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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冯美忆看到了熟人,於是对他说:“我去找小倩,你放心好了。”
而苏奕童一直等到亲手把冯美忆带到小倩身边,交待对方帮忙陪伴之後,才转身上楼。
没错,果然是这间。苏奕童推开门的同时看到了挂在墙上的几幅画,以及,站在其中一幅画前的男人。
那个人背对他站在那儿,但他还是一眼就认出了这个背影。齐守约。
他穿著一件深灰色的半长风衣,头发很随意地凌乱著,背著手,双脚微微分开站在那里静静地欣赏著面前的画。
苏奕童就这样站在门口长久地注视著他的背影,仿佛电影中的慢镜头一般。其实,也不过是一两秒锺的事。
齐守约听到开门的声音,缓缓地回过头来,两个人的眼神在空中相遇,笔直地投射向对方。
仿佛那天重逢时一样,苏奕童无声地念出了他的名字:齐守约。
对方当然读懂了他的唇语,笑了一下,非常温柔地,然後轻轻地唤道:“苏奕童。”停顿了一秒锺之後,又说了句:“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三年了。”还有一个月零七天就是整三年。苏奕童喃喃地说道。
本来应该有太多的话可以说、应该说,可是此时房间里静悄悄的,什麽声音都没有。
这三年你去了哪?你好不好?什麽时候回来的?……这些问题纷纷堵在胸口,反而让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最终,齐守约开口说:“你似乎不错。”
苏奕童怔了怔,然後点点头,说:“是。”
再次的沈默。
“回来了就可以帮齐大哥管理公司了。”这次是苏奕童。
不过很可惜的是齐守约似乎对这个话题并不怎麽感兴趣,只是说了句:“我已经接手了公司。”
接手?苏奕童有些意外和不解,但他并没有再说什麽。
过了一会儿,齐守约突然做出很顽皮的表情说道:“我听说徐伯父买了几张不错的画所以偷偷溜进来看看,现在要趁他没回来之前溜走。”
苏奕童下意识地笑了一下,点点头。
於是,齐守约侧身从他身边走了出去。
“啊!对了,如果有事情的话,记得来找我。”已经走出几步的齐守约停下脚步,回头对他又说道。
“呃?”苏奕童不明所以,只好说了声:“好的,谢谢。”
然後齐守约点了点头,转弯,下楼,身形消失在旋转楼梯的拐角处。
苏奕童调回视线,然後紧紧地握了握自己的右手,刚刚齐守约的风衣面料在无意中擦过了自己的右手手背。
正当他站在原地出神时,耳边突然传来徐伯父略显大声的问话:“奕童啊,觉得我这次的投资还成功吗?”
苏奕童回神,急忙说道:“徐伯父的眼光果然非常独到。”
他的回答有些不自然,因为──他已经完全忘了来这个房间的目的,忘了挂在墙上那几张珍贵的名画。
14
“总裁,这是刚到的传真。”秘书李佳纯的语调里透露著慌张。
苏奕童狐疑地看看她,问:“什麽内容?”
“立信单方面解除合同。”
“什麽?”
“什麽?”
两道震惊的声音响起。
“怎麽会这样?”说话的是冯美忆。
“对方没有给予任何解释,但是说明愿意承担应付的责任,包括已经投入的前期资金和违约金。”
苏奕童开始觉得头痛,前期资金和违约金?立信在其中付出的那点东西是和铭岛没有办法相比的,为了这次合作,铭岛投入的人力物力又何止几千万?因为重视,所以全力以赴,而现在这个局面却是苏奕童冯美忆等人都没有想到的。
他是被一声轻哼唤回神的,回头一看,冯美忆白著一张脸,用手死命地捂著肚子。
“美忆,你怎麽了?”他紧张地冲过去扶住她。
“我的肚子有点疼。”冯美忆的声音已经有些控制不住的颤抖。
“坚持住,我现在就送你去医院。”
……
幸好是虚惊一场。
因为没有充分的休息以及情绪波动过大,有轻微出血迹象,但没有危及胎儿。只不过因此冯美忆也更加虚弱了,需要更周到的保护和平静的休息。
“美忆,这次说什麽都不能再听你的了,你就安心在医院养好身体吧。”苏奕童坐在病床边轻轻握住了她的手。
点点头,冯美忆急切地说:“撕毁合同绝对是一件两败俱伤的事,立信不可能这麽愚蠢,一定是有人捣鬼,奕童,你要多多留意。”
“知道了,什麽都不必担心,我会处理。”
几天後,苏奕童得知立信新的合作对象是正约。
他的心里有非常不好的预感,但他极力把那种想法挥出脑海,而试图思考那些自己正在面临的急需解决的问题。
既然失去与立信的合作已经成为无可挽回的事情,那麽下一步只有尽力把损失降到最低,并且保证公司其他项目的正常进行。
也许苏奕童并不是一个天生的商人,也许他因为对经营公司不感兴趣而常常显得心不在焉,但经过三年多的磨砺和学习,他也绝对是一个可以撑起场面的经营者了。经过立信的事情以後,铭岛无论是在财务上还是在士气上都遭受到了重创,如何重新打开局面,开始下一阶段的工作成为当务之急。
苏奕童在心里暗暗说,无论我面对的是什麽,我都会走下去,一如既往。
脑海里浮现出一张英俊的男人的脸,他甩甩头,不愿去想。
“怎麽会这样?”苏奕童气愤地把报告扔在桌子上,低喊道。
沈超无奈地耸耸肩,抱歉地说道:“我也不知道怎麽会这样,很明显,有人在与我们作对。”
“作对?”
