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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稽军要夺取这片富庶之地,先就必须要渡过浙水,而浙水又是当地驻军防御的重点,会稽军必须趁着夜色掩护渡过浙水,终于在天亮前,贺景率领军队赶到了浙水南岸。
这时,已有先头部队在江边寻找船只,随着主力军队到来,一名军侯奔至贺景面前,禀报道:“启禀贺将军,找到了十余艘船只。”
贺景眉头一皱,眼中露出不满之色,他很了解浙水的情况,平时这一带千船竞发,格外繁盛,怎么会只找到十余艘船只,而且还是石小船,他狠狠地瞪了军侯一眼,问道:“怎么回事,才十余艘船只?”
军侯叹了口气,“是对岸的守军将船只全部驱赶到了北岸,这十余艘船只还是藏在水湾里,没有被对方发现,我们才得以找到,否则连一艘船也没有。”
贺景无奈,只得又问道:“对方敌军情况如何?”
“对岸大约有一千余守军,但卑职刚刚得到消息,朱桓正率五千军向富春县赶来援助,恐怕也快到了。”
贺景大吃一惊,他心中顿时焦急起来,如果朱桓军队赶到浙水北岸,他们就难以渡江了,他当即喝令道:“立刻开始渡河!”
会稽军士兵纷纷挤上十余艘小船,每艘船坐十余人,十余艘小船离开了南岸,向对岸驶去,贺景站在高处,紧张地望着船只渐渐变成一个个黑点,消失在蒙蒙的晨曦之中。
但贺景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就在第一批渡江之船尚未抵达北岸之时,吴郡军队大将朱桓率军赶到了富春县,虽然吴郡的实际控制者是孙瑜,但吴郡军队却是由两名大将统帅,一个是朱桓、一个是公孙阳,两人都是吴郡本地人,而且都曾是孙静的部将,两人自然都向孙瑜表示了效忠。
当孙贲自封为吴侯的消息传来后,孙瑜便立刻意识到,会稽军队一定会北上浙水,夺取余杭等四县,他也急令朱桓率军南下,在浙水一线建立防线。
此时朱桓正听取牙将张信的禀报,“卑职已得到情报,对岸大约有八千敌军,正准备渡江,卑职已按照将军之令罗了南岸船只,但估计还会有漏网之船。”
朱桓点了点头,“少量船只无妨。”
话音刚落,便有士兵奔来禀报,“将军,江面上发现敌军船只,约十余艘,都是小船,正向北岸驶来!”
张信立刻焦急请令,“卑职愿领兵将他们全部歼灭!”
朱桓沉思片刻道:“十几艘船最多运载四五人,人数少,等他们多一点过来再动手。”
朱桓随即下令,“江边军队全面撤离,北岸的船只也不准让对方得到。”
北岸的吴郡军队迅速向北撤退,停泊在北岸的余艘渡船也驶离了岸边,此时江面上已经出现了十几个黑点,正是渡江的会稽军,江面宽阔,北风强劲,使船只渡江格外困难,耗时近半个时辰,十几艘小船才靠拢了北岸,船上士兵纷纷登岸,在岸边集结,而十几艘小船又掉头向南,去运载新的一批士兵
时间渐渐到了中午,小船已摆渡了四趟,将两千余会稽军士兵送过了浙水,这时贺景也得到消息,敌军集中在富春县城内,并不在北岸,虽然这个消息不错,但生性多疑的贺景还是发现了有些不对劲,富春县城距离浙水不到两里,当第一批五士兵登陆北岸时,县城内的守军明明在人数上占据优势,但他们为什么不出击?
这里面就有点蹊跷了,贺景意识到了不妙,立刻下令停止渡江,他大步走到江边,凝视北岸片刻,此时阳光耀眼,可以清晰地看见对岸的景物,想到朱桓的援军已经抵达,贺景心中顿时有一种强烈的不安,他当即下令道:“传令北岸立刻撤军!”
当十余艘空船抵达北岸时,朱桓便知道南岸敌军已发现了不妙,出击的机会到了,朱桓立刻下达了进攻的命令,“传令全军出击,全歼北岸敌军!”
轰隆隆的战鼓声骤然敲响,朱桓率领五千精锐士兵从两边树林后杀出,直扑北岸集结的两千会稽军士兵,朱桓一马当先,挥舞六十斤重的镔铁长枪,一连刺翻十余人,他回头大喝:“弟兄们,杀敌立功!”
