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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看着他能够紧随在郭锋的身后,而且拥有一般年轻修行者无法比拟的气质,他便也没有小看的心思,沉默了片刻之后,便道:“谷狱关的矿山里还有两千五百余劳工,其中一大半是流放到此地的案犯。”
丁宁看着他微讽的一笑,道:“你的意思是给予这些苦力和犯人自由,让他们拿起武器抵御外敌?”
吴栖梧的眉头皱了起来,他有些不喜欢丁宁此时的态度。
“能够流放到此处的一般都是重案犯,平时你们为了让他们听话,恐怕也让他们吃了不少的苦头。现在若是放出来,恐怕首先对付的是你们,而不是乌氏国的军队。”丁宁淡淡的接着说道。
“五千约束两千五百余,其中一些头目和反抗激烈的就先杀。”吴栖梧寒声道:“即便只剩一千余,总也是有用。”
“恐怕反而先将自己杀得累了,杀得心寒了。”丁宁嘲笑的说道。
吴栖梧深吸了一口气,看着这样一个后辈完全不掩饰的嘲讽自己,他自然起了火气,冷笑道:“那依你看如何?”
“不若弃城。”
丁宁平静的看着这名眼神中已经蕴含杀气的将领,转身点了点一侧的山坡,“全军驻扎在那山坡高处…居高临下,骑军便没有优势。哪怕任凭他们占了这城,那片山坡至少可以让我们的大军残部到来时,从山坡退入阴山之后。我们所要做的,只是坚持两日,在这两日之中能够始终占住那片山坡而已。”
所有秦军将领望向丁宁所指的那片山坡。
吴栖梧愣了片刻,旋即愤怒的冷笑起来,“简直是荒谬。那片山坡即便地势高些,却失却了这城门关上一些军械的支持。先行弃城,等到这支前锋骑军后方的大部到来,尤其是一些军械一到,必死无疑。何以坚持得住两日?”
“我并不在意你的意见。”
丁宁转身看着郭锋,认真的说道,“我只在乎我们自己的意见,我这次还需要宿卫军能够完全听从我的意见。”
郭锋愣了愣。
“若是他们不弃城,那我们宿卫军就驻扎到那片山坡上去。”丁宁看着他,又补充了一句。
听到他这一句,吴栖梧等人的面色顿时难看到了极点。
郭锋还是有些难以置信。
“这关系谁来主导这一战。”丁宁看着他,缓慢的说道:“谁来指挥这一战。”
“你必须要相信我。”顿了顿之后,丁宁看着他,接着轻声说道:“你必须要听从我,这样才有可能赢得这一战。”
郭锋艰难的吞咽了口口水。
他犹豫了很久,虽然以他任何以往的经验而言,这绝对是一个战前分裂而不利于大战的错误,然而他最终还是深吸了一口气,点了点头。
第四十八章 演一场戏
“就算是岷山剑会的首名又如何!终究只是一名未经战阵的无知少年,那郭锋也是糊涂了,竟然真的让宿卫军听从他的指挥!”
“自乱阵脚,即便是最愚蠢的将领都不会犯这样的错误!”
看着丁宁和郭锋等人转身离开的背影,数名边军将领的脸色阴沉到了极点。
吴栖梧的脸色也难看到了极点,眼眸深处闪耀着的全部都是凌厉的杀意。
若是有绝对的把握,在方才的一刹那,他便会选择直接杀死丁宁。
刚刚进城的三千宿卫军开始离城,行向一侧地势较缓的山坡高处,开始扎营。
到来的援军因为意见不合而离城,这对于城中的军队士气而言,是沉重的打击。
而对于已经在行军中疲惫到极点的宿卫军而言,更是如此。
若非之前丁宁已经展现过令他们所有人信服的能力,恐怕在搬运一些沉重的军械上山时,略遇些困难,这些军士便会因为各种负面情绪而爆发哗变。
郭锋是经验丰富的将领,他自然很清楚士气和情绪往往比一些强大的军械还要重要。
跟着丁宁登上一块高处的山石,看着远处那些炊烟,他的脸色也比吴栖梧好看不了多少。
“其实我到现在还未想明白为什么你一定要弃城。”
他深吸了一口气,竭力让自己的心情变得更加平静些,同时看着身前的丁宁问道。
丁宁没有转头看他,轻声道:“其实我不是真的想弃城。”
他的回答让郭锋和紧随在他身后的南宫采菽顿时愣住。
“什么意思?”南宫采菽忍不住问道。
“谷狱关很特殊。”
丁宁轻声缓缓说道:“不只是关城不如其余的关城雄伟,最为关键的是,之前进城你们就应该也看到,关城里很多人都是月氏国人和这阴山一带的边民。”
郭锋的眉头猛然一跳,他意识到了什么,但又不敢肯定。
丁宁没有停留,接着道:“谷狱关最晚建立,建立谷狱关时用的许多劳役都是附近召来,很多甚至最终被招为军士。所以这座关城里的各色人等十分复杂。”
南宫采菽终于反应过来,道:“你是生怕我们在关城中的任何举动都会被奸细传递出去?”
