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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开房门,螺栓间嘎吱作响的声音刺激着多伊尔绷紧的神经,与兄长的见面让他感到身心疲惫。脱下外套,挂在门口的衣橱里,走进客厅,发现怀亚特坐在沙发上看报纸,但一见他进来就放下了手里的东西,显然他的心思并不在此。
“怎么今天回来得那么早?”房内的光线还很明亮,即使不看时钟也能知道现在只有下午三点左右,而画廊平时的关门时间是在五点以后。
多伊尔安静地坐到怀亚特的身边,如同淋湿的猫儿寻求温暖般蜷缩进那令人安心的怀抱里,想开口说话,却心乱如麻,不知从何说起。
怀亚特用力地搂紧了怀里的身体,纤细而柔弱,微微地发着抖,明明在害怕,却又倔强地什么也不肯说,让他又是心疼又是怜爱。
他们交往多时,他深知多伊尔生性善良温柔,除了特定的某个人,鲜少有生气的时候,这种样子只有在相识初期他尚未从旧情人的阴影中脱离时才偶尔见到,自成为情人后再也不曾出现过。
出去不过短短半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怀亚特很想问,但若是多伊尔不想自己说的,他绝对不会逼他,他在等,等这人儿自己说出实情。
“我……不知道自己到底做得对不对……”多伊尔的声音里鼻音略重,“好象疯了一样……”
怀亚特无言地抚摩着他的金发,平日的灿烂仿佛连同主人丧失活力般显得黯淡无光, 心念流转间双臂更是用力,想让他更有安全感。
“我很笨是不是?除了画画什么都不懂……”多伊尔闷闷地说道。
怀亚特扳过那柔嫩的脸庞,发现成串的泪珠滑过香腮,沾湿了衣襟。“上帝已经赋予了你最出色的才能,别人羡慕都还来不及,你却是如此评价自己的么?”无论是山野间风光正好的花田,蔚蓝海平面上的一点白色,还是活泼俏皮的邻家少女,多伊尔的画总能让人打从心底里柔软起来,天真无邪的孩子们会回味起母亲温暖的怀抱,而大人们也会暂时忘却忙碌的工作,回想起记忆深处那段快乐的时光。
这已是常人望尘莫及的能力!
怀亚特看着怀里的人哭得梨花带雨,湿润红肿的双眸多了妩媚和无助,少了份自信,身体抖得如同冬日里被风蹂躏过,瑟瑟发抖的花朵,以单薄娇弱的姿态兀自忍受寒动的严酷。
“可我无法将大家拉回来,我没那个能力……最后只能选择逃跑!”心头的憾事令多伊尔愈加悲愤,他曾不止一次试图劝阻家族里的非法生意,但他没有权利去干涉,他的身份不允许他做逾矩的事,他的哥哥才是米尔纳的天!
所以他选择逃避,逃到眼不见为净的地方,不闻不问。
“那不是你能控制的事。”不是没有能力,而是人类本性中的贪婪和欲望是无法抗拒的甜美毒药,没有任何人能操纵人心,人只是输在自身的欲望上而已。
多伊尔楞楞地盯着他看来半晌,才颤巍巍地问道:“如果我要回塞奇威克呢?”但下一秒他就有些后悔提出这个问题,因为他看到在那一瞬间,怀亚特的眼眸中写满了震惊和愤怒,这并不是他想得到的结果。
“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多伊尔!”
双肩被用力捏紧,纤细的身体在蛮力的控制下如同暴风雨中飘摇的树苗,柔弱无依,全身的骨架仿佛被捏碎散架般地疼痛。
浓重的无力感深深地笼罩住他,怀亚特从未用如此严厉的语气叫喊过他的名字。
真可笑,这已经是今天第二次被人问这个问题了,为什么大家都会认为他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呢?
“听我说多伊尔,放弃那个想法,不论你有什么样的理由,我决不会同意!”怀亚特尽量控制自己的音量,却无法阻止心中的恐惧扩散,像长出黑疽的手指不能治愈。
这是个阴谋!
他想告诉多伊尔,却又不能,因为背后的操纵者要的就是这个结果,将所有相关的人一网打尽。
如果这是约翰?史密斯的阴谋,他又是怎么说服多伊尔的?想当年多伊尔离开塞奇威克时的坚定,怀亚特根本不相信史密斯有这个能耐。
“我知道你是担心我的,可……”多伊尔痛苦地摇着头,泪眼婆娑,小巧的鼻尖通红,“我不能让爸爸失望。”
记忆中那双温暖的大手总是充满怜爱地抚摩着他的小脑袋,用比引导迷路羔羊的神甫还要好听的声音说着:“多伊尔多伊尔,我可爱的小天使,愿上帝保佑你永远快乐幸福……”儿时的记忆清晰可见,他怎能忘记!
