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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关月借这个由头将上官敏华带出延庆宫,皇帝也没发话。自太子大婚那日大闹后,宫里宫外似乎都在静观,两个深深相爱却被封建礼法拆散的小情侣又将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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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84章〖是非〗
秦关月其人,如昭昭孤山冷月,远近皆莫能亲焉。上官敏华能得他之照拂,内中人皆言其三生有幸。也有人猜度,上官敏华要借国师之势翻身。
上官敏华闻之,眉目不兴,承延庆宫时旧习,依旧望那白云苍狗,悠然自得。
秦关月过问,她便答:苍天恒高远,白云变古今。一言惊倒秦国师,认定少女天赋异禀,心怀豁达,非常人能度之。
周清眉闻之淡然,只觉上官敏华的怪脾气越发乖僻。
自她随其夫司空萧回到大都,到宫里她从来不去见太子妃,有事便找旧友倾吐。大抵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也亏得上官敏华好脾性,容她日日骚扰。一日,周清眉又来缠她,沿着湖边小驻漫步说话。明月湖边杨柳依依,碧波荡漾,是宫中少有的宁和去处。
“后天晚宴你去不去?”周清眉紧抓着上官敏华的衣袖,神情像被遗弃一般哀怨。
上官敏华摇首,道:“如今我落到这般田地,还去那儿做甚?徒惹人笑话。”
周清眉愣住,不再言语。她转过头,看到不远处跟着的侍女,又问道:“你那个侍女叫什么来着,借我一用可好?”
上官敏华眉梢飞挑,道:“我孓然一身,何来侍人。清眉自去文总管处讨要便是。”
周清眉喜滋滋地回道:“那敢情好,我府上正缺个手脚利索脑子灵光的,她能得你眼前那多年,必是心灵手巧了。对了,我想修整将军府里那个柳园。也弄一排像夫子所住的宅房模样,你说青山哥哥会不会高
这便是已婚妇人周清眉的思虑所在,她也并非要他人意见。只是用这种法子强调司空萧的所有权罢。
上官敏华从来不与她在这类问题上纠缠,她惯于从其他角度发现问题。两人缓步而行。走了一会子,她才出声问道:“司空将军又要出远门了?”
周清眉明快地神色黯淡少许,垂首道:“皇帝叔叔要青山哥哥南下护送赈灾银粮,三月才回;我好想跟去,青山哥哥却坚决不许。讨厌。也不知哪来这许多山贼,抓也抓不完。”
上官敏华闻声心中轻轻冷哼,山贼不多那倒怪了。正德帝只顾着大肆打压氏族大姓巩固皇权,未曾把心思放到灾民身上,与上官氏有关的官员一倒,局势更是乱上加乱;又粮库本就存粮无几,赈灾还得靠他国救济,恰逢南梁国大王子在大周重创,救济米粮一拖再拖。
是以。除却关中大都还能歌舞升平粉饰太平,关外及晋河两岸早有人揭竿而起。
至于后天晚宴,上官敏华几乎都猜得出。那个南梁老臣岑南会出什么难题,好把救济粮食再拖上些时日。这件似乎与上官敏华无甚关系的周国大事。两天后。因为周清眉地哭诉,成了她必须解决的难题。
事情地起因确在岑南鸡蛋里挑骨头。人家说大周流民匪寇肆虐,惟恐灾民半道便劫走米粮,非要正德皇帝派人解决山贼随处拦路的情况。正德帝便派司空萧这个新任的南征将军护送岑南回国,这本是朝间议好的事,司空萧的身份也未辱没了岑南,岂料半道杀出个程咬金。
太子妃周清歌提议由太子亲自护送岑南回国,顺路解决流寇问题,给救济米粮扫清障碍。理由是周承熙领兵十分勇猛,连北漠铁骑都拦得住,况乎流民哉?
