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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老板轻轻推开包厢进来了,后面跟着两个女孩子。掩上门。蔡老板走到旁边。女孩子并列站着。存扣感到了一阵异样的呼吸。相仿佛的年纪、身高、体态,都是圆脸蛋、大眼睛,同样的秀发披肩。像刚剥出来的两粒青豌豆,不分彼此。像并蒂莲。连气质都差不多:安静而清纯。只是服饰有所不同:一位穿葱绿色中袖T恤,紧身牛仔裤,另一位则穿着乳白色露膝棒针连衣裙。亭亭玉立着。存扣真怀疑这是他教过的两个高一女生。他从书本、影视和道听途说中关于从事这一行业的风尘女子的形象一下子被颠覆了。是的,她俩的脸上没有忧伤,没有屈从的无奈,眼神纯净,神态矝持,端庄,如同接受过训练的正当职业的女孩。这就是……“小姐”?
存扣注意到右边穿着短裙的女孩从一进来就看着他。静静地打量。像在思忖着什么。多么温和的一个孩子。存扣心中一个柔软的地方被触动了。他不再慌张,和她目光默默交接。在这样的对视中一种异样的亲切感悄然生发,在两人之间脉脉地流动。
存扣有些恍惚……
保连也在打量这两个女孩子。鼻孔里缓缓冒着烟。眯起的笑眼中隐着警察的锐光,在两个年轻的身体上高高低低地扫描。饶有兴味。“这是最好的两个妹子,”蔡老板带着讨好说,转头亲切地吩咐:“小芳你陪顾所长,小湘你陪丁老板。”说完笑咪咪地退出去,轻轻带上了门。
穿裙子的女孩就就径直走向存扣,原来她就是小湘。保连把走到面前的小芳往怀里一搂,女孩顺势乖乖地偎着。如果保连再老几岁,那样子极像搂着女儿。保连左手抚摸着女孩的头发和脸蛋,夹着烟头的右手指点着小湘:“丁老板是我的好朋友,你要把他服侍好了。啊?”站起来,冲存扣挤挤眼睛,跟那女孩到按摩房去了。
包厢里就剩两人了。存扣有些愣怔。小湘突然展颜一笑,招呼他:“我们也走呀!”
糯糯甜甜的声音。春花般的笑脸。浅浅的单酒窝。嘴里有颗小虎牙。
存扣打小对有酒窝和长小虎牙的女孩有好感。他认为这两样东西最添女孩妩媚。秀平有酒窝,阿香也有,春妮则有小虎牙。他喜欢巩俐,喜欢巩俐演的那个“我奶奶”和秋香,就因为巩俐同时有这两样东西。
小湘也同时有。而且也有和巩俐一样纯真的笑靥。而且还有巩俐不再有的年纪和青春。
他握过小湘伸过来的小手,站了起来。
小湘一手拿着存扣的香烟、打火机,一手端着茶杯,在前面领头走着,伶伶俐俐地,就像一个领着客人开房间的宾馆服务员。她步子很快,白裙里面饱满的小屁股扭得极其生动。
存扣艰难地咽了一口唾沫。一个地方在蠢蠢欲动。
存扣倚在席梦思大床上抽烟,掩饰着内心的慌乱和激动。小湘在他面前坦然地把身上脱得精光。少女的胴体雪白晶莹,凹凸有致,春色撩人。小湘钻到存扣的臂弯里,乖得像只温柔的小绵羊。她轻轻摩挲着存扣的胸口,动作温柔而细致,手掌绵和而温暖。她嘬起红唇去吮存扣的乳头。存扣怕痒,浑身都紧张起来。大浴裤悄然顶了起来。他有些害臊。在这个孩子面前。
“大哥,你也脱呀!”小湘的手滑下来,扯住存扣浴裤的松紧带。却被存扣下意识地抓住了手。“别,别忙……”他嗫嚅道。真要命,毕竟第一次,他真是放不开。
“大哥是想和我先谈谈家常呀?”小湘轻笑道。
“嗯,谈谈。”存扣低头看她。她眼睛里闪着些顽皮,还有些稚气哩。“你多大了?”他问。
“差两个月十九了。”
“你是哪儿人?”
“湖南。湘潭。”
存扣一凛。
革命圣地。红色火种。土枪,梭标。打土豪,分田地。枪杆子里面出政权……存扣的脑海里立时涌满了这些意象。
“……家里有什么人?”