“你父亲?”
“是的。”
多伊尔哽咽着将事情的始末全部告诉怀亚特,他不能再逃避,否则只怕有更多的人会成为牺牲品。
“我想得到能与他抗衡的力量,你不愿帮助我吗?如果能让米尔纳摆脱非法交易,你就可以不用再一直为此烦恼了不是吗?”
面对多伊尔急切寻求肯定的目光,怀亚特只能保持沉默,即使米尔纳改邪归正也无法洗清曾经的污点,沉重的罪孽是不会被轻易原谅的。从未想过半途中断的任务居然重新回归到正确的轨道上,他完全可以利用多伊尔收集证据打击米尔纳,但他不愿让那个单纯的人儿接触险恶的黑幕,他的宝贝太单纯太善良,不是能在污水中生存的人。
“我不能……我不能……”多伊尔低声啜泣着,怀亚特的沉默让他难过,如果唯一可能支持他的人也不愿帮助他,那他该怎么办?
满满的怜惜在胸口中溢开,怀亚特将怀中的身体搂得更紧,吻上那张沾满泪水的小脸,“我知道……我知道你不想让你父亲失望,别再哭了……”他最害怕看见的就是心爱之人的泪水。
“说我不自量力也好,说我自作聪明也罢,我不能让爸爸失望!”内心的恐惧竟是前所未有的强烈,但他不能退缩,蔚蓝的眼睛依旧清澈透明,却多了份坚强。“或许在他眼里,我不过是伸手就能掐死的一只小蚂蚁,但我想告诉他,不是只有像他那样才算强大,我想保护我所爱的人,但决不会走和他一样的道路!”
怀亚特看着那张仿佛瞬间长大成熟的泪颜,久久不能出声。
他的天使……终于要展开双翅了吗……
时光流逝34
“普雷沃斯特先生,我希望你能再考虑一下,我父亲生前一直都很信任你,现在也只有你才能说明当时的真相,请你帮我完成父亲的心愿。”多伊尔紧紧地握着话筒,神色焦急,他向当年公布父亲遗嘱的律师寻求帮助,对方却表示不愿再提往事,知情者的沉默无疑成为最艰难的障碍。
电话线的另一端先是传来长长的叹息声,然后中年男子以知性而成熟的声音缓缓说道:“多伊尔少爷,我只能告诉你一件事,路加少爷已经和我通过话,他说希望我别让他后悔当时没把我沉到公海里去。你还能期望我为你做什么呢?任何事都逃不过路加少爷的眼睛。”
多伊尔楞住了,没想到路加的动作那么快,自己凭什么和他争呢?即使普雷沃斯特愿意为他作证,也很有可能未等事情真相公布于众就已经遭遇毒手,他又怎能坚持要求别人为他说实话!
难道事情就真的没有转机了么?
强烈的愤怒与不甘充斥着他身体的每一个细胞,连灵魂都为之震颤,他的兄长是打定主意不给他任何机会,他又怎么斗得过那个在名利权势间闯荡多年的男子!
“或许还有一个机会……”
一句话,又燃起了些微的希望,“什么?”
“还记得前任的管家吗?”
“马歇尔爷爷?”记忆中有着花白头发,总是板着严肃的面孔的老人是个受过传统英式管家教育的人,从多伊尔的爷爷那辈起就在米尔纳家族工作,服侍了三代的主人,是个值得信赖的人。虽然他总是面无表情,眼神锐利,但从平日里体贴入微的照顾来看,他对年幼的小主人们还是十分疼爱的,因此米尔纳夫妇放心地将孩子们的教育交由他来管理。
“是的。除了我以外,他是唯一一个知道这件事却还活着的人,虽然我并不知道你是从何得知当年的事情,但你无疑是在做极其危险的事!”
