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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放在心上,一袭烟水百花衫裙,如瀑的乌发盘做流云髻,发间埋着细碎的宝石水晶,容长脸儿上娇小的眉眼恰到好处的精致。
:“娘娘,通明殿的法师说吉时已到,恭请您过去祈福水呢。”倩桃走进来道。
贵妃道:“既如此,你们都散了吧。盈玉,你带岚若四处逛逛,母妃去去便来。”
众人纷纷起身告辞。
花朝正待转身离去,却被盈玉叫住。
:“不和我们一起逛逛去吗?”盈玉摆出皇姐的架子,略带着防备的神色。
花朝道:“多谢二皇姐美意,花朝心领了,不打扰二皇姐雅兴。”
正此时,宫女兰儿急冲冲道:“二公主,二公主,殿下怎么都叫不起来,您快去瞧瞧吧。”
:“没用的蠢东西,我不是告诉你要说凌小姐来了吗?真没用!”盈玉狠狠骂道。
花朝一愣。
盈玉换了甜腻的口吻道:“岚若姐姐,你在这里等一下。”
说着,径直向后殿走去。
:“七公主,对不对?”那个叫岚若的女子忽道。
花朝转过脸去,豁然明了,原来她竟是凌彻同父异母的姐姐凌岚若,怪道总是觉得熟悉,因而含了一抹笑意道:“凌小姐。”
:“听四皇子说起过你,今日才得一见。”她眸中含了几分朦胧的欢喜和明媚的笑意。
上卷 第十七章 喜
傍晚时分,花朝正在后庭看几个宫女侍弄花木,蓦的转身只见煦负手缓步走来。
虽是一身便服,却掩盖不住周身散发的雍容气度,广袖峨冠,风姿疏秀,眉宇间卓然有王者之相。
:“怎么今日得闲?”花朝扬眉笑起。
煦不答,只是诧异:“为何笑的这般古怪?”
:“古有潘岳掷果盈车,四哥哥比之潘岳又胜几筹。”花朝含笑瞥了一眼身侧正目不转睛盯着他看的小宫女流苏。
煦啼笑皆非:“越发淘气了。”
月娘嗔道:“还不快给四殿下奉茶,只管傻愣着做什么?”
小宫女醒过神来,仿佛能掐出水来的娇嫩面颊顿时被抹上一片红云,捂着脸飞一般的跑出了园子。
当着妹妹的面儿,煦到底有几分尴尬的。
花朝定定望着他,笑的直不起腰来。
:“许久不曾你见这般畅快的笑了,真好。”煦忽道。
花朝不再做声,只默默端起茶盅。
过了片刻,她想起什么似的:“哥哥和凌府小姐相熟吗?”
煦思索了半日:“凌岚若?只是见过,并不算熟。怎么好端端问起这个?”
:“哦?只是见过吗?怎么今日听她的口气象是很熟捻呢?”花朝疑惑不解道。
煦不甚在意道:“许是你的错觉罢了。”
花朝亦不深究,转而又想起贵妃待她亲厚的神情,盈玉又一叠声的去唤二皇子,看来是有意将她聘做二皇子妃了。
三日后,正是容妃的生辰。
皇帝早就下了旨意,要为她隆重庆贺。
这日一早,大总管秦玉便奉皇帝之命,送去了名贵的古玩玉器首饰绸缎,仅湖珠就有数百颗之多,松灵祝寿簪,紫檀屏风种种罕有珍稀之物件满当当摆了一桌子,各宫妃嫔皆是眼红心热,满腔妒火,奈何容妃却是看也不看,连谢恩的话都甚是勉强。
晚宴设在流光殿。
花朝赶去的时候殿内已是锦衣华章,丝竹绕耳,硕大的明珠悬在大殿四周,熠熠生辉。众妃自不放过今日这个面君的机会,皆做了精心的妆扮,反倒是身为东主的容妃一身素净。
殿中龙椅上皇帝含笑而坐,贵妃和容妃分坐两侧,永平公主仗着父皇宠爱,公然坐了贵妃下手边,容妃身侧座位却是虚位而待,接着便是二皇子与四皇子各自一席,月嫔等一干宫妃按品级而坐。
:“臣女见过父皇,贵妃娘娘,容妃娘娘及各位娘娘,恭祝容妃娘娘芳辰。”花朝缓缓拜下身来。
皇帝温和道:“朝儿起来,坐吧。”
:“谢父皇。”花朝站起身来,见四皇子向自己颌首致意,便要向他走去。
:“慢着。”容妃忽道。
众人不解的看着她。
皇帝亦道:“怎么?”
