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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红-第3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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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存扣没听完眼泪水就直往外滚。原来是这样啊。他嗄着喉咙说:“秀平……她呆呀!她真呆呀……”紧接着又问:“她平常也没记下什么?记日记么?”

  但他心里马上否定了,他晓得秀平没有记日记的习惯。

  果然。——“记什么日记啊,她姐夫急急火忙地把秀平带上船,什么本子都没带。她就是在床上看看报纸……后来报纸也不看了,睡在铺上呆想,看着窗子。没有记什么。”

  “那……秀平用的那些书呢,……还在么?”

  “那些书呀本子的一大堆呢——她哥哥怕我看到伤心,都卖给收荒货的了。”

  存扣心里连叹惋惜。他想拿几本秀平的书呀作业的,带回家做个念想。

  “噢,我想起来了!”来娣忽然站起来,到屋里拿来个红塑料面皮的本子来。“你瞅瞅,这是我留下来夹丝线夹花样的,里头记了不少字哩。”

  存扣心“砰砰”跳了起来,抖抖索索接过,打开一看,原来是秀平的记歌本儿,上面用娟秀的字体认真抄着歌词,有的还有简谱。《边疆的泉水清又纯》,《军港之夜》,《幸福不是毛毛雨》,《年轻的朋友来相会》,《在希望的田野上》,《游子吟》,《牧羊曲》……还有存扣和阿香在国庆节合唱的那首《清晨,我们走上小道》以及男生背后偷着唱的邓丽君的《路边的野花你不要采》。存扣一页一页地翻看着,基本上是按照从初一开始的顺序抄的歌曲。熟悉的旋律从书页里跳出来,所有的片断组成了亲切的连唱,让存扣心里有种酸楚的幸福。秀平爱唱歌,经常听到她哼哼,特别是高兴的时候。她是多么地热爱生活!如果她还在,这本子里不知又多出多少首流行歌曲呢。存扣心里正唏嘘着,拇指一滑,纸页哗哗地翻过,他突然就在白纸中间的一页看到了用红圆珠笔抄就的一首诗。题目用的是仿宋体,用红绿两种笔芯精心地描过:

  给XP——
  海蓝的天空中高悬着金色的日轮
  寥廓的原野上徘徊着寂寞的少年
  绿柳垂挂在水面桃红遮掩着桥头
  无限美景中少年却在轻轻叹息
  ……

  天啊,这不是存扣那年春上写在油菜叶上的诗么?存扣逐行地往下读,往事历历在目,禁不住浑身都在发抖……秀平,亲人啊,我的姐姐!

  来娣把剥好的黄豆秸子拿过去撂进羊圈里给羊子吃,回来看到存扣不瞬眼地盯着本子看,神色异样,忙问:“里面写的是什么?”“是歌词。”“你要么,你要你拿去?”“不。还是由你夹花样吧。”

  存扣告别后,来娣坚持要出来送到西桥。走得好远了,存扣回过头,还看到她站在桥头,蓝褂子,白头发。 
 





93、慈母回家



  傍晚时分,桂香从外面风尘仆仆地回来了。存根对妈妈说:“我就猜你今天肯定要回来。”

  “咋猜的?不得了,啥时学会了算命打卦的!”桂香跟儿子逗乐也是一股江湖味儿。

  桂香很开心。她急急火忙地赶回家是想早点看小二子考的啥大学。伢子读了这么多年书,终于考大学了。上了大学等于她做妈妈的了了一桩大心思。也是对她多年来在外吃苦卖力的补偿。这种补偿是精神上的,是心理上的,是脸面上的。

  月红说:“妈就是舍不得存扣。”

  “瞎说!”桂香嗔她,“妈手心手背都是肉。”

  “手心是肉,手背是皮。妈,哪个是手心?哪个是手背?”

  “哈,巧嘴薄舌的!月红啊,我看你可以跟我出去相命了!”