吴郡士兵喊杀声震天,士气高昂,他们兵分五队,从五个方向包围切割敌军,会稽军人数虽不少,但没有主将指挥,各自为阵,只坚持了片刻,便全军溃败了,被吴郡士兵杀得哭喊连天,尸横遍地,很多人不顾一切跳入水中,向北岸游去,但水流湍急,很快便被急流吞没了,其余士兵走投无,纷纷跪地投降。
这场战斗几乎没有任何悬念,吴郡士兵以压倒性优势击溃了敌军,俘获一千余人,近七人惨死在第一场江东军的内战之中。
南岸,贺景脸色铁青,他听见了对岸的战鼓声,眼睁睁看着北岸军队被击溃,他却束手无策,贺景恨得牙齿咯咯直响,拳头捏紧,狠狠一拳砸在大旗上,咬牙切齿道:“不雪此辱,我贺景誓不为人!”
吴郡士兵在浙水北岸的第一场胜利迅速传遍了吴郡各县,顿时满郡欢腾,人们载歌载舞在社庙里欢庆,在大街上游行,在吴王宫前更是聚集了数万民众,情绪激昂,不断挥臂高呼孙绍的名字,此时求变的心理已经深入每一个吴郡人心中,摆脱孙权的统治,摆脱沉重的赋税和无休止的兵役,已经成为人心所向。
吴王宫内,孙氏族人二十几人聚集在一间小院内,紧张地等待着结果,房间里,孙瑜跪在父亲榻前,低声对父亲道:“现在民心支持我们自立,孩儿也觉得时机已成熟,希望父亲能同意。”
吴郡能否自立,关键就在孙静能否同意,孙静作为孙氏前任家主,孙氏第一代长辈,又为江东政权的建立立下了卓越功勋,在孙氏家族和江东享有崇高的威望,只是孙静为人低调,几乎不出门一步,甚至江东很多人都以为他已过世。
但孙静确实已到风烛残年,瘦得只剩一把骨头,他躺在榻上微闭双眼,半晌才低声问道:“谁为东吴新主?何以自立?”
这是关键问题,他需要儿明确,究竟是让谁为主公,不仅如此,他还要知道,自立后能不能自保?这两个问题不解决,谈自立就没有任何意义。
孙瑜在父亲耳边小声道:“自立当然是暂时立孙绍为新主,一旦统一江东,孩儿可代之,孩儿将保证孙绍安全。”
停一下,孙瑜见父亲没有反应,便知道他是默许了,又低声继续道:“孩儿已从陆家得到确切消息,刘璟将支持我们自立,陆逊率领汉军正向东吴赶来,有汉军支持,我们可以抗衡孙权和孙贲。”
孙静慢慢睁开眼睛,声音微弱道:“小心引狼入室!”
孙瑜连忙解释道:“现在汉军要灭江东,可谓轻而易举,但刘璟却要维持江东的分裂局面,或者这符合他的利益,所以刘璟的目的并不是要吞并我们,而是支持我们对抗其他两家,孩儿心里有数,会充分利用他的支持,而不会把利益拱手相让。”
孙静又闭上眼睛,不再说话了,孙瑜知道父亲已经同意,便重重磕了个头,快步走出了房间,院里的孙氏族人一齐围上,纷纷问道:“二哥,怎么样?”
孙瑜没有答复众人,他命人将孙绍请来,孙绍是孙策长,是孙策的前妻所生,由继母乔氏抚养长大,今年只有十七岁,他身上没有半点父亲的勇烈,而是一个弱书生,不过他为聪颖,知道二叔扶持自己为新吴主,不过是个傀儡,他没有表示任何反感,而是顺从地听令二叔孙瑜摆布,孙瑜也对他为满意。
孙瑜将他扶上位,跪下磕头,昂声道:“微臣孙瑜愿尊绍公为新吴主,重振江东社稷!”
众人这才明白,孙静已经同意吴郡自立,他们也纷纷磕头,“拜见新吴主!”
