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祭天台上那道明黄色的身影并没有阻止这样的声音响起,他开始诵读祭天祷文,甚至没有改变平时说话的语调。
然而这山间没有人能够遮掩住他的声音。
他唇齿间吐出的每一个字,都清晰的传入每个人的耳廓。
在他吐出第一个字的瞬间,阳光似乎变得更加浓烈耀眼。
每个人的身上都镀上了一层金光。
然而薛忘虚眼中的神光,却在此时消退。
他没有能够听到元武皇帝的祭天祷文。
他在此时平静的辞世。
丁宁也没有听到元武皇帝的祭天祷文。
他忘乎一切的在修行,补充真元。
张仪和沈奕也没有听到元武皇帝的祭天祷文,他们的身心被巨大的悲恸完全占据。
祭天台的后方,听到颂及自己名字时,已经成为太子的扶苏竭力的将目光投往下方。
他想要看清丁宁在哪里。
然而距离太远,他却根本看不清下面发生了什么,看不清丁宁等人的所在。(未完待续……)
第七十章 剑会之始
繁琐复杂的礼数虽说能够增添仪式的神秘感和庄重肃穆感,然而谁都知道元武皇帝自身又是极讨厌繁文缛节,所以他的祭天告祖的祷文十分简单,只是短短十余句,就将自己登基后大秦取得的成就以及为何订立扶苏为太子的原因阐述得十分清楚。
将手中金简封存在祭天台前的山石下之后,这位已经是大秦有史以来最伟大的帝王便转身向后,明黄色身影开始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之中,如天幕遮地的气息开始消失,所有人看着这座山的高处,又感觉到刺目的剑意,目痛不止。
一道不带多少感**彩的目光扫过选生和送这些选生过来的师长所列的队伍。
许多人敏感的觉察到了这道目光,回望过去,却发现那是一名站立于数名宗法司官员后方的宫女。
知晓这名宫女真正身份的选生和送这些选生过来的师长面容顿时微凛,即便双目刺痛不止,也不敢令自己的眼眶中有泪水滴落。
他们生怕这名宫女觉着自己是为薛忘虚的辞世而悲恸落泪。
或许只是表现出明显的同情,在接下来的岷山剑会里就会出现对自己很不利的结果。
连岷山剑会开始的时间都硬生生的提前了这么久,岷山剑会中的一些比试项目有所改变,又有什么稀奇?
更何况本来岷山剑会每年的比试项目也都不同,要调整其中负责的一两名岷山剑宗修行者,调整其中的一两项比试项目,比让岷山剑会提前要简单得多。
先前那名出声呵斥了周忘年的玄服官员缓步行到张仪和沈奕的身后。
此时薛忘虚已逝,按照常理,是断然不能再让薛忘虚的遗体停留场中,只是他对丁宁和张仪等人的遭遇又很是同情,认为在这件事情的处理上。那名宫女有些太过了,所以他此刻又极为担心张仪等人的情绪反弹。
然而让他未曾想到的是,就在他驻足下来,还未开口之时,他前方的张仪却是已经转过身来,对着他深深躬身行了一礼。
“请大人妥善照料洞主遗体,等岷山剑会结束之后,我们自会将洞主遗体运回白羊洞安葬。”
这名玄服官员眉头微皱,不知该说什么,但张仪在抬起身时。却是已经对着他说了这一句。
“师兄,为什么?”
沈奕无法理解张仪为何有这样的举动,他悲痛而震惊的看着张仪,叫出了声来。
张仪抹了抹眼泪。
他真在不停的落泪。
这个抹泪的动作让他显得非常婆妈,但是他布满泪痕的脸庞上却又闪烁着某种说不出的坚毅。
“洞主在这里,我们谁都没办法思考,我们要好好想一想,接下来我们要怎么做。”
他看着沈奕回答。
中年玄服官员的呼吸微顿,他看着一侧依旧紧闭双目。似乎完全将自己隔绝在这一方天地外的丁宁,又看着此时的张仪,心中对薛忘虚再次生出极大的尊敬。
“这应该是你走得如此平静的理由。”
“无论是谁拥有这样的弟子,都值得骄傲。”
这名中年玄服官员没有招呼其余人帮忙。只是架着薛忘虚,就像搀扶着老友散步一般,缓缓走向后方,同时他微侧转头。诚恳的轻声说道。
“师兄,我们要想什么?”