丁宁将视线从远处的地平线收回,转过身来,看着郭锋和南宫采菽,点了点头,“乌氏国虽然大胜,但是按理而言不可能得知我们后继所有援军到达的情况,然而这支断后军有恃无恐的朝着这里来,便是对这座关城里的守军情况十分清楚。兵不厌诈,说要让他们弃城,和他们意见不合到驻军这山坡上,只是演一场戏给对方看。”
顿了顿之后,丁宁认真的看着南宫采菽,道:“演戏这种事情,知道的人越少,连自己的人都越是蒙在鼓里,就越是真实。”
南宫采菽看着丁宁,越发感到敬畏:“那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做?”
“我们要继续演戏,让那支先锋军先来进攻我们。”丁宁看着她,道:“我要你送一封信给吴栖梧,让他配合我们演好这场戏。”
……
远处的炊烟已熄,随着时间的流逝,地面却渐渐的震颤起来。
五千余骑乌氏国骑军在日落之前,开始正式出现在所有谷狱关边军的视线里。
乌氏国这支骑军中所有军士的服饰和盔甲都不统一,此时骑行也并没有什么固定的阵型,就像草原上一团随时变幻的云一样。
然而这些骑军所有的兵器都垂挂在马鞍两侧,而所有马匹的步伐却是又惊人的一致,随着马匹的奔行,这些兵器自然敲击着马鞍,发出极有节奏的声响。
这整齐划一的声响,不断的响起,带着一种致命的魔力,让所有人的呼吸都难以顺畅,心跳得却越来越剧烈。
丁宁坐在一块凸起的大石上,沉默的看着这支在夕阳下到来的骑军,微蹙着眉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谷狱关的城楼上,吴栖梧的背心开始止不住的出汗。
随着如雷的马蹄声的临近,他的视线渐渐被这支骑军充斥,而地面的震颤也使得整个谷狱关都似乎跳动起来,城墙中缝隙里一些积年的尘土在寒风中噗噗掉落。
早在半个时辰之前,他已经得知了那名少年针对这支骑军的计划,而直到此时,整个谷狱关里得知这个计划的也只有他一个人,所以所有的压力,自然全部都压在了他的身上。
即便心中对那名少年已有敬意,而且觉得的确可行,但这对于他而言,依旧是一场豪赌。
若是那支骑军并不像想象的一样攻击山坡上的宿卫军,那这谷狱关就有可能直接失守。
只是当那些骑军上马磴子上的光亮都映入他的眼帘,他再看了一眼那侧山坡上的宿卫军,他便知道自己没有选择的余地。
可以说,那名少年用三千名宿卫军的生死,逼着自己做出了这样的选择。
他的脸色再度变得极为难看。
但是他从喉咙里挤出了几个简单的音阶,然后对着紧跟着他身旁的一名副将轻声的说了几句话。
听到他话语的副将眼睛里瞬间充斥了震骇,但是随即在他的厉喝中回过神来。
……
“你何以确定这支骑军先锋一定会先攻击我们?”
