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净琉璃想了想,虽然她依旧没有想明白丁宁怎么会在这种时候突然想到说这些道理,但是她觉得丁宁说的的确有用,的确是自己应该注意的事情,所以她没有说什么,微微颔首表示自己已经记下。
“我们休息三个时辰,三个时辰之后你继续帮我熬药。”
丁宁接着说道:“五天之后我们去找钱道人。”
净琉璃霍然抬头。
她有些问题要问,然而此时,迎面却已经有一辆马车十分接近。
驾着马车的人她见过,便是先前替谢家送药来的两名赶车人中略微年长的关中人。
“出了些意外。”
没有任何多余的话语,在她的马车旁勒停马车的同时,这名关中人对着车厢内里的丁宁深深躬身行了一礼,接着轻声道:“我们接药的一支车队遇袭,第二批药物全部被毁。”
净琉璃的目光骤冷。
丁宁的声音却是在车厢里依旧平静的传出:“应该是宫里的女主人不希望我能够成功,所以你替我转告谢长胜,暂时不要再帮我收购药物,否则也不可能到达我的手中,徒增损失。”
听着这样平静的声音,这名前来传递消息的关中人眼中尊敬的神色更浓,他也不再言语,又认真躬身行了一礼,接着驱车离开。
“你认为是皇后?”净琉璃放松缰绳,让马车继续前行,同时问道。
“除了她没有任何人敢得罪所有这些关中巨富。”丁宁深吸了一口气,睁开了双目,微嘲道:“我知道她一定会插手干预,但是我没有想到她敢用这么简单粗暴的手段。”
净琉璃皱着眉头沉默了片刻,微转过身来,看着丁宁问道:“你方才说的钱道人是谁?”
“容宫女的老师,引领容宫女入门修行的人。”丁宁道:“现在是黄杨道观的观主。”
似是知道净琉璃此时心中的所有问题,顿了顿之后,不等净琉璃发问,丁宁已经接着说道:“对于持续给人压力而言,三到五天是一个很好的时间间隔。原本在我的预计之中,这五天的时间,谢家给我送到的第二批药物,已经能够让我修为再往前大进一步,接近四境上品。”
净琉璃思索了一个呼吸的时间,问道:“你是想纯粹的再让人看到你修为的极大进步,还是只有到了那种修为时,才有可能击败那钱道人?”
丁宁看了她一眼,点了点头:“钱道人比较难对付。”
净琉璃沉吟道:“既然皇后已经表示出这样的态度,那今后谢家都不可能再有什么药物送到墨园。”
丁宁没有出声,却是再次点了点头。
净琉璃的眼眸中升腾起了一丝寒意,隐隐有冰冷的怒火燃起。
然而此时丁宁的面上却是出现了一些难以用言语形容的神色。
他之前在梧桐落里已经等待太久。
再加上很多事情原本就是很多年前就发生过了,十分遥远,甚至都已经自然在他的记忆里淡出。
但是随着近日所做的事情,当周围行人带着一些狂热崇拜的目光落在他的身上时,他开始回忆起一些事情。
长孙浅雪在长陵所有人里面,最讨厌的便是皇后郑袖。
长孙浅雪根本不想让他提及郑袖,而他自己也刻意的回避着有关郑袖的一些记忆,但是此时一些记忆的复苏,再加上谢家陡然来报的郑袖所做的这件事,他记起了已经消退在记忆中的,有关郑袖的一件事。
(其实早就想发狠逼自己了,之所以不是这个月就拼了,是因为知道这个月还有两个会,十三十四号去杭州,十六十七号又要去徐州参会。如果这个月发狠,很容易就做不到真的就只能切了自宫练贱。下个月是无论如何都要战斗,都要发狠。)
第五十三章 王侯座下
“前面巷口左拐。”
丁宁的面容慢慢平静下来,然后对着净琉璃说道。
只是一声淡淡的指路,然而净琉璃却偏生听出了些不同寻常的意味。
她眼眸里冰寒的怒意迅速的消退,然后如真正的侍女般乖巧的点了点头,开始安心驾车。
“往前…再左拐…”
净琉璃不知道丁宁接下来要去哪里,但她可以肯定丁宁不是要回墨园。
很快所有一直在关切着这辆马车动向的人也都发现,这辆马车不是要回墨园。
今日里丁宁以四境破五境,已经令整个长陵震惊,接下来他难道还要去做什么事情?