沈奕一直强忍着没有落泪,在关中。在敌人的面前落泪被认为是非常丢人和懦弱的表现,然而此刻,他的眼泪还是落了下来。
他虽被准允成为白羊洞弟子,但实则没有在白羊洞修行过,就连白羊洞经史窟都没有进过,一直伴随侍奉在薛忘虚的身侧。
所以事实上,他就是薛忘虚最后的亲传弟子,薛忘虚就是他的老师。
此时他满脑子只是想着,丁宁都还没有睁开双眼,他都还没有看老师最后一眼,现在怎么能让别人把老师带走?
他没有办法想其它的事情。
“折桂以祭老师在天之灵。”
张仪侧着头,不断落着泪看着身旁的丁宁,道:“这就是小师弟要做的事情。”
他又一次喊错了称呼。
但所有人都知道他所说的小师弟是丁宁。
沈奕有些恍惚,他在悲伤之中隐隐有些醒悟,如果不能帮丁宁做些什么,如果丁宁在岷山剑会无法胜出,那丁宁现在所做的一切,也都会变得没有意义。
“丁宁不像你这么妇人之仁。”
就在此时,谢长胜冰冷的声音响起。
沈奕的目光不由得落在了谢长胜的身上。
谢长胜冷笑着看着他和张仪,接着说道:“宫里贵人不让他胜出,他能够胜出,便是狠狠打宫里那名贵人的脸…所以丁宁不是要祭洞主的在天之灵,而是要替洞主狠狠打宫里贵人的脸。你们应该明白,白羊洞是因为谁的意思才会被并入青藤剑院的。若是被迫并院的白羊洞的学生,最终能够在岷山剑会中胜出,天下的修行者会怎么看?”
谢长胜此言一出,就连南宫采菽和徐鹤山的背上都是涌出了一层冷汗。
“一处被宫里贵人废除的修行之地的学生,怎么能够在岷山剑会中光芒万丈的胜出?这不是说明那处修行之地极为优秀,根本不应该被废除么?”
谢长胜冷笑着看着周围这显得很孤单的几个人,语速慢了下来,“我不知道你们怎么想的,但我在这岷山剑会里就想做一件事情,就是帮丁宁胜出。”
南宫采菽的双手不自觉的颤抖了起来。
谢长胜的话细思起来,她的心中生出极大的恐惧。
但是她还是点了点头,道:“我也一样。”
沈奕下意识的转头看向张仪。
他并不是害怕,只是平时养成的习惯,想要听听大师兄还有什么意见。
张仪看着谢长胜,说道:“我无法代表你们的意见,但我们白羊洞师兄弟三人里面,最有希望胜出的自然是丁宁,岷山剑会强手如林,我和沈奕本来就没有多少机会胜出。”
他的模样依旧有些婆婆妈妈,说话也有些婉转,但是所有人却都明白他的意思。
“接下来第一道比试是什么?”
何朝夕的声音在此时响起。
他平时也是来去匆匆,忙于修行而没有多少和人说话的时间,从见到薛忘虚和丁宁等人开始也一直保持着沉默,此时出口这一句话,却是让谢长胜骤然烦躁了起来。
“我们怎么知道接下来的比试是什么!”