马歇尔爷爷也知道?多伊尔不敢相信年迈退休的老管家也是当年的知情者之一,震惊之余他又不得不庆幸幸好那个仅剩的证人是他,毕竟以他的身份而言,路加是不会轻举妄动的。
多伊尔默默地挂断电话,低头不语。
好冷……蜷紧身体双臂抱肩,为什么还是感受不到丝毫的温暖……
神色凄凉地环视着只有他一个人的房子,从不知道曾经甜蜜的小窝竟会空旷得吓人。
怀亚特已经归队报到,几日未曾回家,与以往不同,知道他是在怄气不满他的决定,可多伊尔却无法退让半分。向来不曾有过争执的他们第一次意见严重分歧,竟不知该如何挽回……
他在害怕什么?不想面对的又是什么?
多伊尔不知道,也猜不出。
书房边的会客室是专门为款待特别的客人而设计的,此刻,年轻的主人站在门口,举手敲了敲门,得到“请进”的回应后才进入房间内。
站在伦勃朗的“石桥风光”前手拄木杖的老人转过身,恭敬地问候道:“好久不见,路加少爷。”虽然年逾古稀,头发和胡子全部花白,但老人依旧精神矍铄,神采奕奕,不显丝毫老态。
“您近来可好,马歇尔爷爷?”路加礼貌地问候着深受信赖的前任管家。
“是的,一切都很好。”
两人坐下后,路加率先开口问道:“马歇尔爷爷是为了多伊尔的事才回来的吗?”神色平静,让人猜不透他内心真实的想法。“他是怎么说服您的?”
老人沉默片刻,摘下眼镜看着路加淡淡地说道:“您从小就是个非常聪明的孩子,不辜负大家的期望,现在您则是个优秀的族长,米尔纳在您的手中越来越强大,超越以往任何一个时期。”
路加双手交握,默不作声。
“似乎没有您做不到的事,那为什么还不能放手呢?”老人语重心长地说,古板严肃的脸透着一丝怜惜。对于路加鲜有人知的经历,他已算是知晓甚多的人,忠诚的秉性让他无法不疼爱这个已经伤痕累累的人。
“我做不到的……”路加无奈地摇着头,唯有牵强的苦笑,细长的睫毛落下稀疏的阴影,“我总不能忘记过去,甚至沉湎于记忆里,却又不想看到历史重演,唯一的动力就是我还记得自己答应过什么,在没有完成之前我是不能放弃的。”只有在马歇尔爷爷的面前他才会露出脆弱的一面,但他终究是米尔纳的族长,有他的责任和义务,还有未完成的愿望。
他,没有理由可以不坚强!
“多伊尔已经知道遗嘱的事了,您还想一辈子挡在他面前吗?”
“暗中捣乱的老鼠真是让人心烦。”黑色的瞳绽放着令人心寒的冷酷,路加冷笑着。
“他们已经都长大了,不再是不懂事的孩子,你该给他们一个机会。”老人劝告着,只是想让他卸下点重担。
路加眼神直直地盯着杯中袅袅上升的蒸汽,一言不发,也不知听进去多少。
他站在楼梯上,倚着扶栏,目送弗莱彻将老人送出门口。
高大挺拔的男孩在矮小的老人面前十分老实诚恳,两人不时地交谈着,弗莱彻站在一边频繁地点头,中间说上几句话,直到一高一矮的身影消失在门后,路加才不得不感叹……
这一对师徒还真是相像。
“大少爷,马歇尔爷爷已经离开塞奇威克。”
路加看了看他,点头道:“辛苦你了。”
当弗莱彻张口还想说些什么时,却被厉声喝止:“住嘴!我现在不想听你说任何话!”
可能被突然间的大喝吓到,弗莱彻一时竟楞住了。回过神后,立刻绷紧了嘴角,挺直了脊背站在那儿。
“出去!”