“可以说现在铭岛的所有的事务都受到了全面压制,而且对方的目标非常明确,实力也相当强大。”
苏奕童皱眉想了一下,然後眼睛看著他说:“对方似乎相当了解铭岛,了解铭岛的一切。”
沈超顿了一下,点点头:“看上去的确是这样。”
“这倒奇怪了……”苏奕童沈吟了半天,说道:“你有什麽意见吗?”
“保守的方法是收缩铭岛的相关项目,然後暗地里调查清楚。”
“有没有什麽进攻的手段?”
沈超苦笑,说:“以铭岛的实力来说,与之对抗也未尝不可,不过我们失了先机,而且我们在明处。”
“和我的想法一样,我不想牺牲太大。”说到这里,苏奕童的声音突然变得低沈苦涩,“更何况这根本就是一场游戏。”
沈超看著他,想说些什麽,最终还是没有开口,脸上一闪而过的是复杂至极的表情。
离开铭岛,苏奕童拖著疲惫的身心来到了医院。
对於他铭岛的困境他一直对冯美忆有所保留,但冯美忆怎麽能猜不到。看著他忧心忡忡的表情,她就知道实际的情况要比苏奕童所说的严峻得多,而且他似乎还有什麽难言的苦处。
冯美忆试图安慰他,但她也意识到关於商业上的问题这样无力的劝慰其实并没有任何作用,於是改口说道:“需不需要我……”她没有把话说完。
明白她想说什麽,苏奕童轻轻地摇摇头,说:“我会解决。”
冯美忆想说的是让哥哥帮忙。苏奕童当然知道冯家的成文在香港越来越做大,近两年也想过把触角伸到台湾,但因为当局的状况不明朗,所以转而去了日本寻求进一步的发展。然而,远水解不了近渴,哪怕成文实力再强,一时之间能够给予自己的也只有资金支持而已,而这并不是铭岛急需的。
那麽现在急需的是什麽呢?大概是把那个在背後搞鬼的人杀掉。苏奕童突然恶狠狠地想到。
感到冯美忆拉住了自己的手,他回过神来,温和地说:“你再安心地医院观察一段时间,等医生说可以了,我就把你接回家。”说著替她拉好被子。
按照苏奕童和沈超商议得出的结论,铭岛采取了适当的应对政策,虽然不能够彻底解决眼前的恶意对抗,却也足够把损失降到最低。
沈超递交上公司近期状况的报告,并且做了些口头的补充说明,最後他犹豫了一下终於还是说:“我想是时候从对方那一方面解决这件事了。”
苏奕童抬头若有所思地看看他,问道:“你觉得我拖得太久了?”
