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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说着,吕蒙匆匆赶来,对张昭抱拳道:“军师,卑职有要事禀报。”
“什么事?”
吕蒙低声说了几句,张昭和步骘面面相觑,张昭急问道:“病人在哪里?”
“已经被隔离了。”
“看看去!”
张昭和步骘心中焦急,一起跟着吕蒙快步向城下走去,他们来到西南角一座被废弃的小校场内,校场四周站满了守卫的士兵,不准任何人进出。
空空荡荡的校场内只有七八顶帐篷,帐篷四周被木栅包围,木栅内外铺了厚厚一层生石灰,老远便闻到刺鼻的石灰味。
在昨天晚上,吕蒙得到军医禀报,有几名士兵出现了疫病的症状,令他急为紧张,好在张机推广了很多防治疫病的方法,及时隔离病人,参与隔离的士兵用布袋罩身,手戴皮套,纱布捂住口鼻,病人的一切物及时烧毁等等。
这些防治办法不仅在荆州流传,也传到了江东,经过多年实践,确实有效防止疫病大规模蔓延,校场的这些帐篷正是隔离区。
张昭和步骘远远望着木栅,两人心中都异常担忧,建业城小,人口多,一旦疫病爆发,后果将其严重,他们家人都难以幸免。
这时,吕蒙在一旁低声道:“有人提出,可以用疫病来对付汉军!”
张昭和步骘脸色同时大变,异口同声道:“绝对不行!”
尽管让汉军爆发疫病是一种有效的战术,但此举有违天和,触犯了道德底线,张昭和步骘都绝对不允许用这种手段。
他们两人对望一眼,忽然意识到,如果此事被吴侯知晓,他一定会采用这个手段,张昭立刻问道:“此事还有多少人知晓?”
“启禀军师,昨晚闹起来,不少将领都知道了。”
张昭当即立断道:“可以派军队包围建业宫,不准任何人进入宫内,另外鹰喙全部抓捕,总之一句话,这件事绝不能让吴侯知晓,一切责任我来承担!”
吕蒙也是这个意思,他立刻答应,转身跑去安排,这时步骘忧心忡忡道:“一旦城内疫病爆发,建业城就没必要再守了,军师以为呢?”
张昭点点头,“诚如长史所言。”
。。。。。。。。
当天下午,十万汉军大举包围了建业城,建业城只是一座小城,周长不足十里,秦淮水穿城而过,最后注入长江,相对于秣陵县城的破旧,建业城城墙却高大坚固,城池宽厚,城墙高达丈八尺,四周有宽五丈的护城河环绕,南城和北城各有一座城门,城门旁还有一扇水门,吊桥高高拉起,水门用层粗如手臂的铁栅防护。
不仅城池宽厚坚固,防御也为严密,一万精锐江东军分守四面城墙,不仅如此,建业城内囤积了大量的军资和粮食,箭矢兵器不计其数,仅粮食就有二十万石,另外还有曹军留下了两万桶火油。
在四面城墙上也安装了四十部大型投石机,可以发射火油弹和巨石,在吕蒙精心部署下,将建业城打造得如铁桶一般。
但任何防御都有破绽,建业城也不例外,建业城最大的破绽在于军心不稳,这也是建业城本身的地位决定,建业城并非居民集中的县城,而是一座军政城,城内只有官衙、军营和建业宫,没有民居和商铺,所有将士的家人都在建业城以外。
孙权也意识到这个问题,在汉军尚没有打到建业时,将十户官高官的家眷接到建业城内,而士兵和低级军官就无能为力了,一是建业城少,容不下这么多人口,其次江东军也来不及大规模迁移人口,这便使得一万将士和他们的家人分开了。
建业已成为孤城,江东其余地方都被汉军占领,也就意味着建业城一万将士的家乡都成了汉军的疆土,再精锐的士兵也要顾及自己父母妻儿,人心浮动,军心动摇。
偏偏这时城内发生了疫病,尽管吕蒙下令封锁消息,但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瘟疫爆发的消息还是从各种渠道流传出去,迅速在军中传播,军心开始有些恐慌起来。
相对于江东军的不安,汉军却显得十分淡然,十万大军扎下四座大营,在四个方向包围建业城,但汉军并没有立即攻城的迹象,处于观望等待之中。
此时汉王刘璟也并不在军中,而是在秣陵城内视察,秣陵城已经放开了戒严,汉军在城内设立了十余个赈粥点,每个赈粥点前都排满了长队,数名职军官则开始挨家挨户登记,事实上,所有的人口户籍资料官府中都有,但汉军需要知道,建业城内士兵有多少人的家在秣陵县内。
刘璟在名骑兵的护卫下来到一处赈粥点前,这里排着长长的支队伍,每支队伍都有数人,数十名士兵动作迅速,使赈粥有条不紊,队伍十分平静。
刘璟看了片刻,便调转马头,来到不远处的一座大宅前,这里便是老将黄盖的府邸,黄盖被打得血肉模糊,在吕蒙等军方大将的一再求情下,孙权终于松口,准黄盖回家疗伤,并命令周泰派人严密监视他的一举一动。
随着秣陵城的陷落,监视黄盖的士兵也逃走了,城中一片混乱,黄盖命令家人关闭大门,谁也不见。
一名侍卫上前敲门,好一会儿,门窗上开了一条缝,有人问道:“是谁啊!”
