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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也感慨的看着走到殿口的丁宁,颔首为礼,祝贺丁宁通过此关,但却又忍不住轻声说道:“你这样又是何苦?”
丁宁认识这名男子,他知道这名男子是和张仪一样的君子,同时他也明白这名男子的好意。
但是此时听着这名男子的声音,他却是莫名的想到了自己和长孙浅雪的一次对话,想到了长孙浅雪当时的回答。
“因为我觉得不公平。”
丁宁微抬起头,看着这名男子,平静的回答:“所以我要这样做。”
这名男子叹了口气,然而却不再说什么,让开了一边,让丁宁通过这殿的殿门。
除了净琉璃,没有其余人知道,这名殿口的男子其实也是一道关卡。
这名男子考校的是品格和性情。
所以当丁宁踏入这座青殿之时,其实相当于又连续在两场比试中,以首名通过。(未完待续……)
第一百章 拘谨和大胆
高崖上的一处,站着观看剑会的人里面,有一名身穿青色官服的美须中年官员。
看着踏进那座青殿的丁宁,他身旁枯瘦的师爷显得十分欣喜,无法平静的轻声对着他说道:“司空大人,只剩下最后的剑试了。”
在这片深红色荆棘海之中并没有受什么严重的伤,且才俊册上位列第一的烈萤泓已经退出这场剑会,再加上丁宁显露出来的对剑技的恐怖运用能力,即便是这名老谋深算的师爷,也认为丁宁在最后一个环节的比试中胜出的可能性极大。
在这名师爷看来,丁宁要拿首名只是意气之争,他的天赋恐怕早已获得了岷山剑宗许多人的青睐,只要进入前十,他必定能够获得进入岷山剑宗学习的机会,甚至有可能得到一些传奇人物的亲身指导。届时这名五气过旺的少年就有可能能够获得长久一些,他们对于这名少年的关注,甚至可以说是投入的本钱就有可能获得一些回报。
然而和他的欣喜相比,他身旁的中年美须官员,礼司副司首司空连却是显得更为的忧郁。
司空连微微的摇了摇头,轻声道:“你对她了解不够。”
师爷一怔,旋即想明白司空连所说的“她”是指何人,身体顿时变得冷僵起来。
“她从来不会将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昔日和韩、赵、魏三朝的征战里,她所主持的战斗,即便做过了数百遍的推演,蛇吞青蛙一样安全,她都会留有强大的后手。她只是现在的身份不同,若是仔细考校,作为一个将领,她是真正百战百胜。主持的一场战役都没有失败的百胜将军。”
司空连深吸了一口气,沉重的缓声道:“谁都可以猜得出烈萤泓是她的人,所以烈萤泓不会是她最仰仗的棋子,除开这个做事的习惯…最为关键的是,整个天下谁不知道她的冷酷?”
“替她做事的是容宫女,既然容宫女表达出了不想让丁宁通过这场剑会的意思,那阻拦丁宁获胜的就不只是容宫女事先安排的人手,也不只是她留下的后手。”
顿了顿之后,司空连的声音微寒了起来:“很多人自然会尊从她的意思,帮她完成这样的事情。她的冷酷,不只是让人觉得不反对她就没有问题,而会让很多人觉得不帮助她,就会受到严厉的惩罚。”
枯瘦师爷的心中越来越冰冷,这是个很简单的基数问题。
站在自己一边的人越少,接下来单对单的剑试中,所要遭遇的残酷战斗就更多。
甚至有些原本毫无希望晋级的选生,也会因为容宫女表达出来的意思,而拼命的和丁宁战斗。
站在丁宁身边的朋友本来就不多。
尤其在绝大多数人的眼中。站在他身边的很多朋友,都很难通过这一关。
……
丁宁走进青色殿宇,青色殿宇内里没有任何陈设,殿中央只有一条盘旋往上。长满青苔的石道,有微凉的山风顺着石道不断的流淌下来。
丁宁顺着石道慢慢往上,花了许久的时间,终于到了出口。
夜色正浓。
出口外面就是他们先前吃东西的山谷。
简陋的屋棚里。点着几盏油灯。
油灯的火光照耀着他的身影,显得他的影子很孤单。
丁宁拖着孤单的影迹,走入了屋棚。屋棚里的饭菜已经收拾一空,此时放在桌面上的只有一些最普通的白纱布,还有一些细小但尖利的钢针。
