定要有相当的股份在手,据我所知,劳子均正委托一家经纪行在市场收购百分之十的数目,与其因他这行动而拉高股份,倒不如肥水不流别人田,以高位转让,先赚一笔才是正经,我们不必要完全信任他,只信任花花绿绿的真金白银。巽,你是行内人,高卖低买,是一条十分显浅的道理,拿了钱,应了急,自己再慢慢向市场搜购,岂不更好。”
  司徒巽想,史俊杰说得对。劳子均急于买君度股份,她则紧要现金周转,简直相得益彰。
  于是微微点了点头,大家就这样决定下来了。
  司徒巽拖着疲倦的身躯返回司徒家大宅时,一开门,就跟盲头苍蝇般冲出门口的司徒菊碰个正着。
  “菊?你这是搞什么鬼?”司徒巽骂道。
  司徒菊呢,活脱脱像一只狡兔,说时迟那时快,已钻进车里,嘱司机赶快开动马达,扬长而去。
  车上,司徒菊又暗地盘算起来,眉梢眼角不期然添了一点喜气。
  司徒菊想,自己才不要像姐姐动辄就发脾气。
  司徒菊今天的心情特别好。
  无可否认,她认为,自己已开始一段恋爱的历程了。
  说来有点不好意思,自己还是在父亲的丧礼上,跟史俊武重逢的。
  俊武也是自英国回来渡复活节假,司徒峰刚去世,史云龙于是带领着史家的男丁,一直在灵堂,甚至在司徒家为亡者举办的七七佛教仪式中尽礼。
  史俊文是外嫁女,也因为她心里头有鬼,不大陪父亲出席这些场合。
  至于史俊杰,他根本对司徒家另有情怀,别具打算,也不愿意多在姓司徒的人前走动,以防讲多错多,漏了马脚。
  于是,只有史俊武终日陪在史云龙跟前去拜祭司徒峰,自然地跟司徒菊熟络了。
  史俊武跟司徒菊可算是故旧重逢,孩童时代见过面,可能吵过架的小朋友,现在成长了,一攀谈起来,份外的亲切。又都是活泼泼、心无城府、品性开朗的年青人,更多投契的地方。
  自此,他们开始约会了。
  有一天晚上,司徒菊提议去尖东一家的士高耍乐,正随着极端热闹的音乐,在挤迫得像逃难似的人群内努力扭动舞姿时,史俊武忽然对她说:
  “我不回英国写论文了!”
  “什么?”司徒菊嚷,音乐太吵,实在听不清楚。
  “我说,我决定不回英国去写论文了。”史俊武提高声浪,再嚷。
  恰巧有对差不多扭成一个人似的情侣撞在司徒菊的背上来,又分散了她的注意力,只好再扬声问:
  “你是说不再回英国去?”
  史俊武高大而健硕,皮肤虽是深棕,却有一张稚气而忠厚的脸谱,很惹人喜爱。
  他认真地拼命点头,开心得活像个淘气的小孩。
  司徒菊问:
  “那么,你的论文呢?”
  史俊武拿手指向地下,嚷:
  “我在这儿写。”
  “这儿?这间的士高?”
  史俊武啼笑皆非,说:
  “不,我指香港。”
  “哦!”司徒菊仍下意识地提高声浪,说:“学校会批准?”
  “当然,毕业论文可以在任何地方撰写,只要到时到候交卷,就可以了。”
  “为什么不回去呢?”
  “你不也是留在香港不回美国,转念本城大学吗?”
  “我的情况不同,我要陪妈妈!我舍不得她!”
  “我也是!”
  “什么?不明白!”
  “我说,我也是舍不得,舍不得你!”
  史俊武说这话时,完全没有顾忌,实行以自己的声音跟播放出来的音乐一见高下。
  “我不信。”司徒菊摇摇头。
  “信我,是真的。”
  司徒菊的舞姿越来越够劲,那条盈手可握的小蛮腰扭动得快要就此折断掉似。
  她没有想过会在这种情况下,接受一个男孩子的示爱。
  无可否认,史俊武是高大俊美,相当的吸引。
  只是司徒菊觉得整件事发展得突然,且浪漫不足。
  对方应该把自己带去海滩散步,在月色下轻拥着她的蛮腰,才跟自己说那番话。
  会动听得多。
  然,他选择了这么个吵闹至极的地方,去说轻怜蜜意的情话,怕是急不及待之故,司徒菊细心一想,倒也别有情趣!
  “你在想什么呢?”史俊武再高声叫喊。
  司徒菊只睁大眼睛看他,做了个怪怪的表情,不知代表尴尬抑或默认。
  史俊武忽而抱起了她的手,立即往大门冲去,沿途寻着了侍役,把张五百元塞给他,说:
  “请代结账!”