“去通报你家主人,汉王殿下来看望他。”
门房吓了一跳,慌忙转身向内宅跑去,此时黄盖伤势未愈,只能趴在床榻上养伤,他正和儿黄柄说话,他儿黄柄在九江郡为县令,江东形势危急,黄柄也弃官回家,观望时局。
父二人正说话时,管家慌慌张张跑来,急声禀报道:“老将军,汉王殿下来了。”
黄盖还沉得住气,儿黄柄却‘啊!’的一声站起身,紧张万分,“父亲,这可如何是好?”
“你紧张什么?”
黄盖有些不满道:“你好歹也当过几年的县令,怎么一点都沉不住气?”
话这样说,黄盖心中也有点紧张,他没有想到汉王亲自登门,这让他既有点感动,也有点为难,但此时已等不了他细想,他便对儿道:“你替为父将汉王请来,言语要得体,不准献谄作践自己。”
“孩儿明白!”
黄柄快步下堂去了,黄盖心中叹了口气,他当然知道刘璟为何来看自己,让他为难啊!
片刻,黄柄便将刘璟恭恭敬敬请入内堂,“我父亲就在堂中养伤,殿下请进!”
刘璟快步走进内堂,他见黄盖挣扎着要起身,连忙上前按住他,“老将军身体有伤,就免礼了。”
黄盖苦笑道:“多谢殿下忙中来探望卑职,卑职感激不尽!”
黄盖又令儿给汉王铺上软席,刘璟坐下,关切地问道:“老将军现在伤势如何了?”
“还好吧!多亏行刑者手下留情,两杖打也保住了性命,伤口已经开始结痂,再静养一个月便可以下床走了。”
刘璟点点头,“老将军要好好养伤,有什么需要尽管说,我已吩咐下去,很快会有最好的军医来给老将军疗伤,另外也会有粮食送来。”
“多谢殿下关心,粮食我府中还有一点,就不用了,只恳求殿下善待秣陵民众,善待江东之民。”
“国以民为本,我当然会善待江东之民,江东之民和长安之民一样,都是大汉民,我希望能尽快恢复江东的富庶繁荣。”
“国以民为本!”
黄盖低低叹了口气,“吴侯也曾这样对我说过,可为了征粮募兵,他便把这句话抛之脑后,殿下,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啊!”
