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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急速突进的身体,根本就没有任何的停顿!
黑暗里,最前方的一名三十余岁的结辫男子骤然发出一声惨嚎。
丁宁的身体像狸猫一样冲入了他的怀里,手中墨绿色的残剑瞬间在他的腹部进出了数次。
猩热的鲜血喷涌在地上,一条惨白的剑光亮起。
这名男子身侧的一名刺客反应过来,不顾已经必然死去的结辫男子,一剑直接往前横扫。
然而嗤的一声轻响,就像有一片杂乱的野草在他的眼前生成,形成一片草原。
这名男子骇然的往后退却。
在他面前这名突进的瘦小少年的剑势竟然绵密繁杂到了极点,他感到根本无法阻止对方的剑势的蔓延,哪怕对方手中只是一柄两尺的残剑。
也就在此时,他突然觉得手腕很冷。
这时,他才发现,方才那嗤的一声轻响是从他的手腕上响起。
然后他的眼睛恐惧的瞪大到了极点,他看到自己持剑的手掌和手腕脱离开来,洒出一蓬浪花般的鲜血。
丁宁的眼睛里没有任何的情绪变化。
他的身体就像硬挤一样,越过这名断腕男子的身侧,他手中的墨绿色残剑的剑影像无数杂乱的茅草往前蔓延,席卷过前方两名刺客的腹部。
噗噗…两团血浪喷涌在萧瑟的秋风里。
“这是什么剑法?”
“这么繁杂的剑法…这少年用的真是不错。”
就在这些已经陷入惊恐的刺客后方的一条街巷里,一个屋檐下的台阶上,坐着一名盘着道髻的蒙面黑衣男子,看着空气里不断蓬散开来的血花和墨绿色的剑影,他微微蹙眉,发出了真诚的赞叹。
第四十九章 剑齐眉,雪降
任何的剑术,包括飞剑,在面对对方各种不同兵刃,不同方式的进攻时,都会有最合理的应对剑势。
挑、拨、撩、刺、斩、拖、磕、震…各种各样的出剑方式组成的剑招,在寻常时炼得纯熟,在面对攻击时,便会自然的用最合理的一招去应对,最有效的对敌人造成杀伤,并不妨碍自己下一剑的反击。
然而各种剑经注重的东西本来有很大的区别,例如大秦军中常见的斩马剑诀和重石剑经便只追求一剑斩出的力量,追风剑法便追求刺击时的绝对速度。不同的注重,便造成了各种剑经上纪录的剑法的简易和复杂。
野火剑经是很冷门的剑经,没有多少人练习,所以这名坐在冰凉的台阶上的蒙面黑衣男子并不认得,但他看得出这门剑法注重的方面很多,每一剑递出都有五六种不同的应对对方各种进攻手段的变化,以及可以带出后继的很多种变化。
这使得这种剑法的剑招分外绵密复杂,在小范围内就像是始终有一片野草的原野在扩张,然后里面随时有野火升腾出来伤人。
然而分外繁琐的剑法有时候不够简单直接,在发力上便不够酣畅淋漓,速度和威力有很大不足,最为关键的是,越为繁琐便越难掌握。
有些剑诀不管对方的进攻如何,只管一剑斩去,而野火剑经这种剑经,面对对方的一剑横削,在自己突进的时候,都恐怕至少有五六种不同的应对手段,有时候应对手段太多,反而会犹豫,反而会想着要用哪一种,也会让人不由得思索用了那一种之后,自己接下来要跟随什么样的剑势。
此时的丁宁之所以赢得这名蒙面黑衣男子的由衷赞叹,便是因为他的剑招没有任何的犹豫,没有任何的拖泥带水。
明明以防守见长,反击较弱的繁杂剑法,在他的手里,竟然硬生生的有了些凌厉决杀的味道。
在这名蒙面黑衣男子所得的消息里,这名酒铺少年进入白羊洞修行也不过二十余日的时间,对这样繁杂的剑经竟然能够有这样的理解,即便是岷山剑宗和灵虚剑门的绝大多数新入门弟子都恐怕难以做到。
只是这名酒铺少年表现的才能越是让人欣赏,他今日里就越是必须在这里死去。
丁宁的嘴唇紧抿,手中的残剑毫无怜惜的切过前方一人的咽喉。