南宫采菽出现在了丁宁的身后;她不是质问的态度,而是虚心请教的态度。
现在在她视野里的那支骑军依旧保持着直直的行军路线,还未显示出偏向关城还是这边山坡的动向,但是不知为何,她却是有着强烈的预感,直觉这支骑军会像丁宁预想中的一样,首先进攻他们这里。
她此时无形之中像之前夏天里的净琉璃一样,开始自然而言的以丁宁为师,向着丁宁学习。
“任何快速突进的军队数量不可能太过庞大,一万四五千便是极限,否则不可能保证速度,连粮草都跟不上。”丁宁缓慢而清晰的回答她的疑问,“军情说这支骑军的总数在一万余,按我的判断,可能不止,最多在一万四千余。但是我们溃退向这里的秦军残部也有两万五千余。”
“你要明白,我们大秦王朝的军队,始终是这天下战斗力最强的军队。”
顿了顿之后,丁宁转过头来看着她,“即便是残部,都不会有人敢轻视我们大秦王朝的军队。所以这支骑军一定会用尽可能减少损失的战法来赢得这一战的胜利,占领谷狱关。否则若是攻下谷狱关,自己就只剩下数千人,恐怕连他们自己都没有信心依靠这数千人来阻挡两万余秦军,哪怕只是要阻挡很少的时间。”
南宫采菽明白了,她的眼睛亮了起来,“所以不管之前这些乌氏国的军队显现出何等狂放和冒险的姿态,至少在我们这里,这支骑军会非常小心。”
丁宁看着她点了点头。
南宫采菽深吸了一口气,道:“因为你的一些刻意安排,现在我们宿卫军这里的很多军械都没有准备好,有些混乱,所以这支骑军一定会优先攻击我们这里。在他们而言,两天的时间足够,他们只需要用最小的代价解决掉这里的秦军,而不急着赶时间。”
丁宁的眼睛里出现了赞许的神色,同时开口道:“最为关键的是,在这样的大势之下,只要我们让他们的损失惨重一些,让他们一开始的打算便落空…他们便会慌。”
南宫采菽看着他极为平静和自信的眼神,心跳开始再次加速,“所以你一开始就觉得我们能够打赢这一战,即便对方可能有三倍于我们的兵力。”
丁宁看了她一眼,道:“能否最后打赢,现在就看吴栖梧能否完全听从我那封信的内容,将关城里所有的修行者和最擅长战斗的剑师全部给我砸出来。”
南宫采菽抬头,看着远处那支显得越来越可怖和接近的骑军,看着带起的漫天烟尘遮住了夕阳最后的余晖,她知道这对于那名守将而言,的确是很难做出的决定。
毕竟自有大秦以来,修行者和一些配合修行者的侍卫都是大秦军队里最为重要的力量。
哪怕这城关里修行者包括他们身边侍卫的总数都不过百,但是若是将这些人全部抽离出城,那这城关和一座空城也没有什么区别。
但是她此时也是直觉,那名比她经验丰富太多的将领会做出正确的选择。
第四十九章 不宣之战
铁蹄有节奏的敲打着地面,谷狱关城楼的震动越来越强烈。
骑军带起的烟尘长龙连夕阳的最后光芒都遮住,令天色变得越加混乱。
然而空气里如有冷电刷的一声响,城门楼上所有秦军军士的眼前却是骤然一片雪白。
随着一声如狼嚎般的凄厉呼喝,这一支乌氏国骑军的所有军士全部整齐划一的拔出了斜挂在马鞍上的兵刃。
这些瞬间出鞘的兵刃上连成一片的寒光,映白了城楼上所有军士的面容。
在这令人窒息的气氛里,无数军士都忍不住扭转头颅望向此时这座关城的最高将领吴栖梧,他们不能理解怎么直到此时,还没有任何的军令下达。
吴栖梧此时没有去看那支骑军,而是扭转着头颅看着那座山坡上。
他隐约可以看到那名少年安静的站在高处的山石上,他的心中便不免心生敬意,哪怕是一场豪赌,不管如何,那名少年能够在这样的大军压境之下还能保持那样的镇定,便非常人可及。
只差半盏茶的时光,这支骑军之中一些军械的射程便能达到这城门楼上。
也就在此时,吴栖梧眼睛的余光里终于看到了这支骑军的一些改变,他霍然扭过头去,眼睛里充斥惊喜的光芒。
那名少年赌对了。
一阵阵由粗重的呼吸声形成的怪异声响在城门楼上响起。
当城门楼上的秦军军士都已经可以清晰的看到那些乌氏国骑军的面目时,这支骑军笔直往前的奔行姿态终于出现了一些改变。
为首如箭头的数十骑略微偏转了方向,对向宿卫军所在的山坡。
就好像被一根无形的绳索牵绊,这数十骑后方所有的马匹都随之略微偏转方向,速度骤然变缓。
速度虽缓,然而所有这些马匹的马蹄声却似乎反而变得沉重起来,空气里同时响起一阵裂帛般的声音。
谷狱关内所有秦军军士的心脏剧烈的收缩起来。
这是“暴石马”!