“老将军说得不错,我也相信孙权不想竭泽而渔,但这些年江东内部分裂,元气大伤,他还想军队再重回强盛之时,那只能是江东民众的不幸了。”
刘璟说得很诚恳,也不回避现实,黄盖默然无语,刘璟理解黄盖的心情,他效忠孙氏代,现在让他投降,估计他不会答应,只要黄盖不抵触自己,那么迟早他会转而效忠自己,只是时间问题。
所以刘璟也丝毫不提投降之事,只是来探望黄盖伤情,他起身笑道:“老将军需要休息,我就不打扰了,希望老将军伤好后回家乡去看看,零陵乡亲都说,老将军很久没有回去了。
黄盖心中感动,点点头说:“多谢殿下提醒,我一定会回乡去看看。”
第1035章 江东末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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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天晚上,汉军终于发动了对建业城的进攻,一部巨型投石机在步外向建业城的东城和西城同时发动猛攻,巨石在天空呼啸疾飞,巨大的火球划过黑暗的夜空,仿佛一道闪电球击中城池,重达五十斤的火油陶罐腾空而起,在空中翻滚,接二连的砸中建业城墙。【】
城垛被巨石砸中,瞬间断裂,碎石横飞,士兵们躲在城墙根下,不敢抬头,城头的一架架投石机被巨石砸中,轰然断裂,断裂的巨木重重坠下城去。
但真正可怕的却是汉军的火油攻击,装满火油的密封陶罐砸中了城头,陶罐碎裂,火油流满一地,随即被呼啸飞来的火球点燃,城头上瞬间燃起熊熊大火,随着不断的火油陶罐射来,火势不断蔓延,愈加猛烈。
城头士兵被烧得一片惨叫,无数士兵冲过烈火向城下逃去,但也不少人被浓烟熏到,倒在熊熊燃烧的火油之中,被烧缩成一团。
但汉军的目标并不仅仅是城头,更多是城内的目标,建业宫位于城池正北,南面是军营,东西两侧的建筑群则是江东官署,由于城池偏小,官署大多靠近城墙。
而汉军进攻东西两面,主要目标正是城内的官署,此时距离城墙较近的官署建筑群全部被烈火点燃,大火正迅速蔓延,渐渐吞没了整个官署群,官署内住着不少官员家眷,在一片恐惧的尖叫声中,数官员家眷逃出了官署,在士兵的接引下,向相对安全的建业宫方向撤离。
就在建业城火势滔天之时,十艘千石的巨船从长江内沿秦淮水向南推进,逐渐靠近了建业北城,建业城内一片混乱,但吕蒙却紧张地注视着北城外的动静,他已经发现了汉军的真实意图,那就是利用火油的优势烧毁城内建筑。
东西两侧是官署,已经没有什么意义,烧毁也不影响战局,南面的军营稍微重要,但也不是非保不可,关键是北面,北面是建业宫和仓库群,一旦建业宫或者仓库群着火,那建业城就无法再守下去了。
就在这时,有士兵指着城外河中大喊:“将军快看!”
吕蒙忽然也看见了,夜幕之中,数步外出现了巨大的船影,正缓缓向建业城驶来,江东军对于水军的各种战术了如指掌,如果战船靠近城池,最有可能就是攻城船,一旦攻城船的高超过城池,攻上城头更是轻而易举。
远处驶来的战船体型非常庞大,高超过四丈,显然已经高过了城墙,如果它们是攻城船,后果将非常严重。
吕蒙当机立断令道:“放火油烧船!”
他们知道该怎么对付攻城船,城下立刻有士兵将数千桶火油倒入秦淮水中,火油流出城,缓缓向船只流去,就在这时,埋伏在城外的汉军士兵用火把点燃了河中的火油,火油迅速燃烧起来,整个河面上燃烧着一片蓝色的火焰。
但河中的火油在流出余步后便放缓了速,转而流进了旁边的一条小支流,在城头看不清楚,但如果走到河边,就会清晰地看见,河面上数根巨木连在一起,拦截住了河面上漂流的火油,使它们调头向另一条小支流流去,根本烧不到汉军战船。
这也是汉军的应对之策,只要把火油引走,江东军再多火油也烧不到战船,五艘战船并列在步外,每艘战船上都安装有架巨型投石机,大火球装在投射兜中,等待着命令下达。
在更远处的一艘大船上,刘璟负手站在船头,冷冷地注视着被大火和浓烟笼罩的建业城,大火早已使城头乱成一团,他完全可以利用这个时候攻城,但他还是希望不战而屈人之兵,让孙权自己投降,今晚不过他对建业的一次警告,如果建业城还不肯投降,那就休怪他大火焚城了。
“发射!”刘璟下达了命令。
汉军士兵点燃了巨大的火球,五艘战船上的十五架投石机同时发射,十五只大火球腾空而起,向城内呼啸着飞去,城头上一片惊呼,江东士兵们纷纷抬头望着十几只大火球掠过头顶,向城内飞去,
吕蒙的心都凉了,他看出了汉军的用意,不是针对仓库,而针对正北方向的建业宫,汉军这是在攻击建业宫。
建业宫并没有紧靠北城,而是距离北城墙两余步,汉军显然很了解城内的结构,他们十五只大火球弹性好,在落地后再次弹起,直射入建业宫内。
吕蒙见河中火油没有效果,急得他大吼道:“用投石机反击!”