容妃露出楚楚动人的笑靥:“臣妾见贵妃姐姐与永平公主母女情深,一时触动,想让七公主陪着臣妾同坐,还请皇上恩准。”
贵妃以目光阻止了正欲说话的女儿,只是含笑注视着皇帝,面上带着一如既往的笑意。
:“这有何不可?朝儿,你陪着容妃坐便是。”皇帝道。
众人张目结舌,不禁在私下窃窃议论开来,对容妃和花朝的关系充满了好奇。
惟有月嫔面有不甘之色,除却贵妃和容妃,这宫中位份最高的便是她了,她自不敢与贵妃娇女永平公主去争些什么,只是眼巴巴望着容妃身侧的位置,正在思量如何张口,此时却见花朝高高而坐,满腹怨气只无处发泄,不经意瞥见贵妃鼓励的神色,遂壮着胆子撒娇道:“皇上,妾也想离您近一些呢!”
:“既如此,本宫将位子让与月嫔姐姐吧。”皇帝尚未做声,容妃已冷冷开口道。
月嫔这些年一向受皇帝恩宠,又与后妃之首的贵妃交好,没上没下不知深浅的话说的不计其数,皇帝念其年幼娇憨,大多一笑了之,不与其计较。此时她只顾对皇帝大献殷勤,一时不留神竟脱口而出:“那就多谢容妹妹了。”
众人面面相觑,大气都不敢出。
:“放肆!”皇帝的脸色顷刻沉下来了。
月嫔吓的不轻,懵懂着还不清楚怎么就惹怒了皇帝,以往更大胆的话她都说过,可皇帝如此的疾言厉色她还是头一次见,诸妃也都傻在那里,醒过神来的贵妃忙软语道:“皇上息怒,月妹妹一时失言,今日是容妹妹的好日子,万万不可动怒。”
众人大多跪了下来为其求情。
只有容妃冷着脸不发一言,花朝亦端坐不动。
皇帝冷哼一声道:“看来朕是太纵容你了,以致今日你这般猖狂,不可一世,来人啊,把月嫔送到佛堂闭门思过!”
月嫔醒过神来,忙跪下脱簪谢罪:“是臣妾疯魔了,皇上开恩,饶了臣妾这一遭,臣妾以后再也不敢了,求皇上念在往日的情分上,饶恕臣妾吧。”又跪到容妃面前:“嫔妾出口无状,还请娘娘恕罪,替嫔妾求情。”一时声泪俱下,妆容被眼泪打花,再不见了平日趾高气昂的模样。
贵妃亦道:“皇上开恩。”
皇帝怒气未减,执意要严惩她以为后宫之戒。
容妃却扑哧一声笑嗔道:“皇上这是做什么,臣妾不过是和月嫔姐姐开个玩笑罢了,看把月嫔姐姐给吓成了什么模样,今日是臣妾的好日子呢,又要打又要罚的,皇上便是这样为臣妾贺寿的吗?”言语间甚是随意,还带着几分似真似假的责备。
皇帝却不着恼,只斜睨了她一眼:“终于笑了。”
诸妃进宫多少也有些年岁了,却从未见过一向冷静自持的王上对何人展露过如此温暖的笑意,更不曾这般温情的柔声细语,一时竟都有些失神。
容妃掩嘴娇媚一笑:“就此作罢,可好?”
皇帝挥挥道:“都起来吧。”
依然跪在地上,尚未从胆战心惊中回过神儿来的月嫔愣愣望着贵妃,从什么时候起,容妃的嫣然一笑竟比宠冠六宫的贵妃说话来的管用?
这会子,或许在众人心中都是如此疑惑着。
花朝冷眼望去,敏锐扑捉到贵妃眸中一闪而过的阴厉。
妙舞丝竹又起。
夜渐渐深了,月华水影交相辉映,珠翠环绕的娇袅宫妃低唱轻吟,馥郁香气萦绕不绝。
皇帝亲斟了一杯酒递与容妃,容妃却只不接,嘴角含了一抹耐人寻味的笑:“御医嘱咐,臣妾如今不得沾酒,皇上自饮了吧。”
:“哦?朕记得爱妃的酒量向来不错,为何突然忌起酒来?”皇帝蹙眉道。
贵妃面色一动,眸子愈发深沉了。
只见容妃缓缓离坐起身,向皇帝恭身一礼:“臣妾恭喜皇上。”
:“喜从何来?”皇帝迷茫道。
贵妃试探道:“莫非容妹妹有了身孕?”