“没有。”沈超淡淡地回答,他明显地感到最近的几次谈话苏奕童对自己的态度有了明显的转变,他不想再多说话。
苏奕童看著对方离去的背影陷入了沈思。有些事情他隐约感到不是那麽单纯。
他打开桌面上的报告,这是他三天前让沈超做出来的,因为他需要全面掌握公司的情况。苏奕童大致看了一遍,凭自己对公司的了解,这份报告做得很出色,没有隐瞒也没有夸大,基本情况也和自己掌握的情况差不多。
也许我不该怀疑你,他又这样想到。
正因为报告做得真实精彩,所以更加突出地反映出公司的问题。本月公司所有的项目都宣告失败,这虽然不能动摇庞大的基业,但却绝对是一个相当危险的趋势,有无数个公司就是从这样的情况下作为开始走向末路的。苏奕童从小到大虽然没有过多接触商业,但还是多少了解这个行业的残酷和生存法则,坐以待毙是绝无可能的。
他放下报告,端起旁边已经冷掉的黑咖啡喝了一口,然後向後靠在高高的椅子靠背上闭目凝神。
如同沈超所暗示的那样,苏奕童对於是谁在背後操纵早已明确。从最开始的回避,然後是不敢置信,到最後的无可奈何,他都不知道该怎样解释自己对於齐守约这种“莫名其妙”的行为的感想。他知道一定是有什麽地方不对了,而他还不能尽在掌握。
苏奕童突然想起那天在徐伯父的生日聚会上,齐守约回过头来对自己说的那句话:“如果有事情的话,记得来找我。”当时他的面孔非常明媚,很高兴很期待的样子,怎麽会……
他真的不愿意相信。
片刻过後,当苏奕童再次睁开眼睛,目光已经恢复炯炯有神的状态了。
“佳纯,给正约打电话,约个时间我要见他们总裁。”他按下通话器对秘书说。
不久李佳纯便送来回复:“苏总裁,对方说随时可以。”
随时可以?苏奕童苦笑一下,对秘书交待了一下,拿起外套走了出去。
15
在齐守约其中一个秘书的带领下苏奕童直接来到总裁办公室。
看看空无一人的办公室,他用询问的眼神回头看著那人。
“苏总裁,请您稍等片刻,郑氏的公子在您之前刚到。”
郑维?看来自己有的等了,苏奕童暗暗想到。正约目前正在进行的一个相当大的项目就是和郑氏的生意。
出乎他意料之外的是,自己手中的咖啡还没有喝到一半,齐守约就打开门走了进来。
“难得你会主动来找我。”齐守约把手中的文件随便地扔在桌子上,在皮椅上坐下,环起手臂,脸上是神秘莫测的笑容。
看到他这副样子,苏奕童知道自己也不必抱什麽多余的幻想了,他直接地问:“怎麽回事?这一切。”
“全是我做的。”齐守约几乎是有点兴奋地说出这个彼此都已经明确的答案。
闭闭眼睛,他又问:“为什麽?”
“为了你。”淡淡的语气,却已经显露出!人的冰冷。
“你现在跟我说‘为了我’是什麽意思?”苏奕童吼了起来。
“还不够明确吗?我针对铭岛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
一时之间什麽都说不出来,只是愤怒地瞪著对方,许久,苏奕童才冷冷地说:“我想过很多次再见你的情形,但绝没有想到你是以这样一副嘴脸出现在我面前。”
“没错。”齐守约紧紧地盯住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是什麽让我失去了你,我就用什麽让你回来!”
“回来?”他冷哼一声,问道:“你打算让我怎麽回来?”
闻言,齐守约从椅子上站起来,走过去,在苏奕童面前停下,目光不容抗拒地逼视著他,说:“小奕,你不会不知道我要你怎麽样吧?虽然三年过去了,不过我对你的想法可是一点都没有变。”
“当年也好,现在也好,你的想法恐怕都无法实现。”
“那时我也并不是完全没有实现,不是吗?”齐守约近乎无耻地笑了一下,“如今我一定将它实现,彻彻底底实现!”
“你凭什麽?”
“那麽你为什麽坐在这里?”他嘲讽地哼了一声,“正约这几年在我哥的手里发展到什麽程度相信你非常清楚,而铭岛的弊端可谓不少,我有信心把它们一一找出。小奕,你该知道我的能力,别说现在冯美忆不在,就算她在也没有任何用处,只要我想,我就可以把你搞到完蛋。”
“你跟我说要把铭岛搞到完蛋?”苏奕童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我们两家的家长是一辈子的好朋友,你现在却跟我说这种混蛋话!”