孙绍默默点了点头,算是接受了众人的拥立,这时,孙瑜又命人将顾、陆、张等家家主请来,不多时顾雍、陆绩、周鲂、全琮、徐逸、公孙阳等十几名武重臣也纷纷赶到,众人在吴王宫拥立孙绍上位,袭父爵乌程侯,正式宣布吴郡自立,为江东正统。
孙绍随即封孙瑜为明汉将军,掌握军权,顾雍为长史,陆绩为军师,大赦江东之囚,废除一切苛捐杂税和沉重兵役,消息传出,东吴县上下彻夜欢腾,敲锣打鼓支持新主登位。
建安十九年十一月初,随着孙绍在吴郡登位,昭示着江东分,孙权据建业,控制丹阳、曲阿、豫章、鄱阳和临川五郡,孙绍据东吴,控制吴郡和新都郡,孙贲据山阴,控制会稽、临海和建安郡。
但江东分并不是结局,而仅仅只是开始,随着曹军和汉军的先后介入,江东的局势变得异常复杂。
第764章 江东风云〔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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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一支船队从溧水驶入了湖,这支船队由余艘五石的战船组成,运载着千名精锐的荆州水军,由水军校尉周信统帅,但听从于陆逊的命令,陆逊负手站在第一艘大船之上,心中颇为复杂,短短的一个多月,他的人生就像走了一个角,从孙权的都督走到刘璟的幕僚,又转回了东吴。【全文字阅读】
‘伯言此番回东吴,东吴必然会委以重用,望伯言以大局为重,莫要推辞!’
刘璟的话仿佛还回荡在陆逊耳畔,这让他心中有一种难以言述的感慨,或许刘璟也知道他要回江东,才最终没有任命他官职,而只是用他为幕僚,这样他还是一介白身。
但陆逊心里明白,其实不一样了,他已经向刘璟效忠,那么无论他在建业还是东吴,他的根本立场应该是站在汉国的一边,这才是关键,这次回去,他需要隐瞒自己已向刘璟效忠的事实,这偏偏又不是他愿意做的事,让陆逊心中左右为难。
湖波光浩淼,今天风浪颇大,西北方劲吹,使船只航速快,艘战船鼓足的风帆,就像一片片漂浮在水面上的白云,破波斩浪,向东吴城方向驶去。
“使君快看!”
一名士兵指着前方大喊:“前方有战船!”
陆逊的思绪被拉了回来,他凝视向前方望去,果然前方出现了十几艘战船,都是石左右的哨船,桅杆上飘着江东的战旗,陆逊立刻反应过来,这是江东军的哨船,应该是从湖北面的毗陵郡驶来。
陆逊当即下令道:“船队减速,呈字阵型!”
信号兵挥动旗语,汉军战船立刻放慢了船队,开始在水面上结阵,很快便形成一主两翼的阵型,这时典型的水面作战阵型,正面出击,两翼包抄,这时,对面的江东军哨船也意识到了对方战船的威胁,开始向远处撤离,只留下了一艘船只,这艘船只打着停战的旗语,慢慢向汉军船队靠近。
陆逊战船上的名士兵举弩瞄准了对方,陆逊忽然认出了对方船头上的大将,连忙下令道:“不准放箭!”
他的坐船也迎了上来,两船靠近,陆逊抱拳施礼,高声笑道:“是黄将军么?”
对面船头上站着的江东大将正是黄盖,他率五千民团军驻扎毗陵郡,毗陵郡也沿湖,在湖面上巡哨也很正常了,黄盖手下哨船只有十余艘,根本不是这支汉军船队的对手,不过他也不想撤离,他想问清楚这支船队进入湖的意图。
黄盖没想到会是陆逊,他不由吃了一惊,也抱拳回礼问道:“怎么会是陆都督?”
陆逊摇了摇头,“黄将军难道不知道么?我已经在豫章被吴侯革职,不在是江东的都督了,现在只是一介白身。”
“既然如此,伯言为何不回建业,还有这些战船是怎么回事?”黄盖的语气很严厉,充满了狐疑。
陆逊淡淡道:“江东分,我作为吴郡人,自然是回吴郡,至于这些战船和军队,军队是被交州军俘获的江东战俘,我从汉军手中要来,而战船则是问汉军所借。”
黄盖压抑不住心中的愤怒,喝道:“难道伯言就此背叛吴侯吗?”
“非也!”
陆逊也提高的声音,争锋相对地反驳道:“并非我要背叛吴侯,而是吴侯不能容我,此番回吴郡,也不是为了和吴侯军队作战,而是要保卫吴郡民众家园,尤其是会稽军队,他们军中多山越人,一旦他们攻入吴郡,必然会纵兵抢掠,我绝不能允许。”
黄盖半晌说不出话来,最后他叹了口气道:“江东内讧,一分为,伯符将军的心血毁之一旦,江东再也没有和曹刘抗衡的能力,从此走向没落,伯言,江东落到今天这个地步,难道你不感到痛心疾吗?”
