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替他斟酒的女子身穿鹅黄色宫装,肤色胜雪,美艳不可方物。这名女子姓甄,是昔日楚都甄氏门阀次女,是楚都最出名的数名美女之一。
对于真正拥有权势的男人而言,这样的女子的身份比自身的美貌更加吸引人。
昔日无数权贵子弟梦寐以求,然而却大多连见一面都不可得的美女现在只是他可随意猎取的侍女,苏秦此时的眼眸里却没有自得,反而有着浓厚的自嘲之意。
他有些厌倦般转过头去,看向窗外的天空。
此时天色渐暗,还未真正入夜,但是天空里却是已经有星辰在亮起。
“这算是宿命么?我刚刚在楚掌握大权,你便要成为燕太子的左臂右膀。”
苏秦看着最先出现在天幕上的那两颗星辰,在心中缓缓的说道。
“大人。”
一声低沉但有力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听着这名修行者的声音,苏秦的眼睛也像星辰一样明亮了起来。
在得到他的允许之后,一个看似普通的木盒呈到了他的面前。
当这件静室重新安静下来,室内又只剩下他和这名美艳女子时,他缓缓的打开了这个盒子。
盒子里面有一块玉璧,散发着柔和而玄妙的光彩。
“我喜欢素色衣,还有,发剪短一些。”苏秦先合上盒子,然后抬起了头来,看了一眼身旁的这名女子,说道。
这名绝色女子先是受宠若惊,然而听到他的后半句,却是嘴唇微颤,面色也异样的苍白起来。
她黑色长发如瀑似锦,便是楚都那些和她齐名的女子也极为羡慕,她也不知道用了多少心思在这上面,然而现在对方却是要她剪去。
“奴家知晓了。”她不敢违抗,低垂下头,轻声应允。
苏秦将木盒纳于袖中,站起身来时,嘴角泛出一丝嘲弄的神情。
他其实并不喜欢短发。
然而他喜欢这征服的感觉。
当长陵也被月色笼罩之时,一名灰袍男子从一间寻常人家的后院走出。
他的肤色有种异样的白,在月光的照耀下,肌肤都显得有些透明,甚至可以隐约看到一些细小血脉的颜色。
他身上的灰袍似乎有种奇怪的魔力,让他的身周出现淡淡的灰雾,让他很快的和长陵的黑夜融为一体。
当他在这处街巷消失数个时辰之后,这间寻常人家的后院里,突然响起了哭喊声。
这哭喊声无比的刺耳,就和月前长陵清洗时响起的很多哭喊声一样。
一阵阵剧烈的破空声响起。
修行者飞掠而来,在空中留下影迹。
“是二皇子…”
很快,有抑制不住的惊呼声响起,一道道明亮的剑光直冲天空,而院中的哭喊声瞬间变得尤为巨大。
那名灰袍男子已经在城外的一处河畔。
他远远的看见了这样的亮光,嘴角也泛出和苏秦一样的嘲弄神情。
和他料想的一样,黑夜里的长陵虽然看起来和先前一样雄伟,然而当经历春伐楚和岷山剑宗之乱之后,整个长陵对于像他这样擅长隐匿在黑暗里的修行者的掌控已经大为减弱。
现在的长陵,宗师还剩下几个?
……
在夜色里,元武缓缓的抬起头来。
他在归途。
和往常一样,营帐里的一切陈设都很简陋,甚至连茶汤都只是用最寻常的粗茶煮出。
他的手中有一封密笺。
这封密笺来自于楚地的公羊家,公羊家这种豪门只要想着与秦军接触,便自然能够将密笺用最快的速度送到他的手里。
早在很多年前,秦军用于传递消息的一些飞行异兽的速度已经超过了世间的修行者。
南泉诸镇门阀的态度,对于秦楚交战的局势自然十分重要,然而这份被当成最重要军情送至他手中的密笺,拆开之后却并非是公羊家的手笔。
因为连字迹,他都很熟悉。
所以他的猜测没有任何的问题,虽然是他最不愿意相信的结果,然而丁宁的确不是那人的传人,而是那人的重生。
“你要派人和我谈谈,谈什么?”