“在你决定把我推出你的生命之外的那一刻起,你就没资格跟我谈什麽交情了。”提到这个话题,齐守约也怒气冲冲。
“不必说那种鬼话!”苏奕童冷冷地说。
“你可以试试看,苏奕童,如果你知道我这三年是如何度过的,那麽你就不该挑战我的权威。如果说我对你的感情是一片无际的苦海,那麽我所品尝的每一滴苦涩,我都会毫无保留一点不差的全盘转送给你,我会让你和我一样,感──同──身──受。”齐守约几乎是咬著牙说出这些的。
“……你想要什麽?”苏奕童试图让自己平静下来。
“要你,我要你!”
“你当我是什麽?”闻言,他忍不住再次大发雷霆,“你不要逼我跟你对抗到底。”
齐守约此时却突然笑了,指尖轻轻地滑过他的脸颊,轻轻地说:“小奕,你不是个商人,永远不是,无论你的样子多麽像,所以这场仗你输定了。”
苏奕童看著他,脸上一丝表情也没有,沈默了许久,终於说道:“可以。完全可以。”说著站起来离开。
“那麽我们是达成一致了?”齐守约在身後追问。
即将踏出门口的苏奕童停下脚步,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问道:“是沈超?”
“没错。”
“很好──”闻言,苏奕童闭了闭眼睛,低声说道。
刚刚是放下工作来的,从正约出来之後苏奕童开车回到公司。
一走进办公室,一个人尾随著跟了进来,回头一看,正是沈超。
“对不起。”他递上自己的辞职书,平静地说道。
苏奕童看他一眼,没有接,说:“你有更好的位置了吗?”
“可以这麽说。”
他抬头看著面前这个人,有些迷惑,他就这麽笃定自己不会以出卖商业机密的理由起诉他吗?
仿佛看穿他的想法,沈超说:“在铭岛的几年我也算鞠躬尽瘁了。”
“那我有亏待过你吗?”苏奕童反问。
“我所想的不过是不停向前。”
“踩著一切可以利用的台阶吗?”他突然想到四年前,两人重逢时,沈超就是暗地里背著原来的公司到自己这里来应聘的。这个人的野心太可怕。
“对不起。”沈超再次说道。
面前这个人不久前还是自己的亲爱学长,然而此刻……苏奕童想到三年里两人的并肩作战,突然间没有了生气的力气。算了,他对自己说。
“你走吧。”苏奕童沈沈地说。
16H
自苏奕童那天离开正约之後,齐守约一直都没有联络过他,不过他承诺过的事却已经完全兑现了。铭岛遇到瓶颈的几项业务已经顺利开展,再没有受到一点来自他方的阻碍,就好像前一阵子的窘境根本没有发生过。他怎麽就能做到控制其他公司,而且收放自如呢?苏奕童有些不解的同时也真的自叹弗如,自己终於还不是这个人的对手。也许有些事情是别无选择的。
“叮铃铃──”桌上的电话响起来。
苏奕童拿起话筒,如常道:“你好,苏奕童。”
“晚上我会去你那里。”说完,对方就挂断了。
是齐守约。z
苏奕童怔怔地看著发出忙音的话筒,然後叹了口气放下电话。这个时候突然想起自己有什麽事情呢?
要你做什麽就做什麽。他是这样说的吧!
对此,苏奕童不敢多想。y
挫折过後的公司事务繁忙,这天苏奕童离开公司的时间有些晚。车子驶进院子,远远地就看到门口立著一道修长的身影。
“你回来的未免有点太晚。”齐守约没什麽表情地说道。
苏奕童没有说话,打开大门放那个似乎是久等的人进去。
“变化真够大的!”一进门,齐守约便不无嘲讽地说道。
“你要不要参观一下我的卧室?我和冯美忆的主卧室。”苏奕童一开口就是一把嗜血的利刃。
本来已经气闷的齐守约闻言转过头阴郁地看著他,神情中多了几分危险,他冷笑一下,说:“我宁愿去画室,毕竟那里有比较美好的回忆。”
苏奕童的脸也没好看到哪去,看了他一眼,便向楼上走去。
见他神态自若的样子,齐守约用力在後面推了他一把,粗暴地向对方展示自己不多的耐心。
苏奕童没有作声,踉跄了一下快走几步,在画室门口掏出钥匙,打开门。
“你以前可没有把房间上锁的习惯啊!”身後传来戏谑的声音。
给画室上锁,是从著手准备结婚之後开始的,好像锁上它就有更多的东西能够被更完整地保留下来。但苏奕童没傻到把这些告诉齐守约,只是淡淡地说:“如果可能,我倒想干脆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