丁宁取了根钢针,在油灯的火苗上烧烤了片刻,然后擦去了针上的烟迹,开始耐心和仔细的挑掉身上到处都是的断木刺。
净琉璃的身影又在他看不到的上方某处崖上出现。
她长时间的凝视着丁宁,眼眸中的欣赏神色越来越浓。
木刺拔除得越是干净,身体在接下来的战斗中负担就越是小,动作会越轻松,而且这些木刺在体内停留时间太长,必定会引起化脓等其它病兆。
只是挑除木刺的过程却并不轻松。
在油灯下一根根挑出细刺会很耗神,尤其身体在已经极度疲惫,这样的挑除木刺会让人更加疲惫,同时每一次落针其实都是在提醒自己的身体那处地方极为刺痛,不断的疼痛对于体力的消耗也极大。
然而此时的丁宁,却是看不到任何焦躁的感觉。
他挑得极为细致和耐心,净琉璃虽然看不太清楚,但却可以想象,他身前桌面上针尖上落下的木刺,已经堆积了起来。
耿刃也在黑暗中静静的望着丁宁。
他也丝毫不掩饰自己对丁宁的欣赏之意。
能够直入许多他们这种等级的岷山剑宗眼睛,得到他们的关注甚至欣赏,很多年的选生里都未必有一两个。
只是此时的耿刃却也丝毫不掩饰自己的担心。
他担心的同样是最后基数的问题。
站在丁宁一边的人实在太少,而且规矩就是规矩,剑会的规则既然已经制定,那即便是定下这剑会规则的净琉璃都不可能改变。
夜已深。
崖上观看剑会的大多数修行地的师长却都并未休憩,即便是那些自己修行地的选生已经被淘汰的师长,此刻依旧在密切的关注着深红色荆棘海中的每一个片段。
白羊洞真正意义上的三名真传弟子之中,沈奕已经退出,除了丁宁之外,此时便只剩下了张仪。
而在各修行地几乎所有师长的眼中,张仪此时的境况也极为不妙。
和绝大部分选生不同,张仪并没有选择在溪水之中或者沿着溪岸两侧行走,而是选择在荆棘丛中穿行。
他没有烈萤泓那么快,那么好的编织软甲的手艺,但同样不想越来越多的木刺刺入自己的身体,让自己的伤势变得越来越沉重,让自己变得越来越虚弱。
所以他选择拔剑斩荆棘前行。
他此刻手持的剑是赵剑炉最灼热的一柄剑,自然散发出的强大热力使得他前方的荆棘木变得干燥枯脆,可以说在此地是最适合用来辟路前进的一柄剑。
然而他的动作始终很快。
他始终用很快的速度在这片荆棘的海洋中穿行。
保持着很快速率的不断出剑。哪怕对手只是草木,根本不需要动用真元,任何一名剑师都会很累。
此时的张仪便是浑身酸痛不堪,一阵阵强烈的倦意如潮水般不断袭来,让他实在有些难以负荷,手中的剑也沉重如山,且变得越来越沉重。
最为关键的是,张仪感觉到了四周旷野之中传来的一些异动。
无论是一些地面的颤动,从远处吹拂到身上的风流中些微的寒意以及异常的湍动,都提醒着他这片看似平静的深红色荆棘海中已经有了很多他不想见到但很快就要面对的改变。
他平时守礼拘谨。在很多人眼中都是异常婆婆妈妈,做事犹豫之人,然而白羊洞任何熟悉他的师长都十分清楚他也是和丁宁一样极为聪慧之徒。
他也从一开始就看出溪水太过死寂,蕴含着太多危险,所以才选择直接在荆棘丛中辟路前行,同时他又从这关并没有加以时间限制,推断出即便再过谨慎,即便再隐匿踪迹小心翼翼的通过此间,都绝对会有可能的东西找上来。所以他一直保持着极快的速度穿行在这片荆棘海中。
只是这片荆棘海实在太大,且有法阵笼罩,让他极难准确的掌握笔直前行的线路,到这时为止。他虽然还没有直接遭遇什么危险,但是他眼中的那些青色殿宇还很遥远,而周围四周的旷野里,已经到处有可怕的异变在生成。
他直觉应该有选生已经被淘汰。
同时他直觉那些可怕的东西已经开始捕猎一般搜寻像他这样的选生。
感知着四周旷野里传来的那些可怕的动静。张仪看着自己即便是不用力也在和非常年迈的老年人一样不断发抖的双手,他深吸了一口气,沉默了片刻。然后做出了第一个让崖上各修行地的大多数师长都根本不曾想到的举动。
他用手中的长剑清理出了一个足够人躺倒的空间,用手中长剑将地面拍实,将水汽蒸干,将地面变成很坚硬的干土地,然后躺了下来,揉捏了自己最为酸痛的右臂片刻,然后闭上眼睛开始睡觉。
“他这是什么意思?”