容妃粲然一笑道:“贵妃姐姐聪慧过人,御医已诊出臣妾有了三个月的身孕。”
皇帝大喜过望,小心翼翼的搀起容妃:“你这个鬼灵精,这天大的喜事,居然敢瞒着朕。”
众人心中皆不是滋味,面上却还是不露声色,说了几车贺喜的话来讨皇帝的欢欣。
花朝凝眸看着贵妃,这一夜,她受的震动怕是不小吧。
可是,好戏还在后头呢!
上卷 第十八章 西南
入秋以来,后宫渐渐回复了往日的沉寂。
容妃独擅专房已成定势。
耐人寻味的是,素来眼中不揉沙子的贵妃此次却没有任何动作。
皇帝日日盘桓在锦华宫中,不时唤了花朝前来用膳,因见女儿蝇头小楷写的清秀,又赏下了无数的金笺纸及外邦进贡的墨砚。花朝懂事以来便从不与父皇亲近,自母妃去后倒似变了个人,虽不亲昵,到底对父皇不那么冷冰冰的浑身带刺了,皇帝也曾问过,她只不做声,倒是容妃叹道:“这世上最亲莫过父母,皇上和公主到底是骨肉天性,如今萱妃姐姐已经去了,最亲的只有父皇,便是有天大的怨恨也消融了。”
皇帝本对这个女儿心怀愧疚,如此更是怜惜。
花朝仍是不语。
记得儿时,父皇总把自己高高扛在肩头上摘花。
她尚未学会走路的时候,皇帝已破格赏下金顶软轿,在宫中肆意而行。
每每行猎出游,皇帝总是将小小的花朝搂在怀中,手把手教她引弓搭箭,那么多的公主皇子只能在马下眼巴巴的瞧着父皇把她捧在掌心。
可就是这个说自己是他最珍视的宝贝的父皇,却眼睁睁看着她们母女在宫中备受欺凌而无动于衷,以致母妃终生郁郁。
恨与不恨,从来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秋雨从早起便淅沥个不住。
:“萤儿,外头是谁说话呢?”花朝盘膝坐在塌上翻着医书。
:“回公主,是倩桃奉贵妃娘娘之命给您送秋桔来了。”萤儿掀起海棠色洒金软帘走进来,手中还托了一盘黄澄澄的蜜桔,个个都有拳头一般大小。
月娘在一旁做着针线,不闲不淡道:“公主向来不喜食酸。”
萤儿亦笑道:“正是呢,那这可怎么办呢?”
:“你拿下去和流苏她们分了吧。”花朝头也不抬的淡淡道。
:“那奴婢可要替姐妹们多谢公主赏赐了。”萤儿遂欢天喜地的出了内殿。
月娘偏眼窥了天色:“公主不是要去御书房给皇上送手抄经本吗?这会子皇上也该下朝了。”
花朝应着,顺势起身。
小宫女听见要出门,忙取了翠纹织锦羽缎斗篷来。
殿外,两个内侍已撑起黄油纸伞等候。
好在雨势逐渐小了下来。
远处的昆明湖笼罩在一片烟雨凄迷中,比往常倒多了几分风致。
待雨住天晴之时,心中已是一团宁静。
:“奴才见过公主,公主万安。”御书房前的内侍行礼道。
花朝微微颌首要他起身:“父皇在里面?”