“我奶奶,爸爸,妈妈,哥哥,弟弟,妹妹。”
“这么多人啊。”
“是啊。我爸妈身体不好,我哥在山上拖毛竹,二十四了,还没娶亲呢,弟弟妹妹上学,……都要钱。”她喃喃地说。低眉顺眼。手指在存扣胸上动着。
沉默。
“原来你在家做什么呢?”存扣轻轻问。
“放牛。”
存扣一拗身坐了起来。“这样……我们谈谈话。我,给你钱。”
“为什么呀?”她立即张惶起来,爬起来抱住他。“是我不好么……你不满意我?老板会不要我的!”
她用大劲把存扣捺得重新躺下来。趴在他身上,用头拱他,亲他,舔他。——如一只讨好的猫。
168、百般滋味在心头
“累了吧。玩这么长时间,你真行。”存扣从按摩房出来又去冲了把淋浴,回到包厢时保连对他笑着说,顺手丢过来一根香烟。“刚在小丫头替你把东西送过来,满脸春色的。”
存扣“啪”地点上烟,深吸一口,烟从口鼻中浓烈地喷出。
“事后一支烟,赛如活神仙。”保连调侃道。
存扣往床上重重一躺,对着天花板喃喃道:“你小子,被你搞失足了。”
原来出轨是这么容易。虽然他还沉浸在刚在的激动中,但一些怅意却不由分说地潮上心头。好像自己守了多年的宝贝,不经意间,就这样丢失了。他没有心理准备。
“哪儿话!现在什么时代了,男的哪个不喜欢潇洒?”保连说想不到存扣在生意场上混这么多年还是个老实君子。“当年做学生时可是谁也没有你风流哦!”
存扣问曲塘这么多浴室都有这个,上头问不问。保连说问。怎么不问。问又怎么样。“曲塘镇的浴室有我罩着,可保无事。”
保连又说,问他妈个屌,他县城这些地方就没有?多的是。东岳庙、群艺馆公开表演脱衣舞,十块钱一张票,生意好得不得了,连老头子们都去看,还往前挤,用手指着笑。现在全国大大小小的城市洗头房、洗脚屋、美容院、沐浴中心……遍地开花,还不是靠这个赚钱。“管得了吗,管的人自己屁股就不干净!”
他说去年上面来了几个人检查工作,酒足饭饱后要求安排“节目”,当然就是想玩这个。就领到这里来了。一个老家伙大概酒多了些,爬到小姐肚皮上鸡巴却不听使唤,硬不起来,软蚂蟥似的。你没看他出来时脸上那沮丧劲儿,比死了亲老子都难看。最后我要蔡老板找了个功夫最好的丫头,不知用什么方法替他放掉了,脸上才放了晴。“男人全他妈贱种,对这种事最在乎,最来神。”
存扣脸上一惭。他现在也是“贱种”之一了。
“话又说过来,出来找小姐玩总比养情人好。养情人烦人,缠住你死不丢,情人能变仇人。情人能送你命。”保连说。他举了一个例子,说邻县一个乡镇派出所被评了全县先进,办酒席庆祝,县交警大队的一位兄弟独自开着一辆警车赶过来,酒足饭饱后自然要安排节目,但那兄弟却急着要走,原来他和十九岁的小情人说好了这晚在一起过宿的,大概是酒喝多了些,回去又开得急,在一个三岔口打弯慢了,撞断了大树,车子栽到水塘里去了。三十七岁的人,说没就没了,前途似锦啊,一条命就断送在小情人手上……
“所以呀,对女人什么都能动,就是不能动情。玩玩而已,消消遣么。跟小姐玩,song(上尸下从,第二声。此字打不出。)一出,拔屌无情,干净利落,多好。”保连感慨万分,存扣则听得惊心动魄。
保连又说,存在即合理。现在休闲的玩艺越开越多,说明市场有需要。“就拿曲塘来说,那么多外地老板在这儿投资办企业,总不能都带着妻儿老小来唦,性需要怎么办?还有那么多民工,民工也是人嘛,他们也有性需求,总不能手淫过日子吧,只有到这儿来,花个百儿八十解决一下。”
保连预言,青山遮不住,毕竟东流去。迟早都会跟外国学习的,把这行业规范起来,设“红灯区”,统一管理,收税。“与其偷偷摸摸,自欺欺人,不如放水养鱼,合法化起来。反正挡不住。谁也挡不住!”
保连突然激动起来:“要是合法化了,我们曲塘肯定会变成旅游胜地,中国的芭堤雅。别的不说,咱曲塘的小姐都是精选过来的,年龄模样都是上数的,像山间的小花一样,绝对‘绿色’产品!”