  “啊,妈不关亡了?改相命了?”月红惊讶地问。

  “唉,装神弄鬼的,太烦神。现在外面信相命的多,就改了。”桂香说。又补充道:“这相命简单,来钱快。”

  “多年的老手艺说撂就撂了,妈你也不舍不得?”存根有心和妈玩笑开到底。这几天他心里也是格外的舒畅。

  “有啥舍不得的!”桂香把带回家的东西放妥了,一屁股落在大凳上,从兜里掏出烟来点上一支。鼻孔里喷出烟来。“在外面哪样寻钱做哪样。再说相命和关亡差不多路数,‘听簧’,‘拾簧’,‘剐簧’,一个式!妈又不要学,现成就会。”

  是存扣给妈打来的洗脸水。桂香笑吟吟地打量着儿子,说道:“身子倒壮实,脸上却瘦了,气色也不大好。吃了苦了。放假正好补养补养。”

  存扣说这两天哥嫂给他补养了,吃了不少好的哩。

  桂香洗好脸,说:“妈在外面经常提你们兄弟。人人都夸耀,说没得个爷娘老子,妈妈在外面,就大的带着小的过,十几年没红过脸,还从来没见过,不简单。”又对存扣说:“你嫂子也对你好,你将来要补她。”

  “补什么哟!”月红有点不好意思,“都是一家人嘛,——妈,存扣脸上黄是生了病的,这两天才有精神……”

  “啊!甚病?”桂香吓了一跳,打断月红的话,“啥时得的!”

  存扣就把事情告诉了妈妈。说眼睛等两天和哥哥上东台看。

  桂香听了急得一拍大腿:“咋这么背哩!怪我,上次过高邮泰山庙时没进去烧柱香!”

  “影响……考试了么?”她眼巴巴地望着存扣。

  存根说考得不丑,卷子全做出来了。你放心好了。叫月红快去下碗面给妈吃,“肯定饿了。”

  桂香呼啦啦吃着面,忽地筷子往桌上一顿,说:“存扣,明天妈就陪你上东台!——开穷心,身上有患哪能等,还能拖?”

  存根说庄上明天没班船。桂香说没班船要啥紧,不是还有腿么,头二十里路,还要乘什么班船。问存扣愿意不愿意和她一起走着去。存扣说愿意,好多年不陪妈妈走路了哩。

  正说着,大门外“嘎哦——”一声高亢的鸣叫,一只大白鹅摇摇摆摆地进来了。

  存扣笑着说:“这鹅真的意思,早上出去叫一声,晚上回家叫一声,发信号哩——‘我出去了!’,‘我家来了!’”

  存根说是这意思。这鹅聪明。是附近十几只鹅的头脑哩。在陆上走她打前,头昂到天上,后面的鹅排成一队跟着。在水里也是她领头,带那些鹅找草吃。月红说这鹅还厉害,猫子狗子都怕她,谁对她不恭翅膀扑扇起来冲上去就啄,凶恶得狠哩!现在家里黄鼠狼、老鼠的影儿都没有。护家哩。

  桂香听得有趣,说:“真是大块头!啥时逮的?就逮了一只?”

  存根说四月天逮的,长得贼快。可能是洋种。逮了四只,没几天被俊杰玩死了两只,又不注意踩死了一只。就这只命大。俊杰当个宝哩。

  桂香笑道:“当个宝也不行,等存扣拿到通知就杀了吃。要请客的。”

  存扣连忙说不要。月红笑着说:“俊杰肯定要哭闹的。”

  “哭闹就哭闹!叔叔考上大学吃他只鹅算个啥!”桂香眼一瞪,仰起脖子把面汤和菜叶全喝下肚去。





94、落榜了,失落?



  对于东台人民医院眼科的医生来说,刮沙真是芝麻大的手术吧。让存扣睡在门诊的床上,脸上搭块留有两个眼洞洞的白布,只感到眼睑上一阵蚁咬似的刺痒(并不痛),还没还过神来,医生就说好了——前后也不过五六分钟!好麻利。困扰了存扣个把多月的问题就这么轻而易举地解决了,大医院的医生就是不同,有本事。当然保不定这刮沙对于他们做惯了,熟能生巧,轻车熟路,驾轻就熟。就如同学生做习题,做多了也就不难了。医生让存扣坐在门诊的长条椅上把眼闭会儿,开了处方单叫桂香下楼去取药。桂香气吁吁上来时疑惑地问医生:“就两支眼药水?”医生说:“本来只需两支眼药水,你当多大个事啊。早中晚各滴上一次,上来有些腌人的啊。”桂香充内行地说:“腌人最好,腌人正好杀菌!”