那人才刚刚挥起一柄斩马刀,喉咙里空气和鲜血的骤然失去,让这人骤然无法呼吸,连惨嚎都无法叫出便往前栽倒。
自此,已有六人在他的身周倒下。
只是这种剧烈的战斗,对他此时的修为和身体而言,都是沉重的负担。
他的呼吸已经灼热起来。
他上方的夜空里,骤然出现十余条杂光。
他的双脚猛地一顿,再次发力,瘦小的身体如闪电般从前方一人的腋下穿过,右手的残剑反手撩了过去,在那人的腰侧切开了一条巨大的创口。
黑暗里,这名刺客发出了一声野兽般的惨嚎。
因为这一剑,他的整个身体的动作有所停顿。
也就是这一个停顿,十余条杂光落下,噗噗噗噗连响,十余支箭矢狠狠的刺入了他的身体,带出十余团血雾。
顷刻间连倒七人,就连这条街巷后方的十余名刺客都面色变得异常苍白,双脚有些难以挪动。
“还说是见惯了大场面的铁血汉子,这样就被杀怕了,连普通秦军的军人都不如,山贼就是山贼,上不了台面。”
盘着道髻的蒙面男子自言自语的站了起来。
就在他站起来的这一刻,丁宁便感觉到了异样,在黑暗里,这名蒙面黑衣男子的眼睛里开始散发出宝石般的光辉,就连肌肤都开始透出萤火虫一样的光亮。
丁宁的身体变得有些僵硬,心脏剧烈的跳动起来,他知道真正可怕的敌人终于出现了。
在这名蒙面黑衣男子开始动步的瞬间,先前那些手持长竹篙堵住这条长巷的所有刺客,除了那些躺倒在地上再也无法爬起的之外,都纷纷往后退去。
黑衣蒙面男子越过倒退的数人,正对着停在当地开始喘息的丁宁,他讥诮的目光掠过丁宁身体周围的那些尸首,认真说道:“好狠辣的手段,若不是亲眼所见,我绝对不会相信这是出自一个才开始修炼不到一月的修行者之手。”
丁宁垂下右手的末花剑,让剑身上的鲜血顺着裂纹滴落,他调整着呼吸,平静的看着这名黑衣蒙面男子问道:“你们是什么人?”
“你肯定想知道是谁想杀你,只是很可惜我无可奉告。如果这些人能够杀掉你,那我只要坐在那里看着,也可以得到同样的价钱。”黑衣蒙面男子笑笑,“我只是一个来负责杀掉你的人。”
丁宁没有再说什么话,因为黑衣蒙面男子已经又开始动步。
无论对方为什么有兴趣和自己多说这两句,但显然对方不会浪费什么时间。
他深吸了一口气,也没有设法逃跑,因为面对一个已经到了真元境的修行者,逃跑只会让他死得更快。
黑衣蒙面男子的眼神趋于绝对的平静和肃杀,一股凶残的杀气从他的身上散发出来。
他的步伐十分稳定,看上去频率一模一样,然而他的身影却越来越快,就在第三步抬起的时候,他的双脚已经完全脱离了地面,整个人往前飘飞了过来。
黑衣蒙面男子的右手微动,一股澎湃的天地元气从他的体内涌出,撑得他的整截衣袖都似要炸裂开来,然而在下一瞬间,他的手中却没有出现任何兵刃的反光。
他空着双手,腰侧不见有剑,背上也不见有剑。
一片薄薄的黄纸,却是从他的袖间飘飘悠悠的飞出。
眼见这样一片轻飘飘的黄纸,丁宁的眼睛却是骤然眯起,一股凛冽的寒意从他的心底深处涌起,他的双足一错,整个身体以尽可能快的速度往后退去,与此同时,他手中的残剑不断采取拍击之势,急剧的往前拍击,尽可能的排尽前方的空气。
无数墨绿色的横剑剑影,在他的身前就像是一排排的杂树树枝生成。
从黑衣蒙面男子袖中飞出的轻薄黄纸,在空气里嗤的一声轻响,散开成无数细小的灰烬。
这些灰烬往外散开,内里蕴含的真元带出的轨迹,却是顷刻间猛烈的燃烧起来,瞬间形成一个直径丈许的恐怖火团。
丁宁闭上了眼睛,他的左手也落在了剑柄上,在这一瞬间往前再拍一条剑影。
轰的一声爆响。
幽冷的街巷中充满无尽的燥意,无数流散的火焰在空气里飞出了数尺的距离,又奇异的完全消失。
丁宁的整个人在崩裂的火团后方倒飞出去。