因为时间间隔太过遥远,即便从记忆里召回了一些回忆,这些回忆还是显得有些模糊。
所以他指挥的慢,净琉璃赶着的马车也慢。
长陵现在的这些街巷对于丁宁而言熟悉到了极点,他甚至可以很清晰的判断出任何一座角楼发出讯息之后,驻守在长陵的各支军队的到达某个位置的准确时间。
但是今日的长陵并非以前的长陵。
他注重眼前,却很少去想这些街巷在很多年前是什么样子,每道院落以前是做什么用的。
很多院落已经彻底变化。
有些原本是农田的地方变成了热闹的坊市,有些原本是酒坊的地方,现在却变成了染坊,有些原本是染坊的地方,现在却变成了寻花问柳之地…
“好像变成了私宅。”
思绪随着这些变化的街巷和院落延伸,他的记忆也慢慢的和现在的长陵彻底重合,然后他忍不住轻声自语了一句。
“什么?”
净琉璃听清了他的声音,忍不住转过头来问道。
丁宁抬起了头,看向了前方一处,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是轻声道:“马上就快到了。”
顺着丁宁的目光看去,净琉璃看到一片灰檐。
同样的灰色屋檐,却是不像长陵大多数的灰色屋檐一般正气,屋檐的边缘有些往上斜飞之时,就像一双腾飞的秀气鸟羽。
她的眉头顿时不自觉的皱了起来。
她知道,这种屋檐是胶东郡的样式。
随着马车的前行,所有关注着这辆马车动向的人也都看出那处院落便是丁宁的目的地。
只是即便是这处院落的主人,对于丁宁的到来也异常的困惑。
……
面对有可能是岷山剑宗下一任宗主的净琉璃,以及丁宁这样的天才,没有任何院落的主人会无动于衷,也没有任何院落的主人敢采取倨傲和置之不理的态度,除非他根本不知道净琉璃和丁宁的身份。
当净琉璃赶着的马车在这间院落的大门前停下之时,这间院落的主人从大门里缓缓走了出来。
这间院落的主人是一名蓄着短须的中年男子,身穿着一件黑色绸衫。
净琉璃并不知道这名中年男子的身份,但就算是她也看得出这名中年男子的面色很难看,至少可以说,他并不欢迎她和丁宁的到来。
丁宁的眉头微微蹙了起来。
他知道这名中年男子的身份,但却不认为这名中年男子和自己存在什么过节,所以他有些不明白对方为何会这样的脸色。
他下了马车,对着这名中年男子微躬身行了一礼,道:“晚辈丁宁见过刘宫将。”
宫将不是这人的名,而是官职。
这名中年男子姓刘,是大秦皇宫的宫门守将之一。
丁宁以晚辈见礼,宫门守将对于他和净琉璃的身份而言并不显得多高,所以他对这名中年男子的态度实是已经十分恭敬,然而这名中年男子的脸上却是反而浮现出了一丝冷笑。
他只是微微颔首,有些漠然道:“不知岷山剑宗的高徒陡然到访,有失远迎,只是不知何事?”
“在梧桐落酒铺时,我便听闻许多年前,这里的金桂酒坊是长陵最有名的酒坊,现在金桂酒坊早已不在,但听说一片金桂林是留存了下来。”
丁宁看着这面容不善的刘宫将,平和的说道:“我想求进这片金桂林…挖一株金桂移至墨园。”
“你什么意思?”听到他这样的话语,刘宫将却是微微一怔,旋即皱着眉头沉声问道。
丁宁看着他说道:“只是先前做酒,也总想做些桂花酒,想着今日既然出了墨园,墨园里又有地空着,到不如来最好的金桂林求一株回去。今日刘宫将若是肯割爱,他日自然尽力回报。”
刘宫将愕然,因为太过惊愕,他脸上的寒意都少了数分。
净琉璃也忍不住转头看了丁宁一眼,就连她都觉得丁宁的这些话有些荒谬,完全不能让人置信。
丁宁却不心急,只是平静的看着刘宫将,等待着他的回答。
给予什么样的理由不重要,最重要的是他已经表现出了他的态度,他知道刘宫将也一定会知道他的尽力回报四字带着什么样的分量。毕竟他此刻所说的这四个字,和关中谢家说这四个字也没有什么区别。
更何况他的背后,还有岷山剑宗。
“对不起,我拒绝。”刘宫将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当脸上愕然的神色开始消退,他的目光又恢复了冷漠,然后他摇了摇头,说道。
丁宁看着他,道:“即便是拒绝,也要有理由。”
“理由么?”
