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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的画面宁静,然而落在所有山脚下的齐人眼中却分外震撼。
“若师生前便喜欢清净,封了这山,任何人都不许靠近。”
齐帝在所有等候自己的臣子前方转身,又仰头看了这座黑山一眼,轻声的说道。
……
长陵郊野,数名麦田里正在除草的农夫有些疑惑的直起身来,望向远处渭河军港的方向。
军港里似乎有宏大的声音响起,田野间,一群群鸟雀受惊不断飞起。
只是过了片刻,官道上出现了一抹明亮的黄色,数十名身穿明黄色衣袍的骑者疾驰而来。
这数名农夫明白他们最为尊敬的帝王终于归来,他们直接跪在了麦田里,激动万分。
御驾归都的消息沿着横平竖直的道路传遍整个长陵,沿途无数臣民跪于道边。远远看到车辇上那道威严的明黄色身影,便纷纷近乎虔诚的呼喊万岁。
震天的山呼万岁声中,元武皇帝的唇角微翘,带着一抹欢喜的味道。
他的目光缓缓扫过四野,扫过无数膜拜他的臣民,最终落到远处长陵的边际。
“你说过,能令万民真正爱戴,真正由心膜拜的便是正确的,现在寡人做到了,所以寡人所做的一切事情。都是正确的。”
……
“你这的面我也吃得惯了,搬到墨园那种地方去,就像今天我再回到这里都已经过了吃早面的时候…而且墨园的景致你们想来也想见见…”
梧桐落里,丁宁站在寻常每日清晨都会去的面铺,异常诚恳的对着里面的面铺老板说着,而里面的面铺老板却是自顾自的揉着面团,等到丁宁说了一阵,这名平日里对丁宁十分客气的面铺老板才没好气的抬起了头,“我在这里住得好好的。为什么要搬到墨园去,而且我这铺子才新修了不久,而且墨园那里那么冷清,我的面做给谁吃去?”
“我会设法让大家全部搬去。”丁宁毫不气馁的认真说道:“只要你先同意了。我等会就和他们说去。”
面铺老板白了他一眼,道:“你怎么设法?”
丁宁听得出他的言外之意是连我都说不服,你还敢夸口让大家都搬去,但是他依旧没有气馁。只是接着诚恳道:“免房租。”
面铺老板嗤笑一声,“房子里的家什搬弄搬弄都不止那点房租。”
丁宁看了他一眼,道:“白送。”
面铺老板愣了愣。
丁宁掏出了地契。如真正暴发户道:“看中哪一间屋子,随便挑,要是觉得开铺子不方面,想在哪段墙上开出个口来和我说,我赶明儿就找匠人去弄。”
面铺老板想了想,怒道:“你不要诳我,虽然你有墨府地契,但是按我大秦律例,这地契能分么?你想白送便白送么?”
丁宁无奈的看着面铺老板,道:“都这么熟了,难道一定要限于这些条条框框么?地契不能分,我和你立个文书,让街坊邻居都来做个证,只要我还是墨园主人一天,那你挑中的屋子就都是你的。”
面铺老板的眼睛亮了起来,“你说的是认真的?”
丁宁微恼道:“我什么时候说话不算话过。”
“真让我先挑一间?”
“自己选。”丁宁白了他一眼,随手将地契往他身前丢了过去。
“这可是地契,你以为是什么!”面铺老板眼睛瞪了起来,骂了一句,就这短短的工夫,他居然双手在自己围裙上擦了擦,然后准确无比的接住了地契,然后直接扯直喉咙大叫了起来:“快来做个见证!”
……
“你这是要做什么?”
长孙浅雪看着挤出人群的丁宁,清冷的说道。
丁宁擦了擦额头上的汗,道:“洞主在这里已经住得惯了,墨园太过清净,能热闹当然要弄得热闹一点。”
长孙浅雪道:“没有别的原因?”