建业北城上的十架投石机发射了,建业城无法安装巨型投石机,只能装大型投石机,这种投石机能将五十斤重的大石投射到两余步外。
但汉军在战船却在步外,为了射中汉军战船,只能缩小投石重量,十块十余斤重的从城头飞出,向汉军战船射去,尽管汉军战船距城池较远,但还是有块大石击中了目标。
‘轰!’地砸中大船,船身被砸了一个大洞,而与此同时,汉军的第二轮火球发射了,又是十五只大火球划过天空,越过城墙向建业宫砸去。
刘璟见江东军已开始反击,便下令道:“船队撤退!”
船队缓缓调头,向长江而去,渐渐远离了江东投石机的射程。
此时建业宫已乱成一团,数十只大火球闯入后宫,有了落入水中,有的则撞入了后宫房舍内,一只火球冲进了孙权正妻谢夫人所住的雀楼,点燃了帘幔,很快,占地约五亩的雀楼被大火吞没了,侍女们吓得惊恐尖叫,簇拥着谢夫人向前方逃去。
后堂上,一只大火球砸碎的屋顶,冲入大堂,撞在木柱前慢慢停住,几十名侍卫用水浇、用土掩,终于熄灭了火球。
旁边孙权满脸苍白,怔怔地望着火球被扑灭,他又抬头看了看屋顶,顶上被撞开一个大洞,这时,两名侍女慌慌张张跑来,“吴侯!夫人的雀楼着火了!”
孙权一惊,“夫人怎么样?”
“夫人逃出来了,在前堂,请吴侯也过去。”
旁边几名侍卫也劝道:“马房和明楼也着火了,后宫不安全,吴侯还是避一避吧!”
孙权半晌长叹一声,转身向前堂走去,此时,建业宫内最安全之地就是前堂了,偌大的殿堂上挤满了人,从后宫逃来的孙权妻妾以及余名侍女,还有从官署逃来的数名官员家眷,众人五成群聚在一起,议论纷纷,对今晚发生的火攻依然心有余悸。
孙权走进了前堂,大堂内顿时安静下来,数双眼睛一起向孙权望去,孙权没有说话,又转身离开了,这时,谢夫人奔了过来,拉住孙权劝道:“将军,这里安全,就留在这里吧!”
孙权挣脱了她的手,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前堂,谢夫人望着他走远,低低叹息一声,眼看建业城不保,他们的命运又将如何,最好丈夫能投降,平平安安地过后半生吧!
汉军投石机在攻击了一个多时辰后,便缓缓撤退了,没有了后续的进攻,城内的大火也渐渐熄灭,东西城头上除了投石机被砸毁或者烧毁外,基本上没有别的损失。
但官署却烧毁严重,火势一直到夜里更才渐渐熄灭,东西两边的数间官署全部被烧毁,只剩下一片断垣残壁,堆积满屋的各种书和竹简都毁于一旦。
建业宫后宫也有部分房舍被烧毁,尤其谢夫人住的雀楼和孙权静心养性的明楼被大火烧毁,名侍女被烧死,十几名侍女受伤。
士兵的伤亡也不大,只有一余名守军逃离不及被烧死,虽然伤亡兵不大,但给江东士气带来的却是毁灭性的打击,士兵厌战,损毁兵器之事屡屡发生,还有不少士兵企图逃出城被抓住。
但汉军的火攻仅仅只是一种威胁,对士兵生命影响不大,而另一种直接影响生命的威胁却出现了,疫病在军队中爆发了,近人病倒,引起了军队的恐慌。
五更时分,建业城南门,数名江东士兵奔上城头,企图翻城墙逃走,顿时被守军发现了,守军立刻敲响了警钟,在混乱之中,无数士兵用绳套住城垛向下攀爬,还有不少士兵慌不择,直接从城头跳入护城河。
不多时,负责防御南门的大将董袭匆匆跑来,当值军侯禀报道:“启禀董将军,有数士兵逃走,卑职拦截不利,大部分都跑掉了,只抓住人。”
董袭走到被抓的人面前,见其中一人还是十几岁的少年,心中着实不忍,便问道:“你为何要逃?”
少年放声大哭,“我爹爹病倒了,他让我逃走,要不然我也要死,我不想死啊!”
董袭叹息一声,吩咐左右,“把他们都放了!”
士兵们放了被抓的人,这时,吕蒙也闻讯赶来,他心急如焚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