很清楚丁宁的这句话同样有分量的刘宫将却是冷笑了起来,而且冷笑中的嘲讽意味越来越浓。
“理由其实很简单。”
这名宫将压低了声音,连嘴唇都几乎不动,缓缓的挤出冰寒的声音:“并非是因为我想讨好那容姓宫女…相反,我也很不喜欢那名狐假虎威的宫女,但很可惜,我是梁大将军的旧部。你应该明白你和王太虚对于梁大将军意味着什么。”
丁宁的目光沉冷了下来。
他有些意外。
梁大将军这四个字原本在他的计划里,只是却在后面,没想到会出现在这里。
“看来他倒是不像很多人想象的那么无用。”
丁宁看着这名宫将,嘴角也泛出了一丝冷笑:“只是你真考虑好了做出这样决定的后果?”
“不用威胁我,报恩是很正常的事情。”刘宫将微眯起眼睛,抬起头不看丁宁,冷淡的说道,“连梁大将军如此的将才都只是如此遭遇,像我这样的人,能够在长陵做一名宫将已经很好。我也不会奢望再能上前一步。”
“我们军人做事也十分简单,而且我也知道了这些天来你最擅长用的手段。”
顿了顿之后,这名宫将看着丁宁,鄙夷的说道:“如果你敢挑战我,若是能够胜过我,别说是一株金桂,便是你将整个金桂园都从我的私宅中搬出去,那又如何?”
这名宫将的这句话声音不低,很多人都听清了这句话,接着很多人都忍不住摇了摇头。
“我知道以我的修为而言,说这样的话很无耻。”
这个时候这名宫将看着丁宁,又微嘲的接着说道:“只是你在岷山剑会里,包括现在逼迫那名宫女的有些手段,也同样很无耻。”
净琉璃挑眉。
她转头看向丁宁。
她不知道一名六境中品修为的宫将说出这样的话,丁宁还能有什么样的办法。
丁宁沉默不语。
办法总是会有,但是现在一时之间,他也想不出有什么办法可以让他进入那片金桂林。
然而也就在此时,一声并不响亮的声音在他和净琉璃后方的巷道中传出。
“答应他。”
这一声极为简单。
顺着声音望去,所有人只看到一名身穿淡紫色长衫的长发青年缓步走来。
“否则我会挑战你。”
这名面容清秀,长发只是随意的垂落在身后的青年认真的看着面容渐渐发白的刘宫将,道:“然后或许我们会一起死。”
当看清这名青年的容貌,周围聚集的许多人都感到震惊和不可思议。
大秦有十三侯。
这名青年属于十三位王侯中某一人的座下。
而那名王侯平日里都不在长陵,应该是和丁宁最扯不上关系的一名王侯。
在数息之后,有些人忍不住倒抽了一口冷气。
他们开始反应过来这是为什么。
第五十四章 挖树
大秦王朝连灭韩、赵、魏三朝,一共封侯十三人。
这十三名王侯和其部属分别镇守一方,如十三块牢固的基石稳稳的承托着前所未有的强大帝国,这十三名王侯在整个大秦王朝而言,自然拥有远超寻常朝官的地位。
他们的地位源自杀死的无数敌国强者,源自他们立下的无数军功,也源自他们所拥有的强大力量。
从某种意义上而言,大秦王朝现在的偌大|疆域有很多是他们打下的,所以他们理应拥有非凡的地位。
所以他们对于长陵而言,当然是算得上真正说得上话的权贵,能够就一些事情表现出自己的态度和意见。
这名青年属于其中一位王侯的座下,在这种时候出现,自然就代表着那名王侯的态度。
若是他是属于独孤侯府,或许还是因为独孤白的原因,然而他却偏偏是属于和丁宁最扯不上关系的侯府。
再联想到鹿山会盟之前方绣幕走,方饷在鹿山会盟之中经脉寸断修为尽废,方候府近乎名存实亡,在场的有些人便开始反应过来这名青年代表着所有侯府的态度。