没有反应。
“我叫你出去!”声音开始显露隐约的怒气。
依旧没有反应。
“滚!”伴随着瞬间提高了一个八度的叫声的是瓷器砸在门板上碎落坠地的声音。
对于擦身而过的重物无动于衷,弗莱彻微微躬身行礼,转身离去,留下他一个人。
路加怔怔地看着一地的碎片,白的,黑的,青的,红的,花花绿绿,五彩斑斓,鲜艳的颜色刺痛他几乎干涸的双眼。
抬起沉重的手臂,痛苦地遮住双眼,他这是怎么了……竟向个比他小了近十岁的男孩发脾气……
太差劲了……
不知过了多久,他听见门被轻轻地推开,有人无声地走了进来,然后从地板上传来唏唏嗦嗦的声音。
路加俯在桌上,露出埋在手臂间的一只眼,看见弗莱彻正在清理地面上的垃圾。高大的身躯蹲在地毯上满满拣起一块块锋利的碎片,让他的心簌地软了下去,那人是为了不让下人们看见他这副狼狈的模样才亲自动手的吧……
安静的房间里,弗莱彻小心地将勾在地毯绒毛上的细小碎片一一清除干净,耳边仿佛听见一声极细极轻的“对不起”。
他没有抬头查看,也没有停下手中的动作,更没有做任何回答,他只是安静地做完事,安静退出房间。
因为他的主人需要的是能够安静的思考。
而不是他的原谅。
第二天,路加发出通知,同意多伊尔回到塞奇威克,但有一个条件,就是要考验他的能力,只有通过试炼,他才能够正式参与米尔纳的工作。
而他给多伊尔的任务就是与安布罗斯联手铲除科索蒂。
时光流逝35
对于路加的要求,多伊尔没有拒绝的余地,这是他最后的机会,错过了就再也不会有第二次。
但当路加将他介绍给安布罗斯的时候,他的心依旧充斥着抗拒和厌恶,长久以来的教育让他打从心底不喜欢安布罗斯那样满身罪孽的人。特别是那双眼睛,一直透着让他害怕的光芒,配上青绿的瞳色,让他总是联想到狼狩猎时的双眼,在深不见底的黑暗中幽幽燃烧的两点鬼火。
即使单纯如多伊尔也很清楚地知道,尽管对方长得英俊非凡,可一旦拥有这样冷冽眼神,那人就绝非善类,在他有生之年是第一次和这类型的人打交道。
他也发现了安布罗斯只在见面时冷淡又不失礼节地向他问候后,便再也没正眼看过他,想来他们两个都没给对方留下好印象。但渐渐地,又觉得事情不如他一开始想得那样简单,安布罗斯的视线几乎没有离开过路加,那种隐藏在皮层表象下混杂着野兽般饥渴、兴奋和狂热的灼热欲望根本无法瞒得过艺术家特有的敏感知觉。
路加一直都是在和这样的人打交道吗?
他不知道,也没打算问清楚,有很多事是他所不了解的,比如,他们的世界。
在后面的时间里,路加和安布罗斯谈论着生意上的合作问题,他们使用的言词大多晦涩难懂,每句话语似乎都绕了三个弯。多伊尔单纯不懂世事,但本性聪敏,只要稍稍留意便不难发现其中的勾心斗角,这让他对“朋友”这个词的认识又多了一层。
“对我们来说,没有永远的敌人,也没有永远的朋友,这就是我们生存的法则。如果你不能适应,还是尽早离开的好。”
事后路加不冷不热地说着,在多伊尔的眼里对方的态度明显侮辱了他的自尊,他是对他们的世界所知甚少,但不表示他就是个傻瓜!
“我觉得……你还是少和他来往比较好。”等到安布罗斯的身影从门口消失,多伊尔才缓缓道出劝告。他应该是恨着那个人的,甚至巴不得他倒霉才好,可迟疑良久最终还是忍不住要开口劝阻,他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
路加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点了点头就转身离开了。
来往?你以为我们只是普通生意上的来往么?你真是个善良又可爱的孩子啊……
可惜背后的多伊尔并没有看到路加脸上的冷笑。
“德福雷斯特先生接受了您的提议吗?”弗莱彻接过路加批阅好的文件,仔细地进行分类整理。
路加摇晃着手中的羽笔,坚硬的笔杆和尾端油亮的羽毛在阳光下发出幽幽的彩晕,仿佛活泼俏皮的汀克贝尔。“大概吧……”想到安布罗斯咬牙切齿地对他说“我不是你雇佣的保姆”时的样子,他觉得这不能算合作的态度。“那得看多伊尔的表现。”
“您给多伊尔少爷出了一个很大的难题。”弗莱彻指明了路加的试炼明显是在为难人。
“但不足以让他退却,不是么?”路加无所谓地耸了耸肩,“我不想找个无能的人,省得自讨麻烦还得让我来收拾残局。”
“您真的打算不再过问有关科索蒂的事?”
路加嗤笑了一声,说道:“我已经铺好了路,难道植树造车的活还得由我来干?”
“但……”
“没有人逼他一定得做,放弃或者继续,选择权在于他。”
一种包含着嫉妒的愤怒和仇恨隐隐地浮上心头,长久以来一直压抑住的痛苦经历再一次被挖掘出,赤裸裸到展现在他的面前。曾几何时,他是多么地渴望得到一个机会,可是没有人能给他,甚至毁灭了他最后一丝希望。而现在他慷慨地给予,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