“黄将军,我和你一样感到痛心疾,但我认为,江东没落的责任在吴侯,他纵容甚至挑起派系倾轧,从官场到军队,一片乱象,连黄将军这样的江东元老也因为被划为庐江派而遭冷落,他还插手指挥军事,导致江东数年对外一无胜仗,军心溃败,增税派役,民众不堪重负,以致民怨沸腾,这样的江东之主该退位了,我认为伯符将军之后才是江东正统,黄将军为何不随我一同去辅佐明主,重振江东昔日的辉煌呢?”
陆逊口才好,一番话说得黄盖哑口无言,他叹息一声道:“我说不过你,但也不会受你蛊惑,吴郡之主并非孙绍,想必你也清楚,既然你执迷不悟,也罢,我们各为其主,今天就算明志吧!”
黄盖回头令道:“走!”
船只起帆,迅速向东北方向驶去,陆逊却没有下令追赶,而是望着黄盖的船只渐渐远去,他苦笑一声,一番义正言辞说得自己都快相信了,他哪里是去效忠吴郡,分明是回去做奸细,也不知后世会怎么评价他陆伯言。
不过史册是由胜者书写,这一点陆逊更清楚,他助汉军统一天下,他陆逊就不会被归为奸佞。
“出发!去东吴县。”
陆逊一声令下,船队重新列队航行,向东吴县方向疾驶而去。
傍晚时分,艘汉军战船抵达了东吴县的湖之滨,这里距离东吴城还有数十里,需要走运河前往县城,不过陆逊并没有下令船只去县城,而是停泊在湖之滨的军码头上,船队没有任何汉军的标识,也没有人敢来刁难,陆逊吩咐周信几句,安排好了士兵,便乘一艘小船,沿着运河向县城而去
夜渐渐深了,到了一更时分,这时,一辆马车在数十名家丁的护卫下,缓缓驶进了位于县城以北的陆氏庄园,在老宅前停了下来,陆氏家主陆俊和陆立下了马车,庄园大管事连忙迎了上来,扶住了陆俊,陆俊低声问道:“伯言在吗?”
“在!他就在等家主。”
陆俊是得到庄园的消息,陆逊回来了,才急急从城内出来,赶到庄园,同行之人还是陆立,陆俊知道,陆逊回来必然和刘璟有关。
陆俊和陆立走进老宅,一直来到内堂,陆逊早已在堂下等候,他上前跪下行礼,“侄儿陆逊拜见家主和叔!”
陆逊属于陆家晚辈,虽然位居高位,但在家族中,还是要行晚辈之礼,陆俊连忙扶起他,“贤侄快快请起!”
人问候几句,便进了内堂,将几名下人赶出去,内堂里只剩他们人,陆俊这才问道:“听说汉军驻兵芜湖,贤侄可是奉汉王之令而来?”
陆逊身在汉军的消息几乎传遍了江东,不过陆逊已经为刘璟效力的消息依然是机密,连陆氏家族都不知晓,众人都以为陆逊和步骘一样,被交州军交给汉军,又被汉军释放,毕竟没有得到陆逊已被刘璟加封官爵的消息,但陆俊怀疑侄已经暗中投降刘璟,所以他先旁敲侧击。
陆逊就算是面对家主,也不想承认自己已投降了刘璟,他听出家主在试探自己,便道:“侄儿并没有为汉王效力,所以也谈不上奉汉王之令,不过我和汉王倒也谈得来,以朋友论交,这次侄儿借了千汉军和艘战船,希望能助乌程侯一臂之力。”
陆俊大喜,陆家若有汉军撑腰,地位又不一般了,他连忙问道:“军队在哪里?”
“现在湖军码头上停泊。”
这时旁边陆立道:“伯言是想把这支军队交给孙瑜,还是自己统帅?”
陆立这句话也问得很关键,若军队给了孙瑜,陆家还是一无所有,陆俊满眼期待地向侄儿望去,陆逊微微一笑,“请家主和叔放心,汉王临行前有令,这支军队由我来控制,不会加入吴郡军队,所以和孙瑜无关。”
陆俊一颗心放下,他又叹了口气道:“吴郡名义上是孙绍为主公,但军政大权都掌握在孙瑜手中,孙绍不过是个傀儡,孙瑜为人心狠手辣,权力**重,贤侄不把军队给他,恐怕他不会善罢甘休,要当心!”
陆逊冷笑一声,“这是汉军,不是他惹得起,他若敢谋这支军队,汉王第一个就会放过他,谅他没这个胆量。”
“话虽这样说,但我怕他转而对付陆家。”
陆俊长长叹了口气道:“说实话,我们陆家原本是支持孙绍,顾家也是,没想到最后居然是孙瑜当权,令人失望,我和顾雍谈起此事,都感到有些懊悔,但事已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