“既然这样,我便慢一点,等着你看你要和我谈什么。”
元武的嘴角也同样泛出嘲弄的神色。
他的情绪没有什么波动,眼眸深处也没有什么畏惧。
虽然很多年前,那人很多时候都让他感觉到畏惧,然而现在已经过了畏惧的时候。
……
几乎相同的时刻,长陵一片死寂的皇宫深处,那名也同样在审阅着从天下各处而来的密笺的女主人,却是面容变得越来越苍白。
她的身体变得越来越为寒冷。
此时她并不知道丁宁和元武的接触,她心中的寒意来自林煮酒和其余巴山剑场的人。
无论是从阴山一带,还是阳山郡,还是楚境内而来的情报,都可以清晰的让她断定,那些巴山剑场的人并没有在这些战斗中出力。
那他们去了哪里?
那便只有一种可能。
他们去了胶东郡。
她甚至可以失去扶苏,但是不能失去胶东郡。
然而这还在她的控制之内么?
她的心境不可避免的出现了剧烈的波动。
除了极少数修行者所能沟通的虚空里,一些星辰的光线随之出现了剧烈的震荡。
在遥远的楚燕边境上,一名身穿男装的女子猛然抬起了头。
她身上的元气瞬间如火炉般炽烈外放,连地面上的灰尘都似乎燃烧了起来。
她是赵四。
就在郑袖罕有的心境波动的这一刹那,她再次感知到了原本就属于她的那柄本命剑。
这是一种血肉相连的感觉,然而就在一咬牙之间,她强行遏制住了自己想要夺回那柄剑的冲动。
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只是悄然的捕捉着那柄剑的轨迹,而不与之真正触碰。
寂寒的虚空里。
她那柄用剑炉最旺盛的真火和最热诚的剑意孕育出的本命剑,慢慢的沁入着最寂寒冷漠的星火,已经产生了一种奇异的变化,剑身不再是火红,而是变成了星辰的那种颜色,银白而晶莹。
第二十八章 圣变
这一柄小剑静静的悬浮在寂寒的空间里,与之相伴的唯有一些星辰和陨石的碎屑,偶尔有一丝异样的闪光,从内里往外溢出,使得这柄小剑更像是一颗完整的星辰。
当异样的闪光在剑身外累积到一定程度,剑身上便有透明的结晶如冰霜般结出。然而因为剑身的表面太过光滑,这些冰晶无法粘附,又从剑身上剥落下来,朝着下方坠落。
这些冰晶在虚空里带出长长的光线,迅速的扩大,变得疏松,很快就像是有一朵朵冰花在虚空里绽放。
这是一种很玄奥和美丽的画面。
然而在这种寂寒空间里的演变却无人可以知晓。
这些冰花在和绝大多数修行者所能感知的天地元气接触之前,便已经彻底消失,然后变成许多丝看不见的元气,流入天地之间的元气里。
日月星辰的变化,来自域外空间的元气波动,以及原本不能达到人世间的一些星辰元气,都会成为阻碍修行者修行的障碍。
这些经过郑袖演变的星辰元气更是如此,能够轻易的融入这个世界原本的许多元气流通的轨迹之中,从而悄无声息的改变一些修行者原本熟悉的天地元气。
从某种意义上而言,这意味着灭绝。
意味着很多既有的修行功法,那些前辈传下来的经验,教导后来修行者如何去感知那些天地元气流通轨迹的手段彻底的失效。
若是这柄小剑变得更为强大,她变得更为强大,她便更加可以悄无声息的“腐蚀”和改变那些天地元气的既定元气,悄无声息的灭绝修行者的世界。
便是在现在,她控制着的这柄小剑上溢出的这些冰晶,那些冰花坠落之地的许多修行者,他们的修行便有可能遭受很大的影响。
尤其是一些修行者的某一个破境契机被阻碍,那影响的时间,或许便是十数年,或许便是一生。
……
有一朵冰花坠落在东胡边境的苦寒之地。
这朵冰花早已经悄然的消失,化为无数丝的元气流淌在风里。
那柄小剑自然悬浮在寂灭的空间里,和那些星尘和陨石碎屑一样只是遵循着某种自然的运行轨迹,从剑内析出的这些元气也是不受郑袖控制,而是随意的飘洒在人间各处,根本无人知晓。
然而当这一朵冰花所融入的风流吹过一座高山,这座覆盖着冰川,似乎永恒不变的寒山上却骤然涌出了很多股磅礴的精气。