  连挂号才六块多钱,上这么大的医院。娘儿俩都有点不相信哩。立刻就点眼药水,趁着才刮过的沙,把里面的坏细菌全腌死了。眼睛又闭了几分钟,告别了医生,两个人满心欢喜地离开了医院。

  出了医院门才十点多钟,桂香说咱吃点东西再走,领着存扣进了一家饺面店。两海碗热气腾腾的虾仔馄饨端上来,先啜一口汤,透着海鲜味,存扣用匙子往碗底搅拌了一下,原来还有紫菜的。这东台离黄海已不远,在吃食里面用的海货多。桂香怕存扣一碗馄饨不得饱,又上门口的油锅旁边搛了两个麻团来淹在他的碗里。知儿莫若母,桂香晓得存扣从小就喜欢吃馄饨和麻团这两样,带他进城上街是必吃的。桂香记得上次带存扣上东台瞧病是十岁的时候,那时存扣头老晕,有时还流鼻血,早上起来鼻子上粘着血疤子。高家庄有个老郎中说别是白血病,把桂香唬死了,赶紧上东台大医院,一查不是的,只不过有点贫血而已,才放下心来。这一转眼功夫伢儿倒十九了,真是过得快。桂香望着存扣吃得很香的样子,心里很快慰,又有些愧疚:这伢子从小就是“靠娘生”,在妈妈怀里睡大的,离开了妈妈晚上睡不着,哭闹。五岁多就把他撂给哥哥了,每次回家还是搂着妈妈睡,直到上初中才不好意思。自己欠伢子的哩!今天在路上和妈妈有说有谈的,还跟小时候一样哩。就这么长大了,成人了……也不知这次考上个甚东西。不管什么,能考上都是好的,国家户口,红本子,吃商品粮,就脱了农村苦胎了。可这小子看上去并不太兴奋,是因为考试得病考得不满意?……桂香正胡思乱想着,存扣这厢也吃完了,心满意足地打了个饱嗝儿,擦擦嘴巴,亲热地喊桂香:“妈妈,我们走呃!”

  在回来的路上娘儿俩显得很轻快,还是七谈八谈的。存扣顽皮地问起妈妈相命是咋回事,桂香就笑呵呵地介绍给他听。

  “不难的,和关亡差不多理儿。”桂香说。“也是两个人一组,到了人家庄子,一条巷子一条巷子地吆喝,一家都不放过。‘相面哦——相命相啊?’逗人家。人家说相,就进去了。

  “一进人家院门屋门,我和‘搭子’就赶紧‘拾簧’,看到晒衣绳上晒着尿布就知道这家有吃奶的伢儿,看到菩萨面旁边有亡人牌子就晓得死过人,看到柜子上有药瓶子就知道家人有人害病;看人家房子,是瓦房还是草屋,瓦房是大瓦还是小瓦,用的木头檩条还是水泥檩条……总之,多哩。所有这些都可以用来判断这家的情况,用在相命的过程中说准了人家相信得不得了,说你灵,那钱就好哄,好拿。”

  “那‘搭子’拾到‘簧’又有什么用呢,她又不相?”存扣问。

  “有用啊,咋会没用呢——她告诉我呀。把有用的告诉我呀!”

  “这一来不就露馅了么?”

  “呵呵,用‘春典’呀。‘春典’就是黑话,江湖上各行各业都有自己的黑话,外行人听不懂的。不经意说出来,好像自言自语的,人家不注意。

  “比如人家有男伢子,就说有‘扣儿’,女伢子就是‘环儿’,眼睛不好叫‘招子不亮’,离开叫‘扯板’……多哩。什么话都有‘春典’,就像你们说外语,你们懂,人家不懂。”

  存扣兴致盎然:“那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十呢?”

  “水,乃,羊,树,满,龙,心,盼,勾,寸。”

  存扣哈哈大笑:“有意思!这么多道道儿——我们看眼睛花了六块半钱就叫‘龙块满钱’了?”

  “不对,叫‘龙寸满钞’,块是‘寸’,钱是‘钞’。”

  “噢。这么多的‘春典’怎么记得住呀,拗嘴拙舌的?”

  “还不跟你学外语一样,多听多记多说呗!”

  “那倒也是。”

  桂香接着往下说:“一家相命起码有三家来听热闹的,相命的不怕人多,人多好‘拾簧’,我和‘搭子’故意撩大家说话,从他们的说话中捕捉有用的东西,比如有人背后谈论主家五姑娘哪去了,被‘搭子’听到了马上用‘春典’告诉我:”满环儿‘,我相命的时候就对主人讲你是个’嫦娥命‘,命中缺子:丫头滚滚来,生三添四还加五;儿子不易得,深山寻参苗。把人家都惊住了,说你相得准,’活神仙‘,什么都依你。“

  “如果人家还有第六个是小子呢?不就不灵了么?”存扣问。他想问题总是要考虑得很周全。

  “也不怕呀。”桂香说。“小六子是个男娃不也是‘命中缺子’、‘儿子不易得’么?正说反说都不怕,都好解释。擅相命的人家是问不住你的,文说文答,武说武答,兵来将挡,水来土淹。”

  “其实就是玩模棱两可。”

  “有时是这样的。你几句话搭上边说得准了,对方就相信你了。你就可以‘剐簧’了:先说一通吉利话,让人家高兴起来,再话头一转,人家有病有灾的还要说以后还要生难,人家兴兴旺旺的也说不久会有祸灾,人家一怕,就会跟你讨‘解释’,请你化解。”

  “这时就可以跟人家要钱了?”