“至少一大堆人都搬过去,将那里变得和梧桐落似的,给人的感觉便不像我们几个人占了墨园一样,虽然我们也并不想要墨园…但这样那些旧权贵或许对我们的恨意稍微轻一些。”丁宁看着她,说道:“而且虽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意义,但这也总算是市井小人物表达的反抗,或许也能让她感觉到一丝不愉快。”
长孙浅雪想了想,说道:“做得不错。”
丁宁愣了愣,这是她从未有过的褒奖,但他马上反应了过来,看着转身的她忍不住笑了起来,轻声道:“幼稚。”
能让皇宫里那名女主人不快乐,对于长孙浅雪而言就是最大的快乐,然而也就在此时,远处的街巷中隐约有浪潮般的呼喊声传来。
长孙浅雪的眉间顿时多了一道褶子,“他回来了。”
丁宁点了点头。
长孙浅雪面色骤沉:“人人都爱元武皇帝。”
“可是我和你不喜欢。”
丁宁能够理解她此时的意思和此时的心情,他听着远处传来的声音,又看了看一旁热闹分房,已经完全不需要他这个新任墨园主人插手的街坊邻居们,轻声说道:“你看看他们…他们也爱元武皇帝,但是他们此时却更喜欢我。”
“人心…”丁宁顿了顿,转头看着脸上全是寒霜的长孙浅雪,道:“始终是世上最难懂的东西。”
长孙浅雪明显已经不想多说什么,然而此时她的眉头却又挑了起来,轻声道:“有两个六境过来看你。”
丁宁微微一怔。
长孙浅雪又有些疑惑不决:“一个六境,一个七境?”
(不喝酒了隔了一天还有点卡文)(未完待续……)
第六十三章 该想和不该想
白山水伫立在一间客栈的二楼窗口,静静的看着远处的梧桐落,看着丁宁和长孙浅雪。
李云睿在她身后看她。
先前在渭河之上,她身穿着白衫,此时身在长陵,她穿着的只是长陵寻常女子所穿的素色缎衣,静立在这寻常客栈的窗口,李云睿视线所及之处也只有黑色的屋面和在风中微微摇晃的蒿草,然而越看她的背影,就越是觉得她随时会乘风踏浪而去,这些黑色屋面随时会变成一片黑色的海洋。
“这酒铺少年其实和我有些关系。”
白山水没有回首,缓缓负手,说道:“我有个师兄想要杀他,但我师兄却埋骨在了长陵。”
李云睿的手不由得握紧,他沉默了片刻,说道:“我大概猜出你是谁了。”
“昔日鱼市一战,赵四失去了本命剑,我元气大伤,元武解决了长陵之患,放心去了鹿山,接下来他一剑斩了座山,同时也斩却了很多人的信心。”白山水慢慢转身,看着李云睿:“我之前一直在渭河上徘徊,看着近在眼前的长陵,想着的却是还有没有进入长陵的必要,想着即便得了些自己想要的东西,也不可能是元武皇帝的对手。”
“我既让你跟着,便没有隐藏自己身份的想法,我是谁不难猜,难猜的是你。”顿了顿之后,白山水语气分外平静的说道:“你的修为只是六境巅峰,想必跨入七境还需要一定的时间,然而只是一些缓释的真元就引起整条大河的哀鸣,就好像将整条大河变成了一件符器,被我感觉出来。像你这样的人,一朝又有几个?然而像你这样的人却为这名酒铺少年平静赴死,这名酒铺少年在我的眼睛里便充满了无限的可能,你和这名酒铺少年。就成为了为我重新打开进入长陵这扇门的钥匙。从这些而言,我理应先谢谢你。”
李云睿看着她,眼眸深处再次浮现出一丝苦意。
“在我昏迷的时候,我说了什么?”他犹豫了一下,问道。
“你只是数次喊了他的名字而已。”
白山水微嘲的看着他,说道:“只是像你这样的人,应该是将这件事看得比生命还重要,才会在昏迷的时候还提醒自己不要忘记。”
李云睿沉默不语。
“你叫什么名字?”白山水淡淡的问道。
李云睿的眉心微动,但是却依旧保持着沉默。
白山水的神容依旧保持着平静,但是语气却变得分外强硬:“你必须告诉我。”