他身上的白羊洞外袍瞬间出现了无数个焦黑的孔洞,甚至连稚嫩的脸面上都出现了数个焦痕。
他双手的虎口全部撕裂了,鲜血顺着剑柄流淌下来。
然而他的脸上却是没有任何惊恐的表情。
看着依旧紧紧握着手中剑的丁宁,蒙面黑发男子微微蹙眉。
这一击没有直接杀死丁宁,已经超出了他的最大预估。
此刻他已经不想再有任何的意外,所以他深吸了一口气,身体里的真元再度涌出。
他的右手衣袖里,再次飞出一片黄纸。
这片薄薄的黄纸却是没有像第一张黄纸一样显得毫无分量,也没有直接消失,相反,这片黄纸却是像一块无比沉重的金砖一样,狠狠坠落在前方的地上。
咚的一声闷响。
地面的数十块青石顿时崩裂,地下的泥土炸了开来,每一块青石和泥土都被注入了天地元气,都变得异常沉重,而且全部跳起,朝着丁宁压至。
丁宁手中的残剑再次化成一片剑影。
挑、削、斩、砍…各种各样的用剑手段在他的身前组成绵密的剑势。
无数沉闷的声音响起。
他连退十余步。
一截断裂的青石重重的砸在他的肋部。
“噗”的一声,一口鲜血从他的口中涌出。
蒙面黑发男子的眼睛骤然眯起,眼睛里再度闪现出意外和震惊的光芒。
丁宁竟然只是受伤,竟然能够在他的这一击下活下来!
“你已经不行了…你还在等什么…这种坚持只会让你在死去之前更痛苦而已。”
这种意外而产生的复杂情绪,让这名蒙面黑发男子的右手再度捏住一张黄符纸的瞬间,忍不住轻叹着出声。
丁宁依旧没有出声。
他只是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举剑齐眉。
蒙面黑发男子眼眉之间的冷意使得他的眉毛上都似乎染了一层白霜。
他一声低喝,手中喷发的真元和天地元气,吹出了他手中的这张符纸。
符纸在飞出他衣袖的瞬间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然后他的前方开始落雪。
一片片洁白的雪花,在空气里形成。
每一片雪花的边缘,都变得越来越锋利。
第五十章 悍杀
丁宁的眼瞳也被这些洁白的雪花染白。
对方刚刚的一击,已经击断了他两根肋骨,对他的内腑也造成了不小的损伤。
他也十分清楚,即便他一开始就动用真正的修为,也未必能够杀死这名蒙面黑衣男子。
因为对方竟然是一名在长陵比较罕见的符师。
而且对方在第一次出手的时候就报了速战速决的主意,所以出手便是大量消耗真元的符箓,这种纯粹境界上的力量碾压,便令他无法抗衡。
然而他并非是普通的修行者,他对于某些气息,尤其是他熟悉的一些气息的感知,却是比他对面的这名符师强大得多。
他脸上的冷漠和平静是真正的冷漠和平静。
因为他的确是在等待着一个可以近身杀死这名符师的机会。
而机会就在现在!
就在这些洁白的雪花刚刚伴随着天地元气的凝聚而生成,漂浮在他的头顶,边缘开始锋利但还没有锋利到足够程度的这一瞬间,一条灰影无声无息的从蒙面黑衣男子身侧的屋檐下飘落了下来。
蒙面黑衣男子的念力正在控制着他面前的这些雪花,但他毕竟是久经杀阵的强者,在这一瞬间,他敏锐的感觉到了来自背后的杀意,想到这是又一次没有预料的意外,他的口中发出了一声愤怒的利啸,一直笼在衣袖里的左手里骤然出现了一柄在黑夜里没有丝毫反光的短剑,一剑往后方冲来的灰色身影刺去。
虽然是仓促之间的应对,然而这一剑刺出的瞬间,黑色短剑的剑身上还是涌起了一层强劲的真元,轰的一声,一道平直的剑气急剧的从剑尖冲出,狠狠刺穿冷冽的空气,就像是这柄短剑瞬间变成了一柄粗直的黑色长矛。
然而让这名蒙面黑衣男子没有想到的是,他身后这条灰影竟然丝毫不闪避这一剑,反而是用整个胸膛,朝着他这一剑压了上来,同时一道无比狠辣的剑光,也朝着他的后颈狠狠斩落!