  然后排开人群,一直走出街外。
  “我们到哪儿去呢?”司徒菊喘着气,急步跟着史俊武。俊武没有造声,直拖住司徒菊走过两个街口,就在转角处,停下步来。
  司徒菊还未回过神,俊武就将她一把拥在怀里,吻住了!
  良久。
  还不分开。
  司徒菊微微张开眼睛,仍见有路人像走马灯似的于眼前闪动,人人都似在望着他们微笑。
  天!司徒菊再度闭上她美丽的大眼睛,心想,且专心一致,别管旁的人和事了。
  这到底是自己的初吻。
  初吻,初恋,在任何一个环境内都是浪漫、都是可爱,都是值得刻骨铭心的。
  终有一天,自己老了,会得跟丈夫坐在花园树下,问他:
  “还记得我们在哪儿初吻吗?”这是更深更大的情趣。
  这一夜,直至凌晨,司徒菊才回家去。
  一入了大门,佣人就告诉她,司徒太太在大厅里等候着。
  司徒菊一见宋圣瑜,就冲前去,吻在她的脸颊上,连声大叫:
  “好妈妈,告诉我,你明天一早上班,还不睡?”
  “好女儿,你也告诉我,这些天来跑到哪儿去了?”
  “蜜运!”
  “什么?你说什么?”
  “我说蜜运!”
  “别跟妈妈开玩笑!”
  “我是认真的。”
  “对象呢?”
  “史俊武!”
  宋圣瑜没有造声。
  司徒菊重覆:
  “妈妈,你听到吗?我说是俊武,你不会反对吧?”
  “你怎么知道我可能反对?”
  “妈妈,他们都说大哥曾经跟俊文姐姐走在一起,你当时有点不高兴。”
  “人言可畏!”
  “不会是空穴来风吧?”
  “说起你大哥,还未回家呢,这阵子,司徒家的人似乎个个都夜归,我更是几天不曾在家里碰过巽儿,母女俩只有在公司的会议室内才可见面,完全是同事似。”
  宋圣瑜是分明的顾左右而言他,借题发挥,把夜归的罪名压到儿女头上,好不用答覆司徒菊的问话。
  对于宋圣瑜会不着意地阻挠过司徒震的婚姻,她有一点内疚。
  这伙内疚,不容外露。说到底,她是有身份的,何况如今,已是司徒家的掌舵人,会有过的偏私行为,她不欲在后辈面前讨论。
  宋圣瑜虽是接受西方高等教育,她脑里仍有极东方的保守思想。
  对独子的婚姻肯定是比对女儿的嫁娶更紧张。毕竟将来那替司徒家孕育下一代的女人,一定要在自己心目中毫无瑕疵。
  那种中国人特有的家姑心态,虽宋圣瑜亦挥之不去。
  传说中连贵为天子至尊的同治皇帝,之所以闹出天子天花的笑话,无非是慈禧对他的正室蒙古皇后有偏见,硬是不愿儿媳和睦,强迫儿子宠幸别的她喜欢的妃妾,于是天子愤而往宫外寻欢作乐,来个一拍两散,最终染上梅毒而撒手尘寰。
  父母对儿女婚姻的约束在封建社会内一直长存。现世纪不流行了?
  笑话之至。
  如果是世家大族的话,既有封建的架构在,哪会缺掉封建的思想与行为?
  除非是一般平民百姓的小康之家,家长族长没有资格行使特权,才会有民主婚姻的出现。
  别说是本城的中国人社会如是,就那些西方国家,顶级上流社会的家族内,婚姻控制权一样有相当程度握在当权的长辈之手。
  宋圣瑜是身在其间,不自觉地沾染到这份特权,而又不经意地行使着它而已。
  至于小女儿司徒菊跟史俊武谈恋爱,她除了微微吃一惊之外,竟在心头掀起了另外一重感慨与反应。
  怎么司徒家与史家总是如此一代又一代,一个又一个的发生感情瓜葛呢?
  是真自己欠了史云龙一些什么,要急急在今世就偿还吗?
  司徒家的女孩若终有一日跟史家的男孩共成连理,会不会就等于代表自己成为史家妇了。
  一念至此,不禁汗颜,新寡文君有这种想法,是应该歉疚的。
  宋圣瑜慌忙站了起来,对司徒菊说:
  “我不管你们后生这许许多多琐事了,你们好自为之!”