“暴石马”是乌氏骑军中的专有名词,指的是四匹马为一组,前两匹是负重较轻的拐子马,后两匹是负重较重的铁浮屠,前两匹马和后两匹马之间连上韧性和弹性极高的皮革制具,依靠前两匹马的冲势,就像瞬间给一些重型军械上弦一样,将这种特定的皮革制具拉到极限,然后再将一些重石投出去!
这些重石原本是荒原中异常坚硬的风化玛瑙石,经过乌氏国人简单的火焙之后,便变得异常坚硬而且极易碎裂,在落地的瞬间,便会溅射出无数锋利的石片。
秦军的寻常制式军械,除了少数非修行者灌输真元才能动用的军械之外,射程大多在三百步之内,但是乌氏骑军依靠这种独特的军械和马匹的力量,却是能够将一定重量的重石抛出四百步之上!
“暴石马”这种东西,是器械和马匹,以及马上骑者统一协调才能形成的对敌之物,在乌氏国,也只有少数精锐的骑军才会使用。
稍有不慎,不是前马倾倒,便是后马坠地,骑军反而一片混乱,自有折损。
然而现在,只是听着这密集如雷的声音,谷狱关里所有知晓个中厉害的秦军军士便知道,这支骑军中大部分的乌氏**士,都能熟练的掌握“暴石马”!
所以这支骑军,本身就是乌氏国最精锐的骑军之一!
……
这并非是长陵城中的决斗比剑,还有举剑横胸相邀的姿态。
当这支骑军到来之时,战斗便已经开始。
丁宁静静的看着这支气势强大到了极点的精锐乌氏骑军,他知道宿卫军的士气也已经低落到了极点,甚至已经开始感到恐惧和无望。
然而在这样无数皮革拉紧到极致,发出一阵阵爆炸般声音的瞬间,他只是覆掌往下,做了个往下轻按的手势。
“侧!卧!”
数声凄厉的军令声,瞬间划破了令人窒息的空气。
所有的宿卫军军士早已等待军令许久,此时终于听到军令发出,绝大多数宿卫军军士几乎是头脑发木的下意识的执行了军令,侧着身体往下卧去。
绝大多数军士的身前都有一条并不深的浅沟,而且也并不宽阔,只是相当于能够将他们的人侧着嵌入进去。
也就在他们下意识的执行这下达的军令的瞬间,伴随着一阵尖利的啸鸣,乌氏骑军上方的烟尘一散,骤然出现了一片闪耀着晶光的雨,而在下一刹那,这片雨已经到了宿卫军的上方。
噗噗噗……
一团团尘土如浪花铺满宿卫军的阵线,接着无数的嗤嗤声和叮叮的撞击声响起。
整个阵地几乎被飞舞的尖锐晶石所覆盖。
所有侧卧在沟中的宿卫军军士骇然色变,只觉得天地间有无数锐气在穿行。
然而…绝大多数宿卫军军士发现自己安然无恙。
并没有多少人伤亡。
当这些锐石冲起的烟尘和碎屑撒面一样落下,覆在他们的身上时,他们之中绝大多数人才清醒过来——这种侧卧能够最大程度的减少身体被这些锐石直接击中的可能,而锐石炸开成的碎片,只在地面之上激射,更是没有多少威胁。而这种挖出的浅坑,从远处而言根本看不到。
至少这支刚刚到达便直接发动猛烈进攻的乌氏骑军根本不可能看到他们在这片山坡上的很多掩体之后挖出了这些浅浅的坑道。
在战斗爆发之前,没有任何宿卫军军士理解丁宁为何下达这样的命令,为何让他们浪费一些时间挖出这样既不能阻拦马匹,又无法蹲卧其中的坑道。
但是方才那及时而准确的军令,却清晰的提醒着他们,这些浅坑道,便是为了应付这支乌氏骑军的“暴石马”!
丁宁是怎么能够做到的?
他们并非边军,他们之中的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