北漠铁骑之锋,世皆避焉。这司空萧与周承熙之比,高低立下分明。
当晚宴席,正德帝什么也没有说,只说再斟酌。
于是,便有了周清眉清晨明月湖畔投门一幕。
周清眉哭起来也有讲究,句句不离太子妃周清歌。原来那周清歌是中山郡王地嫡长女,在郡王府那是身娇肉贵,早年又得皇帝金口玉言许诺的太子妃之位,身份更是贵不可攀,府里谁不让三分。这周清眉呢,中山郡王宠姬所生,生母去后过继给王妃为女。
虽有中山郡王的疼爱,又抬了身份,与周清歌还是不能比的。所幸,周清眉打小一颗心思全绕在司空萧身上,断没有与长姐攀比的心思。但是,世上无聊之人何其多,自然养了些有心人在她们各自耳边拾掇,久而久之,身份高低便成了两姐妹的心病。
上官敏华回想当日四秀之一周清歌的风情,只记得此女迷恋皇帝的冷八卦,其它盖莫能忆。
“你说她如今都已贵为太子妃,何苦还来为难于我?”周清眉抽抽嗒嗒地没完没了,她抹着泪星沫子,说起话来颠三倒四,“我也并非要抢那点功劳,让与她也无妨。可我听说,她是要去讨好太子!不为自己,为敏华妹妹,这口气我也绝对不能忍后面这些话明显是有人在挑拨,以周清眉的性子,哪会想得到为她着想地由头。上官敏华眼中神彩幻变,暗暗思索谁与她过不去。
周清眉哭了这般久,也未曾得到上官敏华半分注意,不由得停住哭声,问道:“敏华妹妹,你怎地不说话?”
上官敏华拿着手绢,给她拭泪,道:“何必哭得这般用力,眼眶都肿了。”
周清眉握住她的手指尖,泪珠子叭叭像线珠般掉,她道:“她都欺到这份上,你怎地还是这般不知进取!当年,我娘也是这样不争不抢,丢了王妃正位不说,后来还不是没了性命。
当日周泠表姐不也欺你们娘两势孤才大肆欺辱;现如今,你们上官家就留你一个,就算不为自己争,你也该为上官家留点根,你以为我那个太子妃姐姐是好糊弄的主么?”
这番是真真切切为闺中密友糟糕地命运悲泣,见她又哭个不停,上官敏华只好妥协,道:“法子也不是没有,只是要中山王从中斡旋。”
“这个自然,爹爹最是疼爱我,他也极欣赏青山哥哥,总说青山哥哥是他儿子便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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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85章〖内卫〗
周清眉唠叨起来便是真正的长舌妇,上官敏华忍耐少顷,还是打断她,道:“你就与中山王说,南征北讨两位将军皆为人中龙凤,便以谁之策能解山贼祸乱为胜。”
“这本就是岑相爷所提的要求,”周清眉不解,问道,“爹爹说在用兵上,青山哥哥与太子殿下其实各有千秋,比不出来的。难道叫他们比谁砍的人头多?上官敏华皱了下眉头,道:“非也,比谁能不费一兵一足平定流民之乱。”
周清眉决然不信有此法,她说这是连国师秦关月也做不到的事。上官敏华淡淡而笑,说这困境之解并不难,不过打散户籍,就地安置灾民。
难便难在用人以及皇命执行的尺度之上。
朝庭要分两手做,一边打击囤积粮食高价贩卖的投机商,另一边又张皇榜许捐粮者无权爵位,若出钱承解朝庭徭役劳役,则铺路刻其名,架桥留其姓,开山开路更是着重奖赏。
周清眉笔头不停,忽地,屋子里静谥下来,她头未抬,问道:“这就好了?”
屋子里很静,上官敏华捏着扇柄子,玉颜冰冷,神色平静,心绪未露分毫。周清眉转过头,后知后觉地才看到秦关月立于外,不知听了多久。
“国、国师大人,别怪敏华妹妹,是我求她相助青山哥哥。”周清眉放下笔杆,有些结巴地辩称。
秦关月点点头,拿起周清眉所抄信纸,略过一遍,指点周清眉接续。道:“不与流民正面交锋,切莫伤了那些无家可归者。军队过城过镇要秋毫不犯,有大股流民集聚的山头。军队避过重开道路就是。”
“是。”周清眉乖巧地收拾好物事,觑空便走。
她走后。屋子里还是一样静。上官敏华转着竹扇柄,垂眼不语。秦关月悠悠一阵叹息,问道:“逢此大难,敏华的心还是未变,为师惭愧。”
上官敏华用扇半掩住半挑的嘴角。低言道:“夫子严重了。”
秦关月背手而立,如她般望向竹窗外,观那白云苍狗变幻,半晌后对静默于身后的少女,道:“若为师当年也有敏华心性坚韧之三分,也许今日便不是这般模样。”
“夫子又在说笑,”上官敏华低眉顺目,神色越发显得温柔,她道。“能做皇城铸币司般规划地玉山国师,又岂是池中物。”
秦关月深深地回望她,道:“敏华须得明白。万丈红尘,无人能独身事外。”
“敏华心意已决。纵然前途多阻难。亦无悔。”
“既如此。那便做罢。”秦关月清清淡淡地笑着,如罩似云似雾的光华。让人分不清是梦是幻。
这一刻,上官敏华心中明确知道,秦关月绝没有站在皇帝那一方,他和她结盟在一起,也许是为着他心中的宏伟蓝图,也许是因为往昔地某桩旧事。
上官敏华极好地利用了过往中的点点滴滴,真正地争取到宫中最不容忽视地助力。
翌日,秦关月即踏步外出,问道:“敏华不去看看所献之策的结果么?”