李云睿低垂下头。双手微颤,却依旧没有开口。
“那名酒铺少年很有意思,方才我看着他,已经下了决定。”白山水抿了抿嘴唇,在此时露出了一个妖异的微笑:“你不告诉我…我便马上去杀了他。”
李云睿霍然抬头,眼瞳深处瞬间燃起异样的幽火。
“不要和我说有关生死的事情。”白山水嘴唇上翘,看出了他此刻心中所想般,微嘲道:“你应该明白像我这样的人根本不在意生死的事情,即便我在这里动手必死无疑。但我也同样会去做,而且虽然我元气大伤,但此刻还是比你要强出一线,所以你一路才只是跟着我。而不是直接动手杀死我。”
“和我们这些大逆相比,你太过犹豫,现在我已见到了这名少年,你已经再没有拒绝的机会。”
白山水骄傲的眯起了眼睛。
一滴乳白色的晶莹水珠随着她的眯眼而骤然浮现在她的身前。微微震动。
“我给你三息的考虑时间,三息之后,我就会出手…到时即便我死去。这名叫丁宁的酒铺少年也会死。你都愿意为他而死,我相信你不想看着他死。”
李云睿想了想,只是一个呼吸的时间,他便抬头看着白山水,道:“你不能杀他,而且你和我应该尽量远离他。”
白山水的睫毛微微跳动,那一滴蕴含着决烈杀意的水珠消散在她的身前,然而她的面容却变得更为冷漠,“为什么。”
“因为我是楚人。”
李云睿凝视着她的双眸,缓缓的说道:“吾皇在归天之前令我送了一件东西给他,这件事,连赵香妃和新君都不知道。”
有关这件事情,他叙述得极其简单,但白山水却自然能够理解其中的分量。
“什么东西?”她的眉头深深的皱起,问道。
李云睿看着她,坦然的摇了摇头。
白山水深吸了一口气,她不再问,而是闭上眼睛,当李云睿不存在于她身前一样,开始安静的思考。
什么人对于楚帝而言比赵香妃和即将承继帝位的骊陵君还要重要?
甚至比一朝还要重要?
这样的问题,对于她而言太过简单。
因为只存在一个可能。
她再次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摇了摇头,认真的对李云睿说道:“想不到,想不到九死蚕…就在这里。”
李云睿握紧了双手,再松开。
他对于楚帝的了解更深,所以他更容易思索出这样的答案,此前他只是不想去思考,此时遇到白山水挑明,他的脸色也未有太多的改变。
“所以你不能杀他。”
“如果你的猜测是真的…他便是吾皇认为的,将来能够对付元武皇帝的唯一可能。”
“我可以死,但是你必须护着他。”
李云睿平静的,看着白山水一句句的说道:“我死之后,没有人会将他和大楚王朝联系在一起。但就如你发现这件事情一样,只要有人发现我和他有这样的关系,就很容易推断出他的身份。”
说完,李云睿对着白山水深深的行了一礼。
白山水冷笑着摇了摇头,唇角骄傲的翘起,眼睛微眯,道:“不要将事情想得没有任何回旋余地,长陵是一座充满无数变化的城,谁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那人协助元武皇帝灭了三朝,谁知道他的传人将来会做什么事情?更何况你又知道我会做什么事情?”
“我不准许你死。”
顿了顿之后,她用蕴含着强烈自信的眼神看着李云睿:“我会传你云水宫的决法,你跟着我,没有人会觉得你是楚人。”
李云睿沉默不语。
沉默往往代表着默认。
“我一向不喜欢将希望寄托在别人的身上,更何况这只是一条不成气候的幼蚕,在楚帝的眼睛里,他是唯一的可能,但是你和他的出现,却让我的眼前出现了很多可能。”
白山水真正欢喜了起来,笑得眼睛弯弯。
……
“那少年做了什么?”
“他将整个梧桐落都搬了过去…甚至拆了墨园的大段院墙,立了些铺面,白送给人做生意。”
“谁出的钱,王太虚,还是跟着他的那个沈姓少年的家里?”