“只有那上面丁宁救了性命的人才会知道接下来的比试是什么。”
他烦躁而愤怒的抬着头看着视线尽头的祭天台,说了这两句,吐了口口水。
“这和扶苏没有什么关系,他根本不能决定这里的任何事情。”
谢柔低声训斥着,秀目中却是也流淌着一丝难以压制的愤怒和焦躁。
不管如何商量,不管周围这些人都已经做好了恰当时刻不顾自身也要帮丁宁的打算,然而最终决定一切的还是要看比试的规则。
而这比试的规则,却不由他们决定。
他们就好像是热锅上的一小群蚂蚁。
……
上千名年轻男女站立在岷山剑宗摩天峰的山道前,山风吹拂着他们的衣袂,初夏的耀眼焰光将他们的身体镀成金色。
礼乐声还在继续奏鸣着,然而岷山深处却是突然传来一声清脆的震鸣,就像有人在极远处轻弹了一下剑锋。
人群一片哗然。
空无一人的山道上突然有一片光华好像水纹般扭曲,一名身穿青衫的剑师若在虚空中透出,出现在所有人的视线里。
这名青衫剑师身上的青衫虽然只是一色,但青色却是纯正的青玉色泽,整个长陵别处都根本看不到这种青色,他的面容端庄,不苟言笑,看不出到底多少年纪,身上自有一种难言的威严和锋芒流散出来。
岷山剑宗和灵虚剑门是天下最强的修剑之地,任何一名师长在外都是震慑一方的人物,但此时山道下绝大多数选生的目光却并未停留在这名青衫剑师的身上很久。
因为就在这名青衫剑师出现之后,山道上就像有一层奇异的光幕如潮水般慢慢退去,看上去空无一物,笔直通往山巅的青玉山道上,突然竖起了一道门。
一道紧闭着的青玉大门。
这名青衫剑师就站在这道青玉大门的一侧,而青玉大门后方的山道,却是被谁抹去了一样,突然消失了。
就好像一张画卷上本来有的一块,突然变成了空白,而其余的画面还在。
“剑会开始,请入门。”
这名青衫剑师异常简单,不卑不亢的看着下方所有人,平静的说道。(未完待续……)
第七十一章 丁宁意
青玉大门很大,大得就像一堵城门。
站立门侧的青衫剑师虽平静垂手而立,但自然气度已然压过在场所有送选生而至的各修行地师长,他平静请所有选生入门,但这道青玉大门是关着的,所有山道前的选生都心知这道青玉大门没有那么容易进。
所有的选生都想得到进一步的提示,然而面如冠玉的青衫剑师却显然不会再多说什么。
他凝立在那里,就像一具沉默的塑像。
“进这道大门难道就是第一道考核?”
谢长胜眯着眼睛看着如城门一样的青玉大门,声音微寒的问身边的张仪等人:“是要考感知还是领悟,那大门后的空白又是什么意思?”
张仪摇了摇头:“不管是考什么,恐是要靠近些才有可能判断出来。”
“那什么时候喊醒他?”
谢长胜转身望向丁宁。
剑会已经开始,总不能让丁宁无休止的闭目修行下去。
然而不需要喊醒,他转身望向丁宁的时候,他看到丁宁也在看他。
丁宁已经醒来。
就在青玉大门出现的时刻,丁宁醒来。
他没有问任何人薛忘虚的事情,他只是安静的抬头看着那道青玉大门。
只是一瞬间的目光接触,谢长胜身体里的烦躁骤然消失,随之泛起的是一种极为不舒服的感觉。
丁宁此时面上的神容和平时大多数时候一样平静,但是他的眼瞳深处却闪耀着妖异的五彩颜色,好像眼眸的底部已经燃烧起来,变成了五彩的火焰。
最为关键的在于,他可以肯定丁宁有杀意和怒火,然而就连他都根本看不出来。
或者说,丁宁的整个身体,此刻就是一截平静冰冷的剑锋。不带任何烟火气,但轻易一触,便能使人流血。
“我们进去。”
丁宁说了这一句,便开始动步。
谢长胜的眉头挑起。
丁宁的状态让他又是觉得有些恐惧,又是不由得生出兴奋。
他直觉今年的岷山剑会,会出现很不同寻常的事情。
……
不管代表着岷山剑会开始的这道青玉大门到底有何等的玄妙,距离近些,自然感觉得更为清楚些。
当丁宁开始动步时,前方上千名选生也已经动步,原本最为接近山道的前列选生从这道青玉大门上感受到的气息唯有沉重和宏大。光滑如静的青玉表面没有任何的符文和痕迹,就算是敢伸手推门,也不知从何处推起。
因为没有感知到危险和恐怖的杀机存在,前面的选生下意识的距离这道大门越来越近,近得只余数步的距离,身体都沐浴在青玉散发的微弱青光里。
上千名选生层层叠叠聚集在这道青玉大门前,比肩而立,渐渐没有可容人通过的地方。
丁宁等人的到来在人墙中引起了一些骚动,想到之前的事情。许多人不自觉的让出了身位,让丁宁通过。
然而这不是全部。
一名选生感受到身后的挤压之力,正对青玉大门上散发的沉重宏大气息一筹莫展的他顿时有些恼怒起来,转身对着后方厉喝道:“挤什么挤。要想站得前些,就早些排在前面,现在挤来挤去妨人参悟是什么意思!”