  便木无表情地走回楼上睡房去了。
  司徒菊耸耸肩,估量母亲是以一种女大女世界的心情对付自己的恋爱问题了。这倒算是个好结果呢。
  这天,又约好了史俊武在黄昏时出海去。飞奔出门时,正好跟姐姐撞个正着。
  司机把司徒菊载到码头,史俊武已经等得团团转,一见了司徒菊,就急嚷:
  “幸亏我们没有约同其他朋友,否则急死了,你迟到得厉害。”
  “你好意思一见人就骂?”
  二人一上船,就手拖手的坐到甲板上去。
  海风把她那头长发吹起来,发丝碎碎地几条几条的盖到脸上来,别有一番婀娜的滋味。
  史俊武看着司徒菊那不笑的神情,有着更多心头的迷惘和鼓动。
  这女孩其实也不算顶漂亮,最低限度比她的母与姐都差得多。宋圣瑜的高贵与司徒巽的艳丽,是双绝。
  小妹妹呢,五官秀美整齐、举止活泼、言语玲珑而已,可是偏偏他觉得她吸引,尤胜于肯定是大美人的司徒巽。
  史俊武看司徒菊一直没造声,就逗她:
  “算是我的错,等待的滋味并不好受呢,尤其是等心急相见的一个人!”
  司徒菊别过脸去,看着美丽的海港景色,其实忍不住偷笑。
  “来,我给你作个补偿。请看着我!”
  司徒菊回转头来白他一眼。
  “我备了件真心诚意的礼物给你,你猜猜我是放在左袋还是右袋?”
  “猜中有奖么?”
  “不就奖那份礼物?”
  “猜不中呢?”
  “那就要罚,另一个口袋里放了一个信封,写得一清二楚。”
  “这游戏没意思。”
  “为什么?”
  “因为礼物反正是要送我的,我干么要冒被罚的危险?”
  “千金之女往往有个毛病,就是习惯不劳而获。”
  “我这就猜中了,看你还有什么话好说?”
  司徒菊想一想,转动了眼珠子,然后说:
  “左边。”
  史俊武伸手从左边裤袋内取出了一个信封来,交予司徒菊。
  司徒菊看看信封,随即拆开,里头放了一张纸,写着:
  “我爱你!”
  司徒菊立即甜上心头,腻至眉梢眼角,然后她摇摇脑袋说:
  “什么意思?”
  史俊武忙叫:
  “你不知道这三个字是什么意思?”
  “我是问,这算是奖呢,还是罚?”
  “你看呢?”
  司徒菊咬一咬下唇,凝想这个好问题。半晌,才答:
  “对你是赏,对我是罚。”
  史俊武一把抱起司徒菊,转了一圈,再放回地上,仍抱着她的细腰说:
  “这就是说,你也爱我了。”
  “谁会爱个赖皮的,快把右边口袋的东西掏出来,比较一下赏与罚,究竟是什么一回事?”
  史俊武讪讪地笑,伸手把右边口袋的东西取出来,仍是一个信封,递给司徒菊。
  打开来一看,司徒菊直翻白眼,嚷:
  “你搅什么鬼?仍是这三个字,奖罚不分明。”
  “才不是。这三个字的确可以是赏,也可以是罚。在乎我怎样对你,你又怎样对我,是不是?”
  “见你的大头鬼!”
  “不,我是正经的!”
  史俊武拿手拨弄着司徒菊额前的碎发,像耐心地要一一将之细数。怎么一个男人可以如此钟情于一个女人的头发呢?他想想,也禁不住笑了起来。
  “我送你的礼物其实没有放进裤袋,而是在船舱睡房内,来,我带你去看。”
  “才不呢!任何一个女孩子都知道,不可为贪图人家的礼物而走进对方的房间去。”
  史俊武气得跳脚:
  “你不是认真吧?”
  “我是的。”司徒菊昂着头,一派凛然。
  “好,那么,我拿上来给你看。”
  司徒菊觉得史俊武涨红了脸,那副像煞有介事的严肃表情,实在滑稽,不禁又笑出声来,说:
  “好,我这就随你去,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司徒菊跟着史俊武进走船舱的一间睡房内。俊武从衣橱中取出了一幅有两尺高的素描来,放到司徒菊的跟前去,然后问:
  “如何?还认得出是谁吗?”
  素描画得很好很好,最低限度画中人舞姿生动,表情活泼,而且面貌有八成像真人。
  “你几时把人家画起来的?”
  “昨晚,连夜开工。”
  “神经病!”司徒菊啐他一口,嗔道。
  “迟了,我会忘记你跳舞时的那个表情。”
  “你原来是如此善忘的人,那么,讲过的话都可以有一天不作数,只一句当时没有笔录,故此忘了。”
  史俊武抓抓头,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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