这名蒙面黑衣符师平日里绝对不会害怕这种狠辣的同归于尽的打法,然而他很清楚自己不能轻易死在这里,于是他的喉咙里再次发出一声愤怒的低吼,双脚下真元涌动,整个人顷刻间变成了一片落叶,在极局促的时间里,轻柔的往一侧飘让,避开了身后这偷袭的一剑。
丁宁已经在疾进!
在这名符师左手剑反手刺去的同时,他的身体已经直直的往前冲出,他没有呼吸,只是屏住一口气,尽可能的在一瞬间迸发出自己的所有力量。
沉重的雪片在空中还停顿着,还不够锋利的边缘这一瞬,也在他的脸上和双手上割出了无数条细细的血口,但他的动作没有丝毫的停顿,就在这名蒙面黑衣符师像落叶般飘出十余尺的同时,他已经距离这名符师不到一丈。
蒙面黑衣符师一声厉啸,整个身体往一侧的屋檐掠去,与此同时,他的念力再次集中在他和丁宁之间的区域里。
他已经觉得这里越来越失去掌控,已经根本不想管身后那名不要命的剑师,只想瞬间将丁宁杀死,然后离开。
那些洁白的雪片再次震动起来,即将化成一片可怕的风雪。
就在这一瞬,丁宁已然出剑。
他的身前带起一蓬剑影,墨绿色的光焰里,如有白色的野火在燃烧。
他的人和蒙面黑衣符师距离还有一丈,他手里的剑只有两尺长度,以他目前的境界,根本不可能触碰得到对方。
然而也就在这一瞬,蒙面黑衣符师的脸上一阵剧烈的刺痛,双目更是无法睁开。
当冰冷的寒意从他的血肉中渗入,他顷刻反应过来,丁宁竟然是用剑势拍击了许多雪片,以惊人的速度弹射到了他的脸上。
更让他心寒和感到不可置信的是,在他的眼睛无法睁开的这一瞬间,他的念力竟然无法感知到丁宁的存在!
他的感知里,只有后面那名疯狂冲来的剑师。
丁宁身上的一切气息,就像是凭空消失了!
一股血腥气突然从身下涌起。
这名黑衣符师终于意识到了什么,强行睁开眼睛,一声厉喝,左手的黑色短剑往下方削去。
模糊的视线里,他只见那柄墨绿色的残剑,正斜斜的刺入他的右侧大腿内侧!
他的黑色短剑再次迸发出强大的剑气。
然而为时已晚,森冷的凉意已经深入骨髓。
墨绿色的残剑极其迅捷的挑断了他的数根重要的血脉,急剧的退出,带出喷泉般的鲜血!
黑衣符师眼神震骇,手中黑色短剑折转,往下斩向丁宁的头颅。
轰的一声震响。
丁宁的身体再次往后倒飞出去。
黑衣符师的眼睛不可置信的瞪大到了极点。
他不能相信丁宁还活着。
他不能相信丁宁在这种情况下,还能封住自己的这一剑反击。
也就在此时,他身后的那条灰影手里的剑光,已经再次落到他的身后。
因为境界上的天然差距,黑衣符师右手的衣袖往后狠狠拂出,一股真元带着数十片还来不及彻底形成的符雪,如同一股大浪狠狠冲在身后这条灰影的身上。
噗!
一声闷响先行发出。
这条灰影胸口的衣衫全部被真元拍击得粉碎。
紧接着,十余道嗤嗤的声音响起。
这条灰影的胸口血肉上,出现了十余个狭长的血洞,依稀可见碎裂的白色雪末在急剧的融化。
然而这条灰影却是说不出的悍勇。
在这样的清醒之下,他的喉咙里只是发出了一声悍然的闷哼。
他手中的长剑只是略微偏离了一些方向,狠狠斩入了蒙面黑衣符师的左肩。
蒙面黑衣符师眼神骤变,他像一头末路的野兽般嚎叫起来。
他左手的黑色短剑刺向这条灰影的心脉,然而因为大腿部大量的失血带来的眩晕和左肩的力量冲击,他的这一剑也发生了偏差,刺入了这条灰影的肩窝。
这条灰影也厉吼了起来。
他手中的长剑再次扬起,不停的斩下。
一剑!
两剑!
一蓬蓬的鲜血不断的从蒙面黑衣符师的肩颈部不断的喷出。
蒙面黑衣符师落地,无法站立,被这一剑剑的力量压得直接跪倒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