这名选生此时的声音并不大,但此时周围寂静无声。他的厉喝便有些刺耳。
而且他身穿的是白底洒银星袍服,此时转身扭动之间,白色袍服上的那些银星似乎星星点点都要化为剑光飞起来。
这是养星剑院的院袍。
养星剑院今年只选了一名选生邵阳明。在才俊册上位列二十五。
所以这名选生自然就是邵阳明,他这样的人的说话,自然极有分量。
邵阳明身后和身侧的数十名选生也都是目光不愉的看向后方。
人群微分。
邵阳明等人的目光落在丁宁的身上。
丁宁位于最前列的邵阳明至少还隔着数十步的距离,但此时既然邵阳明已经出声,丁宁便对着他点了点头,平静道:“不好意思,请让让,我要进门。”
邵阳明闻言大怒,道:“先来后到,我为何要让!”
周围许多人也是不能理解此时丁宁的平冷,虽然觉得丁宁此时的状态令人有些莫名的心寒,但岷山剑会恐怕是他们一生中至此最为重要的事情,又怎么会因为你刚刚死了名老师就觉着要让你?
然而丁宁却依旧平静。
他看着大怒的邵阳明说道:“因为我要从你那里过去进门。”
场间顿时一片死寂。
邵阳明脸上的愠色顷刻消失,他的眼睛急剧的睁大,睁大到了极点。
就连丁宁身后的谢长胜等人的眼睛里都充满了不可置信的光芒。
这时所有人才都反应过来,丁宁一开始说的,就是“我要进门”,而不是要近门相观。
难道只是从远处走来,走到此处的过程中,他已经感知出了这道大门的玄妙?
“我不想浪费时间。”
在所有人震惊的目光里,丁宁又说了这一句。
然后他继续往前走。
没有人再挡在他的身前。
就连先前态度最为激烈的邵阳明也是下意识的侧转身体,和周围的人一起让出了一条路。
丁宁从他们的身侧直直走过,走向那名站立在青玉大门前的青衫剑师。
青衫剑师淡泊的眼眸中都出现了一丝异样的光泽。
“请先生让我进门。”
丁宁走到他的身前,认真恭谨的深深躬身,行了一礼。
青衫剑师微躬身回礼,应允。
沉重的青玉大门缓缓分开,洒出一蓬亮光,青玉大门后方,似乎是一个充满光明的全新世界。
就只是这样?
绝大多数选生震惊难言的看着这样的画面,丁宁什么都没有做,只是认真施礼,请求进门,然后这名青衫剑师就打开了门,让他进入。
这就是通过这道青玉大门的方式?
丁宁没有任何的停留,他对青衫剑师颔首为谢,然后走入青玉大门中央的光亮里,消失在所有人的视线之中。
“这是什么意思?”
谢长胜也是看得呆了,这是天下瞩目的岷山剑会,在他想来,怎么都不可能以这样的方式进入这道大门。
“尊师…知礼…这一道大门,是岷山剑宗一开始就点醒所有选生,不管已有什么修为,不管将来是什么身份,都要记得尊师,要知礼。”
“但丁宁师弟最了不起的地方在于,他应该过来时就已经看出这道青玉大门的气机连接于这名岷山剑宗师长之身,唯有这名岷山剑宗师长才能打开这道青玉大门。他感知到了这点,所以才能明白这道青玉大门的意思,才能第一个进入。”
很轻的声音传入谢长胜等人的耳廓。
谢长胜呼吸微顿的转头。
他看到发出声音的是脸上泪痕未干的张仪。
在他转头之时,张仪也已经越过他的身体往那名青衫剑师的身前走去。
“请先生准我进门。”
张仪也是和丁宁一模一样,对着青衫剑师认真施礼。
然后青衫剑师回礼,应允。
青玉大门上再现光亮。
张仪紧随丁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