上官敏华微微笑,道:“好,有劳夫子安排。”
秦关月回之轻笑,执手带人到朝阳殿外,着人带她到殿后驻听。席间讨论的策略与她说的并无二致,怪就怪在那番策略是由二皇子派提出。
上官敏华心中打个突,自觉中间好像掉了一环。
大周别开生面的安置流民与盗匪法,引得岑岭南等南梁人交口称赞,说皇帝和他地儿子都是宽怀大仁,忧民之忧,疾民之苦,敢为天下先。
平时几个不出声的老好人官员,又搬出兵法,上云:上兵伐谋,其下伐战。他们说新法比太子提出的精密行军作战要好,更适宜饱尽苦难的大周黎民百姓。左右一番拿捏,皇帝便委派司空萧仍做那护粮将
随后,也是朝中几个老臣,腑首作揖,请皇帝允二皇子随司空少将军南下,督察军府是否将皇命落到实处,凡有抗命不从者,无论身份尊贵,可由二皇子拿下训导。
上官敏华乍听,便觉这其中有大文章。
三大家族未铲除前,这二皇子便是皇城里头呼声最高的太子继位人选,人脉颇广,也得百官的拥戴。若再南下监军,深入关中十二州军府,这二皇子的权势怕是要大大地盖过东宫太子。
朝中这时也是静默一片,好些个大臣鼻口一心,并不搭言。
岑南见大周众臣并不避讳他在场,便谈论国事,他自己乖觉地退场。只是他退下前,还要挑拨一句:“呀,我们南梁监军这种事都是梁溯皇子在做,大周皇子可真能干,可代天子出巡,必是三头六臂之神人,我南梁拍马犹不及有些人在笑,有些人在思索。上官敏华却笑也笑不出来,她想起她忘掉的什么事。
东宫六卫。
自周承熙从北地回大都,他手上便未曾触摸过兵符。即使南下骆州,西南鱼令符也仅是过手。皇帝收走所有的兵权,在宫中孤立他。
如今,有人借流民寇乱,暴露出二皇子“勾结地权势联盟”才是对正德帝皇位威胁最大的势力。此刻打压并不合适,皇帝必定会分些权力给太子,以此制衡茁长发展的二皇子派、三皇子派等势力。
她才想透,皇帝那厢已经下旨,由太子周承熙代天出巡,安抚关中流民,平定灾乱。
她心中诧异,未留神弄出声响。殿上即有宫人前来查看,就在她左右张望时,有人捂住她地口鼻,将她拖进偏殿。来人身份未明,上官敏华反抗得厉害,那人不得已摘掉面罩,对她说道:“敏华小姐,不要激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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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86章〖建府〗
来人章潮生是也。
只见他不动声色地向旁边跟随的内侍使个眼色,这御前带刀侍卫巧步现身,让那些正在搜索的宫人将他充当偷听者逮了去,等待他的是就地处斩,但看他神色,无怨无悔,甚至连反抗都没有。
上官敏华有些心惊,瞧章潮生的神情那人的牺牲却是理所当然。
“敏华小姐,请随潮生来。”
上官敏华跟着他在宫里行走,一路行去,那些暗卫竟似识得章潮生,任由两人穿梭在禁宫。来到一处小殿,章潮生止步,除去黑衣,还动手给上官敏华彻了杯茶,道:“没什么好茶叶,请小姐这个见谅。”
瞧他举止行容自然优雅,若说此处是上官府上的管家账房,上官敏华也会信的。
所以,她心里头猛地迸发出一个念想,眼中不自觉地冒出难忍的泪水,双手紧抓住对方的手腕,连连问道:“大师爷,我娘可好,爹爹是不是在哄敏华?”
章潮生神色未变,还是那样高深莫测,他翻起茶盖自个儿饮了,才道:“当日,敏华小姐应是瞧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上官敏华黯黯不语,果是自己痴心妄想。又听章春潮指头轻敲黑漆桌头,道:“敏华小姐当如何?”