“就算真累得不成,在这种境地,怎么能睡得下去?”
“难道他对这些异虫的动静丝毫没有察觉?”
一些修行地的师长起先不明他在做什么,最终确定他已经很快陷入了熟睡之后,有数人忍不住发出了难以理解的惊呼声。
“很大胆。”
在崖顶一侧,有一声非常温和,听起人便让人觉得春风拂面,很舒服的声音响起。
发出这声音之人,身穿淡黄色朝服的黄真卫有些感慨的轻轻摇了摇头,“真的很大胆。”
他在长陵的身份极为尊贵,能够站在他附近的人自然极少。
只是所有听到他这声音的人都听得出他的这句话是夸奖而不是责骂。
澹台观剑此时凝立在荆棘海中一座青色殿宇的顶端,他看着张仪这样的举动,也是不由得有些感慨。
白羊洞的这几个弟子,的确都很有意思。
即便是传闻中最为拘谨,最为犹豫的张仪,其实也很不寻常。
张仪睡得极为香甜,因为太过疲惫的关系,他甚至发出了一些鼾声…他只是沉睡着,什么事都不做,然而在他沉睡着的时候,他却也牢牢吸引了崖上很多人的目光。
有一支已经吞食过玄霜虫的皇虫族群,就像一支真正的游骑军一样在距离他不远的荆棘丛中游曳。
甚至距离他最近的一次,只有隔了不到半里的距离。
只要发现张仪的存在,张仪便会直接在睡梦中遭受重创而退出这场剑会。
然而张仪却赌赢了。
这支皇虫族群和他擦肩而过。
在足足沉睡了两个时辰之后,张仪睁开眼睛,醒来。(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一章 君子
很幸运,但同时也是一场豪赌的胜果。
张仪用力的揉着自己的脸,让自己迅速的清醒过来。
想到已经逝去的薛忘虚,再想到不知是否已经通过这关的丁宁,想到丁宁的处境,他再度悲伤起来。
然而他又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告诉自己越是如此,自己越是要坚强。
因为他明白站在丁宁身旁的人很少。
而他是真正的白羊洞大师兄,无论任何时候,他都必须是丁宁身旁的支柱。
看了一眼距离自己最近的那座青殿,张仪继续开始前行。
他出剑的速度和步伐依旧很快,成片的荆棘丛在他的身前倒下,他感知到四周的旷野里依旧有不少让他心悸的异动,但是他既然可以在这种地方大胆沉睡,他此时自然不会再去分心想各种可怕的可能。
“他这样做其实很聪明,是用最笨的办法来破除阵法的限制,至少不会浪费时间在原地打转。”
看着醒来继续前行的张仪,已经回到净琉璃身侧的澹台观剑忍不住轻声的说道。
“只是睡了两个时辰,就让许多人对他的看法彻底改观。”净琉璃冷淡的转过头看了澹台观剑一眼,她知道澹台观剑也开始欣赏张仪,否则此时他绝对不会多说这样一句话。
澹台观剑此时却没有应声。
他的眉头轻轻的蹙了起来,目光平静的落向张仪的前方。
……
张仪连续挥剑的手突然停顿了下来。
他的手顿在身前,手中静止不动的剑炉长剑上散发的热气却是在呼呼作响,吹得他的发丝不断的往后拂动。
他的瞳孔微微的收缩。
他身前的一些荆棘丛上,有一些异样的鲜红,他嗅到了一些淡淡的血腥气。
他可以肯定这是修行者的鲜血,而且刚刚染在这些荆棘丛的荆条上不久,甚至没有彻底凝固下来。
这个时候他微微的犹豫了一下,然而也就在此时,他的眉心之间有些刺痛,放佛被细针刺了一下。
这是一道危险的剑意。
虽然并非是真正的疼痛,只是他感知里下意识的反应,但他可以确认这是一名修行者心念动间,就将出剑的剑意。