这座山便是东胡苦修士心中的圣山。
所有的苦行僧侣和许多想要破境的东胡修行者都会选择在这里苦修。
很多人认为这只是信仰问题,然而今日里发生的事情,却让这山中苦修的人都明白这不只是信仰问题,而是护佑问题。
这些磅礴的精气来自于半山之上最难以到达的一些洞窟。
这些洞窟因为太过高寒,连运送食物和饮水的修行者都很难经常到达,所以只有对生活所需低到无法想象的苦修僧才能很长时间的停留。
许多苦行僧为了更好的感悟和思索,甚至早已忘记了时间的流逝,而且从不开口说话。
很多苦行僧在这些洞窟里已经停留了数十年,那些流动变化的元气,在他们的感知里甚至变成了永恒不变,他们唯一需要突破的只是自己的**和精神的界限。
然而就在此时,他们感知到了这种变化。
这一朵冰花的坠落,对于他们的感知世界,就是来自天外的邪物。
随着许多股磅礴精气的冲出,这座圣上上空似乎陡然多了一股无形的屏障。
那些流动的风被这些洞窟里的力量强行的禁锢起来。
啵的一声轻响。
那朵已经化为丝丝元气的冰花竟然被压得在空中重新现出,然而在下一瞬间,就被这些力量彻底磨灭,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种较量只是短短的一瞬,然而因为牵动了整座圣上,所以在内里修行的所有修行者都有所感知。
厉西星修行的那个洞窟本身属于那名追随丁宁而去的老僧,原本就处在高处,此时胡京京正在洞口的一处避风处煮茶。
她刚刚将一块可以抵御高山寒冷的酥油放入茶水之中,还未动用真元提高些茶水的热力,她就看到了高空之中那朵冰花消失时产生的一道奇异虹光,接着她感知到了这座圣山由峰顶传下的些微震动。接着便是那山上许多冰川因为震动而产生的炸裂声,由低微变得宏大。
她感到吃惊,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但她下意识的转身看向洞窟最里的厉西星。
厉西星盘坐在老僧的榻上,身前那一道晶黄色的光华还在不断的变幻着各种的剑形。
自从乌氏祖山来到这里之后,他已经停留在这里苦修了很久,然而却始终未有特殊的突破。
胡京京也停留在东胡境内修行,并经常照顾厉西星的饮食起居。
山风将她的脸都吹成了紫黑色,然而她没有丧失耐心,她只是担心厉西星失去了耐心,错失了重要的突破契机。
当她转身回望厉西星的时候,如雕塑般不动的厉西星睁开了双目。
他没有像往常一样先和胡京京说些什么,而是深吸了一口气,看向自己的身下。
他身下的被褥已经看不出原本色泽,因为油垢和风尘也变成了紫黑色,然而就在此时这山元气波动之时,内里却有一道道金光在透出来。
这些金光并不浓烈,然而却一直照耀上来,甚至映在了他头顶上方的窟顶上,形成了很多像独特文字一样的线条。
胡京京震惊的差点叫出声来。
她下意识的捂住了嘴,生怕打扰到厉西星。因为她虽然不能理解这些线条,只是反映过来这可能是那老僧修行时留下的痕迹,因为对抗那天外坠落之物,所以自然激发了出来,但是她从厉西星此时的神气感觉到,似乎这些线条成为了他重要的契机,似乎对他的身体起了某种独特的感应。
厉西星的脸色从震惊、欣喜和茫然变为木然。
啵的一声轻响。
他体内的鲜血和真元似乎燃烧了起来,那些金光缓缓消失时,他体内有金光溢出,似乎他体内的所有血肉和骨骼全部被燃烧成了金色的岩浆,溢出他的肌肤,将他的身体包裹为一个金人。
他身前那柄始终没有成形的剑,也开始剧烈的扭曲。
第二十九章 月思
气血燃烧成金色的溶液,令厉西星感到自己的身体每一处细微的地方都在产生剧烈的改变。
那些自被褥和岩石间流淌而出的金色线路,原本就是那名东胡老僧留下的修行之法,记载的便是这些苦行僧之中的肉身成圣的至高功法。
这便是衣钵传承。