“是他自己的钱…酒铺这些年的生意不错,似乎积累了不少钱,而且他似乎也不怎么在乎钱。”
一间静寂的书房里,有明亮的阳光从雕花窗棂中洒落,先前那名去过梧桐落的宫中丽人已经换了宫装,坐在明媚的光线里。
听着前方那名身穿玄色官服的中年男子的回报,她原本便散发着瓷样光华的面容便变得阴沉下来,连明媚的阳光都无法照亮。
“他这是在借此表达他心中的不满,他很不满。”
她沉吟片刻,沉声说了这一句。
垂首而立的玄服中年官员纹丝不动,眼眸深处却是闪过一丝嘲讽之意,心道立了大功却遭遇这样的“赏赐”,任何想得明白的人都会不满,只是落到皇后身边这名贵人的嘴里,这种不满却变得根本不应该似的。
“他应该明白这是谁的意思,既然明白这是谁的旨意,还敢用这种方式表示不满…便需要为此付出代价。”
“低头才能承冠,身为臣子,首先便要懂得尊敬和顺从,希望这件事之后,他能够懂得。”
宫中丽人脸上的寒意越来越浓,她看着垂首的玄服中年官员,缓声道:“他自信的本钱应该来自于他很快的修行进境,他应该想着在岷山剑会之前修为还有大的突破,既然如此,我便不会给他太多的时间…你替我去岷山剑宗,令岷山剑会提前至十日后举行。”
中年玄服官员深吸了一口气,点头称是,心中却似有另外一个人摇头苦笑。
只是皇后身边的一名贵人就可以令岷山剑会提前…这样的做法,还有人敢表达出丝毫不满的意思么?
他的心中对那名酒铺少年的未来,顿时充满了深深的同情。
“太子册立也会放在十日之后岷山剑会。”
然而宫中丽人似乎还不满足,淡漠的看着这名中年玄服官员,说道:“到时候他应该更会明白有些事不是他所能想,他所能做的。”(未完待续……)
第六十四章 死局
中年玄服官员心泛寒意的领命退下,在鹿山会盟之前,皇宫里的那位女主人对于长陵一些事物的控制已经到了只手遮天的地步,而现在只是这一件小事,就足以让他清醒的认知,今后她对于长陵修行者的掌控将会更加严苛。
“让梁大将军进来。”
这名宫中丽人对着这名退下的中年玄服官员轻喝了一声。
寂静的院落中响起沉稳的脚步声,一股难言的杀伐气息涌入这间书房,军靴越过朱色的门槛,梁联出现在这名宫中丽人的面前。
没有任何的施礼,梁联在走进这间书房时便缓缓抬头,他的面容冷漠如水。
“您大概觉得很不愉快。”
宫中丽人面上的淡漠也迅速的变为冷漠,她的目光越过梁联挺直如剑的身体,透过窗棂看着湛蓝的天空:“平日里都是皇后娘娘亲自见您,今日换做我见您,而且还让您等我,然而我可以告诉您,若是您再不能拿出些令人满意的交待,今后便永远都是我见您。”
梁联想起后宫里皇后那张完美的面容,嘴角流露出一丝自嘲的笑容:“她准备什么时候驱我出长陵?”
宫中丽人将视线收回,落于他身上,道:“岷山剑会结束。”
“鹿山会盟一结束,她果然更没有了耐心。”
梁联摇了摇头,然后不再说什么,转身离开。
宫中丽人的面容没有丝毫的变化,只是安静的补充了一句:“岷山剑会将提前至十日后召开。”
梁联正跨过朱漆门槛,听到她的这句话,他的眉头骤蹙,提起的一只脚在空中微顿。
“岷山剑宗将在十日后开山。”
先于梁联离开这间书房的中年玄服官员此时已经登上了一辆等待他的黑色马车,在放下车帘的同时,他对着车旁恭敬而立的一名年轻官员轻声说了这一句。
晨风犹凉,原本应该一片安静的周家墨园周围却是叮叮当当。热闹异常。
一条被拆除的高墙周遭,至少有五六拨工匠在奔忙,还有原先住在梧桐落里的住户正在往园里搬运着东西,一些押在箱底很多年的衣物此时才见了阳光,在园里晒得到处都是。不少街坊围着自己选定的住房欢喜之余却又愁眉在商量,还要添置些什么东西,这样精致的房屋里面是不是不要添置灶台,那些打满了补丁的被褥堆在这里面的雕花大床上是不是太过寒酸不搭。
有些附近街巷的街坊却是赶过来看热闹,钦羡的讲述此处墨园先前是何等的高院深深难以接近,同时又好心的提醒最近的集市在哪里。最近可以用来淘洗菜米的水井、池塘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