  “不是直接要。直接要能要多少——不像安徽人相命,一个命一块两块的,一个能相几个,能弄多点儿钱?我们兴化人比他们要得聪明,要起来多,人家还情愿给!

  就说你家这个难化解消除也不难,只要费点香火钱。就看你家诚心不诚心了。人家肯定说诚心了,‘不诚心喊你来相命消遣你呀!’这时候就说那好,要念十套经,磕一百零八个头,烧六十筒香——多少筒香看这人家的家庭情况和人是不是爽气来定——我们给你买了带到大庙里烧。至于我们的鞍马费,随你把几个吧。这样几十筒香加上鞍马费,弄得好就是几十块钱。“

  “假如人家要自个找个庙去烧呢?”

  “他(她)不会念经呀!不念经又不灵!那些庙不说本地的,往远处说。如高邮泰山庙,扬州大名寺,镇江金山寺,南通广教寺,苏州寒山寺,南京鸡鸣寺……想到哪说到哪。”

  “原来是这样。嘿嘿,妈妈,你到像成了相命专家了!”存扣笑着说。

  “哪个不说你妈聪明!”桂香自豪地说,“做了几十年的都做不过我哩,妈这才改了几天?”

  “可是,妈妈……这终归是骗人家啊!”

  桂香沉默了。叹了口气。过了一会儿才低沉着声音说:“妈妈当初走这条路也是为了这个家,你爸死后妈妈整天想着他,回到家里心直往下掉,没精没神的,心里难过呀——香烟就是那时吃上的——所以才下决心离开家出去跟人家学关亡讨个营生,挣钱养你们。做妈的哪个想离开自己的伢子呢,更何况你当时才五岁,哥哥也不过十五。其实你和哥哥中间还有一个的,比哥小两岁,是个女伢子,养她的时候难产,胎不正,出不来,妈差点死掉。养下来没满月就发烧,救不活,走掉了。以后妈就不敢要了……想不到以后还是要了你。怕你又有不好,所以叫你‘存扣’,就是要把你‘扣’住。还好,你长这么大,基本上没病没灾的,滑滴滴的一个俊伢子……

  “妈也晓得这不是正行,但是做惯了,做熟了,一下子要停也不容易。人说走江湖的人是有瘾的,心野,就像猫子吃了露水变成金钱豹,变不回头了。这话是对的……但妈终有一天会停下来的,现在你大了,都考学了,一毕业成了公家人寻了有用的婆娘妈也不会再做给你黑脸的事……妈懂哩。”

  存扣记得秀平死后妈答应他考上大学就洗手不做的……他沉默了。

  娘儿俩边谈边走倒也走得快,过了前面那个庄子就远远看到顾庄的影子了。一路上全是稻田,绿油油的。田岸上长着黄豆和高梁,也有向日葵,豇豆藤缠在秸杆上,那些豇豆结得挂挂的,紫的,绿的,白的,长的有一尺多,但路上没人去摘。农村人不稀奇。走到河边、桥上时,看到河里的菱藕铺了半边,叶子挤叶子,都挤得抬起来了。

  存扣突然没头没脑地问一句:“妈妈,要是我今年没考上咋办呢?”

  “会吗?”桂香惊讶地看了存扣一眼,“你还会考不上?”

  存扣没吱声。不知咋的,他心里有点空落落的。心慌的感觉。

  “你不是全做起来了么?全做起来还考不上?”桂香显然有点急了。

  “是全做起来了……”存扣现在回忆那三天考试,觉得那时头昏昏的,做是做起来了,也不知是咋做出来的,反正不是那么有激情头脑清晰做出来的。他因此心里就有些没底。

  桂香沉默了一会,说:“万一考不上也不怕。也不要紧。你上学早,又没留过级,你的同学不是已有二十几岁的么,你才十九,怕什么,今年考不上咱再复,十九跟二十,差一年,妈等得起。”

  “这不是等得起等不起的问题……而是太丢人了!”存扣说。

  “丢什么人?又不是做贼抢劫嫖婆娘,丢什么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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