他告诉存扣,有次去南京,老同学安排休闲,他要的那个小姐看上去还可以,脱下来满肚皮的妊娠纹,奶头像紫葡萄,下身黑笃笃的,恨不得捏着鼻子玩。跟曲塘的小姐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没法比。“玩好的是享受,玩丑的是受罪!”
存扣说:“看来你小子都成嗜好了!”
“不瞒你说,玩这个还真有瘾,十天半月的就要玩一次。也是邪了,跟老婆没感觉,见到小丫头浑身是劲。嘿嘿,我家爱华对这个没兴趣了,你跟她要还嫌烦——她最喜欢的是数钱。”
“那你在外头搞她不晓得?”
“晓得又怎么说!跟我离婚?现在的女人见识广,想得开。她不大问我。”
“你也要小心,别玩出麻烦来。”
“嘁,会吗?不是跟你存扣吹,在这曲塘还没有哪个敢找我顾某人麻烦的。洗澡正常现象,谁看到我玩小姐了。这开浴室的敢说?都是他们主动安排的!是我罩着他们!我是他们的衣食父母!”
保连说,小时候太压抑了,现在都记得那唐月琴,害得他父子两分,差点前程都断送在她手上。到了草潭好不容易爱上个唐婉华,又被那教地理的小子从中插了一杠子。块块都不顺。“幸好考上了公安学校,我现在就要报复,就要补偿,这辈子不玩他百十个女人气难咽。”
“我现在最感谢也最忘不了的是那个京霞,她是我的初恋。可惜现在没有办法找得到她了。但愿她一切都好。她那时才十三岁呀……”保连吸着烟,眼望着天花板,陷入了遥远的回忆。
“嗳,存扣,”保连突然像想起什么似地向存扣侧过身来,神秘兮兮地说:“老实告诉你,这蔡老板你别看他表面老实,其实内里蛮机灵,他有时收到新的就告诉我,让我尝鲜嘴子……”他笑了:“你刚才玩的那个小湘就是我开的。”他把身子睡平,眼瞧着包厢吊顶感叹万分:“开一个处女就好比多结一次婚啊!”他眼睛放光,非常陶醉,好像就要歌唱起来的样子。
“睡会儿吧,晚上还有饭局……”保连连打几个呵欠,身子侧向里面,一会儿就响起了鼾声。
存扣看着保连大马熊一般肥硕的身躯,百般滋味在心头。
169、家乡的兄嫂
存扣次日上午回到顾庄。出租车开到庄西幸福七桥西桥头。从车门里一出来就听到一声喊——“存扣!”
是哥哥存根喊的。
存扣在盐城曹家巷招商批发市场生意做得好,曾几次要哥嫂也到盐城来。存根倒是有心,月红嫂子却不肯,说你搞了这么多年的修理,虽然赚不到什么大钱,但在自己家里多逸当。把自己老本行扔了,去做自己不熟悉的事,你肯定做得起来么。虽然兄弟肯定块块帮你。他那种生意大来大去,心事大,太忙人,天南海北去进货,你身子吃得消么……她说她是农村大老粗,习惯在家里种田,进了城什么都别扭,路都不会走;又担心城里花花绿绿的,热闹得没得命,俊杰到了那儿更不省心,出乱子……一句话:不想去。存根想想也有道理,就不烦这个神了。就在家里过过安稳日子吧,好歹在庄上也属比上不足、比下有余。
但三年前存根却扔了修理这行当。一来顾庄修理店多了,生意分扯掉了,二来现在农村人不像以前那样对东西太吝惜了,东西坏了不大高兴修,甚至还没坏就处理掉了,换更新更好的——就像现在没有人穿补的衣裳一样。原来兴时得不得了的唱片机、收录机成了古董,黑白电视机几乎全淘汰了,被收荒的三十、二十的收走,一收一三轮车。现在的电器不仅越来越便宜,而且质量越来越好,像彩电、VCD这些电器实在是难得坏。做修理生意真是不容易了。于是存根下决心改了行,在这幸福桥头弄下这块地,砌了个连家店,大院子做货栈,做起了建材生意。在这之前,幸福河边这条简易公路正在改造,挖得一塌糊涂,而向南几里路高兴东(高邮…兴化…东台)高速正在修建,精明的存根马上悟到这桥头的价值,他请客加送礼,把村干部服侍得好好的,对着桥口的这个垛子就成了他的新屋地。当然这事的促成也有存扣的功劳,西村村民主任顾福生是他同学,很早就承包了庄上供销社,到盐城曹家巷进货总是拢存扣那里吃饭,两人关系很好。存扣的哥哥想打这块屋地,他肯定要卖个人情的。