这一问大有学问在。
若上官敏华只求活命,依老狐狸上官诚的吩咐,章潮生也必保她一世无忧;若她有别个想法,此刻正是良机。
上官敏华冷冷而笑,睫上犹缀着泪珠。道:“敏华何等性子大师爷必是心里有数。”见章潮生点头,她又道,“敏华现在所做一切。便是在等,或者说创造那么一个机会!”
章潮生闻言而笑。不冷不热的神情中透露出深深地赞许,道:“这才是上官家生人。潮生静候小姐佳音。”说着,用手指从茶碗里蘸了水,在桌上写出几个字。
上官敏华心领神会,章潮生有些疑惑。问道:“此番太子得到恩宠,可出宫建府,敏华小姐如何看?”
“此事确是敏华未曾慎思。”不见她神色有懊恼,上官敏华看起来还有些愉快,“只是,太子手中倘有东宫六卫,于我等行事却是大有裨益。”
何止是大有裨益,简直就是把她心中的计划大踏步地提前,她都忍不住要怀疑。是否佛祖收走上官府近千条人命,此刻所达之事是在补偿于她。
章潮生才说了一句“如何讲”。忽地屋外闪进一个面生的宫人,在他耳旁低语。旋即离开。只见这位大师爷高深莫测地笑起来,对她道:“真是送上门来地巧机。”
上官敏华好奇。章潮生唯笑不语。将她送到明月湖旁,眨眼间不见。她待转身寻找。便听得文总管领了两宫侍,气喘吁吁地声音传来,要她去越阳殿参加宴席,皇帝要褒奖她。
“文总管,你可知所为何事?”
“上官良娣但去便知。”
到得越阳殿,才知周清眉那个藏不住话的小妮子,在有心人士的挑唆下,便将她拱了出来。岑陵南对上官敏华印象极深,把有眼无珠地大周人指桑骂槐语诽个痛快,句句不离她从前做的个善事,把她抬到又一个忧国忧民心怀天下万民地高度。
皇帝即使再不容见上官家的余孽,在这般作为下,也勉强叫人去请她来。
上官敏华婉拒那些赏赐,只求皇帝允她出宫祭拜家人。上官敏华额头俯在透凉的石板上,静等皇帝裁断。席间沉寂,气氛冷得能结出一层子冰渣来。
这时,又是岑陵南举杯忘怀,嘘唏道:“上官小姐宽厚仁德,孝道至尚,诚感天地尔。初尘以为若在吾朝南梁,吾皇必定恩准,可惜,实在是可惜。”
南梁这个首席督粮运粮大使都这般为上官敏华说话,皇帝自然是不痛快的,但如今,他得看人家脸色行事,语气极重极冷地允上官敏华自太子府出,逢初一、十五到相国寺上香上官敏华再三叩首,感谢皇帝的恩典,起身后,随宫人接引,来到太子席坐上。周承熙冲她邪邪冷笑,与侧妃调酒高笑不断,言语中有不断有讥讽她之意传出。上官敏华看着小碟子,自顾自地吃东西,眼角间,倒也把端庄而坐地太子妃,周清歌那痴迷哀怨的神情看在心底。
再瞧瞧姿容气度皆逊周清歌一畴的任氏与江氏等女子,周承熙若能忍下这口子气,嘿,那才叫真正见了鬼。上官敏华心底暗爽,拿起白瓷酒杯喝了一大口,顿时烈酒呛得她喉口发烧,鼻水直流。
她才放下杯子,那边厢岑陵南已接连叹息,一代奇女子芳心错投他人,好比明珠暗投无人识得清辉。凑热闹的还有周清眉,她心里痛惜之至,把上官敏华这番强颜欢笑借酒浇愁的可怜境地全归于自己。
上官敏华太阳穴神经直突,再由他们这般编排下去,明日她还不是要为周承熙这厮上吊了。她觑空告退,周承熙也会做戏,向皇帝告假护送宽慰她。
两人到得偏殿,这里早有些个年轻人散落此间。见那个名声狼藉的悍太子进来,胆小的几个见机便溜,除了他自己养的心腹,留下的都是周承熙目前还惹不起地,比如二皇子等人。
这些人面带笑容,冷冷讽刺太子真是讨了个好妻子,即使周承熙将她家满门都砍头,即使他做了太子便将她从正妃贬为妾室,即使他作践于她当面与别的女子风流快活,上官敏华也毅然地决然地无怨无悔地深爱一个不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