而且能够给他带来这样的感知,这名修行者一定很强大,甚至很有可能比他还要强大。
最为关键的是,这名修行者一定距离他极近。
他吸了一口气,热气鼓荡的长剑平稳的收回,横于胸前,然后他开始仔细的搜寻这名修行者。
令他没有想到的是,他轻易的就找到了这名修行者的所在。
就顺着这些星星点点的,尚未凝固的血迹和一些踩踏的痕迹,他看到就在他前方数丈之外的一侧荆棘丛里,颓然的跌坐着一名少年。
少年黑发散乱,脸色异常苍白,他身上的袍服原本是黑色为底,领口却是红色,此时这件袍服已经千疮百孔,而所有破孔的地方,却都抹着黄黑色的污泥。
这名少年已经虚弱到了极点,甚至是依靠着斜插在背后的一柄剑,才能勉强坐住。
当张仪的目光落在他的身上,这名少年勉强的抬头。
张仪看清了他的面目,一瞬间愕然:“徐怜花?”
徐怜花颓然的看着他,身体微微震颤了起来,眼睛里出现了很多难言的情绪,他似乎根本不能理解,为什么张仪到此时还会如此精力充沛的样子,甚至身上都没有多少明显的伤势。
“怎么了?”
张仪震惊的用剑拨开一条道路,走上前去,又忍不住问了一句:“发生了什么?”
只是靠近了一些,他的鼻孔中却开始嗅到一种恶臭的味道。
他不由自主的瞪大了眼睛,开始反应过来徐怜花身上糊着的很多黄黑色的污迹并非是淤泥,而应该是某些动物的粪便。
他之所以能够一眼认出徐怜花,是因为这名徐侯府出身的少年,在才俊册上排名第六,且若非这次有才俊册,出现了烈萤泓和顾惜春等突然位列三甲的人物,在几乎所有长陵年轻人的心目中,徐怜花一定是位列前三的人物。
不只是修为踏入了四境,徐怜花对于许多剑经都有着独到的理解,张仪实在难以想象,是发生了什么,才会让之前在参加剑会的选生中都显得有些鹤立鸡群的清秀少年变成了如此模样。
看着张仪因为震惊而睁到极大的眼睛,徐怜花心中的情绪更加复杂,他微微的咬着牙,任凭自己的头颅无力的垂落,然后有些艰难的说道:“如果你现在不想出手对付我,你就可以离开了。”
张仪更加惊愕,“我为什么要对付你?”
“因为我排名远在你前面…”徐怜花的声音此时有些犹豫,但想着都已经处于如此落魄的情形,他的心地又变得冷硬,咬牙冷声道:“不只是排名,我的修为也远在你之前,这个时候对付我,至少可以断绝我通过此关的可能,在接下来的比试里,你至少也可以少去一名强劲的对手。”
张仪怔了怔,旋即微愠道:“落井下石,这岂是君子所为?”
徐怜花艰难的抬头,看了张仪一眼,没有回话。
张仪又是一怔。
他看得出徐怜花的眼眸里除了烦闷之外,还有无数的不信任。
张仪的面容微僵,颔首为礼,然后转头再看向那座青殿,继续挥剑斩荆棘离开。
然而他却马上听到了身后一声异样的响动。
他转身,看到连那柄斜插在地的剑都制成不住徐怜花的身体,徐怜花往后摔倒在地。
虽然徐怜花并未像他所担心的一样因为过分虚弱而摔倒,还在坚持着要坐起,然而他很快看到徐怜花碎裂的衣袍间有东西流淌出来。
徐怜花面色大变,双手拢向那东西流淌出来处。
张仪也脸色大变。
他看出那是鲜血混杂了不知名的动物粪便在流淌。
“你受了很重的伤?”
他惊呼出声,在接下来的一瞬间,看着徐怜花的动作,他又猜测出来某个可能,呼吸顿时顿住:“这四周旷野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