果然,这条乡间公路拓了宽,原来坑坑洼洼的砂石路成了漂亮平整的柏油路,与高兴东高速连成了网,马上就提升了价值。沿线村庄的公路下面顿时多出了很多店面,有些厂也搬到了公路旁,车辆人流量大增,这条公路成了聚金敛银的商业路。有人要花大钱买存根这块屋地,存根怎么舍得,他要靠这块地发大财哩。存扣支持了他五万块,开了庄上最大的建材店。木材,竹材,板材,水泥黄沙瓜子片,油漆涂料小五金,杂七杂八的东西是应有尽有;从去年又开始代卖农药,生意红火得让人眼红,没人不说存根是个赚钱手,十个指头长钩子。
俊杰这小子今年二十三了,从小可没让父母少操心。蛮聪明的一个家伙就是不肯学习。就爱打游戏机;小小年纪,上了麻将桌全是他的神。玩不够。父母从小溺爱惯了的,把他养成个小肉墩,上六年级就称一百四十斤了。初中毕业去当兵,在部队里又调皮,两年不到就溜回来了,把人都烦死了。宠儿不知柴木贵,在家里吃呀穿呀用呀全是跟爸妈伸手,西装领带休闲服……里里外外,什么都要好的。要名牌。香烟也要抽好的。就像个城里的花花公子。恋爱是谈一个丢一个,不认真。他爸妈看这样子不得了,好说歹说叫他去盐城烹饪学校学厨师,寻个手艺。他去了,但很少到叔叔婶娘家去,他小时候跟存扣倒是热乎,长大后反而怕他了。他甚至还怕春妮,婶娘的庄重和亲切让他不安。婶娘是中学老师,他好像对老师有一种天生的抵触。但想不到这小子居然对烹调有兴趣,学得有模有样,逢年过节回家都要露一手,干丝切得比线细,西瓜旋的盅儿萝卜雕的花卉精致漂亮得人都舍不得动。毕业后存根要他在庄上开个饭馆,或者到吴窑开也行,他哪里肯,一来嫌地方小,二来还是逃不脱家长的管束,一个人跑到东台去,凭他的手艺马上被一家大酒店看中了,在里面做得挺好。他合人缘,懂潇洒,出身很大方,被吧台上的一个姑娘相中了,两人谈起了恋爱,还搞起了同居。那姑娘叫艳霞,秀气聪明,大丰白驹人。俊杰把艳霞带回家,月红喜欢得不得了,存根也中意;双方家长都见了面,下秋就订亲,快的话明年就带人,反正两把手已窝到一起了,年龄也够,把个婚结了清爽。
两个儿子都是老板,指头缝里漏一点也够桂香用了,何况都是孝子,给妈妈钱不含糊,只愿她老人家高兴。桂香总是很高兴收起儿子的孝敬,说存起来给等着给重孙子用。桂香赚了一辈子钱,还是爱钱,有时在家里半夜三跟地躲在房间里把个存单拿出来数,东藏西揣的,让他儿子媳妇心里发笑。儿子过得好,过得逸当,自己又有钱,就在家里好好养老唦,吃吃玩玩,摸摸小纸牌,打打小麻将,可她不。她还是要出去。她说走了一辈子江湖,只有在江湖上她才觉得活着,吹风经雨的也有乐趣,在家时间蹲长了反而要得病的。家里人只好依她。她是这方圆二十里关亡相命的老祖宗了,干这行的哪个不敬她,在外做生意撞了面,碰了头,做的钱主动跟老祖宗拆账平分不算——当然也是做这行的规矩——还要服侍她好吃喝;还十分荣幸。
存扣现在想开了,管妈妈多少干嘛呢。只求她健康长寿,开开心心每一天。他有时候心里想,妈干相命这一行某种意义上也可以说是心理医生,相信的人花几个小钱可以买一份心理平衡、塌实,比起那些骗国家骗百姓的贪官污吏来说要高尚得不知哪里去呢。
月红四十四了,依然漂亮,晚辈人都称她“俊嫂子”。虽然早就发胖,但却胖得屁股是屁股腰是腰,胸高奶大——小姑娘看了都羡慕。她的胖是健康的胖,不是养尊处优的胖,不是胖得像个“柴油筒”,而是局部的均匀放大,是做姑娘时代的相似体。这也是她劳动不辍的结果。体力活做多了其实也是一种锻炼,可以保证体形。她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