在过往的很多年里,皇后郑袖对于整个长陵的管控虽然严苛,但做事却极为公允,不会越过某一条无形的线。
现在,所有的王侯自然也希望皇后郑袖能够遵循她之前的行事原则。
最为关键的是,他们不愿意见到鸟尽弓藏的事情发生。
在郑袖对白羊洞的态度上,这些王侯并没有发表任何的意见,但是当薛忘虚在岷山剑会开始之前死去,在丁宁和容姓宫女的这件事上,这些王侯开始表达了自己的意见。
刘宫将并非初出茅庐的修行者,所以他比绝大多数旁观者更清楚这名青年替丁宁出头其中蕴含的意思。
他可以冒着得罪某一个侯府的风险,但是他绝对不敢得罪所有的王侯,因为其中有些王侯的性情很暴戾,手段很残酷。
他的面色连变数变,没有出声。
面容清秀的长发青年转头看向丁宁,轻声道:“总需要个台阶下。”
丁宁朝着他微微躬身致谢,接着再转身看着刘宫将,认真行了一礼,道:“请将军成全。”
刘宫将沉默了片刻,不再说什么,只是转身走回自己的院中。
所有人沉默的看着净琉璃和丁宁随后进入他的院中,都不明白丁宁到底要做什么。
“难道真的要挖一棵桂花树回去?”
净琉璃也不明白丁宁到底要做什么,在她看来,今日若是没有那名代表着所有侯府态度的青年解围,丁宁的锐气便会大受折损。此时见着丁宁径直朝着后院的桂花林行去,紧跟在丁宁身后的她终于忍不住轻声问道。
丁宁没有回头,轻声回应道:“等下你要多花些力气,挖那棵桂花树时,同时要多挖些土回去。”
净琉璃的眉头顿时皱了起来,但是她也不再说话,只是继续如真正的侍女微垂着头跟在丁宁的身后。
然而令她没有想到的话,丁宁却并未就此保持沉默,而是在微微的停顿之后反问道:“通过今日之事,你学到了什么?”
净琉璃怔了怔,道:“什么?”
“凡事总要讲究一个理字。”丁宁依旧没有回头,只是缓声道:“有时候并不只是剑够狠就可以不必讲理。因为绝大多数人都会担心这样的不讲理会落在自己身上。”
……
刘宫将府邸中的桂花林很大,绝大多数桂花树都已经很老。
或许正是因为这些桂花树都足够老,十分难得,所以刘宫将并没有过多改变这片桂花林的格局。
连桂花林里一个小小的池塘都没有改变。
只是和很多年前相比,这片桂花林里的有些桂花树粗壮了一些。
此时池塘中的荷花已经盛开。
丁宁在池塘边的一块石头上坐了下来,沉默的看着这池荷花看了许久,这才站了起来,踢了踢这块石头的边缘,对着等待着的净琉璃轻声道:“纯圆切到这里为止,深六尺,不震伤内里,顺平起根。”
净琉璃认真思索着丁宁这些话的意思,然后她的目光落在距离这块石头最近的一株桂花树上。
这株桂花树长得很低矮,但是很粗壮,看上去今年秋里的桂花应该会开得很满。
“伤及枝叶有没有问题?”
数息之后,她严肃的看着丁宁问道。
丁宁看了她一眼,道:“没有问题。”
净琉璃的目光落在丁宁腰侧的末花残剑上,“你没有让我带剑。”
“你不需要我的剑。”
丁宁的目光却落在那一株低矮的桂花树上,道:“你可以把它当做剑。”
净琉璃骤然有所领悟。
她又沉默了数息的时间,然后又躬身对着丁宁认真的行了一礼,接着便转过身去,正面那棵桂花树,然后握住了一根斜挑到她面前的细枝。
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