同样也是厉西星进阶的契机。
厉西星很清晰的感知到自己的身体在迅速的变得强大,这种全方面的强大再加上他在这座山上静修了很久,以至于许多原本触摸不到的天地元气的流动,在他的意识世界也变成了很清晰的线条。
只要坚持完成这转变的过程,那他就能正式踏过那扇门,成为长陵这一代修行者之中最早踏入七境的人之一。
然而他并非长期修行苦修士功法的东胡修行者,无论是自身身体的本身,还是身外那柄和他气血相连的晶剑,都让他可以自觉无法支持完成这个进阶的过程。
自他体内溢出的金色岩浆般溶液覆盖满他的面目,他体内的气血也即将被燃烧殆尽,如同真正的窒息。
然而也就在此时,整座山里发出了许多道独特的吟咏声。
这山底部的许多苦修者走出了洞窟,震撼难言,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山巅许多的洞窟里,随着这种宏大的吟咏,涌出了许多道淡薄的金色光线,带着强大而磅礴的生命气息,涌入厉西星所在的洞窟。
那名跟随丁宁而走的老僧原本就是这些苦修者之中的佼佼者,是他们这一脉的领袖和希望。在这极为关键的时刻,他们也清晰的感知到了厉西星获得了老僧的传承。
他们之中的许多人因为所修同样功法的问题,和那名老僧之间本身有独特的气机感应,知道了此时老僧的生命就如同风中的残烛随时有可能熄灭,从某种意义上而言,厉西星便是这座圣山的天选,同样也是他们今后的希望。
这些修行者毫不犹豫的贡献出了自己的精气,那些经过数十年甚至百年凝练的极为精纯的元气。
这些元气带着慈悲和祝福的力量,冲入了厉西星的体内,迅速完成了这个进阶的过程。
轰的一声。
厉西星所在的这个洞窟被金色的光芒所充斥,那些覆盖在他身上的金色焰光变成无数细碎的光点,在往外飞舞的同时,那柄不断形变的晶剑也彻底变成了金黄色,然后悄无声息的分解为无数细微的颗粒。
在接下来的一瞬间,这座山上空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漩涡,巨量的天地元气随着这些金光颗粒全部汇入厉西星的身体。
厉西星睁开了双目。
当他睁开双目时,所有的异相开始消散。
天空里犹有巨山移动般的轰鸣声。
那些上方洞窟里依旧传出吟咏声,但是变得低微而平和,如同真诚的祝福。
厉西星明白发生了什么。
他看着难掩激动的胡京京,用力的咬着嘴唇让自己平静一些,然后他走出了洞窟,对着上方那些给予了他至关重要帮助的修行者们深深行了一礼。
山上冰川的崩裂的还在继续。
有数片极为尖锐的冰屑坠落了下来。
其中一片狭长如刀,坠落到他身体上方时,速度和真正的飞剑已经没有多少差别。
然而在这个行礼过程里,他并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
这片冰刃落在他的脸颊上,只是淡淡的金光一闪,他的肌肤上连一道痕迹都没有留下,这片冰刃便彻底粉碎。
……
在遥远的大楚境内,夏家的一间静室里,一直盘坐死寂,气息微弱的东胡老僧突然缓缓的抬起头来。
他黯淡昏黄的眼瞳深处也燃起了一丝金色的光焰,就如同体内点燃了一颗火种。
“发生了什么?”
丁宁很快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这些时日他停留在南泉诸镇,最主要的目的已经是借助南泉诸镇门阀的力量,对东胡老僧等人进行医治,然而在过往的那些时日里,即便他和青曜吟用尽了一切手段,似乎都无法逆转这老僧的衰老病死。
然而就在现在,他感知到了老僧的身体里出现了一丝转机。
“衣钵传承。”
老僧有些感慨的轻声道:“没有错看那个年轻人,他已破境。”
丁宁微微一怔,忍不住笑了起来。
他很清楚这些东胡苦行者的功法