内侍毕恭毕敬道:“回公主话,皇上还未下朝。”
:“哦?”花朝暗暗想,今日怎会这样迟,难道朝中是出了什么事。
澜氏皇朝传至当今,已有三百余年,虽有过如文德,武烈朝的盛世之景,却也是一去不复返了。当今皇帝乃先皇第九子,当年先皇本是属意六子即位,却不料在一次行猎中受伤,是夜便驾崩了,不曾留下只字片语,诸皇子各自拉拢重臣,企图自立,天下大乱,局势岌岌可危,在此时,受封宁胡将军的凌远山率百万大军返京,以守卫皇宫之名迅速撤换八万禁军,并宣告天下,坚决拥立九皇子继位为帝。
皇帝登基后,册封凌远山被封定远王,世袭罔替。
凌远山是澜氏皇朝百余年来第一位异姓王侯。
这些年,凌氏一族权势煊天,皇帝本无心政事,乐得放权,凌远山不费吹灰之力把持军政大权,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赫然以千岁自居。
也因此,贵妃才迫不及待要与定远王府结亲,她知道,只有定远王点头的事情才能做准。
只要定远王支持她的儿子,那么离帝位便不远矣。
一声清越悠长的钟声遥遥传来,皇帝下朝了。
不多时,一抹明黄的身影映入眼帘。
众人皆屏气凝神接驾。
:“朝儿来了,随朕进来吧。”皇帝的声音略有些疲惫。
花朝站起身子才发现四皇子煦也在,只是,面色凝重的异常。
皇帝端坐在盘龙金椅上,眼中却是尽显焦躁不安,一身明黄朝服在阴暗的天色底下格外的醒目,浓密的剑眉此刻攒在一处,薄薄的嘴唇紧紧抿住,脸上没有一丝笑容。
四皇子亦是默不做声。
殿内只有他们三人,皇帝身边的人已被打发了出去。
:“煦儿,你可要想好了,真的要去吗?”过了片刻,皇帝终于道。
四皇子扑通跪在地上:“儿臣决心已下,求父皇恩准。”
皇帝微微摇头道:“你太卤莽了,不该当殿请缨的。”
:“父皇,儿子身为澜氏皇子,身受家国之恩,理当奋不顾身。如今皇权旁落,外敌入侵,儿子不愿只做一个无所事事的浪荡王孙,愿奋力一搏,或能另创一番局面。”煦蓦然扬起脸,热切而又坚定道。
花朝从未见过这样的兄长,一时竟愣住了,顾不上仔细推敲煦话中的深意,只花容失色,万分惊诧道:“西南战端又起了吗?”
:“是,昨夜边关急报,西南戎狄入侵边塞,目前战况不明。”煦沉声道。
西南戎狄与澜氏皇朝比国而居,戎狄天性好战,数百年来不断挑起战争,是澜氏皇朝第一心腹大敌。当年,用兵如神的定远王凌远山一战而血洗戎狄皇都,为澜氏换来近三十年的安宁,如今又卷土重来,难怪皇帝如此忧心。
:“煦儿,你,唉,你要知道,你是朕最器重的儿子,朕不愿你前去冒险啊。”皇帝黯然撑住额头,半晌才缓缓开口。
花朝说不上为什么,只是觉得不妥,亦劝道:“朝中善战将士无数,哥哥又何必将身犯险?”
煦只是深深叩首:“父皇,求您恩准。”
上卷 第十九章 元兴
次日,圣旨下:封皇四子煦为大将军王,领兵十万,刻日奔赴边关。
元兴宫中。
煦一身戎装待发。
:“哥哥,真的不再考虑了吗?”花朝满腹忧虑。
煦定定望着她:“你说呢?圣旨都已经下来了,还有的回旋吗?”
:“可是……”
煦上前按住她肩头,郑重道:“朝儿,哥哥答应你,一定会毫发无伤的回来。”
花朝只觉心头越发森寒,说不出话来。
:“好好照顾自己。”煦握住她冰冷的双手,旋即转身而去。
花朝追出去,咬紧下唇不叫眼泪掉下来,强笑道:“哥哥,记得你答应过我会毫发无伤的回来。”
一阵风起,黄叶纷纷飘落。
煦带着温暖的笑意万水千山而去。
方才还纷乱的殿内随着他的离去而顿时安静下来。
花朝愣愣立在树下。
身后一个清冷的声音道:“你该劝住他的。”
蓦然回首,却是凌彻。
花朝望住他,触及到他严峻的目光,心头顿时大震,万千纷乱思绪瞬时被照得雪亮。
如今,贵妃蠢蠢欲动,极力拉拢定远王府,将女儿嫁与定远王独子,儿子也要娶定远王爱女为正妃,如此一来,定远王是保定了二皇子为帝。此时此刻,煦率军对敌,若能得胜,在军中立威,朝中立信,对于争夺太子一位自然又多了几分胜算,更重要的是分了定远王的兵权,可一旦输了,便是一败涂地,以往种种努力皆付之东流,还有一条,是她想都不敢想的,倘使定远王已有了决断,誓保二皇子,那么以贵妃的阴狠和定远王的权势,即便煦得胜,骆倾城也会想尽了办法使煦再也回不了京城,就象先皇后那样,不明不白的死去,皇城之内,或许她还忌惮几分,可那是远离天子的边塞,会发生什么,没有人可以预测。
思及此,花朝不由得手足皆软,心下全然凉透。
凌彻只是默默注视着她,不发一言。
:“有时候,我真的不懂,你和四哥哥当真是莫逆之交吗?”花朝转过身子,望住她。
凌彻挑了挑眉头:“这个是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